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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楚秋

    “刘丰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死不足惜,但他爹是光禄卿,背后还有太后,这……”鲁氏比夏语初更早听到刘丰死了的消息,知道得也更详尽些,此时她正向慕容归表达她的看法。

    “这件事我让其他人去办,你就不用理了。”慕容归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道,表情寡淡,如同议论的事寻常之极:“我既然动手了,就不会让他继续蹦跶,且让那些想攀附太后的人看看,祸事在即,太后又是否能护得他周全!”语气渐渐冷凝,讥讽而傲然。

    鲁氏望着眼前谪仙一般俊逸的男子,心中五味俱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光禄卿,正二品的大员,为掌议论之官,地位显要,而他竟然开口就要让光禄卿再无翻身之力,听起来似乎不知天高地厚,狂妄之极。而她竟然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她很少到都城,但是都城的事她也知道几分,光禄卿刘广仁背后的靠山是太后,也是太后让他坐上了光禄卿之位,受命于太后对慕容归明里暗里多有打探和动作。

    朝中一些知道缘由的大臣,有些暗地里对太后对慕容归猜忌打击之事颇有看法,他们觉得太后对一个没有实差的慕容归容不下,过于刻薄和小肚鸡肠。

    但慕容归一如既往地冷清孤傲,恍然无所察觉。

    因此,朝中还有些人感叹慕容归是富贵闲人,只凭借着皇上的恩宠,不识稼穑,不问朝政,不通人情,只做个富贵闲人。

    真是如此吗?

    鲁氏想,他们都错了。

    慕容归,那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不动声色的冷静和算计,在敌人毫无防备时,毫不犹豫地咬断对手的颈脖。

    比如刘丰之事,将刘丰悄悄弄死也就罢了,他竟然让人将刘丰和他的随从的尸首摆在船中,让人运回都城!这是低调的狂妄!

    而她,却对这种狂妄无从置喙,更无法反对。只因她信服他。

    “是。”她唯有恭顺地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在夏语初所不知道的遥远朝廷,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震动!

    光禄卿刘广仁的第二子随着慕容归到杭城重修皇陵,回来的却是一具躺在船上的冰冷尸首,说是意外落水,染病身亡,死了的还有刘丰的奶兄严介智。

    但刘广仁细问,却发现起因是刘丰看中了一名女子,与慕容归相争,被慕容归害死了。

    刘广仁悲愤大怒,不顾天色已近入夜,连官冠亦未束好就进了宫告御状,还有太后亲自过问,吵得皇上头痛,只好答应第二天上朝议此事。

    谁知道第二天刘广仁在朝上一说起慕容归罔顾人命,私杀其子,就有人跳了出来,亦是说的刘广仁之子之事,却是刘广仁的大儿子,他回乡修筑祖坟时,拿的图纸竟然是皇陵的规制。

    刘广仁一下就懵了,他升任光禄卿后,确实让自己的大儿子回乡修缮祖坟,祭拜祖先,但怎么可能是皇陵的规制?!这可是等同于逆谋的大罪!

    他立刻跪拜呼冤。

    是不是皇陵规制的图纸,只要将刘广仁大儿子拘来相询便知。

    皇上立刻就派人点兵前往缉拿,刘广仁也被软禁在了宫里。

    太后的人得知,也立刻派人前往刘广仁祖籍寻刘广仁的大儿子,几乎与皇上的人同时出发。

    谁知道虽是日夜兼程,太后的人比皇上的人早到了半天,刘广仁大儿却吃酒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根本无从应答,更别说对好台词。

    皇上派来缉拿他们的人随即就到了,将还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刘氏大儿拘住相询,得出的答案却是那图纸真有其事。

    刘广仁大儿子一脸莫名地道,是有人呈给他,他也觉得气派,就重赏了那人,将图纸交给工匠施工,自个呼朋唤友寻欢作乐去了,至于是否违制,他一脸懵懂无知。

    而将图纸呈给他的人,早不知去向。

    人证俱全,刘广仁顿时傻了,伏在地上一遍一遍地磕头称冤,声泪俱下。

    太后气了个倒仰,当天晚上就称起了病,皇上还亲自去过望了。

    皇上离开后,太后气得直捶床板,若是其他事情,太后还可保一保刘广仁,但他儿子拿着皇陵的图纸修筑祖坟,这是皇家大忌!

    让她怎么保!怎么保?!

    即使勉强将刘广仁大儿所犯之错补救为“无知”,但养不教,父之过!

    再查刘丰之事,却发现刘丰无论在都城还是去杭城,一直是好色成性,到处沾花惹草,逼奸良家姑娘、妇人之事也有几起,一桩桩一件件地明晰列出。

    养子不教,父之过!家室不齐,何以治国!

