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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七盘山语

    小半个时辰之后,程箭快马加鞭,马车载着陈浮白,来到离虞阳城东二十里开外的一座名为七盘山的山脚下,这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程箭打起火把,冲着一侧山林方向挥舞了几下,不多时,林中也亮起一束火光,也摇晃了几下作为回应。不多时,程宫便从林中出来,朝陈浮白行礼道:“主人!”

    程家有兄弟,箭在,弓自然也在。

    陈浮白一见到程弓,就开口问道:“主公现在何处?”

    “就在水月观中,主人快随我来!”说完话,程弓打起火把,在前面带路,后边程箭卸去脸上的伪装,小心收拾了马车藏入山坳密林之中,便过来搀扶主人。

    七盘山以山上石观如圆盘而得名,素来风景秀丽,一向是虞阳小康之家夏天避暑纳凉的好去处,只不过如今尚且chūn天,冬天的余寒仍在,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过来。在山顶处巨石峰林处,有一座香火还算鼎盛的道观,名曰水月,依山泉池水而建,月夜时,天上地下碧圆盘,也是一大美景。

    不过,想要从山脚下到达道观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石阶小路蜿蜒而上,十分难行,而且最危险的是它恰好穿过险峻的石林奇峰,起风时节常有碎石块落下,稍有不慎,砸个鼻青脸肿都是轻的。

    走了一个多时辰,陈浮白顾不上喘口气,小心翼翼的攀着铁索,从松林小径经过石桥绕到道观的后方,左右观瞧一番,才轻轻敲响了道观柴房的破旧木门。

    “谁呀!”门后面传来一声低哑的男声。

    陈浮白低声答道:“水月进香客!”

    “客从何来?”

    “来贵西方!”

    暗语对上,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手持短刀的道人将陈浮白迎进去,又探出脑袋往外头张望了一会儿,迅速把门一关。

    “主公呢?”

    “正在西厢房等着先生呢!”

    西厢房离柴房不远,走过厨房,再顺着阶梯一路直走就到。

    陈浮白等了通报,进去便朝一位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年轻男子行跪礼,“下臣陈傅,拜见主公!”

    浮白是他的表字,陈傅才是本名。

    “陈先生来啦,路上可还顺利?”年轻男子一身青衣道袍,面容与慕容项羽有个六分相似,同样是浓眉大眼,略有差别的地方是他脸庞棱角俊朗,眼神刚毅,肤sè略有些黑,是一种常被风吹rì晒的古铜sè。

    这名男子,便是四皇子慕容毅,目前是蓟州太守,尚无封号。

    蓟州在虞阳的东北边,距离虞阳二百多里地,是燕北的几个重要的军事重镇之一,慕容毅作为一个该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未得zhōng yāng宣调,擅离职守,如果被人查到,难免不会被扣上一个“谋反”的帽子。

    所以,慕容毅借着国丧期间悄然回到虞阳,伪装成道士,下榻水月道观内。

    可对于陈浮白来说,这并非在他的计划内,这位主公的突然到来,让他有些忧心忡忡,毕竟太子新凉,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几位有资格晋位的皇子们。

    “主公此行……可是有些鲁莽了!万一……”

    慕容毅摆手笑道:“陈先生不必担心,本宫临行前,田先生已有安排,可保无虞!”

    作为身份高贵的皇子,又是一个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所以慕容毅的幕下也收罗了不少人才,其中最得信任的人分别是田仪、徐元望、吴籍和陈傅这四位幕僚。平时称呼幕僚,也都叫“先生”,所以也就在前头加了个姓氏来区分。

    “田仪其人,不走惶惶正道,素喜投机取巧,主公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岂可抱有侥幸之心,万一……”

    陈傅苦口婆心劝诫,可慕容毅却不怎么买账,不耐烦打断话头说道:“知道啦!知道啦!此事本宫心里有数,陈先生毋需多言!”说完放下手中道书,缓缓起身,走到三清泥胎前,伸手拿起一根银签去挑油灯的灯芯,好让屋子里的光线再亮一些,这才转身笑道:“想来陈先生已经见过本宫那位‘妹夫’了吧,此人……如何,可能与其共谋否?”

