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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林中箭雨

    芒砀山脉横亘千里,黟山翠谷,草木繁盛,美景数不胜数,无数花鸟鱼虫珍禽异兽居于其中,成千上万。但山林地势险要,崎岖难行,偶有小股盗匪流民出没林间,危害行商。加上当今大国分立,虽然并无多大战事,可彼此之间,并不算相安无事,处在南陈和大燕两国当中的姥山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一条大路蜿蜒穿过密林延伸至山外,路旁山林生长茂盛,可仍旧抵挡不住酷热的余威,在早晨被露水打湿的路面又被烈曰这么一晒,很快就开裂成一片一片巴掌大小的土皮。

    此时正值中午,一丝风也没有,天碧蓝得清澈如水,没有一丝白云,阳光就这么直直的照shè下来,烤得枝梢上的树叶都蔫了几分,大路上,一个车队正顶着头上的太阳缓缓前行。

    这车队正由一队身穿甲胄的兵士护送着,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兵士们腰间别着制式长剑,手持锋锐长枪,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从头盔护具下露出满满的杀气,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jīng锐,可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打出旗号,也不知道是哪一国的兵士。

    车队正当中,有辆四四方方的马车,紫sè车篷上绣有大片金线,由四匹全身覆盖金sè流苏的白马拉动,在这骄阳下,更显金光灿烂,有明眼人看到的话,就会知道,这铁定是哪家王公贵族出行的车舆。

    在华贵车舆的正前方,又有四匹健马,马上坐着四名白袍铠甲骑士,马鞍同样披盖紫金流苏,就连马蹬也是金sè的。

    这一行人缓缓前行,在炎炎烈rì下已经行走多rì,早已汗流浃背,一身疲惫,可他们似乎像是失去了生魂一般,表情麻木,只有当他们抬头jǐng醒观察四周情况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他们是活着的人,而不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马车很大,这延缓了车队行进的速度。

    在这华贵马车内,车厢中间放着一个案几,案几的周围是连起来的床榻,完全可以让四五个人同时里面躺着,里面的装饰也很jīng美,除了用金线刺绣上的花鸟图案,还有不少玛瑙翠玉作为装饰,更显不凡。

    车内有两人,分别是一老一少,隔着案几跪坐,瞧这一身服侍,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豪富人家。

    老者身穿绸缎紫衫,鹤发童颜,jīng神矍铄,似乎是个富家老翁,面庞圆润,神情安详悠闲,眼神内敛,黑sè的眸子如同漆黑的夜空,似乎只需一眼就能看穿潜藏在阳光之下的人心。

    少年衣着更为jīng美高贵,白底金纹千金裘,上绣虎豹,腰佩金丝白玉,他相貌俊美,桃花眸丹凤眼,肤sè白皙,光滑而又细腻,鼻尖微微翘起,眼神倨傲,虽有些稚气未脱,但气度自有一股不凡。

    这两人的身份确实显赫,老者是南陈国的鼎鼎有名的大儒蹇行,少年则是南陈国的三皇子楚辰,受封叔虞王,在南陈国内,又被叫做叔虞君。

    “蹇老,这天下,可还有我南陈国的容身之处?”楚辰忽然出声问道。

    蹇行闻言,脸sè随之黯然,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长叹一声,说道:“天下战乱将至,已**之势,我南陈若想在此乱世当中存一栖身之地,只能是附庸于大国,才能免除灭族之祸。”

    楚辰垂下头,愤然而泣,语气凄怆的说道:“我南陈难道就真的没有崛起之rì?”

    “也不尽然!”蹇行白眉轻挑,抚须而谈,“殿下可知我朝国力孱弱的原因?”

    楚辰思索片刻,便答道:“老师教过,我朝文兴武衰,士人好谈风月却排斥武人,这才使国中无有名将,加上世家宗族把持朝政多年,培植无数党羽,打压寒门,恃强凌弱,使我南陈政令难以施行,民不聊生。倘若能有人挺身而出,改变这个局势,便能一扫我南陈颓势,壮国强军,与天下诸侯逐鹿中原。”

    蹇行轻轻点头,微笑道:“殿下倒是记得清楚,我朝确实如此,所以才让殿下出使大燕,暂求安稳。”

    楚辰这才露出微笑,重重一挥拳头,说道:“如果本王能从大燕平安归来,一定让老师为相,辅佐本王成就王霸之业。”

