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游记 之14 破烂大王国
梦游记之14破烂大王国
内容提要：夏冬去城里打工，亲眼看见要投靠的工头为讨要欠薪而跳楼；收废品救助了一位老太太，却被扭送到捕快所……
主要人物：我是破烂王、老婆艾艾、费博士、老太太、方老板、“剪刀手”艾德华、“少白头”邵伯修
孩子大了，小子明年就要上高中，丫头也该上初中了，学杂书本校服等费用不菲，只靠种地供养不起，我和老婆商议，准备去省城打工。()（**：www.WenZiXiaoShuo.COM ）虽说老婆艾艾有点舍不得我出去，说快四十的人了，到外边去当小工，太辛苦。可是在家里也实在没什么来钱的路子，老婆娘家村里有个小包工头带领五、六十个人，在省城干建筑，他们村里又有几个人想去投奔他，我们村也有几个人想跟着去，我就也去了。
临走，老婆给我带了几百圆钱，说是穷家富路，多拿点钱防备个万一。我们坐汽车到了县城再倒火车去省城，下车后挤上公交车去找那个包工头，说是在“秀楼”站下车。
省城的道路非常宽，可是到处堵车，眼看就到“秀楼”站，却一步也开不动了。司机就在站外让我们下了车。下车一看，原来是有人在八层高的“秀楼”顶上向本省“地王”索要工钱，否则就要跳楼。路上围观的人已经把“秀楼”围起来，造成交通堵塞。
最先赶到现场的肯定是记者，他们把各种现代化的采访手段用到了极致，连“现龙”直升机都来进行现场直播。
接到报警前来救援的捕快已经在楼下布置了警戒线，放置了气囊垫。有个捕快要求跳楼者停止“作秀”：“你必须无条件下来，不要作秀，作秀解决不了问题，只会使问题复杂化。你已经涉嫌阻碍交通，破坏社会公共秩序，影响安定团结。”
有人喊：“你先下来，有事慢慢商量，千万别跳。”
有人喊：“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要是为几个工钱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有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学者慢条斯理地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罢。”
有个学生模样的人喊：“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有人喊：“你看，多么蓝的天，走过去，你可以溶化在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
有人喊：“从这儿跳下去。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堂塔也跳下去了，所以请你也跳下去。你倒是跳啊。哈，这下有决心啦。”
有个干瘪老头，据说是“省城八大助人为乐人士”，一边喊着“怎么啦，你害怕了，你的腿怎么发抖了？等我上去助你一臂之力，把你推下去算了，省得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一边推开警戒的捕快，上楼去“助人为乐”了。
还有一个染着半边红头发半边绿头发的小青年，据说是省城八大业余歌手的扯着公鸭嗓子唱了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向前走，莫回呀头……”
捕头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便被手铐铐住了双手：“我以教唆他人跳楼罪拘留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呈堂供词，记录在案。”
楼上的人情绪已经失控：“我作秀？我带着五六十个乡亲来打工，一年多没拿着一分钱工资，我找了多少地方，谁都说得挺好，可谁也没替我要回一分钱。我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可你们还说我作秀，你们上来也陪老子作作秀。你们来啊！”说完纵身从楼顶跳下。
尽管有气囊垫接着，他还是摔折了一条腿，昏了过去。捕头依然对他照本宣科地赋与了他应享有的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呈堂供词，记录在案。”
急不可耐的医护人员把他抬上了救护车，这时同来的老乡认出了他就是我们要投奔的包工头。
在救护车呼啸着离开时，“秀楼”外墙上的大屏幕上最新播报：“我省地王一举夺得首城头标，成为全国新地王。”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我们几个傻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恰好有艾庄的民工来，认出了我们，招呼我们去了他们在城乡结合部租的住处，到小餐馆吃了点饭。
提起打工的事，他们连连叹气，说是头几年的工钱还不怎么拖欠，基本上一年给两回，可是去年年底就一分钱没给，包工头自己垫了部分钱，大家多少分些，对付过了年。可今年过去半年了，还不给钱，包工头也实在拿不出钱，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刚才包工头上“秀楼”以死相逼，讨要工钱，出此下策他们并不知晓，听说后赶到现场已经晚了。乡里乡亲的，宁可不要这钱，也不能让包工头走这条路。
我们新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艾庄的民工说：“这样吧，去工地上干活是不行了。你们先住在这里，我们都吃住在工地上，这是艾庄来的几个收破烂的租的房子，他们也是想来当工人的，找不到活，就收起了破烂，其实也不少挣钱，就是名不大好听，这几天他们有个亲戚结婚，都回去帮忙了。你们要是不嫌难看就先借用他们的三轮车什么的，去收几天破烂，骑驴找马，看能不能找到好活，实在找不到好活，也能混个饭钱和回家的路费。”
和我一起来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谁也拉不下脸来收破烂，艾庄的人我不能说，我对夏庄那几个说：“你们爹娘和老婆让你们来省城，不是来旅游的，是想来挣钱的，咱们花了路费，辛辛苦苦来到这里，不能一分钱也没挣着就回去。收破烂怎么啦？收破烂也是人干的。咱们先干几天，不行再说。”
艾庄来的人决定在省城转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活，夏庄来的几个人答应跟我收几天破烂。
经艾庄的民工指点，我找到附近一个废品收购站，没想到老板居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我询问各种废品的价格，他知道我是新来的，给了我一张打印的收购价目表，告诉我这是他的最新收购价。他这里是省城一个一级收购站，还有二级、三级收购站，我们去收废品，要看交给哪一级收购站，一般讲一级站收购价是一圆的，二级站收购价是就是九角，三级站收购价是就是八角，我们去户里收就给四、五角。
有人喊他“费博士”，他让我先等一会儿。原来这个废品收购站的老板竟然是个博士，人家博士都能收破烂，我们这些初中生高中生还摆什么臭架子呢？
费博士回来后又告诉我，一级站的秤是十两秤，二级站的秤是十一两秤，一级站的秤是十二两秤，我们去户里收都用十三两十四两秤，甚至十五两秤、二十两秤。
我说：“那不是缺斤短两吗？”
