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楚国奸细
常进节奏缓慢的叩响桌面，嘴里似乎哼着曲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茶水和香喷喷的点心，可他却不是在家中悠闲的享用早茶，而是在羽卫办公的地方审讯原虞阳城的左县尉——韩纲。
如今，韩纲已经是丧家之犬，既是朝廷的重犯，又被主人抛弃，现在被绑在刑架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亭兄，咱家与你，也算是老相识啦，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事情说出来，本常侍可以担保你……还有你一家老小的xìng命，最不济也能让你的孩儿们还有出头之rì，不至于被充做官奴！”常进是个宦官，即便官职很大，手握实权，却还不能自称“本官”，只能自称官职。
“常侍……大人，你想知道什么？”韩纲费力的抬起头，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那副傲气。被刑罚折磨了几天之后，元气大伤，现在只剩下半条命，说话有气无力，就好像是病榻上的七旬老翁。
“我不问你石家，也不问是谁行刺了太子或者驸马，我只想知道，楚国潜伏下来的探子，是谁？那位叫做‘武侯’的人，是谁？”常进的声音yīn测测的，像是冬天里的一阵风雪，令人不禁从心底生出寒意。
韩纲默然，倒是新上任的县令林之永结结巴巴的说道：“常侍大人弄错了吧！虞……虞阳城内怎么会有楚国的探子呢？”
常进冷哼一声，“蠢材，刘熙怎么会推荐你这样的废物来当县令？”
这个时代，直呼名字而不称“字”，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就好像高祖刘邦为了贬低项羽，不许人以“霸王”称呼其人，而是直呼“项籍”一样。
常进与刘熙同为燕国的中常侍，但前者是宦官，后者是寒门士子，二人就好像天生就是死对头一样，谁也看不起谁，所以现在常进逮住了一个能够打击对头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林之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嗫嚅道：“如果真的有楚国的探子，我……县尉马允之应该会……”
常进毫不客气的打断林之永的话，“嘿嘿！马大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可他的报告却压在了你的书桌下面，看来军情事务对于林大人来说，还不如花前月下来得重要哇！”
这话说的，确是事实。
常进去找马司平提取私盐贩子讯问的时候，林之永正在云思思的诗会内，以文会友，推杯换盏，玩得不亦乐乎，讥讽楚辰的时候也有他的一份。
林之永擦拭着汗水，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昨夜元宵，下官与民同乐……”
“呵呵，林大人有此等胸怀，实在令人汗颜呐！允之……”常进忽然提高声音，一名书生应声而入，朝诸人行了一礼。
这书生虽然身穿一条洗的有些褪sè的破旧长衫，上边还打了好几个补丁，可气度自有不凡之处，令人仰视。
“浮白，即rì起，你便是虞阳县令！”常进嘿嘿冷笑，故意放慢语速，“至于爱民如子的林大人嘛，去乐府做个协律令正合适，正好天天与民同乐嘛！”
林之永的脸sè先是变得苍白，而后又转为灰白。
县令是实职，相当于一个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而乐府的协律令是做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作协委员，每天写写文章，歌功颂德，或者描述一下民情，真正是与民同“乐”。
“下……下官乃陛下御笔……”
“嘿嘿！我有皇帝御批，可便宜行事，正六品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常进没有再理会表情尴尬的林之永，转头直视陈浮白，“官文会尽快下达给你，你只管安心上任便是！”
陈浮白点点头，恭敬接过印信，便走出刑室。
皇城内对于要犯的审讯，只有廷尉和羽卫负责，县令的职责限于缉盗治安，常进把林之永找来，不过是为了当众罢官而已，现在关于虞阳县令的事情办完，就该回到正题上。
“唉！文亭兄，想了那么久，想出什么了吗？”常进走到韩纲面前，亲自端起水杯，喂韩纲喝水。
“武侯……”一口两口兑了酒的清水，终于瓦解了韩纲心里最后一丝意志。
“对！武侯，你认识这个人，对吗？”
“是的……”
常进按捺住心中激动的情绪，缓慢的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是什么官职，真正的名字又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韩纲奋力的抬起脑袋，眼睛没有一丝神采，若不是他还有呼吸，他的脸尚有红晕，你会觉得他几乎已经是个死人，“我在三个月前见过他一次，那时他刚从楚国来到大燕。”
