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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变局

    张三从圣京城回来,带回了汪覆海的话,确认武宁军的确是发生了兵变,节度使崔群被驱逐,副使王智兴自称留后。李熙对张三说:“你再幸苦一趟,扬州有位故人想过江去游历,你护送他走一遭。”又将一封信交给张三,要他交给崔雍。

    张三护送过江的人正是程涯夫妇。双方人质各就各位后,交易正式开始。李熙现在是人质,人质是不便直接参与交易的,他只能通过遥控指挥圣京城内诸王与裴度互动。裴度大开方便之门,在扬州城南专门辟出一座临河军营,供大圣国信使驻扎,又给通关令符,密使往来如梭,毫无滞碍。

    李熙则忙里偷闲,把杜牧请到宅子里,把他锁在自己的书房里,让他评点常秋纹所做诗篇。扬州城外调兵遣将,乌云密布,杜牧却一无所知,一腔心思全在常秋纹的诗作上。

    诗作点评完毕,李熙跟杜牧进行了一次长谈,他稍稍透露了一下扬州的局势,劝杜牧尽早离开。杜牧有些失落的说:“我在扬州这两年空耗了许多好时光,家母来信要我回长安读书,我看也是该离开了。”杜牧感激李熙的提醒,将闲暇所著的十三篇《孙子集注》赠给李熙。他有些不自信地说:“书生谈兵总是皮毛,难得jīng髓,这个你就当着闲书看。”

    李熙后来把杜牧的评语重新誊抄了一遍,在送常怀德离开广陵那天,将做了评点的诗作还给了常秋纹。麻纸大封上,李熙写着“常学士雅正”五个字,臊的常秋纹面红耳赤。李熙的一手柳体已有大家风范,少女识得好歹,心里惊惶的如揣了只小鹿,她拿着被李熙点评过的诗作悄悄地躲在一旁观看。

    弟弟常善谋一头扎过来,抢过几页纸,大声朗诵起来,少女的脸瞬息三变,最后红的像熟透了的山楂果。常善谋的心思虽然在兵法和弓马骑shè上,但并非不通文墨,姐姐的诗篇和李熙的评点他是读的通,看的懂的。

    常善谋哈哈大笑,摇头晃脑道:“叔父的评点字字如刀,切的姐姐五脏六腑都在眼前,这样的点评还不算高明吗?”臊常秋纹脸颊愈红,不过心思细密的她后来还是发现了一点破绽。她指着诗作上工整的字迹说:“既然是评诗就该一边想一边评,字迹哪会有这么工整?这必定是他誊抄过的,哼,我断言他必是请人代笔。”

    常善谋有些尴尬,他仔细看过李熙的评语,也生了这样的怀疑,李熙的字写的太工整了,的确像是誊抄过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远见卓识,常秋纹拉上弟弟把在园中与周柔寒暄的李熙堵住了,当着他舅舅的面请李熙赠她一首诗。少女的脸上写满热情和崇拜,眼神却狡黠的像个jīng灵古怪的小狐狸。

    李熙一眼看穿这姑娘的心思,望着她挑衅的目光,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哼笑了一声,随口吟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chūn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新作《赠别》完成,李熙谦逊地说道:“做的太急,还需要打磨打磨。”常秋纹强作镇定地说:“谢叔父赐文。”福一福,转身就走,唬的常善谋张嘴结舌,不解姐姐为何这幅表情,他虽通文墨,但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懵懂少年,情窦初开的少女能听懂的故事,他还是难解其意。

    周柔粗通文墨,听出了一些“弦外之意”,他淡淡一笑,装着什么都没听见。

    李熙心里忽然十分懊悔,没来由的拿这种事撩拨她做什么?覆水难收,李熙揣着自责和不安,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常家。自感内心卑劣的他想写封信去向常秋纹解释一下,揉碎了十几张纸,却写不下一个字来。

    他又幻想着常秋纹能像她弟弟一样懵懂不解其中诗意,但脑海中印下的常秋纹的音像告诉他这是自欺欺人,常秋纹什么都懂了。

    “真是造孽啊!”李熙用脑袋撞木柱,空空声中,承尘上灰土簌簌掉落。

    一夜深思后,他还是决定告诉常秋纹真相,承认自己无耻地剽窃了杜才子的诗作,然而不巧的是,常怀德前脚离开扬州,周氏随后就带着一双子女离开了家宅,去向不明。这份歉意,李熙也只好先收着。

    大圣三年冬,大唐元和十七年冬,淮南节度使裴度督率淮南各军为策应宣歙保宁军,与大圣国左右神火军,左右佑圣军在西起舒州东至大海的漫长战线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攻防作战。战况可以用“惨烈”二字形容,连河朔藩镇派出的最挑剔的斥候也难分真假,他们在向各自的上司发出密信中不约而同地用了“战况惨烈”“倾尽全力”“不死不休”这样的词句。

    正当河朔的各门宗大族间的信使往来频密,统一盟约即将缔结,南征大军即将组建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忽然传来:驻守和州与滁州的右佑圣军降卒发生兵变,向大圣国投诚,裴度弃扬州东走,大圣国左神火军夺占了扬州!

    河朔的门宗大族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待他们回过神来,准备派兵夺取淮南战略要地楚州和寿州时,两地已分别落入了料得先机的大圣国西王李熙的手里!

