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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惊恐少女

    苗苗。

    这个平凡的女大学生一夜之间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那个晚上,她不敢离开宿舍半步,电话铃声响了,宿友们都结伴去洗漱,只剩她一个人在等人,等那个唯一愿意陪她一起上洗手间的朋友。

    电话铃像催命符咒般遽响,她不想接,她连手机都不敢碰,任何一种铃声都会让她联想到可怕的事情。可宿舍里没人,她必须接,她并不知道,这一通电话成为了噩梦的开始。

    “快来……快来……我等你……”

    握着话筒,苗苗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话筒从潮湿的手中滑落,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宿舍里回荡。

    “不……不……”她神经质地摇着头,想远离悬挂在半空中的话筒,手脚无力的她根本爬不动,连哭喊的力气都发不出来。

    “苗苗!你怎么了?”朋友惊叫声刺激着她的鼓膜,魔咒刹那静止,就像从未曾出现过,话筒传来忙音。“苗苗……苗苗……”她的身体被很多人摇晃。

    是谁?

    谁在叫她?

    谁?

    来电显示的手机号码是个空号,移动公司拿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号已经在一年前被停用,因为号码不好,一直没有卖出过。

    当天晚上,在苗苗的衣柜中,发现了一只红色的发夹,安静地,被人放置在衣堆的上方,等待被新主人找到。

    苗苗还是苗苗,还是瘟神,还是厄运的代言人,一如一年多前。

    醒来时,她人已在医务室的床上,老校医怜悯地看着这个孩子,即使是在梦中她也不安全,被魔咒纠缠。校方在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她的父母,此时他们正在校长办公室商量她的去留问题。正巧此时,在墨年的陪同下,我也来到了学校。

    “苗苗。”我心碎地叫她的名字,可她似乎听不到我的声音,像个没有灵魂的水晶娃娃,双目无神,脸色苍白,靠坐在那儿,对一切都没有了知觉。“苗苗……”困难地前倾上身,我使劲伸上手去摇晃她的身体,再叫,一只手拦在了我身前。

    “没有用的,她受刺激太大,一时回不过魂来。”老医师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这么年轻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事,换谁都承受不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含泪看着苗苗,就像面对着镜子,我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突然,她无神的瞳孔有了一丝反应,缓缓地扭动脖子,视线越过我,朝门外某处望去。顺着她的目光所及,是一棵老树,离医务室不远,树下空落落的,几片枯黄的树叶在与风嬉戏,不时掀起一些尘土,飞扬在空气中。

    没有,那什么也没有,我奇怪地刚想转头,就在刹那,一个黑影扫过眼角,急切地想要捉住,再望过去,依然是那棵快要腐朽的树。

    “她来了……”苗苗轻如吐丝的声音在我耳边荡开,惊疑地回过头去,正对上她唇角那一丝诡异地浅笑。

    “谁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疑问还没有过脑就已经脱口而出。

    “我去看看。”墨年沉声说完大步流星往树下走去,看样子,他也开始质疑自己的眼睛,我们每一个人都开始对自己所知产生怀疑。

    “她来了……她要来接我了……”苗苗语速平缓,发自内心的笑声让人由头寒到脚。

    我再次回过头去,望向那棵树,墨年已经来到树下,抬头往上望去……他自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又四下张望,不放过任何角落,甚至连天上飞过的一只小鸟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墨年!”我惊叫出声,挪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我怎么可能站得起来?无助地跌坐在轮椅上,我手指着他,另一手紧紧抓住轮子,激动得不能自已。

    墨年听到我的叫声,又看见我的动作,飞快回过头去,他就站在那棵树的正前方,我看见了……我看见她,她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两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晃呀晃……披头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凌乱如枯草的发间隐隐露出尖尖的下巴,红色的下巴,黏稠的血吧嗒、吧嗒直往下滴,浸落在墨年白色的衬衣领口上,迅速渲染开。