费博士叹了口气：“这是潜规则。有的一级站也用十一两秤，我这里肯定是十两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赚钱也要赚到明处。不过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你们准备去哪里收呢？”
“收到哪儿算哪儿。”
“看来你们真是新来的。一般的小区都有人承包了，你们根本就进不去。在没找到小区前，你们只能走街串巷，收那些散户和商户的废品。不过商户都有自己的秤，你们就得用差不多的秤，免得闹个不愉快。”
原来收购废品也有这么多的说头，怪不得人家老板是博士呢。现在整天说什么酒文化、茶文化、厨房文化、厕所文化，怎么就没听说“废品文化”呢。
我回去把秤都拿来，和博士的秤校了一下，都是十二两秤。博士说：“差二两，不算差。既然你们用的是十二两秤，价格就可以低一些，交到我这儿一圆的，你们就按三角四角收。”
我对博士感谢再三：“不管多远，我收的废品都送到你这儿来。”
“不一定，你跑近一点，可能少挣一点，跑远一点，可能多挣个功夫钱。怎么合算怎么来吧。”
回到住处，我把从博士那里听来的，对夏庄的那几个说了一遍，要他们收多少算多少，千万别惹事，和气生财。
收了几天，赚得还真不少，每天每人都有二三十圆进账，小伙子们都很兴奋，有两个艾庄来的也加入到我们一伙收破烂。
乐极生悲，我在“秀楼”收废品就遇到了大麻烦，但否极泰来，这个麻烦却使我的人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天，我早早就来到“秀楼”，商店都还没开门，我骑着三轮在街上晃荡，突然身边有个老太太被一辆电动车挂倒，脑袋磕在路牙子上，流出血来。
我连忙喊：“站住，你撞人了。”
骑电动车的穿花裙子留披肩发小伙连头都没回，跑了。街上人来人往，也没人停下来。我下了车，扶起老太太，拿毛巾给她包扎好伤口，问她要不要紧。老太太叫我从她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里边装的是“快快救吾心”药丸，我按她的吩咐往她嘴里放了几粒。老太太让我快送她去医院，就昏了过去。
我喊路人帮忙，却无人响应，我想打电话叫救护车，自己又没手机，想想这里距“省立上帝医院”不远，就把老太太抱上三轮，送进了医院。
医院门口站着的导诊员看我拉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伤者，急忙跑过来帮我把她抬进了急救室，值班医生简单问了问情况，检查了一下，说是因失血引起脑供血不足，血压过高，致使心脏负担过重，导致急性心衰，需要立即进行伤口缝合手术，泵进降压药物，大量输血等治疗。
导诊员要我拿伤者的有效身份证明文件，办理住院手续，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先期预付住院押金三万圆。
我怎敢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上哪去拿伤者的有效身份证明文件，又上哪去找那三万圆。我说明事情经过，希望医院先救人，我再去找伤者的家里人。
导诊员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你不认识她？”
“我说过了，我是在大街上看到她被撞倒的。”
“是你把她撞倒的吧？”
“谁说是我把她撞倒的？”
“谁说不是你把她撞倒的？”
“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撞的。你们爱管不管，不关我的事，我走了。”
“想溜，没那么容易。撞了人，还不想负责。”
我这才发现，做好事也不容易，万一这老太太讹上我，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值班医生急了：“你们快点，时间就是生命。再拖一会儿，老太太就没命了。”
导诊员说：“他想溜，说不是他撞的。”
值班医生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吩咐导诊员：“看住他，别让他跑了。”又想了想，“我去翻翻老太太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导诊员一挥手，我发现身边多了两条彪形大汉。
值班医生匆匆跑出来，一边打手机一边点头：“是，是，好，好，我马上把老人家送手术室，您放心，方老板，您请一百个放心，住院押金不要紧，咱们是上帝医院，为上帝救死扶伤是我们神圣的职责，包在我身上。”又指挥医护人员把老太太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直奔手术室。
我一看，找到她的家人了，该没我什么事了，转身想走，被那两条彪形大汉摁住：“哪里走！”押着我进了“省立上帝医院”的捕快室，等候处理。
过了一会儿，我借口上厕所，企图溜走，被暗中监视我的那两条彪形大汉抓住：“看样子就是你撞的，心里有鬼，得把你送你该去的地方。”俩人逼着我蹬三轮，拉着他俩，进了附近一个捕快所，交给了所捕头：“这小子撞了方老板家的老太太，还企图逃逸。”
捕快所里的捕快都出去忙了，只有所捕头在，听了我的讲述，发了一通妙论：“按常情，这人要是你撞的，你要想跑早就跑了，不必把她送到医院再跑；可是这人要真不是你撞的，怎么就偏巧让你碰上了，你又为什么敢把她送到医院，你就不怕她反咬你一口吗？”
我无言答对，我为什么敢？难道救人还有什么敢不敢吗。到中午了，我说去买点吃的，所捕头说：“看你的面相倒像个老实人，可心眼却不少，你出去买吃的，要是一去不复返，方老板管我要人，我拿谁给他？”
我赶紧解释：“我说去买吃的，不是说我出去买，是说我掏钱咱们买点吃的。”
“那就是你命令我去买了？”
“打死我我也不敢，我就是觉得饿了，想吃点东西。”
所捕头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饭店的服务员送来了两份饭菜和一捆啤酒，我赶紧付了钱。
说实在的，这个所捕头对我还算不错，没有把我当犯人，和我对坐，连吃带喝，还告诉我：“你撞的或者是救的这个老太太，是省城房地产大鳄方老板的老娘，老太太心慈面善，是个好老太；方老板虽富尚仁，是个大孝子。你别害怕，人家不在乎这几个小钱，你多说几句好话，肯定没事。”
我很奇怪，我救了人，还得向人家说好话，才能没事，这岂不是是非颠倒了吗？
谢天谢地谢医生，在他们大力抢救下，老太太到傍晚就脱离了危险，神志清醒，嚷着要找她的救命恩人，听说我被关在捕快所，老太太非常气愤，逼着方老板亲自来请我。
方老板在屋外就喊：“我的兄弟呢，谁这么混账，把我兄弟弄这个鬼地方来了。”
所捕头赶紧迎出去，把方老板请进屋。方老板和我紧紧握手：“大恩不言谢，好兄弟，你救了我老娘的命，你知道吗？医生说再晚来半小时，我老娘就没命了。走，我老娘急着要见你。”
方老板驾驶他的睡狮轿车，把我拉到医院。在贵宾病房里，我才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样，早上她满脸是血，根本看不清。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是你，孩子，别看早上把我摔晕了，可我心里清楚，满街的人啊，没人管我，多亏你了。”
在路上方老板问过我的姓名，他对他娘说：“妈，您少说话，好好静养几天，我会把夏冬当我的亲兄弟对待。”
老太太问我：“冬儿啊，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做你的干妈吧？”