“三个月……那文亭兄你怎会不记得呢？”常进的脸sè变得很难看，也很沮丧，他与韩纲有些交情，知道这个人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水……”
常进慌忙吩咐人弄来参汤，又让人把韩纲从刑架上放下来，“文亭兄觉得如何？”
参汤来了，是慕容棣喝剩下的，有些凉，但正好入口。
韩纲喝了一大口，立刻被呛着了，接连咳嗽几声，“我被他们蒙住了头，抬到了一个地方，和他聊了几句，知道彼此身份，却没有见过面。”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闻到什么，或者是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既然被蒙着头，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常进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就看韩纲能不能尽可能的回忆起一些细节。
“我当时在城南的大鸿胪寺附近……”韩纲很努力的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我记得，那个地方似乎正在建造房屋，周围隐约有锯木的声音，还有匠人们高喊的声音，要建造的地方似乎很大，应该不是一般人家。”
“这就够了，文亭兄，你立了大功！”常进抓住韩纲的手表示感谢，说实话，他不愿意看见朋友受苦，韩纲的配合，也使得他有了营救朋友的机会，只需在文书奏表上稍微改动几个字就可以。
宦官身体残缺，地位低下，自汉末十常侍之乱后，就一直被看做是祸国的贼子。常进认识很多人，可也只有韩纲对他推心置腹，当然那会儿韩纲不过是个刚从太学里出来的学子，处处被权贵子弟排挤，报国无门。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朋友就是朋友，常进也很珍惜这段不算太长的友谊。
现在，该是排查南城的时候了，只要把虞阳县衙里的资料调出来查阅，就知道三个月前，南城里到底是那些区域在破土动工，修建房屋，而且规模还不小。
结果让人吃惊。
“质子府啊！这可麻烦了，莫非那位遇刺的驸马与楚人有关联？”常进很是怀疑，但也仅仅是暂时的猜测，他低头与自己的幕僚耳语商议了一阵，决定听从建议，让马司平代为引见那位尚在昏迷之中的驸马。
好消息是，驸马终于脱险醒来。
负责治疗工的御医卞丰和常进也是老相识，行礼打过招呼，他便低声对常进说道：“驸马算是捡回一条命，利刃只差一毫便可伤到心脉，如今还需静养，且不得大悲大喜，常侍可得小心问话才是。”
“知道了，卞郎中辛苦了！”
常进走到床前，轻声呼唤，“驸马，驸马……”
楚辰一睁眼，觉得身体各种不舒服，各种疼，很想做起来，却被人按住，不由得看着那人，“你……是谁？”
“微臣是宫内常侍，驸马可有好些？”驸马没有实权职务，但毕竟是皇亲，社会地位很高，勉强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而且许多大官见了，也要自称“微臣”，这是礼貌，当然尊敬还是鄙夷，自然也分人。
“常侍……”楚辰很费力的思考了一阵，从昏迷当中醒来时消耗了他不少的jīng力，脑袋虚弱得都没有办法运转，“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是皇帝派来探望我的人么？”
常进一愣，心想驸马还真是风趣，“微臣此来，是想问驸马一些事情的。”
“噢！是关于刺客的么？”楚辰有气无力的回答。
“正是，刺客是府中的仆人，微臣怀疑他还有同党，而且很可能还潜伏在府上！”常进一面说话，一面仔细观察楚辰的表情，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些对他有帮助的蛛丝马迹。
可楚辰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出来。
这原因有两种，一个可能是他真的不知道，第二个可能就是他城府很深，能临危不乱。不过常进自觉楚辰不可能是后者，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即便再聪明，又能有多少城府呢？
卞丰在这个时候正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便开口劝说道：“驸马身子尚且虚弱，常侍不如过几rì再来？”