    “什么?”他看不见,他居然什么也没看见,大声问道。

    “回……回来!”我再也忍不住,一手撑起上身,嘶声喊道,心焦得泪流满面。

    那个女人,那颗戴着红色发夹的头颅,就贴在他的脸侧,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正喷在他颈项上,可他居然什么也没感觉到?不!回来!回来,我的爱人。

    “同志!同志!你怎么回事?”老校医的声音在叫唤,我的身子被剧烈摇晃,苗苗歇斯底里的笑声回荡在这片静寂的大地,它们都离我这么遥远,我的眼中,只有墨年,他怎么这么慢?这么久?明明看见他在跑,可为什么就是没有跑回来,就像被人扯住一样,在原地踏步。

    “墨年……墨年……”我一遍又一遍地叫唤他的名字,倾身向前,伸出手要拉他。

    “小沁……小沁……”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犹如贴着耳背的叫唤,可他的身影怎么离我那么遥远……那么远……

    “这里是哪里?”喉咙干涸,声音沙哑,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墨年憔悴的脸庞。

    “你终于醒了。”他脸上欣喜的笑容像和煦的阳光,这么温暖,我所爱恋的光之子。

    “墨年!”我回忆起了一切,紧张地拽住他。

    “我没事,放心!我没事。”他勉强地安抚着我,笑容越来越生涩。

    “她……”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夏静,是夏静!她就在你的身后,趴在你背上,你……”

    他显然被我的话吓住了,愣愣地望着我,这种眼神让我受到了伤害,紧闭双口。“小沁,你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看错了?”墨年在笑,可那笑容使我更难过。

    “也许,是我看错了。”低下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会脆弱地依附过去,不可以再让他担心了,他身上所背负的已经太多了。

    “苗苗……”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坐在一旁的老校医站起来迎了上去,我们看见一位穿着大方得体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方正的国字脸端正而威严。他们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侧,另一张病床上,苗苗安静地躺在那里,沉睡。

    “你们是苗苗同学的父母吧?”老校医问道。

    “是的,我是苗苗的母亲,一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谢谢您这么长时间来对她的照顾。”女人虽然很担心孩子,却很理智,强自镇定地与老校医打招呼。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她的情况不适合再待在学校,看吧!现在又发生这种事。”

    “实在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苗苗的父亲也站了出来,虽然是在表示歉意,但语气却很生硬。

    “算了,孩子是你们的,我操心也没有用。”老校医嫌恶地摆了摆手,明显对他们没有好感,“她刚才情绪有些不稳,打了镇静剂,恐怕没这么快醒过来,你们再坐一会儿吧,如果嫌这地方不干净的话,可以过一会儿再来。”

    “没关系,我们在这陪她。”苗太太道,人已来到床前,理了理苗苗脸上凌乱的发丝,两手握住她的小手,坐在床边。

    看着这一幕,墨年与我交换了个眼色,站起来,走过去自我介绍,并掏出了证件。

    这对夫妇仿佛才发现旁人的存在,惊疑地打量着我们,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又多扫了几眼我的腿,我想这一定是他们的职业习惯。在墨年的要求下,我们来到外面,刻意避开那棵老树,在另一侧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关于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苗太太的叙述与我们所知道的差不多,甚至还没有那本《女厕血案》了解的详细。我们所不清楚的是,在那之后,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苗苗的失忆。

    一年前……

    在案发后漫长的两个多月里,苗苗没有离开过家门半步,心理医生每天都要来一次。

    她就像个陶瓷娃娃般坐在床上,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

    “苗苗,今天想吃什么呀?”

    她好似没有听到心理医生的问话,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苗苗,你想画画吗?”第二天与第一天一样,第三天又与第二天一样,直到第四天……

    她的眼眸中终于有了生气,然而让人深感不安的是,她拒绝所有人靠近,嘴中哭喊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如鬼魅缠身一般,透着诡异。

    苗苗沉浸在无止境的恐惧之中,幸运的是,她有一个非常好的心理医生,那是她有权有势的父母为她找来的,据说是全国最有名的权威专家。他们工作忙,一向不常陪在她身边,都是由保姆照看,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好过,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请来最好的医生。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苗苗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而且复原得很好,除了晚上不让关灯睡觉外,基本恢复正常。

    这时正逢寒假,屈敏等五名通灵社成员专程来探望她,还带来了许多礼物及崭新的《女厕血案》。

    寒冷的冬日下午,一栋别墅迎来了新年的第一批客人。

    “请问,你找谁?”吴妈打开门,面对着几个陌生年轻的面孔问道,天生肃静的脸看上去不够热情。

    “您好!请问,这是苗苗的家吗?”