我想在城里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爽快地叫了声“干妈。”又对方老板喊了声“大哥。”
方老板又把他太太介绍给我：“这是你嫂子。”
我赶紧喊“嫂子。”
方老板让他太太在医院陪老太太，说带我“回咱家看看”。
不愧是房地产大鳄，住的房子宽敞豪华，保姆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吃饭时，方老板知道我刚来省城几天，还没有找到工作，暂时靠收破烂为生，就问我想干点什么。
我说原来只是想来城里当个壮工，挣个钱好供孩子上学。
方老板想了一下：“兄弟，咱们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乡亲，要是安排你们在工地上干活，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我想你们还是先收破烂吧。”
我愣了一下，还让我们收破烂啊。
方老板举杯和我碰了一下：“兄弟，千万别小瞧这收破烂的，咱们省城就有个博士收破烂，一年利润上千万。你刚进城，先挣点小钱。我的八卦小区马上竣工，物业也是我的，你们就在这个小区收破烂。这个小区是目前省城最大的小区，有一百多万平米，一万套住宅，还有一些商用建筑。按规定在这里收破烂每月要收破烂王的管理费一万圆，破烂王再把八个分区和中心太极文教商业娱乐区分包给九个收破烂的，每月每人收两千圆的管理费，破烂王专管收商户的废品。我把你上缴的管理费全免，这样你每年至少有二十万的收入，先干着，等把城里熟悉了，咱再干别的好不好？你先想一想，明天再给我回话。”
方老板留我在“咱家”住，我说我得回去，乡亲们要是听说有个收破烂的送被撞的老太太上医院的事，见我没回去，不定多着急呢。再说我的三轮还在捕快所里放着哪。
方老板问清了我的住处，打了个电话，开车把我送了回去：“三轮有人给你送回来。明天你就别出去了，上午我有个会，下午我来接你去看咱娘。”
方老板走了。乡亲们围着我把我好一顿说：“你怎么那么傻？幸亏遇上好人，要是遇是个无赖，讹你一下，你拿什么赔人家。”“是啊，听说就连外星球上的大学生都被讹了六万块呢。”
我没和他们多说，敲开了费博士的院门，费博士对我半夜造访很奇怪，我把今天的事讲了一遍，请他帮我拿个主意。
费博士要我按方老板说的办，我说我不想再抽乡亲们的头，费博士摇摇头：“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谁不按游戏规则办事，谁就会受到惩罚。我估计你的乡亲们一个月怎么也能赚上四、五千块，除了交你两千，最少能剩下两千五，一年就是三万，这笔收入也不算少了。”
能赚这么多钱？费博士打开电脑，帮我算了一下：一个分区大约一千二百五十户，一个月一家卖两圆钱的废品，不算多，就是两千五百圆，如果卖到我这来，能赚一倍，合四五千圆。
我回到住处，发现所捕头正在等我，他亲自把我的三轮给蹬回来了，还死活要请我去吃夜宵，没办法只好跟他去了。
回来后，我把方老板要我们在八卦小区收破烂的事说了，乡亲们又不高兴了：“救了他老娘，不给安排个正经活，还叫咱们收破烂，太不够意思啦。”“城里人就是不行，狗眼看人低。”
我说：“大家别发牢骚，人家费博士是博士，都能收破烂，咱们还比得上博士吗？别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谁要是嫌一个月挣两千还少，谁就回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我一发火还真顶事，谁也不想回家。两千啊，在村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刨一年也不过挣这些钱，谁跟钱有仇哇。
可是现在用的三轮是人家艾庄的，人家马上就回来了，再有就是住的地方还得找。
第二天下午，方老板早早就来接我去医院。在路上我说就按他的安排去做。方老板说“那好，其余的事都由我安排。”
老太太见到我很亲，问方老板给我安排工作没有，方老板说安排好了。老太太告诉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人家冬儿救我一命呢。”
方老板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后不让他娘多说话，拉着我离开了。晚饭后他送我去了附近另一个村子，我们夏庄和艾庄来的收破烂的都搬了过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五六间房子，院里摆着九辆崭新的三轮车。
方老板说市里实在找不到这么大的院子，只能在城乡结合部找。他已经替我们交了一年的房租，让我们安心在这里住下，临行又给了我一个手机，说手机电话薄上有他的号码，有事就找他。
乡亲们给我安排住进了正屋，告诉我下午方老板派人领着他们去八卦小区转了转，买了三轮车和秤什么的，还给每人买了一身工作服，一双旅游鞋，一套洗漱用品，晚上又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看着乡亲们兴奋的样子，我板着脸说：“救了他老娘，不给安排个正经活，还叫咱们收破烂，太不够意思啦。城里人就是不行，狗眼看人低。”把大家都逗笑了。
大家看我拿着个手机，嚷着要给家里打电话，我才想起来还得从村里再找几个人来。我们家里都没有安电话，我把电话打到村头家里，他的电话是公家给安的，也是我们夏庄唯一的一部电话。我请村头把我们这几个人家里人都找来，过十分钟我再打过去。
我告诉老婆艾艾，在省城工作很好，说一个月能挣两千圆钱，把她高兴死了，我让他再找三个人来，其他人也告诉家里自己在省城的工作很好，艾庄的那俩人看我们给家里报平安也挺眼气，不好意思借手机，我把手机递给他们，让他们也给家里打了电话。
第二天半夜，人就来了，我接到他们在火车站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们地址，让他们打车过来，我给付车费。来了四个人，一进门就高兴地说“我们坐了专车了”。我赶紧弄点饭让他们吃了休息，这几个急着问干什么活，我说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转天天没亮，又把我喊醒，吃过早饭，把人集中起来开了个会。我把八个分区写了八个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每人抽一个，我说先收三个月，如果大家有意见，就重抓阄或按次序轮换。把准备我收的中心太极文教卫生商业娱乐区给了我小舅子艾德华，本来我老婆艾艾不想叫他来，怕别人说她不放心，派小舅子来监督我，艾德华听说在城里能挣大钱，非要来，才多出一个人。
我安排每天轮流有一个人在家负责做饭，我按每人每天五圆钱出伙食费，自己蒸馒头，早晨馒头米汤咸菜，中午和晚上有烩菜，反正是什么便宜买什么，管饱不管好。好在这里距八卦小区不太远，蹬三轮二十分钟的路程，距费博士的废品站也很近，所以中午都可以回来吃顿热饭。
我根据几天的“调研”，附近几个小区收破烂的都用二十两秤，而我们用的是十一两秤，所以我们凡是收用秤称的东西，都要比别人价格低一些，而不用上秤的东西，每件比别人略高一点。同时要和气生财，宁可自己吃点亏，或者不做这家的买卖，也不要和卖废品的争吵。我又要求大家在外边不说村里话，尽量“撇”城里话。工作服必须天天穿，脏了就洗，晚上先别出去闲逛，怕惹事，等把城里熟悉了再说。
