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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小令

    梅园画室门户大开,虽点了碳盆燃了地笼,还是有些寒气窜进来,夏语初见小如刚下马车不久,冻得小脸有些发白,就领了她去了隔壁暖阁里安坐,询问起小如与她分离后的经历来。

    原来夏语初被匪首拉下马车后,小如坐在受伤狂奔的马车上,被颠得七晕八素,只顾紧紧地拉住车壁,既不敢松开手,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和驾驶马车,哪里还顾得上认路?

    马匹伤在臀部,一跑动就带动伤口,伤口愈痛愈跑,愈跑愈痛,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力歇停了下来。

    小如软手软脚地下了马车,吐了个天翻地覆,才爬到马车处,想驾马车回去找夏语初,却发现马匹虽然累得脚直发抖,无精打采地啃着草,臀上却还在流着血,就想替马匹包扎止血,不想自己手脚也在发抖,本来就不会做这些事,又控制不住力度,一下将马匹的伤口弄痛了,马匹嘶叫一声,既然甩开小如就跑了。

    小如跌了一跤,等爬起来时,马车早就跑得不见影子了。

    既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她和夏语初走散的地方是何处,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好步行寻了个村庄打听情况。

    她携带的一多半的金叶子和行李都在马车上被马拉走了,幸亏夏语初让她在身上带了些金叶子和碎银子,使得她还不至于流落街头。

    可是一整天下来,她还是没有打听到夏语初的消息,这才考虑起去处的,夏家是不能回去的,而哥嫂的家里……她心情黯然起来,回去了,也不过是被夺了身上的银子,再被卖一次而已,于是,她就想起了和夏语初的杭城之约,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懵懂和冲劲,她就决定往杭城来。

    不想她单身一个小姑娘行路,就引起了一些地痞的注意,说是带她去杭城,却把她卖入了一户乡下庄户人家里当丫鬟,直到慕容归的人寻到她。

    听得她被骗被卖,夏语初竖起来眉毛,问道:“你有没有被欺负?”

    小如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庄户家里的活累了点,其他没什么的。”

    夏语初见她下意识地缩起了手,就拉了她的手来看,只见手上有几处划伤的印记和隐约的淤青,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

    小如倒不以为意:“没有,是在庄户劈柴被柴草划的,这处淤青,是劈柴时不小心被刀背砸了一下。”

    她的日子肯定不如她说的轻松,夏语初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小如偷看了她一下,道:“姐姐,我把你给我保管的金子和行李都丢了,对不起。”

    “不用说这些了。”夏语初道。

    “嗯,”小如大力点头,打量了一下屋子,笑弯了眉,如一只满足的小狗一般:“我就知道姐姐会来救我的,姐姐你还住这么好的房子,你可真厉害。”满眼的信任和依赖又浮现在眼中。

    夏语初心中有些酸涩,这些并不是她的功劳,若是没有慕容派人寻小如,她只能傻呆在杭城等小如,或许,永远都无法与小如相见了。

    她虽着了慕容归的算计,且被他说动,被迫也自愿地为他效力,却也可以说是互惠互利的。

    此时,她也只是慕容名下一个小小的依附,连护得小如周全都不一定能做到。

    可是面对小如满足的笑容,夏语初什么也没说,只点头笑道:“是,只要我们努力,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小如开心地点头。

    夏语初又问起小如,慕容的人寻到她,将她往杭城带的路上,是否遇到了宵小行窃。

    小如的眼神有些茫然,道:“好像是吧,带我回来的大哥、大叔们都很厉害,我没有太在意。”因为知道是夏语初托的人来寻她的,又见那些人很厉害,小如的心思就松懈了下来,并没有太在意那些事情。

    夏语初心里暗叹,小如果然是太年轻太单纯。

    那个笨笨的却令她心生温暖和牵挂的小姑娘,万幸没有因为她而遭受不幸。

    小如却想起任青瑾的人吩咐她的话,便道:“还有个任公……”

    突然窗外一只觅食的鸟雀惊起,扑棱棱的冲天飞起,夏语初心里蓦然一动,立即截住小如的话,笑指窗外:“天降大雪,连鸟雀都觅食不易了,难怪你们在路上耽搁了时间。”

    小如懵懂地点了点头,又要与夏语初说起任青瑾交代她的话,夏语初拉过她整理头花,压着声音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了,你就按他说的说罢。”

