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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赵家紫陌

    紫陌这一醉就像在做一场梦,晕晕乎飘飘然就梦到了她拜师之前的事。

    洛城第一商赵家的小姐赵紫陌,是全城人尽皆知的天生痴女,痴痴呆呆十年,终于一日蓦然清醒,记忆中只有空白的十年,然而她却总觉得自己定是忘了一段前尘往事。

    所有人都道她确实是呆了一十年,不能说话也认不得人,因而从生下来便未曾出过府门,又哪来的前尘与往事,天长地久众口一词,紫陌便将那些个怪想法当做是病愈后的癔症,渐渐地便抛到脑后去了。

    她家中有父母双亲,还有三个哥哥,大哥子谦已经承袭家业,如今也是洛城中小有名气的商贾公子;二哥子卿则在少时拜了个师父,一直跟着师父住在山头上很少回来;三哥子非至今还未成什么气候,却很是聪明又长得一张好脸,如今也算是洛城小有名气的风流公子,也成了赵家严谨家风上的一记败笔。而赵家没有别的富贾人家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妾室,也算是门庭清净,家中颇为和谐,算得上是洛城大户中五好家庭典范。

    病愈后娘亲带着她去庙中还愿,谢天谢地烧了三炷香,却又点了三柱给她,让她谢了自己的仙去的生母,紫陌这才知道原来阿爹是有妾室的,而且那个妾室还是自己的亲娘。

    提起紫陌的生母,就不得不提一提十几年前她出生前的那些子事。

    那时赵老爷刚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原本是洛城顶有名的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自小是订好了跟另一户显赫人家的婚事,只等过了年便要办喜事了。不想这小姐的命也忒是不好,先是未婚夫跟着家里的商船出门做生意时被人推到水里淹死了,继而有下人发现她家的姨娘在外面偷人,奸夫淫妇被堵在了院子里人赃并获容不得抵赖。这原不过是一场家丑,只消休了那不检点的女人再将二人移送官衙便是,却不想那女人勾搭的奸夫来头不小,竟然在逃跑后又带了一群人来,趁着夜黑风高不仅洗劫了这家人的钱财,还害尽了一家老小十几口的命,只留这么个小姐被娘亲塞在枯井里,直到好几日后县衙办案查到了那个院子,才凭着哭声从井里把她给救上来。

    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接连遭了这些事,一下子就成了无依无靠地孤弱女子,然而外人却在风言风语地传说她命里不好,谁家里碰到了都是要倒霉的,因而即便是可怜她也没有地方敢收留她,她又是出身书香世家,断不能做那些有辱尊严的乞讨之事,强撑了几日后奄奄一息地倒在街角,引得好些人来围观,都指指点点道这女子恐怕是不行了,却没人上去帮一把。

    偏巧这时赵家公子经过,看到这场景便将蜷缩在街头的她带回了家中,并且在不久后顶着全城人的议论,大大方方地把她收了房。

    原本这洛城有不少等着看好戏的人,看赵家收了这不详女子能糟了什么难,结果几年过去了,赵家不仅没遭难还越发地富贵起来,更有甚者那位命途多舛的妾室竟然还怀了身孕,并在次年产下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婴。

    家财兴旺妻妾和睦,又添了这样一个水灵漂亮的女儿,放在哪里都是件值得羡慕的事,然而随着女孩儿一天天长大,赵家人逐渐瞧出了一些不对劲,后来找了医士到府上看了几次,结果却都是一样:先天呆症,无药可治。

    好好的一个女儿,越来越长得如花似玉,却不想竟然是个呆女。不仅是赵家人,连洛城知道这些事的人都替赵家惋惜,不知怎么又扯到了这女娃的生母身上,只道是天命难改,命数不详的人不管过多少年都是不详的,赵家如今出了这丑事,想来全是由这女子而起的。

    外面人风言风语不休,渐渐地连原本和睦地大夫人也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起这位身世复杂地妾室来,这几年她本就活得小心翼翼,只求能安稳过完余生,却不想天不遂人愿,总也逃不开这劫数,于是越发地想不开,便在某天晚上偷偷离开赵府,投了城东洛河死了。

    随着这二夫人的命陨,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了,唏嘘也好惋叹也罢,都已经于事无补。好在赵家还算是富贵之家,上面又有三子都健康聪慧,唯有这一个女儿虽说呆症,也还是养得起的,何况赵老爷和赵夫人对这孩子的母亲很是愧疚,感叹她身世竟然如此坎坷,因而对这孩子也愈发的上心,虽然因担心出事十年不曾让她走出过府门一步,但吃穿用度却是从来没半点委屈,每逢年节也必定会早起去上头香,只求老天能开开眼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条出路。

    也不知是烧头香真管用还是紫陌早死的娘亲冥冥中保佑,第十个年头后的一天清晨,他牵着女儿在院中踏雪玩乐时不甚脚下滑摔了一跤,不由暗叹自己老了连腿脚都开始不利落了,日后撒手人寰后要由谁来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女儿,耳边却突然传来女孩儿清脆甜婉的声音:“阿爹,你怎么样,可摔疼了?”

    赵老爷一下子就懵了,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儿,眉心一抹朱砂红艳如雪中红梅,依旧是万里挑一的眉眼,然而那眼中迷蒙了十年之久的乌蒙之气却像是被风雪吹拂了去,只有清亮明澈,明亮地像汪泉月的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你……方才……叫我什么?”赵老爷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眼睛一眨不眨,只怕一闭眼下一刻女儿由回到了原样。

    她“噗嗤”一笑,脸上两个小巧的酒窝更添了几分可爱,蹲在地上道:“阿爹,阿爹,阿爹这会儿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这下是真听清楚了。

    赵老爷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像这样狼狈地趴在雪地里痛哭流涕,不停地道:“老天开眼了,老天终于开眼了……”

    然而对于她突然病愈这一天发生的这般温情一幕,紫陌一直都是存疑的。

    她记不得自己清醒当日是不是真用这般窝心子的甜嗓叫过阿爹,做过将老父从雪地上扶起来还拍了他身上的雪泥这般小女儿的事,只隐隐觉得这般的情态断不是她的风格。渐渐的赵家老爷在被她的顽劣难以约束的性子折磨的鬓间华发生时,也开始怀疑当日是不是真有过这么一幕,女儿蹲在雪地里与他面对面,这般乖巧又清甜的叫着他阿爹,再看看身边日益顽劣难管的女儿,他想想又叹息自己真是老了,连一场幻觉都记得这般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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