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运交合
在这个紧要关头，白袍副将易涯拖着满是血迹的身子缓缓上前，长枪一举，大声质问对方道：“你大燕国怎的如此背信弃义，置盟约于不顾，难道就不怕遭到天下人的耻笑么？”
黑袍将领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讽之意。
“眼下这佬山还是你南陈的地界，谁又知道这是我大燕所为？”
“你……”白袍副将怒目圆睁，遥指黑袍将领，半天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易将军，此我南陈存亡之危难关头，万不可冲动误事！”蹇行声音低沉嘶哑，显得十分疲倦，毕竟他年事已高，仅仅才奔走了一里多的路程，就已经消耗掉他大半的体力，但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下，已经不能允许他休息得更多，而且要逼着他用剩余的体力来思考对策，怎么样才能杀出重围，将三王子按时平安送到大燕国的都城。
身后的楚辰早已是魂不附体，颤声道：“我……我们投降吧，这样或许他们就不会杀我们了。”
“殿下，你……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易涯只觉眼前一黑，急怒攻心，浑身打颤，胸中满是愤懑，像是堵着一块大石，不仅闷得要命，而且还散发出一股渗人的凉意，令人通体发寒，他很不能长啸一声，好抒发心中恶气。
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悲哀。
他没有想到，临行前信誓旦旦要为国家不惜生命的三王子，在这个紧要关头却说出了“投降”二字，他更没有想到，他和他的袍泽们誓死效忠的对象，原来和那些权贵并无两样，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不禁要扪心自问，有这样的人来作为国家的君主，那么这个国家还会有救么？
“请殿下sāo安勿躁，等到真的走投无路之时，再来投降也不算晚！”
蹇行冷不丁说出一句话来，让易涯的心顿时如坠冰窟，他刚想痛陈为国捐躯的大道理，但蹇行却忽然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易将军，如果有马，你能不能护着殿下安全逃离险境？”
“能！可马从何来？”易涯被蹇行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将军只管护着殿下逃走，其余之事不必多问，万事有我！”
蹇行确实已经有了对策，他仔细观察过周围的地形和追兵的位置，只要能夺到马匹，就能迅速逃走，眼下去向燕国要走上半月，但从这个三岔谷抄近路回到南陈，却只要一天一夜，唯一的问题是对方的大将到底能不能被说服，而且如果对方接到的是不留活口的命令，那么他就算能做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但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也只能赌他一把。
“还请易将军听令行事，成与不成，就全看天意吧！”
蹇行说完，便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仪表，缓步上前来到黑袍将领马下，才缓缓说道：“将军可否告知名讳，也好让我蹇行知道，自己是死在大燕国哪位名将手中。”
黑袍将领显然对“名将”的称谓无动于衷，只是缓缓拍马上前，轻蔑的瞥了蹇行一眼，讥讽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蹇行啊！你当初在姥山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时候，可曾知道自己会落入到现在这般田地？”
在这个时代，直呼人名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特别是对于读书人和士大夫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蹇行没有生气，只是上下打量了黑袍将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听说，做了坏事而又不想让人知道的人，为了掩盖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总是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那又如何？”黑袍将领没有想到蹇行会这么说话，一下子愣住了。
蹇行没有回答黑袍将领的问题，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听说，替人做了坏事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你……你竟敢如此诅咒我！”黑袍将领就算再蠢再笨再迟钝，听到这句意味明显的话的时候也该明白了，“替人做了坏事的人”说的就是他，立刻奔马上前，抽出腰刀横在蹇行的脖子上，面sè森然的说道：“你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蹇行面无惧sè，连连摇头道：“我现在很为将军担心呐！”
黑袍将领冷笑一声，厉声说道：“哼！你这老匹夫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只要我这一刀下去，管教你人头落地！”
“啧啧！”蹇行又轻轻摇头，笑道：“将军这一刀杀得痛快，可曾想过后果？”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什么，黑袍将领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什么后果？”
“我想将军一定也听说过这个典故，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我为狡兔，将军为走狗，我若是死了，请问将军还能逃过走狗烹的下场吗？”蹇行忽然抬头直视黑袍将领，眼中神光如刀一般的凛冽。
黑袍将领脸sè忽然变得铁青，双手发抖，一副心乱如麻且十分懊恼的模样，说道：“早在来时，算命的老先生就劝过俺不要赶尽杀绝，为别人留条生路，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俺怎么就不听呢！”
恼恨之余，他也没忘记正事，翻身下马跪在蹇行面前，凄声哀求道：“求先生救我！”
蹇行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对方，不由心生疑虑，但脸上依旧不动声sè，按着原来的计划，连连摇头叹息道：“败军之士，将死之人，又如何能救得了将军呢？”
黑袍将领闻言，更是泪流满面，牙根一咬就用力磕头，口中再次哀求道：“不！俺早听人说过，蹇先生一向足智多谋，一定能有办法的！如果蹇先生是怪俺出言不逊，俺……俺可以赔罪，只要您能救俺，什么都好说！”
蹇行连忙弯腰去搀扶起正不断朝他磕头的黑衣人，口中呵呵笑道：“不必如此，且附耳过来，我胸有妙计，就看将军愿不愿意听了，如果将军不愿，那我也束手无策啦！”