管理费一个月收四回，每次收五百圆，小舅子艾德华也不例外，小舅子对这条还有点意见，想搞特殊，我告诉他“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谁不按游戏规则办事谁就会受到惩罚”。
收了一个星期，这伙子高高兴兴给我交了管理费，最兴奋的就是小舅子，除了交管理费，净赚五六百，买了两捆啤酒请客。
我用收来的管理费买了一台大彩电，放在一间大屋子里，晚上也把大家拴住了。
我几乎每天都去八卦小区“巡视”一遍，看看这伙人是不是守规矩，偶尔抽查一下他们的秤，绝不允许他们私自换秤砣，我宣布对私自换秤砣者“零容忍”，发现一次就坚决清除出去。
有一天我看见有位老汉和我们一个叫邵伯修外号“少白头”的发生了争执，原来老汉要卖一捆旧报纸，称了称，说是十八斤，每斤四角，共七圆二角，老汉说自己在家称过了，二十斤，别人都按五角收，应该给十圆。
这桩买卖，“少白头”没问题，但也不能得罪老汉，我笑着走过去，递给老汉一支高档“软筋散”牌香烟，为他打着了火：“大叔，您别着急，在走街串巷的收废品里，我们的秤是最公平的了。不信您到附近六顺小区和七巧小区比比看，看看您的报纸能称出多少斤，卖出多少钱。我敢打赌，准比这少，要少了咱们什么话也不说；要是您卖的比这多，我按差价三倍赔钱请您喝酒。不过您到别处可千万不能提咱们打赌的事。”
老汉真逗，和我拉了勾，叫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过了俩小时，老汉气喘吁吁回来了，告诉我那两个小区他都去了，有称出十斤的，有称出十二斤的，是五角一斤不错，可最多才六圆，比这儿少一圆二不说，还挺横，说什么没功夫和我扯淡，爱卖不卖，气死个人。
我赶紧又敬了老汉一支“软筋散”：“怎么样？我不骗您吧。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不敢胡闹。”
老汉承认自己输了，可他奇怪，怎么这世上做买卖的就没有准秤呢？他对我说要是都用电子秤就好了，我告诉他这年月电子秤也不可靠，老汉不信，到附近超市买了一个西瓜，回家一称少了一斤半。
这老汉挺较真，非要拉着我去探探电子秤里的猫腻，我借了方老板的一辆车拉着老汉去了附近一个城市的号称全国最大最专业的电子秤批发市场，走了几家门市，发现都出售“随机应变”牌电子秤，最厉害的要数获得了国家专利的一种电子秤，对外一面是规矩的正常显示，而面对使用者的一面有许多按钮，上面没有国文，却写着外文字母，依次按不同的按钮，就会把秤盘上一公斤的砝码显示为二斤、一斤半、一斤四两、一斤三两、一斤二两、一斤一两、一斤、九两、八两、七两、六两、五两，我掏钱买了一台。
老汉去找批发市场管理员瞿金，问这种昧心秤为什么还能公然出售，瞿金笑他少见多怪：“你要是卖东西的能给够人家秤吗？”
我打电话给国家产品质量管理局局头邵亮，邵亮说：“这种秤是国家最新专利产品，质量没问题，至于用它干什么，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
许多人目睹了这件事，小区里再也没人计较斤秤和价钱了，其它小区的人也纷纷把废品拿来卖。没过俩月，这伙人就招架不住了，三轮车装不了那么多，一天跑四趟，腿都软了。
我召集大家商议，决定更新运输工具，我和那九个人各出一半钱，买了九辆“血盆大口”牌超大屏幕助力三轮摩托车。国人真是具有非凡的聪明才智:“血盆大口”形容装载量大，“超大屏幕”说明这车没有驾驶室，所以视野开阔，而“助力”二字尤妙，有此二字，车不用上牌照，人不用考驾照。正因为如此，“助力”在人们心中几乎等同于“杀手”。我反复提醒大家安全第一，路上一定小心。
有了我们第一批“固定资产”，我又要求他们每人准备两付手套，一付洗干净备用，一付每天戴着收废品。在称重和拾掇东西时一定要戴手套，在付款时摘下手套，以免卖废品的人嫌我们的手脏。
这个“助力”几乎能盛原来三轮三倍的东西，一天收两大车效益更好。每天清晨，九辆崭新的“助力”浩浩荡荡开进八卦小区，居然引起记者的注意，要给录像上电视。乐得“少白头”买了一瓶“乌合之众”牌焗油膏，把头发染黑，记者给录了一段大家穿着整齐的工作服开“助力”运废品的，又要求大家穿上旧衣服，录了一段蹬三轮的。我说这是造假，记者说这叫“艺术再现”。
过了几天，这段录像真上了电视，我给村里打电话，老婆艾艾说：“闹了半天，你们是在城里收破烂啊，还臭美上什么电视，里边怎么没有看见你呀？”
我知道老婆和村里人一定挺自豪的，因为就连我们村头也没在电视上露过面，她没在电视上看见我，肯定觉得遗憾，就说：“他们在前面抛头露面，我在后面埋头苦干，我是幕后工作者，他们是收破烂的，我是破烂大王。”
过了两个月，方老板问我能不能找到会管理小区内花草树木的人，我说有哇，我小舅子“剪刀手”艾德华就行，他从小就爱鼓捣这些，没事拿着一把破剪刀修剪野草，山上有好多灌木丛，他能把它剪成动物形状，还挺像的。方老板领着我找到一块荒地，指着一片灌木丛，说让艾德华随便剪个什么，明天他来看看。
我马上把艾德华找来，他要两把苗木剪，我让自己买，给他报销。一会儿，艾德华就把苗木剪买来了。他倒背双手像个艺术家，围着灌木丛转了好几圈，突然疯了一样一头钻进灌木剪了起来，头黑了，我喊他回去，他连头也没回叫我先走。
第二天早上也没见着艾德华，我到灌木丛那儿一看，艾德华躺在剪下了的乱草里打呼噜呢，我看了一眼他的作品就打电话把方老板找来了。
方老板来了一看就叫了起来：“太好了！简直是艺术品，不，是艺术精品。你看，两头大象领着一头小象，大象还是一公一母，那边是几只狮子，有大有小，活灵活现。”
我踢了踢艾德华，他依旧打着呼噜睡得正香也没醒，方老板摆摆手，不让我喊他：“让他睡吧，反正现在也不冷。我和你说，这个小区原来承包苗木管理和卫生保洁的嫌钱少，撂挑子不干挟持我给他们涨钱，可这个小区给的钱是咱们省城里最高的了，一年四十万，你能不能让你内弟承包了？”
我和艾德华一说，他很高兴，算了一笔账，雇九个人，每人负责一个小区的苗木管理和卫生保洁，原来搞卫生保洁的每人每月给五百圆，苗木管理雇临时工，现在把苗木管理和卫生保洁包给一个人干，每月给八百圆的工资，一年工资十多万，设备折旧和燃料费两、三万，增添苗木十万，一年自己净落十五、六万，又能施展自己的才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样又从村里招来了几个乡亲，大多是原来收破烂人的老婆，艾德华把老婆孩子也接来了，给老婆也分了一个小区的活干，大家有的是力气又不会偷懒耍滑，再加上艾德华管理有方，一年下来把八卦小区搞得花草繁密，被评为“省城八大绿色小区”，记者又来录像在电视台播放，引得家乡人纷纷来信说是想来城里干活。
我何尝不想把乡亲们都带出来，可是在城里挣钱也不容易，哪能都像我们在八卦小区碰上了这么好的运气呢。
方老板因为八卦小区评为“省城八大绿色小区”高兴，请我吃饭，中间说到他又有一个小区可以入住了，想把八卦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调走一半，主要领导全调走，希望我把八卦小区的物业管起来，于是我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既管物业也管收破烂，还成立了“省城山寨破烂工会”。请看《梦游记之山寨工会国》。
自注：【“剪刀手”艾德华】电影《剪刀手艾德华》主角。【瞿金、邵亮】缺斤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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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夏冬去城里打工，亲眼看见要投靠的工头为讨要欠薪而跳楼；收废品救助了一位老太太，却被扭送到捕快所……