    蹇行恍若未闻一般,只是抚着长须,笑而不言。

    在他看来,南陈弊病已经积重难返,非大勇大能之人不能挽救,而且君臣从上到下,都愿意偏安一隅,不愿再动刀兵。

    而十几年前,大燕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尚且要向南陈称臣纳贡,如今却反过来,南陈不仅要割地赔款缴纳赋税,还要送王子前往大燕国都为质十年,以求平安。

    三皇子虽然志气不小,也很聪慧,但匡扶社稷的重任,他究竟能不能承担下来,眼下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而且他小小年纪就生xìng多疑寡断,好帝王心术,未必真敢放手让某位大将统兵抗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经意瞅见路边一具白骨,蹇行喃喃自语,眼前逐渐恍惚,仿佛又看见平民百姓水深火热的苦。

    车厢里不时传出轻轻的叹息,车厢外的车队一直在炽烈的阳光下前行,等到傍晚时分,车队才草草休息,喝水吃饭之后,又准备继续前进,一路向北,直奔大燕国的都城虞阳。

    当兵士们纷纷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白袍骑士忽然心生jǐng兆,可意识到己方正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一切都为之太迟了。

    他注意到,林中居然全无虫鸣鸟叫,很不自然,出于一名军人的直觉,本能一般的嗅出了一丝不祥气息,于是他立刻招呼同伴,并大声呼喊。

    “有敌袭!快列阵迎敌!”

    这名骑士立刻翻身上马,并拔出剑来,指挥着跟随他多年的一百名老部下列阵防备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头上似乎传出了一丝风声,于是下意识抬头去看,结果被吓得魂飞天外,慌忙又大叫一声。

    “举盾!”

    于此同时,数百支箭矢自林中暗处而发,穿过枝叶缝隙破空而来,声音尖锐,势不可挡。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大多数士兵尚未从背上取下木圆盾就被一轮攒shèshè成了刺猬,临时前发出的凄厉惨叫撞击着身旁同伴的心神,更别提箭头锲入身体时所发出那低沉的“噗噗”声音。

    一轮箭雨攒shè完毕,shè死了十来个兵士,可还没等他们从同伴在身边死去的这个事实当中回过神来,第二轮攒shè又接踵而至,紧接着又是第三轮、第四轮……敌人似乎不怎么心疼shè出的箭矢,箭雨如山洪泥cháo一般疯狂,令这些保护着南陈王子的兵士们斗志瓦解,胆战心惊。

    白袍骑士此时做出了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试图集结起一小队人先保卫马车离开,然后自己再带着另外一支小队冲入林中寻找敌人,林间灌木众多,树干粗大,能有不少遮蔽身体的地方。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可他刚集结好一队人来到马车旁边,撩起车帘准备确认主人安危的时候,一支箭矢在一片呼喊哀嚎声的掩护下,悄然从林中出现,直奔他的脖颈而来。

    楚辰见到白袍骑士的脸,心中安定几分,正想出声,却发现白袍骑士的喉咙上透出一支仍旧带着血迹并且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大叫一声,立刻钻到车厢当中的案几底下,秫秫发抖。

    原本还犹自镇定的蹇行透过车窗,看清楚了外边的形势后,也不禁面sè大变,但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慌乱,而是接过白袍骑士的使命,拔出佩剑,从容指挥着兵士们列盾阵防御,而后又请楚辰立即下车换装逃亡。

    可楚辰只顾撅着屁股躲在案几地上,死活都不愿意下车。

    “我不下去,我不下去,下去会死,我……我不能死……我怕!”

    这话到最后,楚辰居然语无伦次的念起佛经来。

    蹇行无奈,只好喊过几名兵士,吩咐他们强行把楚辰带走,自己换上一身戎装,带着还活着的人断后,以马车为屏障,且战且退,掩护着楚辰等人的离开。

    他的镇定鼓舞了兵士们,可却无力改变局面,马车也不足以抵挡住越来越密集的箭雨。

    当蹇行带着人退到一处三岔谷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了四个人,分别是楚辰,两名不知姓名的兵士,还有一位白袍的副将。

    如果质子逾期未到,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可能会因此而让他的祖国遭受灭顶之灾。

    蹇行思来想去,都找不到脱身的办法,而追兵却在这个时候从三面包围了上来,同样也是士兵,看甲胄的式样,是大燕**队,为首者是一名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中年人。

    眼见前后皆无去路,他绝望仰头,凄然长叹道:“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南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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