    “苗苗?噢!你们是苗苗的同学?快进来吧!别冻坏了。”妇人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容,自从小主人出事后,她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吴妈安置一行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为她们张罗热饮、点心。

    “伯母你好,我是苗苗同学的学姐,我叫屈敏,请问她现在在家吗?”她们中最艳丽的那个女生大方问道,话一出口反倒弄得吴妈涨红了脸。

    “我,我不是苗苗的妈妈,我是这里的保姆吴妈。”她尴尬地纠正道。

    “啊!不好意思。”虽然有些意外,屈敏尽可能地掩饰过去,但脸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已经渐渐淡去,语气也有了变化,“那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

    “可是。”吴妈为难道,“可是苗苗她在睡午觉。”

    “睡午觉?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睡觉?”另一个看上去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尖声道,她真的很有模特气质,只可惜性格不太好,阅人无数的吴妈从她说话的态度看了出来。

    “叶叶,她是病人嘛!可以原谅的。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本来打算看看她就走的,现在……”屈敏故作为难道。

    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装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真正想法,吴妈望着她想道。但转念一想,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同学看探望过苗苗,让她们见一见也许对她的健康有帮助。

    “请等一下,我去看看。”吴妈说完留下她们,转身往楼上走去。

    眼看着吴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屈敏向同伴们使了个眼神,大家会意的站起来,朝楼梯走去。

    ……

    “苗苗同学。”

    吴妈刚刚把苗苗叫醒,就听到门口处传来的招呼声,不悦的神情溢于言表,又不好对客人发作,正想说些什么时,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惊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苗苗在见到同学的第一眼后发作了,歇斯底里地对着所有人又踢又叫,眼眸中的恐惧就像见了鬼一样。她拒绝任何一个人的触碰,看上去比原先更严重,特别是当屈敏等人试着上来安抚她时,她甚至像只猫似的向她伸出利爪,五道红肿的抓痕挂在屈敏漂亮的脸蛋上,疼痛感让她眼泪肆流。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苗苗伤人之后惧怕地瑟缩在角落处,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身体剧烈地抖动,露出两颗眼珠子,偷偷地窥探她们的举动。

    “屈敏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不如你们先离开吧?她这副样子……”吴妈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但对方脸上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同时也令她不快,直接送客。

    心理医生在接到电话后很快赶到,吴妈把苗苗的父母也叫了回来,实在是苗苗的行为太可怕了。那几个孩子走后,她居然像用锋利的器具自残,并且不断地哭号着,中了邪似的让人寒心。

    “夏小姐,你看是不是该请个道士什么的来看看,小姐她这样……”吴妈对年轻貌美的心理医生说道。

    “胡说!这世界哪有鬼?吴妈你不要乱说。”女人冷冷地回道。

    “是。”吴妈感觉自己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这位小姐实在是冷得没话说。

    “夏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怎么样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焦急的母亲再忍不住问道,这毕竟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

    “是啊!夏医生,我女儿她到底还有没有救?”做父亲的虽然平时工作忙,但对这个独身女儿却是宠在手心里的明珠,比谁都痛心。

    “这……”心理医生似乎在考虑该如何措辞,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照这情形来看,只有两种选择才能帮得了她。”

    “怎么样都行,只要不再让她这么痛苦,夏医生,我求求你,救救她。”在外面女强人形象的母亲,在亲情面前也不得不卑微地苦苦哀求。

    “夏医生,你说吧!”抱住痛不欲生的妻子,男人诚恳道。

    “第一种选择是,把她送进神经病治疗医院,那里有较完善的设备以良好的环境,可以帮助她……”

    “不可以……”

    “不行!我女儿不能进神经病院,那个地方好人都要变疯子,不行。”苗苗的妈妈打断她道,一脸决绝,第一个出声阻止的吴妈暗自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那就只有第二种办法了。”

    “只要不让我女儿进神经病院,什么方法都行。”做爸爸的显然也无法接受第一个方案。

    “让我给她催眠,埋葬她的那段记忆,不过,会不会有后遗症我不能确定,毕竟有关人体意识还属于较空白的领域,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

    “这……可以给我们一些时间考虑吗?”