    濠州刺史牟云龙头脑还算清醒,知道大圣国在夺取滁州后一定要兴兵北犯,趁大军还未集结完毕,就率着两千徐州卒在濠州城里放了一把火撤到淮河以北了。

    驻守宣歙的保宁军节度使趁江北混乱,大圣国主力移往江北之机率军攻破南陵,渡江北上,在宋叔夜部的接应下经庐州撤往宋州。

    大圣四年元旦,大圣国圣王赵晟在圣京城称帝,改国号吴,改元天圣。加李熙少保、扬州大总管,统领扬、楚、濠、滁、和、舒、寿、庐八州军政。

    同一天,长安城里的农夫天子李纯也下诏改元,年号长庆。

    天圣元年二月,庐州刺史唐秋弃城逃走,至此淮南旧地尽归大吴国所有。

    失地丧师的裴度先被贬为费州刺史,再贬万州司马,又贬思州司户。裴度被贬斥的同时,敬国公刘稹出镇河东,开阳侯秦申通出任易定观察使,飞龙使突吐承璀改任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浙西观察使常怀德改任金商都防御使。郭仲恭改任司农寺少卿。

    桂仲武升任汴宋节度使,乌重胤升任淄青节度使。朱克荣升涿州刺史兼保安军兵马使,移镇涿州。宋叔夜升赵州刺史兼神策行营临城镇兵马使。

    裴度弃城东去之rì,左右佑圣军还在找船渡江,扬州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在一片死寂之中酝酿着一场大风暴。对此,李熙束手无策,千算万算,他怎么也算不到仅仅一条大江竟挡住了号称“国之jīng锐”的左右佑圣军!

    原淮南牙军校尉张栋率百余众驻守李熙宅外护卫。李熙将张栋唤入,问其为何不走。

    张栋点头哈腰,谄媚地说道:“在下仰慕先生的神技,yù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不嫌张栋粗陋,高抬贵手收下我。”

    李熙道:“你父子是淮南牙军,我是贼,你不追随父亲和裴相回长安,却来拜我这个贼为师,岂不荒谬?”

    张栋道:“裴相丢了淮南,回京去哪还有好果子吃,家父有牛大夫关照,多不过是个丢官罢职的结局,他这些年也捞够了,回家乡做个富家翁,颐养天年,也没什么不好。我家中还有两个哥哥,不需要我时时在面前侍奉。至于贼不贼的,嘿嘿,官贼本是一家,又何为彼此呢。”

    李熙惊叫道:“瞧不出来你倒是个明白人,那么我问你,你来拜师带了什么见面礼来?”

    张栋赔笑道:“扬州城就是徒儿的见面礼,师父想要什么,只要扬州城里有的,徒儿立即就给您老人家取来。”

    李熙问:“你手下能调动多少人?”

    张栋答:“城狐社鼠加在一处千把人还是有的。”

    李熙微笑道:“把他们召集起来,官军走一步,你们跟一步,把这花团锦绣的扬州城完完整整的接收过来。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

    张栋趴在地上给李熙磕了两个头,跳起来说:“弟子得令。”

    沐雅馨抱着张好好走进来,母子俩都乐的眉花眼笑,李熙伸出一根手指让张好好抓握,这妮子啊地一声,抱住就往嘴里送。李熙道:“饿了,得喂nǎi。”就不怀好意地盯着沐雅馨的胸脯,沐雅馨乐呵呵地笑着,还真的解开了衣衫,拿空nǎi瓶忽悠女儿。

    李熙在她额头戳了一指,亲昵地骂了声,便赶去扬州节度使府接收数以百计的乐jì去了。裴度是一代名相,懂得欣赏歌舞,下属投其所好,扬州的官jì多达上千人。裴度走时挑拣一批带去了长安。

    名相不贪财,却深知官场贪财吃人的本质,他知道虽然天子本意不想杀他,但朝中想置他于死地的大有人在。他需要委曲求全,需要各种通融和谅解,这扬州的美人或许就是最好的润滑剂。

    大吴仿唐制设两京,升越州为兴隆府,建宫殿,置官署。做了皇帝的赵晟希望他的内宫能像唐朝皇帝一样,只有阉人和女人,阉人正由福建源源运来,因为李熙的坚决反对,王弼只能购买异域蛮奴少年阉割充实内宫。这些少年恭顺听话,又不懂中国文字,用起来十分放心。至于宫女,王弼本意是仿效唐宫制度从民间采选,看到李熙送来的十几个扬州官jì后,就改变了主意。

    用官jì充实后宫,满二十五岁放出嫁人。李熙说这样可以彰显大吴皇帝的爱民之心,王弼以为此意甚善,爱民不爱民的倒在其次,做了皇帝的赵晟架子越来越大,很让他头疼。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傀儡皇帝一个教训。

    赵晟喜欢处女,王弼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为了防御北方之敌,扬州大总管辖内重兵云集,各军将领对李熙十分敬畏,大总管的令符比来自圣京城的圣旨还要管用。这让王弼深感不安,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在淮南旧地增设了淮西大都督府和淮东大都督府,淮西大都督府驻庐州,管内辖庐州、寿州、舒州和濠州,淮东大都督府管内辖扬州、和州、滁州和楚州。以毛耀遥领淮西大都督,姬禇遥领淮东大都督,以分割、牵制李熙。他本人则兼任扬州兵马总监。

    大总管执掌所辖区域内所有驻军的军令,大都督监察所辖区域内地方州县和驻军,兵马总监专司管内禁军和防军的军政。

    王弼主动来帮忙挑担子,李熙求之不得,他假惺惺地要将原淮南节度使府让给姬禇做淮东大都督府,姬禇识趣地拒绝了,不仅如此,对扬州刺史的人选他也不过问,让李熙来定。

    与姬禇的“识相”相比,毛北王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从天圣元年二月到六月短短四个月间,庐州刺史换了四任,二人的不和也因此而公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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