“好说！好说！”黑袍将领抬起头来，原先那盛气临人的姿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谦卑的恭敬，就好像是见了家中长辈一般，不过在嘴角之处，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森然笑意一闪而过。
事实上，蹇行并没有什么妙计，不过让黑袍将领提供几匹马，他们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跑，黑袍将领带着军队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只要蹇行安全进入南陈的北部城镇夷岭城，黑袍将领就打道回府，再编造几句敌人拼命跑得快之类的话糊弄一下就算完事。不过，当黑袍将领真的命人牵来马匹的时候，蹇行又改变了主意，他下定决心，要将这股胆敢蹿入南陈境内的大燕国士兵全部消灭，一个不留。
为了确保逃亡之路更加安全，蹇行上马行走没多久，就命令一名幸存下来的南陈士兵立即疾驰，抄近路前往夷岭城搬来接应的救兵，同时还要在这三岔谷设下一个埋伏，让燕国人有来无回，而自己则与易涯一道护送主人楚辰从大路缓缓返回，充当诱饵，带着燕国人一步一步走进圈套当中。
而与此同时，楚辰，或者说是刘季，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连抬起胳膊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已经走了大半天，本以为顺着田间小路一直走，就能走向城镇，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发现道路已经被洪水冲垮，只好绕道而行，而这一绕就一夜。
这具只有十四、五岁身体已经十分疲倦，并不足以支撑他走得更远，饥饿的到来让他浑身都觉得酸软无力，此刻他甚至隐隐感到有些后悔，或许应该选择在老桃村里先生活一段时间，等自己年纪再大一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再多一些，到那时再外出闯荡或许更为合适。
可是，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这就等同于杀死了一个人，如果真的见到了刘季的父母兄长，只会让他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他第一个在良心上就过不去，更不要说和人家共处同一屋檐下。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他格外在意。
在历史上，南陈是南北朝时期南朝的最后一个朝代，由陈霸先所建立，而这个时候，五胡乱华的血腥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杨坚还不知道在那里蛰伏，也许还没有出生，也许还在北周当个小官，可不管怎么样，南北朝时期是个乱世，其混乱程度，不比三国时期差多少，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唉！既来之且安之吧！”楚辰轻叹一声，拿出jīng神胜利法抚慰自己低落的情绪，茫然抬头四顾，只见整个森林似乎无边无际，树干粗壮，枝叶繁茂，耳朵听到的只有蛙叫虫鸣，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声野兽的低嚎，但更多时候，只是一片死寂。
忽然，几成凄厉的哀嚎划破了死寂，在这夜空当中格外刺耳，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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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将领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讽之意。
“眼下这佬山还是你南陈的地界，谁又知道这是我大燕所为？”
“你……”白袍副将怒目圆睁，遥指黑袍将领，半天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易将军，此我南陈存亡之危难关头，万不可冲动误事！”蹇行声音低沉嘶哑，显得十分疲倦，毕竟他年事已高，仅仅才奔走了一里多的路程，就已经消耗掉他大半的体力，但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下，已经不能允许他休息得更多，而且要逼着他用剩余的体力来思考对策，怎么样才能杀出重围，将三王子按时平安送到大燕国的都城。
身后的楚辰早已是魂不附体，颤声道：“我……我们投降吧，这样或许他们就不会杀我们了。”
“殿下，你……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易涯只觉眼前一黑，急怒攻心，浑身打颤，胸中满是愤懑，像是堵着一块大石，不仅闷得要命，而且还散发出一股渗人的凉意，令人通体发寒，他很不能长啸一声，好抒发心中恶气。
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悲哀。
他没有想到，临行前信誓旦旦要为国家不惜生命的三王子，在这个紧要关头却说出了“投降”二字，他更没有想到，他和他的袍泽们誓死效忠的对象，原来和那些权贵并无两样，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不禁要扪心自问，有这样的人来作为国家的君主，那么这个国家还会有救么？
“请殿下sāo安勿躁，等到真的走投无路之时，再来投降也不算晚！”
蹇行冷不丁说出一句话来，让易涯的心顿时如坠冰窟，他刚想痛陈为国捐躯的大道理，但蹇行却忽然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易将军，如果有马，你能不能护着殿下安全逃离险境？”
“能！可马从何来？”易涯被蹇行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将军只管护着殿下逃走，其余之事不必多问，万事有我！”
蹇行确实已经有了对策，他仔细观察过周围的地形和追兵的位置，只要能夺到马匹，就能迅速逃走，眼下去向燕国要走上半月，但从这个三岔谷抄近路回到南陈，却只要一天一夜，唯一的问题是对方的大将到底能不能被说服，而且如果对方接到的是不留活口的命令，那么他就算能做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但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也只能赌他一把。
“还请易将军听令行事，成与不成，就全看天意吧！”
蹇行说完，便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仪表，缓步上前来到黑袍将领马下，才缓缓说道：“将军可否告知名讳，也好让我蹇行知道，自己是死在大燕国哪位名将手中。”
黑袍将领显然对“名将”的称谓无动于衷，只是缓缓拍马上前，轻蔑的瞥了蹇行一眼，讥讽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蹇行啊！你当初在姥山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时候，可曾知道自己会落入到现在这般田地？”