    “可以是可以,但……她的状态不太好,我怕……”

    “不用考虑了,夏医生,我们相信你,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准备些什么你说吧!”苗苗的爸爸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话吐了出来,但怀里的妻子却不赞同地一把推开他。

    “你疯了,怎么可以拿苗苗来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与其让她这样受煎熬,我宁愿抹杀她的记忆。你看看,好好看看,我们的女儿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失去她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从来都没有尽过义务,整天就只知道赚钱,维持你的公众形象,你看看这个家都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吗?你就没有责任?整天就知道飞来飞去,在外面养女人,你什么时候照顾过女儿了?还不都是我……”

    “啊……”尖叫声打断了这对积怨已久的夫妻,接下来是物件破碎的声音。

    “苗苗。”众人大惊失色冲进房去,正好看见苍白瘦得不成人样的苗苗在地上摸索玻璃碎片,满手的鲜血,一滴滴落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

    “苗苗呀!你不要吓妈妈呀!”女人一把抱起女儿,痛哭失声。

    “夏医生,请你开始吧!”男人沉痛道,这时没有人再出声反对,默许了这一决定。

    寒假后,苗苗再次返回校园,在校方的提前通知下,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晚上,就像从前一样,身为通灵迷的她依然迷恋着所有的鬼故事。

    这些就是近一年前发生在苗苗身上的事情,现在的她早已经将与那个血腥笼罩之夜的有关记忆忘记,关于那个夜晚的所知也仅是从那本《女厕血案》中得来,她更不知道,书中那名亲眼目睹死亡过程的,如鬼魅一般的少女就是自己。

    直至,噩梦再次向她走来。

    记忆可以被尘封,却也如同埋下炸弹,不知何时会炸开。

    苗苗醒过来了,封印还没有解开,但她对夏静的恐惧心理却是这么的强烈,如洪水猛兽般在思维中沸腾,无处宣泄。

    校方希望苗苗能被接回家去,说是静养一段时间,实则是在推卸责任,他们甚至不敢告知这一切真相,让苗苗的父母误以为是自己女儿病发。当从墨年口中得知实情时,苗先生脸色铁青,迅速拨打了几个电话出去,看样子,师大将再次受到上级领导的施压。

    苗苗的去留又一次成了问题,她醒过来后已经正常许多,至少能认人了,可她死也不肯回家,抱住我的手,像抱根救命稻草般,脸藏在我怀里,再不理她父母。

    “苗苗,听妈妈的话,我们回家,妈给你请保全人员,请最好的医生,啊!听话。”

    “……”

    “苗……”

    “怎么样了?”苗先生手中握着手机走了进来,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来电一直没停过。

    “你看看她,真是……”苗太太又气又急,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贴个外人也不理她,恐怕换谁心里都不好受的吧?

    “先别理她了,我这边明天有个会要开,你怎么样?”

    “我?你别指望我,我要作报告,一个月前就排好了的,夏医生那边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夏医生去法国开研讨会了,一个月后才回来。”

    “那我家苗苗怎么办?都什么时候了,还开什么研讨会啊?”

    “要不,咱再换个人?”

    “换什么换?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家这点丑事吗?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女儿以后没法活了才满意?你这安的是什么心?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玩女人,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个家了?女儿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做人家爸爸的?”

    “好了,好了!有什么咱们回家再说,在这说什么?”苗先生尴尬地瞅了我们几眼。

    苗太太还算理智,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调整了情绪,抽抽鼻子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总得有个人看着她呀。”

    “要不,你先把那什么报告给延几天?”