常进也觉得这个时候确实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点点头，朝楚辰拱手拜别准备离开，但他正打算跨出门槛时，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忙回头大喝一声，“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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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韩纲已经是丧家之犬，既是朝廷的重犯，又被主人抛弃，现在被绑在刑架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亭兄，咱家与你，也算是老相识啦，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事情说出来，本常侍可以担保你……还有你一家老小的xìng命，最不济也能让你的孩儿们还有出头之rì，不至于被充做官奴！”常进是个宦官，即便官职很大，手握实权，却还不能自称“本官”，只能自称官职。
“常侍……大人，你想知道什么？”韩纲费力的抬起头，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那副傲气。被刑罚折磨了几天之后，元气大伤，现在只剩下半条命，说话有气无力，就好像是病榻上的七旬老翁。
“我不问你石家，也不问是谁行刺了太子或者驸马，我只想知道，楚国潜伏下来的探子，是谁？那位叫做‘武侯’的人，是谁？”常进的声音yīn测测的，像是冬天里的一阵风雪，令人不禁从心底生出寒意。
韩纲默然，倒是新上任的县令林之永结结巴巴的说道：“常侍大人弄错了吧！虞……虞阳城内怎么会有楚国的探子呢？”
常进冷哼一声，“蠢材，刘熙怎么会推荐你这样的废物来当县令？”
这个时代，直呼名字而不称“字”，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就好像高祖刘邦为了贬低项羽，不许人以“霸王”称呼其人，而是直呼“项籍”一样。
常进与刘熙同为燕国的中常侍，但前者是宦官，后者是寒门士子，二人就好像天生就是死对头一样，谁也看不起谁，所以现在常进逮住了一个能够打击对头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林之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嗫嚅道：“如果真的有楚国的探子，我……县尉马允之应该会……”
常进毫不客气的打断林之永的话，“嘿嘿！马大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可他的报告却压在了你的书桌下面，看来军情事务对于林大人来说，还不如花前月下来得重要哇！”
这话说的，确是事实。
常进去找马司平提取私盐贩子讯问的时候，林之永正在云思思的诗会内，以文会友，推杯换盏，玩得不亦乐乎，讥讽楚辰的时候也有他的一份。
林之永擦拭着汗水，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昨夜元宵，下官与民同乐……”
“呵呵，林大人有此等胸怀，实在令人汗颜呐！允之……”常进忽然提高声音，一名书生应声而入，朝诸人行了一礼。
这书生虽然身穿一条洗的有些褪sè的破旧长衫，上边还打了好几个补丁，可气度自有不凡之处，令人仰视。
“浮白，即rì起，你便是虞阳县令！”常进嘿嘿冷笑，故意放慢语速，“至于爱民如子的林大人嘛，去乐府做个协律令正合适，正好天天与民同乐嘛！”
林之永的脸sè先是变得苍白，而后又转为灰白。
县令是实职，相当于一个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而乐府的协律令是做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作协委员，每天写写文章，歌功颂德，或者描述一下民情，真正是与民同“乐”。
“下……下官乃陛下御笔……”
“嘿嘿！我有皇帝御批，可便宜行事，正六品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常进没有再理会表情尴尬的林之永，转头直视陈浮白，“官文会尽快下达给你，你只管安心上任便是！”
陈浮白点点头，恭敬接过印信，便走出刑室。
皇城内对于要犯的审讯，只有廷尉和羽卫负责，县令的职责限于缉盗治安，常进把林之永找来，不过是为了当众罢官而已，现在关于虞阳县令的事情办完，就该回到正题上。
“唉！文亭兄，想了那么久，想出什么了吗？”常进走到韩纲面前，亲自端起水杯，喂韩纲喝水。
“武侯……”一口两口兑了酒的清水，终于瓦解了韩纲心里最后一丝意志。
“对！武侯，你认识这个人，对吗？”
“是的……”
常进按捺住心中激动的情绪，缓慢的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是什么官职，真正的名字又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韩纲奋力的抬起脑袋，眼睛没有一丝神采，若不是他还有呼吸，他的脸尚有红晕，你会觉得他几乎已经是个死人，“我在三个月前见过他一次，那时他刚从楚国来到大燕。”