主要人物：我是破烂王、老婆艾艾、费博士、老太太、方老板、“剪刀手”艾德华、“少白头”邵伯修
孩子大了，小子明年就要上高中，丫头也该上初中了，学杂书本校服等费用不菲，只靠种地供养不起，我和老婆商议，准备去省城打工。()（**：www.WenZiXiaoShuo.COM ）虽说老婆艾艾有点舍不得我出去，说快四十的人了，到外边去当小工，太辛苦。可是在家里也实在没什么来钱的路子，老婆娘家村里有个小包工头带领五、六十个人，在省城干建筑，他们村里又有几个人想去投奔他，我们村也有几个人想跟着去，我就也去了。
临走，老婆给我带了几百圆钱，说是穷家富路，多拿点钱防备个万一。我们坐汽车到了县城再倒火车去省城，下车后挤上公交车去找那个包工头，说是在“秀楼”站下车。
省城的道路非常宽，可是到处堵车，眼看就到“秀楼”站，却一步也开不动了。司机就在站外让我们下了车。下车一看，原来是有人在八层高的“秀楼”顶上向本省“地王”索要工钱，否则就要跳楼。路上围观的人已经把“秀楼”围起来，造成交通堵塞。
最先赶到现场的肯定是记者，他们把各种现代化的采访手段用到了极致，连“现龙”直升机都来进行现场直播。
接到报警前来救援的捕快已经在楼下布置了警戒线，放置了气囊垫。有个捕快要求跳楼者停止“作秀”：“你必须无条件下来，不要作秀，作秀解决不了问题，只会使问题复杂化。你已经涉嫌阻碍交通，破坏社会公共秩序，影响安定团结。”
有人喊：“你先下来，有事慢慢商量，千万别跳。”
有人喊：“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要是为几个工钱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有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学者慢条斯理地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罢。”
有个学生模样的人喊：“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有人喊：“你看，多么蓝的天，走过去，你可以溶化在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
有人喊：“从这儿跳下去。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堂塔也跳下去了，所以请你也跳下去。你倒是跳啊。哈，这下有决心啦。”
有个干瘪老头，据说是“省城八大助人为乐人士”，一边喊着“怎么啦，你害怕了，你的腿怎么发抖了？等我上去助你一臂之力，把你推下去算了，省得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一边推开警戒的捕快，上楼去“助人为乐”了。
还有一个染着半边红头发半边绿头发的小青年，据说是省城八大业余歌手的扯着公鸭嗓子唱了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向前走，莫回呀头……”
捕头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便被手铐铐住了双手：“我以教唆他人跳楼罪拘留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呈堂供词，记录在案。”
楼上的人情绪已经失控：“我作秀？我带着五六十个乡亲来打工，一年多没拿着一分钱工资，我找了多少地方，谁都说得挺好，可谁也没替我要回一分钱。我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可你们还说我作秀，你们上来也陪老子作作秀。你们来啊！”说完纵身从楼顶跳下。
尽管有气囊垫接着，他还是摔折了一条腿，昏了过去。捕头依然对他照本宣科地赋与了他应享有的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呈堂供词，记录在案。”
急不可耐的医护人员把他抬上了救护车，这时同来的老乡认出了他就是我们要投奔的包工头。
在救护车呼啸着离开时，“秀楼”外墙上的大屏幕上最新播报：“我省地王一举夺得首城头标，成为全国新地王。”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我们几个傻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恰好有艾庄的民工来，认出了我们，招呼我们去了他们在城乡结合部租的住处，到小餐馆吃了点饭。
提起打工的事，他们连连叹气，说是头几年的工钱还不怎么拖欠，基本上一年给两回，可是去年年底就一分钱没给，包工头自己垫了部分钱，大家多少分些，对付过了年。可今年过去半年了，还不给钱，包工头也实在拿不出钱，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刚才包工头上“秀楼”以死相逼，讨要工钱，出此下策他们并不知晓，听说后赶到现场已经晚了。乡里乡亲的，宁可不要这钱，也不能让包工头走这条路。
我们新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艾庄的民工说：“这样吧，去工地上干活是不行了。你们先住在这里，我们都吃住在工地上，这是艾庄来的几个收破烂的租的房子，他们也是想来当工人的，找不到活，就收起了破烂，其实也不少挣钱，就是名不大好听，这几天他们有个亲戚结婚，都回去帮忙了。你们要是不嫌难看就先借用他们的三轮车什么的，去收几天破烂，骑驴找马，看能不能找到好活，实在找不到好活，也能混个饭钱和回家的路费。”
和我一起来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谁也拉不下脸来收破烂，艾庄的人我不能说，我对夏庄那几个说：“你们爹娘和老婆让你们来省城，不是来旅游的，是想来挣钱的，咱们花了路费，辛辛苦苦来到这里，不能一分钱也没挣着就回去。收破烂怎么啦？收破烂也是人干的。咱们先干几天，不行再说。”
艾庄来的人决定在省城转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活，夏庄来的几个人答应跟我收几天破烂。
经艾庄的民工指点，我找到附近一个废品收购站，没想到老板居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我询问各种废品的价格，他知道我是新来的，给了我一张打印的收购价目表，告诉我这是他的最新收购价。他这里是省城一个一级收购站，还有二级、三级收购站，我们去收废品，要看交给哪一级收购站，一般讲一级站收购价是一圆的，二级站收购价是就是九角，三级站收购价是就是八角，我们去户里收就给四、五角。
有人喊他“费博士”，他让我先等一会儿。原来这个废品收购站的老板竟然是个博士，人家博士都能收破烂，我们这些初中生高中生还摆什么臭架子呢？
费博士回来后又告诉我，一级站的秤是十两秤，二级站的秤是十一两秤，一级站的秤是十二两秤，我们去户里收都用十三两十四两秤，甚至十五两秤、二十两秤。
我说：“那不是缺斤短两吗？”