    “我那是给人家厂子全体员工作报告,关系着整个企业的生死存亡,你说延就延的啊?怎么不见你把会给推了?尽打我的注意。”

    “我那边的会议哪能由我一个说了算?哎,就这么着吧!反正家里有吴妈在,先回家再说。”

    “吴妈?吴妈多大年纪了,是她照看苗苗还是苗苗照看她?亏你说得出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吧!怎么着。”苗先生开始不耐烦起来,脸色又沉了几分,苗太太见他这样也不吱声了。

    这时,一直躲在我怀里发抖,不吭声的苗苗突然把头抬了起来,望着他们,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冷声道:“我要跟姐姐,我哪儿也不去。”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一下,虽说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毕竟她家长在这里,怎么也轮不到我出面收留苗苗,也就只能想想。可现在苗苗自己把这话说了出来,我越想越觉得可行,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姐姐?你哪来什么姐姐?”苗太太不解地忘着她,又看看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孩子,净说傻话,严小姐别见怪。”

    “我姓林。”小声地纠正,墨年曾向她介绍过我。

    “林小姐,呵,瞧我这记性,实在不好意思。你帮我劝劝她吧!不回家,这算什么事?”苗太太的口气不善,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有的正常反应,我能谅解,可我无法容忍他们这样忽视自己的女儿。

    在网上我曾无数次陪独自在家的苗苗聊天,经常听到她说家里大人不在,除了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外,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每年鬼节的晚上她总会害怕,不能出去,也找不到人陪,所以只能扯着我在网络的另一头陪她度过漫长的夜晚。

    苗苗现在的状态,回到家恐怕会更糟,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我冲动地开口说道:“让她跟我住吧!我来照顾她。”说完这句话后我整个人都要虚脱一般,自己也想不明白,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这怎么行?”苗太太想不也想反驳道。

    “林小姐是?”苗先生似乎有些动摇,寻问的目光投向墨年。

    “林严沁小姐是位小说家,她的室友是一位心理学家,而她本人跟苗苗的关系也不错,一直以来都是朋友……”

    听见墨年在帮我说话,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想到过去我曾把苗苗当做是一个麻烦,还经常敷衍她,更没有好好考虑过她的感觉,关心过她,我何德何能接受她的信任?

    “不行!她自己都是这个样子,怎么能照顾好我的女儿呢?”苗太太尖刻地指着我的腿,毫不留情面地反对,正中我心上那最薄弱的一块,惭愧地低下头,我的确没有资格。正在这时,动听的和弦音奏响,苗太太的手机响了,她连忙快步跑出去接听电话,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这事不用再提了,我反对!”

    “姐姐。”一直蹲在我身边的苗苗抬起头望着我的脸,轻轻用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万分感激披垂的长发,它遮挡住了旁人的视线,除了苗苗,没有人发现我的伤痛。

    苗先生连声道歉,又向墨年询问了一些案子的情况。几分钟后苗太太快步跑了进来,嘴里喊道:“不好了,我妈她摔倒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我已经让吴妈过去,我们快回去吧!”

    “你让吴妈去照顾你妈?”苗先生不悦地紧锁双眉,“你让苗苗回去一个人在家吗?”

    我明显感觉到苗苗颤抖的身子,轻拍了拍她的肩,这是我仅能做到的。

    “这……”

    “苗先生、苗太太,我看你们还是先把苗苗留下来吧!毕竟她现在是这个案子的关键,离开本市不太好。”

    苗太太在动摇,苗苗曾告诉过我,她母亲娘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姥姥就是太上皇,为了讨好她,常要被迫去探望,每次苗苗都不敢靠她太近,是个挑剔的老太婆。一听说母亲生病,苗太太的心早就飞了,连女儿的事也只能放一边。

    不管怎么说,苗苗总算是让我们保了下来,苗苗的父母连夜赶回去,把她托付给了我们。

    离开医务室时,我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棵老树,一抹白站在树下,远远地望着我们。那个女孩子给我熟悉的感觉,她的名字好像叫——池丽。