    小如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却也不傻,立即反应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转了话题,又絮絮地问夏语初分开后的情形。夏语初轻描淡写地与她说了,只捡那些寻常的事说,那些徘徊于生死间的事情都没告诉她。

    又说了一会儿话,容四派人来告诉夏语初,楚秋的住处也安置好了。

    夏语初谢过他,问起慕容归在书房,便要带小如过去致谢,容四就带了她们过去。

    在书房里,慕容归正在听属下的回禀,将寻楚秋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在听得宵小连续两三次前来行窃时,皱了皱眉,又问了几句,就让那些人下去了。

    那些人刚离开,另一个人就进了屋子,向他禀报楚夏、楚秋姐妹相见所说的话,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慕容归沉吟了一下,就让那人也下去了。

    不久,容四就来禀报,楚家姐妹在门口求见,慕容归允了。

    夏语初领着小如进来,让她向慕容归磕头致谢,感激“穆公子”的相救之恩。

    小如终究是年纪小,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抬头看了慕容归一眼,立即呆了一下,就失态起来,动作都变得慌张局促起来,越发笨手笨脚的。

    慕容归视而不见,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就让她们下去了。

    还没回到夏语初的院子里,半路就有人来回禀,楚秋姑娘的房子安置好了,让她们去看一看,然后就有粗使婆子领了小如去梳洗更衣。

    夏语初让小如梳洗后再去她的院子里,看着小如离开,就折返回慕容归的书房。

    一直到书房门前,都没有遇上人,夏语初就自己敲了门。

    “进来。”慕容归淡淡的声音传来。

    夏语初推了门进去,行礼:“穆公子。”

    慕容归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看着的一幅画,语气淡漠:“有事?”

    静了静,夏语初暗地里一咬牙,跪了下来:“楚夏求穆公子一件事。”

    “说罢。”慕容归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

    “求穆公子替我的堂妹楚秋安置一个去处,”夏语初跪着,抬头望着慕容归道:“她本是和我一起去投奔亲戚的,不想我失忆了,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情,说起来,是我拖累了她。”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心思单纯,什么也不懂,我只愿她有一个安稳的去处,如寻常姑娘一般长大嫁人,相夫教子就足够了。”夏语初伏跪下来:“楚夏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慕容归轻笑:“你好算计。”

    夏语初道:“楚夏不敢。”

    “不敢?”慕容归嗤笑:“就算我不安置楚秋,你就不愿效劳?敢不效劳?你这要求,与无本买卖有何差别?”

    夏语初抬起头,望向慕容归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平淡,无波无怒,她就露出一个带了点痞气的笑容来:“听闻前朝有个李将军,领着支腾虎军,屡屡以少胜多,人称‘百胜将军’,就是因为上战场前,他便让军士将自个的遗愿写下来,承诺替他们实现,军士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杀起敌来个个奋勇,如狼似虎,气势逼人,令敌军闻之胆颤。穆公子胆识才智胜过李将军,楚夏才敢提此不情之请。”

    慕容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觉得我会受你话语之激?”

    夏语初忙道:“穆公子胸中自有丘壑,何来受我之激一说?”笑意狡黠。

    慕容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夏语初顿时觉得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脸上笑意却不变。

    “罢了,”慕容归道:“起来罢,我答应你了。”

    夏语初立即就想站起来,身子一动,却想了想,僵硬地磕了个头,才站起来,正要告退出去,目光在慕容归桌上一扫,顿时如遭雷击!

    他桌上摆着的,赫然是她作的那幅《踏雪寻梅图》!

    它不是在废画篓里吗?!夏语初想了想就明白了,是收拾书房的侍从也发现了画上画了慕容归,就送了给慕容归过目。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慕容归,心中凛然。

    慕容归看了看那幅画,淡然道:“画得还不错,比上一幅画好多了。”

    夏语初吐出一口气,道:“谢公子谬赞。”

    “词也写得好。”慕容归一句话,又将夏语初的心提了起来。

    她提在画上的是一首改编的小令中的两句:“冬日游,梅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她忆起鲁氏所言,冷汗沁沁,衣袖下掌握成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去罢。”慕容归道,紧张的夏语初没有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如戏鼠之猫。

    夏语初应了一声,机械地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屋子。

    被寒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伸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她再没有想到,自己的画会落到慕容归手里,早知道就该第一时间毁了它,而不是随意地丢在废纸篓里。

    而慕容归,她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觉得高深莫测。

    定了定神,夏语初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何娘子迎上来笑道:“听说姑娘的妹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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