费博士叹了口气：“这是潜规则。有的一级站也用十一两秤，我这里肯定是十两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赚钱也要赚到明处。不过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你们准备去哪里收呢？”
“收到哪儿算哪儿。”
“看来你们真是新来的。一般的小区都有人承包了，你们根本就进不去。在没找到小区前，你们只能走街串巷，收那些散户和商户的废品。不过商户都有自己的秤，你们就得用差不多的秤，免得闹个不愉快。”
原来收购废品也有这么多的说头，怪不得人家老板是博士呢。现在整天说什么酒文化、茶文化、厨房文化、厕所文化，怎么就没听说“废品文化”呢。
我回去把秤都拿来，和博士的秤校了一下，都是十二两秤。博士说：“差二两，不算差。既然你们用的是十二两秤，价格就可以低一些，交到我这儿一圆的，你们就按三角四角收。”
我对博士感谢再三：“不管多远，我收的废品都送到你这儿来。”
“不一定，你跑近一点，可能少挣一点，跑远一点，可能多挣个功夫钱。怎么合算怎么来吧。”
回到住处，我把从博士那里听来的，对夏庄的那几个说了一遍，要他们收多少算多少，千万别惹事，和气生财。
收了几天，赚得还真不少，每天每人都有二三十圆进账，小伙子们都很兴奋，有两个艾庄来的也加入到我们一伙收破烂。
乐极生悲，我在“秀楼”收废品就遇到了大麻烦，但否极泰来，这个麻烦却使我的人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天，我早早就来到“秀楼”，商店都还没开门，我骑着三轮在街上晃荡，突然身边有个老太太被一辆电动车挂倒，脑袋磕在路牙子上，流出血来。
我连忙喊：“站住，你撞人了。”
骑电动车的穿花裙子留披肩发小伙连头都没回，跑了。街上人来人往，也没人停下来。我下了车，扶起老太太，拿毛巾给她包扎好伤口，问她要不要紧。老太太叫我从她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里边装的是“快快救吾心”药丸，我按她的吩咐往她嘴里放了几粒。老太太让我快送她去医院，就昏了过去。
我喊路人帮忙，却无人响应，我想打电话叫救护车，自己又没手机，想想这里距“省立上帝医院”不远，就把老太太抱上三轮，送进了医院。
医院门口站着的导诊员看我拉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伤者，急忙跑过来帮我把她抬进了急救室，值班医生简单问了问情况，检查了一下，说是因失血引起脑供血不足，血压过高，致使心脏负担过重，导致急性心衰，需要立即进行伤口缝合手术，泵进降压药物，大量输血等治疗。
导诊员要我拿伤者的有效身份证明文件，办理住院手续，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先期预付住院押金三万圆。
我怎敢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上哪去拿伤者的有效身份证明文件，又上哪去找那三万圆。我说明事情经过，希望医院先救人，我再去找伤者的家里人。
导诊员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你不认识她？”
“我说过了，我是在大街上看到她被撞倒的。”
“是你把她撞倒的吧？”
“谁说是我把她撞倒的？”
“谁说不是你把她撞倒的？”
“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撞的。你们爱管不管，不关我的事，我走了。”
“想溜，没那么容易。撞了人，还不想负责。”
我这才发现，做好事也不容易，万一这老太太讹上我，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值班医生急了：“你们快点，时间就是生命。再拖一会儿，老太太就没命了。”
导诊员说：“他想溜，说不是他撞的。”
值班医生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吩咐导诊员：“看住他，别让他跑了。”又想了想，“我去翻翻老太太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导诊员一挥手，我发现身边多了两条彪形大汉。
值班医生匆匆跑出来，一边打手机一边点头：“是，是，好，好，我马上把老人家送手术室，您放心，方老板，您请一百个放心，住院押金不要紧，咱们是上帝医院，为上帝救死扶伤是我们神圣的职责，包在我身上。”又指挥医护人员把老太太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直奔手术室。
我一看，找到她的家人了，该没我什么事了，转身想走，被那两条彪形大汉摁住：“哪里走！”押着我进了“省立上帝医院”的捕快室，等候处理。
过了一会儿，我借口上厕所，企图溜走，被暗中监视我的那两条彪形大汉抓住：“看样子就是你撞的，心里有鬼，得把你送你该去的地方。”俩人逼着我蹬三轮，拉着他俩，进了附近一个捕快所，交给了所捕头：“这小子撞了方老板家的老太太，还企图逃逸。”
捕快所里的捕快都出去忙了，只有所捕头在，听了我的讲述，发了一通妙论：“按常情，这人要是你撞的，你要想跑早就跑了，不必把她送到医院再跑；可是这人要真不是你撞的，怎么就偏巧让你碰上了，你又为什么敢把她送到医院，你就不怕她反咬你一口吗？”
我无言答对，我为什么敢？难道救人还有什么敢不敢吗。到中午了，我说去买点吃的，所捕头说：“看你的面相倒像个老实人，可心眼却不少，你出去买吃的，要是一去不复返，方老板管我要人，我拿谁给他？”
我赶紧解释：“我说去买吃的，不是说我出去买，是说我掏钱咱们买点吃的。”
“那就是你命令我去买了？”
“打死我我也不敢，我就是觉得饿了，想吃点东西。”
所捕头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饭店的服务员送来了两份饭菜和一捆啤酒，我赶紧付了钱。
说实在的，这个所捕头对我还算不错，没有把我当犯人，和我对坐，连吃带喝，还告诉我：“你撞的或者是救的这个老太太，是省城房地产大鳄方老板的老娘，老太太心慈面善，是个好老太；方老板虽富尚仁，是个大孝子。你别害怕，人家不在乎这几个小钱，你多说几句好话，肯定没事。”
我很奇怪，我救了人，还得向人家说好话，才能没事，这岂不是是非颠倒了吗？
谢天谢地谢医生，在他们大力抢救下，老太太到傍晚就脱离了危险，神志清醒，嚷着要找她的救命恩人，听说我被关在捕快所，老太太非常气愤，逼着方老板亲自来请我。
方老板在屋外就喊：“我的兄弟呢，谁这么混账，把我兄弟弄这个鬼地方来了。”
所捕头赶紧迎出去，把方老板请进屋。方老板和我紧紧握手：“大恩不言谢，好兄弟，你救了我老娘的命，你知道吗？医生说再晚来半小时，我老娘就没命了。走，我老娘急着要见你。”
方老板驾驶他的睡狮轿车，把我拉到医院。在贵宾病房里，我才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样，早上她满脸是血，根本看不清。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是你，孩子，别看早上把我摔晕了，可我心里清楚，满街的人啊，没人管我，多亏你了。”
在路上方老板问过我的姓名，他对他娘说：“妈，您少说话，好好静养几天，我会把夏冬当我的亲兄弟对待。”
老太太问我：“冬儿啊，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做你的干妈吧？”