    弹劾雪片般而至。

    一环一节,首尾相连,将事态往一个方向推进。

    刘广仁一家入狱,还是皇上仁慈,看在刘广仁之子乃是无知,并非心存逆谋之意,免了刘广仁的死罪,革了官职,贬为白身,家财没入官籍,刘广仁大儿流放千里,刘丰之事不了了之。

    至此,刘广仁从官拜光禄卿至贬为白身,家破人亡,大起大落,不过半年之期。

    刘广仁一家乘着一辆破车黯然离开都城时,连一个送行之人皆无,风雪中,那辆车显得渺小而凄凉。

    在这场不大不小的**中,慕容归恍若未知,怡然悠闲,片叶不沾其身。

    而有意效仿刘广仁投靠太后发迹之人,皆慢下了步子,观望起来。

    朝堂中有些人不以为意,有些人却猜测是不是皇上不满太后干涉朝政,调度朝臣,是以借机打击太后,警告朝臣;也有少数人猜到慕容归身上,却又觉得慕容归无这番实力……

    这些都是夏语初所不知道的事情,在她的生活中,也有一件大事,就是她与小如隔了一个多月,再次相见了。

    小如到春意胡同的时候,夏语初正在学画画,当天一早,容四就派人来告诉了她,小如今天应该就能到了,但是,她的学业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以鲁氏的话来说,发生一点事情就告假,不如不学。

    不过夏语初的心神还是有些受了影响,总是忍不住去听外头的动静,作画也有些心不在焉。鲁氏见状微微皱眉,却也没说她什么。

    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人声,鲁氏率先搁下笔,道:“楚秋来了罢?”

    夏语初也搁下笔,往院外看去,只见一个黄衣服小姑娘,步履匆匆地跨进了院子后,眼睛紧紧地盯着夏语初,脚步却近乡情怯般慢了下来,轻声唤道:“姐姐。”

    夏语初听着小如那含着激动、委屈、喜悦的微微颤抖嗓音,心中也是五味俱全,应了一声,就转过门庭,急步迎了出去,小如也忙迎了上来。

    两人执手相望,小如眼中泪珠滚了下来,哽咽难言。

    或许是早就知道小如今天会到,有了心理准备,情绪的自制力也远胜小如,夏语初并不显得很激动,但是见到小如委屈而依赖的眼泪,她也觉得眼眶有些湿湿的。

    越过小如,夏语初看到容四站在院门处,眼中含笑,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夏语初回以感激的一笑。

    “有什么话,咱们回头说罢,”夏语初首先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笑道:“先来见过我的尊师罢。”她将小如拉进了屋子,迎面却见鲁氏正拿起她刚才做的画来看,听得声响抬头看向她,眼神冷冷的。

    夏语初心里打了一个突,她并不知道怎么就惹鲁氏不高兴了,脸上笑着对鲁氏道:“夫子,这是我的妹妹,楚秋。”又向小如介绍鲁夫子。

    小如立即乖巧地向鲁氏行礼,鲁氏点了点头,随手从手上褪了只玉手镯给小如做见面礼。

    小如诚惶诚恐地收了礼,又是行礼道谢,鲁氏只点了点头,对夏语初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就走了

    小如看着鲁氏离开的背影,低声对夏语初道:“小……姐姐,鲁夫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吧?”眼中有担忧和关心。

    夏语初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脸上却不显,对小如笑了笑道:“别乱想,没有的事。”让小如坐了,拿了桌上摆着的点心给她吃,眼光不经意滑过桌面上她刚做的画,顿时明白了,刚才鲁氏为什么没有好脸色。

    今天画的依然是寒梅图,但夏语初此次画的寒梅图,却有些不同,遒劲的梅枝上,嫣红的梅花满枝,而梅树下,却有一个简单勾勒的年轻公子在舒手折梅。

    公子只画了一个侧影,但那俊逸的身形,赫然是慕容归,因为多了这个人,整幅寒梅图顿时多了生机和鲜活,宛然是一幅《踏雪寻梅图》。

    谁家少年踏雪寻梅。

    夏语初微怔,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心目中,寒梅已经与慕容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在她走神之时,笔墨随心地画出这幅画,还提了一首小令。

    而且这幅《踏雪寻梅图》俨然有不低的水准,雪光、寒梅、人影,俱意趣盎然。

    她伸出手细打量,手指柔嫩,掌心如猫,有柔软的肉垫,柔若无骨,彰显了主人从小的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但指尖一节的指腹,却有细薄的茧子。

    她想起了任青瑾所说的夏二小姐“诗书琴棋俱佳”,那薄茧应该是练琴练书画所形成的吧?

    她又想起了现代在警校就读时,教授曾经说起过“身体记忆”的概念,意思是当一个人学会了某项技能,即使很久没有使用,暂时性地将这个技能遗忘了,再次接触时,身体也会自发地忆起。比如小时候学会了骑自行车,即使隔了十几二十年没有骑过,但骑起来的时候,身体就会自发地将骑自行车的动作回忆起来。

    那么,此时她所作的这幅画,不是她的水准,而是发挥了夏二小姐的水准?

    小如见她望着画有些发怔,咬着糕点探头看了一下,一脸惊叹:“姐姐,是你画的吗?画得真好!”

    “好吗?”夏语初笑了笑。

    “嗯。”小如用力点头,满眼的信任和依赖,在她看来,夏语初是无所不能的。

    夏语初看着她的目光,内心微微被刺痛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慕容要指派什么任务给她,但她知道,既然慕容肯花心机算计她,就不会是什么安逸的差事,那小如怎么办?

    她打算为了小如,和慕容谈一谈。

    她想着事情,将桌上的画随意地丢进装废画的竹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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