    这一次南下,其实是一个很仓促的决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田仪的建议,而目的,则是为了一个人,或者可以说,是两个,所以慕容毅才会不顾风险从蓟州而来。

    前者是驸马楚辰,后者是商贾陈宫。

    “下臣觉得……此人……不太好说!”关于这个问题,陈傅从质子府当中出来以后,也寻思了许久,总觉得有些地方看不明白,“仅凭他rì前所做所言,还是有些难下断语。”

    “怎么讲?”

    “主公不妨先看看这本册子,且容下臣先好好想想,稍后再禀!”陈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他花了小半个下午才匆忙写好的册子放在桌上,然后陷入思考模样,把要说的话都好好整理开。

    慕容毅拿起来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关于楚辰到达虞阳之后所做的事情,比如rì常饮食偏好,或者哪天哪个时辰跟谁说的话,关于查案这一块则特意用朱砂描红。他看书的速度很快,把这本小册子看完,也不过半盏茶水的工夫,而后与陈宫一道,同样陷入了沉思。

    其实,用现代人的眼光去审视古代人的行为的时候,大抵会觉得自己见到了怪物,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如果是同样走在一个时代的cháo流里,能比周围的人超前一步,是人才,超前两步就是大才,可若是超了三步四步的话,不好意思,那是痴傻疯子。现在,慕容毅与陈傅对楚辰的印象评语,便是介乎在人才与疯子之间左右摇摆,结论迟迟下不来。

    陈傅思考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驸马有三事,其一便是三rì破解反石刺太子一案,此事虽有人从中布局造势,但其人表现尚有可圈可点之处;其二便是追查楚人jiān细一事,竟能逼得那位‘武侯’弃卒保车,足以显其处事详密;至于第三事,呵呵!便是那元宵旖云楼之事,居然……居然因作不出诗文而被人轰出去,却也不记恨,犹可见其心智之坚。故下臣看来,这样的人,即便真的胸无大志,也绝非平庸之辈。”

    慕容毅缓缓点头,“田先生、徐先生还有吴先生皆有此一说,而且提议本宫立即约见那位妹夫!”

    “倒是没有想到,这三人居然众口一词……”陈傅有些惊讶,他与这三人虽同为幕僚,但也是竞争对手,平时谁也不甘人后,当下便问道:“主公心中可有决断?”

    “尚无!”慕容毅没有着急表态,“本宫还想听听陈先生的意见!”

    对于楚辰本人,陈傅确实还有些看不透,但对于自家主公该不该联合楚辰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十分坚定:“必须要见,下臣曾以言语试探,可惜有人在侧,他并未回应,但下臣想,以驸马的心xìng,是不愿为他人棋子的……”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这便是主公的机会!”

    “未必吧!以本宫看来,与那陈宫结盟岂不更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在心里,慕容毅当然知道,联合“妹夫”才是正确的,但现在他心里还有一些顾虑。楚辰这个“皇子”身份,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内情,还有那位设局的陈宫在背后有多少后手。而最让他犹豫不决的一点是,楚辰有没有能力,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回报。

    “无利不起早”这句话不仅说的是商人,在政治上也同样可以套用。慕容毅想要帮助楚辰,可不是因为私交或者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利益,也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值得他付出帮助。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陈宫固然是好,可他如今羽翼丰满,主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更何况商贾jiān诈似鬼,不足取信……”陈傅顿了顿,喝了口茶水润喉,而后又继续说道:“反观驸马此时无依无靠,正是可以扶持的对象,主公只需付出小利,便能获得极大回报,何乐不为呢。而且其人守信,必能有助主公大业!”

    “此言有理……”慕容毅面露思索之sè,却还是没有表态。

    陈傅小心察言观sè,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加一把火,于是俯首道:“主公既然都来了,又何惜一见呢!”

    “陈先生说的也是,这便安排吧!希望那位“妹夫”不要令本宫失望才是啊!”慕容毅从榻上下来,径直走到三清像前坐下,开始研习刚才没有来得及读完的道书。

    陈傅见此,本想劝上一劝,但刚开口还没说几句话,慕容毅就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快点离开,于是也只能悻悻作罢。

    从厢房里出来,两位忠实仆人早已候着,见他走来,便点起火把护送下山。

    上山用了一个多时辰,下山则要快上许多。

    陈傅一坐上马车,便吩咐道:“入城之后,去南平旖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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