我想在城里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爽快地叫了声“干妈。”又对方老板喊了声“大哥。”
方老板又把他太太介绍给我：“这是你嫂子。”
我赶紧喊“嫂子。”
方老板让他太太在医院陪老太太，说带我“回咱家看看”。
不愧是房地产大鳄，住的房子宽敞豪华，保姆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吃饭时，方老板知道我刚来省城几天，还没有找到工作，暂时靠收破烂为生，就问我想干点什么。
我说原来只是想来城里当个壮工，挣个钱好供孩子上学。
方老板想了一下：“兄弟，咱们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乡亲，要是安排你们在工地上干活，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我想你们还是先收破烂吧。”
我愣了一下，还让我们收破烂啊。
方老板举杯和我碰了一下：“兄弟，千万别小瞧这收破烂的，咱们省城就有个博士收破烂，一年利润上千万。你刚进城，先挣点小钱。我的八卦小区马上竣工，物业也是我的，你们就在这个小区收破烂。这个小区是目前省城最大的小区，有一百多万平米，一万套住宅，还有一些商用建筑。按规定在这里收破烂每月要收破烂王的管理费一万圆，破烂王再把八个分区和中心太极文教商业娱乐区分包给九个收破烂的，每月每人收两千圆的管理费，破烂王专管收商户的废品。我把你上缴的管理费全免，这样你每年至少有二十万的收入，先干着，等把城里熟悉了，咱再干别的好不好？你先想一想，明天再给我回话。”
方老板留我在“咱家”住，我说我得回去，乡亲们要是听说有个收破烂的送被撞的老太太上医院的事，见我没回去，不定多着急呢。再说我的三轮还在捕快所里放着哪。
方老板问清了我的住处，打了个电话，开车把我送了回去：“三轮有人给你送回来。明天你就别出去了，上午我有个会，下午我来接你去看咱娘。”
方老板走了。乡亲们围着我把我好一顿说：“你怎么那么傻？幸亏遇上好人，要是遇是个无赖，讹你一下，你拿什么赔人家。”“是啊，听说就连外星球上的大学生都被讹了六万块呢。”
我没和他们多说，敲开了费博士的院门，费博士对我半夜造访很奇怪，我把今天的事讲了一遍，请他帮我拿个主意。
费博士要我按方老板说的办，我说我不想再抽乡亲们的头，费博士摇摇头：“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谁不按游戏规则办事，谁就会受到惩罚。我估计你的乡亲们一个月怎么也能赚上四、五千块，除了交你两千，最少能剩下两千五，一年就是三万，这笔收入也不算少了。”
能赚这么多钱？费博士打开电脑，帮我算了一下：一个分区大约一千二百五十户，一个月一家卖两圆钱的废品，不算多，就是两千五百圆，如果卖到我这来，能赚一倍，合四五千圆。
我回到住处，发现所捕头正在等我，他亲自把我的三轮给蹬回来了，还死活要请我去吃夜宵，没办法只好跟他去了。
回来后，我把方老板要我们在八卦小区收破烂的事说了，乡亲们又不高兴了：“救了他老娘，不给安排个正经活，还叫咱们收破烂，太不够意思啦。”“城里人就是不行，狗眼看人低。”
我说：“大家别发牢骚，人家费博士是博士，都能收破烂，咱们还比得上博士吗？别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谁要是嫌一个月挣两千还少，谁就回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我一发火还真顶事，谁也不想回家。两千啊，在村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刨一年也不过挣这些钱，谁跟钱有仇哇。
可是现在用的三轮是人家艾庄的，人家马上就回来了，再有就是住的地方还得找。
第二天下午，方老板早早就来接我去医院。在路上我说就按他的安排去做。方老板说“那好，其余的事都由我安排。”
老太太见到我很亲，问方老板给我安排工作没有，方老板说安排好了。老太太告诉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人家冬儿救我一命呢。”
方老板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后不让他娘多说话，拉着我离开了。晚饭后他送我去了附近另一个村子，我们夏庄和艾庄来的收破烂的都搬了过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五六间房子，院里摆着九辆崭新的三轮车。
方老板说市里实在找不到这么大的院子，只能在城乡结合部找。他已经替我们交了一年的房租，让我们安心在这里住下，临行又给了我一个手机，说手机电话薄上有他的号码，有事就找他。
乡亲们给我安排住进了正屋，告诉我下午方老板派人领着他们去八卦小区转了转，买了三轮车和秤什么的，还给每人买了一身工作服，一双旅游鞋，一套洗漱用品，晚上又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看着乡亲们兴奋的样子，我板着脸说：“救了他老娘，不给安排个正经活，还叫咱们收破烂，太不够意思啦。城里人就是不行，狗眼看人低。”把大家都逗笑了。
大家看我拿着个手机，嚷着要给家里打电话，我才想起来还得从村里再找几个人来。我们家里都没有安电话，我把电话打到村头家里，他的电话是公家给安的，也是我们夏庄唯一的一部电话。我请村头把我们这几个人家里人都找来，过十分钟我再打过去。
我告诉老婆艾艾，在省城工作很好，说一个月能挣两千圆钱，把她高兴死了，我让他再找三个人来，其他人也告诉家里自己在省城的工作很好，艾庄的那俩人看我们给家里报平安也挺眼气，不好意思借手机，我把手机递给他们，让他们也给家里打了电话。
第二天半夜，人就来了，我接到他们在火车站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们地址，让他们打车过来，我给付车费。来了四个人，一进门就高兴地说“我们坐了专车了”。我赶紧弄点饭让他们吃了休息，这几个急着问干什么活，我说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转天天没亮，又把我喊醒，吃过早饭，把人集中起来开了个会。我把八个分区写了八个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每人抽一个，我说先收三个月，如果大家有意见，就重抓阄或按次序轮换。把准备我收的中心太极文教卫生商业娱乐区给了我小舅子艾德华，本来我老婆艾艾不想叫他来，怕别人说她不放心，派小舅子来监督我，艾德华听说在城里能挣大钱，非要来，才多出一个人。
我安排每天轮流有一个人在家负责做饭，我按每人每天五圆钱出伙食费，自己蒸馒头，早晨馒头米汤咸菜，中午和晚上有烩菜，反正是什么便宜买什么，管饱不管好。好在这里距八卦小区不太远，蹬三轮二十分钟的路程，距费博士的废品站也很近，所以中午都可以回来吃顿热饭。
我根据几天的“调研”，附近几个小区收破烂的都用二十两秤，而我们用的是十一两秤，所以我们凡是收用秤称的东西，都要比别人价格低一些，而不用上秤的东西，每件比别人略高一点。同时要和气生财，宁可自己吃点亏，或者不做这家的买卖，也不要和卖废品的争吵。我又要求大家在外边不说村里话，尽量“撇”城里话。工作服必须天天穿，脏了就洗，晚上先别出去闲逛，怕惹事，等把城里熟悉了再说。
