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日子
一小片土地,几只鸡鸭。 若不是身后的红墙黄瓦,殿堂楼阁,敬敏真的要以为自己和前世小时候一样在乡下的老家生活。 李偲两手各提着一堆毛绒绒的物件经过,这堆物件发出的“咯咯”声惊动了敬敏。她乍着两只满是泥的手,跳过花盆,扑到李偲身前,笑道:“哥哥又弄了什么好玩的给我?” 李偲提着东西退了一步,笑道:“这回不是给你带的,这个我要留着吃。” 敬敏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哥哥最好了,给我看看——”不由分说便拎过这团东西,用小手捧到面前,拨开羽毛看,发现这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敬敏大喜:“锦鸡,这是锦鸡,哥哥。这个给了我吧。” 李偲一脸坏笑:“就知道你会要,我偏不给你。你要啊,自己抓去。这个就是我抓的。我这就拎到厨房,叫人烧着吃了。” 敬敏怒道:“这么好看的东西,你竟要吃掉!真真儿是焚琴煮鹤。若是都像你这么吃,一千年以后,这么好看的鸟儿就要绝种了。还不快给我呢。等我养出小的来,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李偲把锦鸡举过头顶,说:“谁管他一千年以后的事情,我偏要吃这个。”说着,装作要逃的样子,临着两只花花绿绿的两团就往外跑,边跑便回头看敬敏追到哪里了。四儿在后面站着看,笑个不停。 拐过一个拐角,一个人影儿挡在面前,李偲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李适。李偲要行礼,苦于两手拎着两只锦鸡,又不想放下,只抬着两只手说了声:“大哥。”又转过头看敬敏。转眼敬敏已追到了,也是简单行了个礼,劈手就夺李偲手里的锦鸡。两个人又闹到了一团。 李适板着脸说到:“三弟,都多大了,还跟四妹妹闹。还不快把这东西给了妹妹。” 李偲吃李适这么一吓,不敢做声,怨念地望着敬敏。敬敏瞪了一眼李偲,像李适诉苦道:“大哥,他要把这鸟儿吃了呢。” 李适扑哧笑了:“四妹妹,你也别闹了,他要不是想给你,能拎着这么显眼儿的东西,巴巴儿地跑到你这院子里?还不快收了去呢。”四儿笑着上来接过两只锦鸡,交给身边的小丫头去寻鸡笼装了。李偲笑着陪李适去崔氏的屋里。敬敏刚收拾过了花圃,有些乏,令四儿吩咐去准备热水沐浴。 四儿向敬敏的头上浇着水,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姑娘,咱们这个地方,都要被你弄成庄稼院了。又是花儿,又是草儿的,还有这么多的动物儿。” 敬敏把头埋到水里,让稍显烫的水浸一浸面部的皮肤,再抬起头来,慢慢地说:“庄稼院儿才不种这些个花花草草呢。这长天大日头的,成日闷着要闷出病来了,不如弄些泥巴玩。好在这里有澡盆,玩过了能洗个澡,真是舒坦啊。” 敬敏正沉浸在水的滋润中,四儿说:“姑娘,再换一盆水吧。”便叫两个丫头又拎上来一桶水,倒在旁边的盆里,又抱出湿漉漉的敬敏放进去。 刚出澡盆,又进入了热水里,敬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说:“这个玩的不好,这乍一从冷水里到热水里,可是难受。现在我还小,能这么抱过来抱过去的,若是大一些,你抱不动了,还得我爬出去再爬进去,实在是麻烦。总得想个法子。” 四儿笑道:“人家从来都这么洗的,也没见像姑娘这么多话。” 敬敏道:“你们是这么洗惯了,不觉得。我总觉得这浴盆不如冲着舒服。” 四儿笑:“姑娘说我们抱着累,莫非我们举着盆给姑娘冲就不累了?” 敬敏摆摆手,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略带激动地说:“你看着吧,我给你们整个不累的淋浴出来。” 敬敏泡了没多会儿,还没等水凉,便催着四儿把自己抱出来擦干。四儿无奈地看着敬敏,只得加快速度给她收拾好。 这一晚上敬敏便趴在桌前琢磨开了,拿着量衣服的尺子,面对着一摞纸写呀画的,几个丫头劝了好几遍才睡下。 就是在睡梦里,敬敏也睡不踏实,翻腾好几个过儿才安稳下来。夜里,四儿睡在敬敏身边,一直听着敬敏念叨什么“蹦”,或是“水压”、“堵住”、“密闭”之类的词。四儿不敢睡实,怕姑娘一直念叨水,夜里要喝水或者起夜,便听着这些古里古怪的词汇,心里纳闷。 第二天鸡鸣声刚起,敬敏就从床上翻了下来,连脸也不洗,就奔到桌前又开始画。竹叶和四儿急得忙拦住敬敏,劝道:“姑娘这可不行,就是你不顾身体,也得往王妃那边问安才是。”于是两个人架着神游中的敬敏,替她穿衣梳头。 敬敏眼睛不离桌面,嘴里嘟哝:“这么麻烦,你们好歹放下我,问安的时辰还早着呢。” 四儿又递上热手巾,给敬敏擦了擦脸,然后是漱口水。敬敏胡乱接了,漱了几下,又用青盐擦了牙,丫头们这才把她放开,任她接着伏在桌上写画。 四儿站在旁边伺候笔墨,竹叶在一旁做针线活,只听得桌子“哐”地一声响,吓了一跳。过去一看,见敬敏怒气冲冲地拍桌子。 “这活儿没法干了,又要划得直,又要划得细,不过只是个示意图,可是一不小心溅上墨,就都毁了。四儿你看看那,这纸都洇了。” 四儿一看,果然是。好像姑娘想要比着竹尺画直线,不想尺子按到纸上后,墨就被吸到尺子和纸之间的空隙中,纸上被墨洇得一块一块的黑,根本看不出来哪里跟哪里。能看的图,十幅中也挑不出一幅来。 四儿问:“姑娘若是想画直线,可以用木匠的方法。” 敬敏忙问:“木匠怎么画直线?” 四儿解释道:“木匠用一条竹片固定住细绳,然后把细绳沾上墨,往木头上弹,墨就会在木头上画成一条直线。” 敬敏叹气:“我这线头和尾需是自己能控制的,不是只要直就行的。若是有那种能沾水的硬笔就好了。四儿,你去厨房瞅瞅有鹅或是鸭子吗,有的话给我剪几根长些的毛来。若是没有,就把那黑炭拿几块来,也使得。” 四儿看着急到抓狂的敬敏,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别的法子……那年丫头们学字时候的石笔,这里也可以找到,要不然姑娘拿这个试试?” 敬敏喜道:“怎么不早说,工夫全都用在对付这墨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