“三个月……那文亭兄你怎会不记得呢？”常进的脸sè变得很难看，也很沮丧，他与韩纲有些交情，知道这个人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水……”
常进慌忙吩咐人弄来参汤，又让人把韩纲从刑架上放下来，“文亭兄觉得如何？”
参汤来了，是慕容棣喝剩下的，有些凉，但正好入口。
韩纲喝了一大口，立刻被呛着了，接连咳嗽几声，“我被他们蒙住了头，抬到了一个地方，和他聊了几句，知道彼此身份，却没有见过面。”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闻到什么，或者是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既然被蒙着头，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常进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就看韩纲能不能尽可能的回忆起一些细节。
“我当时在城南的大鸿胪寺附近……”韩纲很努力的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我记得，那个地方似乎正在建造房屋，周围隐约有锯木的声音，还有匠人们高喊的声音，要建造的地方似乎很大，应该不是一般人家。”
“这就够了，文亭兄，你立了大功！”常进抓住韩纲的手表示感谢，说实话，他不愿意看见朋友受苦，韩纲的配合，也使得他有了营救朋友的机会，只需在文书奏表上稍微改动几个字就可以。
宦官身体残缺，地位低下，自汉末十常侍之乱后，就一直被看做是祸国的贼子。常进认识很多人，可也只有韩纲对他推心置腹，当然那会儿韩纲不过是个刚从太学里出来的学子，处处被权贵子弟排挤，报国无门。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朋友就是朋友，常进也很珍惜这段不算太长的友谊。
现在，该是排查南城的时候了，只要把虞阳县衙里的资料调出来查阅，就知道三个月前，南城里到底是那些区域在破土动工，修建房屋，而且规模还不小。
结果让人吃惊。
“质子府啊！这可麻烦了，莫非那位遇刺的驸马与楚人有关联？”常进很是怀疑，但也仅仅是暂时的猜测，他低头与自己的幕僚耳语商议了一阵，决定听从建议，让马司平代为引见那位尚在昏迷之中的驸马。
好消息是，驸马终于脱险醒来。
负责治疗工的御医卞丰和常进也是老相识，行礼打过招呼，他便低声对常进说道：“驸马算是捡回一条命，利刃只差一毫便可伤到心脉，如今还需静养，且不得大悲大喜，常侍可得小心问话才是。”
“知道了，卞郎中辛苦了！”
常进走到床前，轻声呼唤，“驸马，驸马……”
楚辰一睁眼，觉得身体各种不舒服，各种疼，很想做起来，却被人按住，不由得看着那人，“你……是谁？”
“微臣是宫内常侍，驸马可有好些？”驸马没有实权职务，但毕竟是皇亲，社会地位很高，勉强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而且许多大官见了，也要自称“微臣”，这是礼貌，当然尊敬还是鄙夷，自然也分人。
“常侍……”楚辰很费力的思考了一阵，从昏迷当中醒来时消耗了他不少的jīng力，脑袋虚弱得都没有办法运转，“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是皇帝派来探望我的人么？”
常进一愣，心想驸马还真是风趣，“微臣此来，是想问驸马一些事情的。”
“噢！是关于刺客的么？”楚辰有气无力的回答。
“正是，刺客是府中的仆人，微臣怀疑他还有同党，而且很可能还潜伏在府上！”常进一面说话，一面仔细观察楚辰的表情，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些对他有帮助的蛛丝马迹。
可楚辰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出来。
这原因有两种，一个可能是他真的不知道，第二个可能就是他城府很深，能临危不乱。不过常进自觉楚辰不可能是后者，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即便再聪明，又能有多少城府呢？
卞丰在这个时候正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便开口劝说道：“驸马身子尚且虚弱，常侍不如过几rì再来？”
常进也觉得这个时候确实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点点头，朝楚辰拱手拜别准备离开，但他正打算跨出门槛时，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忙回头大喝一声，“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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