管理费一个月收四回，每次收五百圆，小舅子艾德华也不例外，小舅子对这条还有点意见，想搞特殊，我告诉他“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谁不按游戏规则办事谁就会受到惩罚”。
收了一个星期，这伙子高高兴兴给我交了管理费，最兴奋的就是小舅子，除了交管理费，净赚五六百，买了两捆啤酒请客。
我用收来的管理费买了一台大彩电，放在一间大屋子里，晚上也把大家拴住了。
我几乎每天都去八卦小区“巡视”一遍，看看这伙人是不是守规矩，偶尔抽查一下他们的秤，绝不允许他们私自换秤砣，我宣布对私自换秤砣者“零容忍”，发现一次就坚决清除出去。
有一天我看见有位老汉和我们一个叫邵伯修外号“少白头”的发生了争执，原来老汉要卖一捆旧报纸，称了称，说是十八斤，每斤四角，共七圆二角，老汉说自己在家称过了，二十斤，别人都按五角收，应该给十圆。
这桩买卖，“少白头”没问题，但也不能得罪老汉，我笑着走过去，递给老汉一支高档“软筋散”牌香烟，为他打着了火：“大叔，您别着急，在走街串巷的收废品里，我们的秤是最公平的了。不信您到附近六顺小区和七巧小区比比看，看看您的报纸能称出多少斤，卖出多少钱。我敢打赌，准比这少，要少了咱们什么话也不说；要是您卖的比这多，我按差价三倍赔钱请您喝酒。不过您到别处可千万不能提咱们打赌的事。”
老汉真逗，和我拉了勾，叫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过了俩小时，老汉气喘吁吁回来了，告诉我那两个小区他都去了，有称出十斤的，有称出十二斤的，是五角一斤不错，可最多才六圆，比这儿少一圆二不说，还挺横，说什么没功夫和我扯淡，爱卖不卖，气死个人。
我赶紧又敬了老汉一支“软筋散”：“怎么样？我不骗您吧。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不敢胡闹。”
老汉承认自己输了，可他奇怪，怎么这世上做买卖的就没有准秤呢？他对我说要是都用电子秤就好了，我告诉他这年月电子秤也不可靠，老汉不信，到附近超市买了一个西瓜，回家一称少了一斤半。
这老汉挺较真，非要拉着我去探探电子秤里的猫腻，我借了方老板的一辆车拉着老汉去了附近一个城市的号称全国最大最专业的电子秤批发市场，走了几家门市，发现都出售“随机应变”牌电子秤，最厉害的要数获得了国家专利的一种电子秤，对外一面是规矩的正常显示，而面对使用者的一面有许多按钮，上面没有国文，却写着外文字母，依次按不同的按钮，就会把秤盘上一公斤的砝码显示为二斤、一斤半、一斤四两、一斤三两、一斤二两、一斤一两、一斤、九两、八两、七两、六两、五两，我掏钱买了一台。
老汉去找批发市场管理员瞿金，问这种昧心秤为什么还能公然出售，瞿金笑他少见多怪：“你要是卖东西的能给够人家秤吗？”
我打电话给国家产品质量管理局局头邵亮，邵亮说：“这种秤是国家最新专利产品，质量没问题，至于用它干什么，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
许多人目睹了这件事，小区里再也没人计较斤秤和价钱了，其它小区的人也纷纷把废品拿来卖。没过俩月，这伙人就招架不住了，三轮车装不了那么多，一天跑四趟，腿都软了。
我召集大家商议，决定更新运输工具，我和那九个人各出一半钱，买了九辆“血盆大口”牌超大屏幕助力三轮摩托车。国人真是具有非凡的聪明才智:“血盆大口”形容装载量大，“超大屏幕”说明这车没有驾驶室，所以视野开阔，而“助力”二字尤妙，有此二字，车不用上牌照，人不用考驾照。正因为如此，“助力”在人们心中几乎等同于“杀手”。我反复提醒大家安全第一，路上一定小心。
有了我们第一批“固定资产”，我又要求他们每人准备两付手套，一付洗干净备用，一付每天戴着收废品。在称重和拾掇东西时一定要戴手套，在付款时摘下手套，以免卖废品的人嫌我们的手脏。
这个“助力”几乎能盛原来三轮三倍的东西，一天收两大车效益更好。每天清晨，九辆崭新的“助力”浩浩荡荡开进八卦小区，居然引起记者的注意，要给录像上电视。乐得“少白头”买了一瓶“乌合之众”牌焗油膏，把头发染黑，记者给录了一段大家穿着整齐的工作服开“助力”运废品的，又要求大家穿上旧衣服，录了一段蹬三轮的。我说这是造假，记者说这叫“艺术再现”。
过了几天，这段录像真上了电视，我给村里打电话，老婆艾艾说：“闹了半天，你们是在城里收破烂啊，还臭美上什么电视，里边怎么没有看见你呀？”
我知道老婆和村里人一定挺自豪的，因为就连我们村头也没在电视上露过面，她没在电视上看见我，肯定觉得遗憾，就说：“他们在前面抛头露面，我在后面埋头苦干，我是幕后工作者，他们是收破烂的，我是破烂大王。”
过了两个月，方老板问我能不能找到会管理小区内花草树木的人，我说有哇，我小舅子“剪刀手”艾德华就行，他从小就爱鼓捣这些，没事拿着一把破剪刀修剪野草，山上有好多灌木丛，他能把它剪成动物形状，还挺像的。方老板领着我找到一块荒地，指着一片灌木丛，说让艾德华随便剪个什么，明天他来看看。
我马上把艾德华找来，他要两把苗木剪，我让自己买，给他报销。一会儿，艾德华就把苗木剪买来了。他倒背双手像个艺术家，围着灌木丛转了好几圈，突然疯了一样一头钻进灌木剪了起来，头黑了，我喊他回去，他连头也没回叫我先走。
第二天早上也没见着艾德华，我到灌木丛那儿一看，艾德华躺在剪下了的乱草里打呼噜呢，我看了一眼他的作品就打电话把方老板找来了。
方老板来了一看就叫了起来：“太好了！简直是艺术品，不，是艺术精品。你看，两头大象领着一头小象，大象还是一公一母，那边是几只狮子，有大有小，活灵活现。”
我踢了踢艾德华，他依旧打着呼噜睡得正香也没醒，方老板摆摆手，不让我喊他：“让他睡吧，反正现在也不冷。我和你说，这个小区原来承包苗木管理和卫生保洁的嫌钱少，撂挑子不干挟持我给他们涨钱，可这个小区给的钱是咱们省城里最高的了，一年四十万，你能不能让你内弟承包了？”
我和艾德华一说，他很高兴，算了一笔账，雇九个人，每人负责一个小区的苗木管理和卫生保洁，原来搞卫生保洁的每人每月给五百圆，苗木管理雇临时工，现在把苗木管理和卫生保洁包给一个人干，每月给八百圆的工资，一年工资十多万，设备折旧和燃料费两、三万，增添苗木十万，一年自己净落十五、六万，又能施展自己的才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样又从村里招来了几个乡亲，大多是原来收破烂人的老婆，艾德华把老婆孩子也接来了，给老婆也分了一个小区的活干，大家有的是力气又不会偷懒耍滑，再加上艾德华管理有方，一年下来把八卦小区搞得花草繁密，被评为“省城八大绿色小区”，记者又来录像在电视台播放，引得家乡人纷纷来信说是想来城里干活。
我何尝不想把乡亲们都带出来，可是在城里挣钱也不容易，哪能都像我们在八卦小区碰上了这么好的运气呢。
方老板因为八卦小区评为“省城八大绿色小区”高兴，请我吃饭，中间说到他又有一个小区可以入住了，想把八卦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调走一半，主要领导全调走，希望我把八卦小区的物业管起来，于是我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既管物业也管收破烂，还成立了“省城山寨破烂工会”。请看《梦游记之山寨工会国》。
自注：【“剪刀手”艾德华】电影《剪刀手艾德华》主角。【瞿金、邵亮】缺斤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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