    不敢再让苗苗独自一人留在学校,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在对她不利,那些异样的目光,别说苗苗,就连我都感觉难受,当晚就让她搬到单倪的别墅。

    第十章诡异女孩

    第十章诡异女孩

    不好意思再麻烦单倪,我坚持要回到属于我的老宅去。

    自从散步的那个晚上之后,我就已经产生搬回去的念头,无论是人是鬼都好,如果他们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哪里都不会安全。更何况,苗苗是我的责任,我不希望再让单倪来承担,她实在没有这样的义务。她越是对我好,就越让我感觉不自在,此时,正好有个借口让我离开。

    屋子很干净,张姐隔天都会来打扫,固执的她以为,即使我不在家,这也是她的工作。原本她还担心我一个人住在这不方便,看见身边多了个乖巧的苗苗放心许多。我知道她儿子的腿还在做复健治疗,婉拒了她要搬进来的好意,只是有个人就不太好打发了。

    “你……这是干什么?”看着墨年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吓了一跳。

    “哦!我给你们买了些吃的,还有这……是防狼剂、报警器、电棒。”

    “你拿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给你们用啊,我说,这东西女人最好使了,你把它带在身边……”

    “墨年哥哥,这东西要怎么用啊?”苗苗好奇地拿起一样外形古怪的东西问道。

    “这啊!呃,这是我的电动剃须刀。”他一脸憨笑地把东西抢到手里,又塞进包里。

    我眼尖地看见包里的东西,心里明了几分,却还问道:“你拿剃须刀来干吗?还有包里那些衣服,干什么用的?”

    “嘿!嘿!我昨天不跟你说过了吗?我要搬进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而且这也不方便。”我脸一红。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房间这么多,你随便把你隔壁那间房让给我睡不就得了。”

    “可是……”

    “姐姐,你就让墨年哥哥搬进来陪我们嘛!这么大个屋子,我怕。”

    “这……”

    “ok!就这么说定了,别这啊那的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墨年哥哥,我帮你!”

    “好!要不,你先帮我把这些吃的放进冰箱吧?还有这些防狼器,拿好啰……”这一大一小无视我的存在,当着我的面侵占了我的地盘,我还没权利抱怨。

    半个钟头后,我们已经坐上车,开往市新华书店,今天是单倪新书上市的日子,她要在那里签名售书。而我,是她邀请的嘉宾。

    原来我是拒绝的,这种热闹的场合我一向会有恐惧心理,可昨天晚上,当着墨年和苗苗的面,单倪又提起了这事。墨年为了让我早日适应社会,克服心理阴影,自然是举双手赞成。而苗苗则是孩子心性,觉着这是很有面子的活动,想要凑热闹。抵不住他们半哄半劝的架势,我只好投降了。

    其实,我自己也是有些私心的吧?说是为了让苗苗散散心,打心眼里为的是墨年。虽然心里清楚,一个残疾女人,根本没有资格拥有未来,更没有资格接受他的感情,可至少,至少让我在他面前能够正常一些。在人群中,在世俗中,我都要在他面前自在地展开笑颜,为了他,我愿意去面对。

    “到了!”苗苗欣喜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朝窗外望去,会场上冷冷清清,没什么人的样子。红色的大条幅下,单倪与几位工作人员坐在那里闲聊,一脸的轻松,并没有因为没人捧场而失落。

    “单倪。”我笑着打招呼,墨年推轮椅,苗苗跟在我们身边,一脸的困惑,这傻丫头一定没想到会是这么冷清的场面。

    “你们终于来了,快闷死我了,来来!喝水,这里什么都没有,书跟水最多,后头还有一整箱呢。”单倪笑道,“不过,我看今天你这个嘉宾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怎么人这么少?该不会是你这个大作家空有其表吧?”墨年四下张望,开玩笑道,照理说今天是周末,人的确也太少了点儿。