在这个时代，直呼人名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特别是对于读书人和士大夫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蹇行没有生气，只是上下打量了黑袍将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听说，做了坏事而又不想让人知道的人，为了掩盖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总是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那又如何？”黑袍将领没有想到蹇行会这么说话，一下子愣住了。
蹇行没有回答黑袍将领的问题，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听说，替人做了坏事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你……你竟敢如此诅咒我！”黑袍将领就算再蠢再笨再迟钝，听到这句意味明显的话的时候也该明白了，“替人做了坏事的人”说的就是他，立刻奔马上前，抽出腰刀横在蹇行的脖子上，面sè森然的说道：“你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蹇行面无惧sè，连连摇头道：“我现在很为将军担心呐！”
黑袍将领冷笑一声，厉声说道：“哼！你这老匹夫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只要我这一刀下去，管教你人头落地！”
“啧啧！”蹇行又轻轻摇头，笑道：“将军这一刀杀得痛快，可曾想过后果？”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什么，黑袍将领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什么后果？”
“我想将军一定也听说过这个典故，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我为狡兔，将军为走狗，我若是死了，请问将军还能逃过走狗烹的下场吗？”蹇行忽然抬头直视黑袍将领，眼中神光如刀一般的凛冽。
黑袍将领脸sè忽然变得铁青，双手发抖，一副心乱如麻且十分懊恼的模样，说道：“早在来时，算命的老先生就劝过俺不要赶尽杀绝，为别人留条生路，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俺怎么就不听呢！”
恼恨之余，他也没忘记正事，翻身下马跪在蹇行面前，凄声哀求道：“求先生救我！”
蹇行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对方，不由心生疑虑，但脸上依旧不动声sè，按着原来的计划，连连摇头叹息道：“败军之士，将死之人，又如何能救得了将军呢？”
黑袍将领闻言，更是泪流满面，牙根一咬就用力磕头，口中再次哀求道：“不！俺早听人说过，蹇先生一向足智多谋，一定能有办法的！如果蹇先生是怪俺出言不逊，俺……俺可以赔罪，只要您能救俺，什么都好说！”
蹇行连忙弯腰去搀扶起正不断朝他磕头的黑衣人，口中呵呵笑道：“不必如此，且附耳过来，我胸有妙计，就看将军愿不愿意听了，如果将军不愿，那我也束手无策啦！”
“好说！好说！”黑袍将领抬起头来，原先那盛气临人的姿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谦卑的恭敬，就好像是见了家中长辈一般，不过在嘴角之处，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森然笑意一闪而过。
事实上，蹇行并没有什么妙计，不过让黑袍将领提供几匹马，他们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跑，黑袍将领带着军队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只要蹇行安全进入南陈的北部城镇夷岭城，黑袍将领就打道回府，再编造几句敌人拼命跑得快之类的话糊弄一下就算完事。不过，当黑袍将领真的命人牵来马匹的时候，蹇行又改变了主意，他下定决心，要将这股胆敢蹿入南陈境内的大燕国士兵全部消灭，一个不留。
为了确保逃亡之路更加安全，蹇行上马行走没多久，就命令一名幸存下来的南陈士兵立即疾驰，抄近路前往夷岭城搬来接应的救兵，同时还要在这三岔谷设下一个埋伏，让燕国人有来无回，而自己则与易涯一道护送主人楚辰从大路缓缓返回，充当诱饵，带着燕国人一步一步走进圈套当中。
而与此同时，楚辰，或者说是刘季，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连抬起胳膊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已经走了大半天，本以为顺着田间小路一直走，就能走向城镇，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发现道路已经被洪水冲垮，只好绕道而行，而这一绕就一夜。
这具只有十四、五岁身体已经十分疲倦，并不足以支撑他走得更远，饥饿的到来让他浑身都觉得酸软无力，此刻他甚至隐隐感到有些后悔，或许应该选择在老桃村里先生活一段时间，等自己年纪再大一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再多一些，到那时再外出闯荡或许更为合适。
可是，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这就等同于杀死了一个人，如果真的见到了刘季的父母兄长，只会让他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他第一个在良心上就过不去，更不要说和人家共处同一屋檐下。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他格外在意。
在历史上，南陈是南北朝时期南朝的最后一个朝代，由陈霸先所建立，而这个时候，五胡乱华的血腥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杨坚还不知道在那里蛰伏，也许还没有出生，也许还在北周当个小官，可不管怎么样，南北朝时期是个乱世，其混乱程度，不比三国时期差多少，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唉！既来之且安之吧！”楚辰轻叹一声，拿出jīng神胜利法抚慰自己低落的情绪，茫然抬头四顾，只见整个森林似乎无边无际，树干粗壮，枝叶繁茂，耳朵听到的只有蛙叫虫鸣，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声野兽的低嚎，但更多时候，只是一片死寂。
忽然，几成凄厉的哀嚎划破了死寂，在这夜空当中格外刺耳，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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