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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栽个跟头

    实在是因为这小女儿太过顽劣,顽劣的阖府上下都不知该把她教养得像个姑娘家。

    紫陌虽然前十年是白活了,如今她既然全好了,便也要像个寻常女儿家一样,将这知书达理,琴棋书画都补上一补,而后择一门好人家,成亲生子地一一都过全了,才算是了了老两口的心愿。

    然而这空缺的十年想要一朝补齐的确是困难了些,家里又舍不得太逼迫她如何,只道是学得过得去便可以,为此赵老爷还特意重金聘请了博学的夫子来家中为女儿授课,这般将夫子请去家里单独受教的,即便是在洛城的大户人家中也算是一桩稀奇事。

    为了迎接这位夫子,紫陌连着好几日晚上都没睡着觉,因而眼见着那位白须飘飘一脸高深的夫子“嗖”一声在她眼前消失的时候,她心满意足地觉得这几个晚上真得是没白熬。

    紫陌是从下人那里听说阿爹为她寻得这个夫子的,据说是望遍洛城都寻不出来第二的博学之人,又说他高徒满天下,有好几位都是当朝鼎鼎有名的大员,虽然一课十金委实贵了些,但如此大儒还是当得起的。

    紫陌听罢颇有微词,言所谓博学多识的学者,不该是视金钱为粪土的高洁傲骨之态,既然是不落泥淖,怎得还要明码标价,便心有不服,思忖再三用了好几个夜深人静,赶工挖了一个坑,用竹子遮挡起坑口后又盖上土,伪装的与平地一样,用此来坑一坑这位一课千金的夫子,只想看看这当得十金一课的大儒掉下去了会和寻常人有什么不一样,夫子掉下去后她还站在坑口张望了一会儿,末了撇撇嘴道:“什么一课十金,原来是没长眼睛。”

    当日也是她见识浅薄,又讨教了那个同样浅薄的三哥,整人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倘若是今日让她再挖个坑坑人,她必不会再实诚地挖出那般深的一个大坑,只会挖个齐胸高的,然后在里面倒上浆糊水,然后拿一捧瓜子在一旁闲闲地嗑,看他如何在里面像王八一般打着滑的往外爬。

    后来家中又来过几个不同的夫子,年轻年老的皆有,都躲不过紫陌的一场大小考验,也有运气好躲过了砚台泼墨,白面扣顶,辣椒面风留下来的,然而不久之后不是自己打个包袱走出去了,便是被人合力抬出去了,后来便再也没人敢到赵家做夫子了。

    为此赵老爷头疼了许久,眼见着好好的女儿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且在洛城已经是悍名远扬惹得一众公子哥只可远观不敢靠近,如此下去恐要耽误日后良缘,赵老爷心急如焚地不知如何是好,便一封书信传给了远在千里外随师父学艺的二子,想让这个素来冷面冷心却又聪颖过人的二儿子搭把手救救他这不成气候的妹妹。

    然他盼星星盼月亮还没盼到回信,半月后却有一人找上了家门来,素色衣衫,挂剑身侧,眉眼如松,言道自己受子卿之托,特来府上教习令妹。

    当时君少臣第一次出现在赵府时,传达二哥所托时将“管束”二字委婉地改成了“教习”,紫陌便觉得他可能是个好人,虽然她那日因女扮男装与三哥到青楼里吃花酒而没亲眼见到君少臣进门的那一幕,但回来后听起府上的丫鬟们心旷神愉地讲起白日里那个俊秀又不失英武的新先生,如少侠一般的潇洒地走入大门,又冷冷清清地说了那一番话,只觉得这个人想必会十分有趣。

    于是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天微亮就爬起来,攀着后院的大榕树溜出府外,逍逍遥遥地在梨花渡旁“十里白雪”的临水雅间,翘着腿磕着瓜子,一壶清茶一盘香糕,消尽了一天时光,直到暮色将至,才扔了手上的瓜子皮堪堪招了辆马车回家。

    然后她当晚没能进得家门。

    紫陌锲而不舍地挠了半天的门,平日里只要她一声喊便会开的大门如今严丝合缝地关着,她敲了半晌不开便绕到了后院,却惊讶地见后院墙头光秃秃的,她日日攀爬着进来出去的那棵大榕树竟然不知怎得被砍了。

    进不得家门让紫陌郁闷了许久,早知会有这一幕她就不将“十里白雪”的雅间包一天了,如今落得个囊中空空,没钱住店不说,连顿晚饭也没得吃了。在后门用衣袖扫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时她安慰自己一顿不吃饿不死,一边想想亏得今天是去了雅间喝茶吃糕嗑瓜子,倘若是去后山策马,精疲力竭腹中空空的回来碰着这样一幕,又不知该是如何的辛酸场面了。

    紫陌在后门抱膝迷迷糊糊睡了一夜,而后又是一夜,第二夜时她没睡安稳,一是冷得够呛,二是一天零带一晚上没吃东西,实在也饿得够呛。

    又冷又饿的这几日让紫陌抱着膝盖想明白了一件事:离开了赵府的庇佑,她什么都不是,只能像这样坐在街口,要么被冷死,要么被饿死。她靠着的父母宠爱不学无术,倘若有一人不在了,不学无术的她若是再没个婆家来接手,说不定便是要沦落到这般颓废的光景了。

    晨光熹微时,紧闭两日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一身简练的素衣,腰上佩着一把剑,身量匀称,腰细腿长,一身江湖气。

    他朗声道:“在下所托已经完成,可以为小姐另寻夫子了,告辞。”

    紫陌在他说那声“告辞”时原本有些迷迷瞪瞪地意识陡然清明了些许,自己被整了这两日,到头来连人是一副什么长相都没看清楚委实太委屈了些,便在丫鬟七手八脚地搀扶中挣扎着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个英俊的侧脸,紫陌却将他腰上配着的那把剑记了个牢实。

    后来她跟着家里千篇一律的夫子枯燥地念了书,又粗略地将琴棋书画都学了个遍,终于有了几分姑娘家的模样,当她离行及笄之礼尚有一年半时,便有了媒人到府上说媒。

    后来洛城的媒婆几乎都造访过赵家府邸。

    紫陌虽然念了几本书又学了些道理,但却不太明白嫁人这门学问,原本她并不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的,但娘亲隐隐约约地提了一下新婚之夜有个周公之礼,道是只能与夫君行的,行过周公之礼才算是圆了房,便有可能生孩子了,她这才提起了几分兴趣来。

    原不想嫁人生孩子这般麻烦,只成亲还不够,还得去行什么劳什子礼节,至于究竟是什么礼节细节如何,阿娘却不肯细说,直说等她嫁了人,新婚之夜就都明白了。

    越是说不清楚的事便越是有探头,这个“周公之礼”一直成了紫陌心上的一个未解之谜,直到许久后才慢慢地被另一件事给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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