    “还不是托201的福?”单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语道破天机,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二o一室命案给灵异小说带来的影响还真是不小,单倪在这圈子里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第一本作品销量就很好,所以第二本首印十万册,还弄了个签名售书,按理说书迷应该不会少,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

    “现在才早上,下午人也许会多一些。”一边的工作人员安慰道,单倪却不以为然,反正她大小姐也不在乎这些。

    我看苗苗的脸色不太好,一定是听到201三个字,受了刺激,忙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进书城去逛逛吧?我也好久没来了。”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单倪说着就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冲那些一脸菜色的工作人员笑笑,“你还是坐在这等着接客吧!”话还没说完,墨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局里好像有事call他回去。

    “小沁……”

    “你先去忙吧!有苗苗陪着我呢。”

    “那好吧!你们先在这玩,我忙完了就来接你们。”

    “嗯!路上小心。”

    “单倪,看着点儿啊!”墨年临走前不放心地叮嘱道。

    “滚吧你!婆婆妈妈的,恶心死了。”

    “行!那我走了。”

    “那我们也先进去了。”我笑道。

    “小倪姐姐,我们一会儿再回来陪你。”苗苗乖巧地冲单倪甜笑,单倪回了个笑容给她,正巧一个梳着马尾辫,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女生怀里抱着本书朝她走了过来,一脸羞涩,又透着激动,看样子是她的铁杆书迷了。

    “我们走吧!”我笑笑,让苗苗推着我往里走去。

    书架上的书品种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看得我眼花缭乱。

    “姐,小倪姐的书名真怪。”

    “怎么怪了?”

    “你看!”苗苗拿起一本书递到我面前,“叫做《自杀手册》,你不觉得很怪吗?还有这封面也怪吓人的。”她吐了吐舌头,又把书放了回去。

    “这样的书名才有吸引力啊!”我笑了笑,留意到灵异小说还真不是一般的多,除了校园言情外,灵异占的书架位最多,站在它前面的人也最多,每一个人都捧在手中再也不舍得放下。

    “姐,我对小倪姐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感觉很熟悉啊!”

    “她的性格很好,跟谁都能混熟到一块,再过一段时间,你恐怕就只喜欢缠着她,把我忘一边了。”我半真半假开玩笑,单倪的确有这个魅力,只要她愿意,很少人能抗拒,墨年倒是个例外。

    “不会的,这个世界只有姐姐最了解我,对我最好了。”苗苗撒娇地环抱着我。

    “好了好了!”心里甜滋滋的,身边有个小天使的感觉还真好,“你把我放在工具书柜附近,我要找几本书。”

    “好……”

    找到感兴趣的书柜后,我让苗苗自己找书去,这种工具书一定不对她的胃口。果然,她很快就跑到另一头的青春读物区去了。

    工具书区一向很冷清,书架前的过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经过,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找书,到也清静。从一本扫到另一本,我很快投入到书中去,几乎忘了身处何地。

    突然,一双白皙的脚出现在我视线内,我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注视着我,全身顿时像触电一般,僵硬在那里。刻意避开那双脚,我强迫自己回到书中的内容,可那一个个黑色的铅字就像蚂蚁般,左躲右闭,怎么也看不进去,头顶上方,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

    缓缓地抬起头,顺着那双匀称的双腿往上望去,红色的裙摆,纤细的腰身,高挺的胸脯,红润的唇,一头利落的短发。那女人并没有看着我,她手中正捧着本书,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我仅能看见她的侧面。

    暗暗呼了口气,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我仔细地打量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会构成威胁,更不会伤害我。或许是我观察得太久,那女人感觉到有人在窥视她,扭过头来,正好与我的视线对个正着。我倒抽了口凉气,不是因为她眼中明显的厌恶,更不是因为她那不屑的神情,是……是她头上的那只发夹,红色的,镶钻的,发夹。

    一手捂着嘴,平躺在膝上的几本工具书掉落在地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那女人皱了皱眉头,又转过头去,将手中的书入回书架上,又抽出另一本翻看起来。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也看到了,她并没有在专注地看书,她的眼珠子在偷偷观察我,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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