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家书
晚上，敬敏心烦意乱地趴在桌前抄着白日里得的惩罚，心里还想着那婆子的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小手握不稳长长的毛笔，一个不留神让毛笔脱了手，滚到了纸上，污了一大片。她赶紧捡起笔来，发现已经不能补救了，心疼得直皱眉。 四儿在一旁，看着敬敏这么烦躁，上来安慰她道：“姑娘，让四儿抄一会儿吧，姑娘歇一歇。”敬敏正揉着发酸的手腕，听了这话，马上把左手放下了，抓起毛笔，挤出来一个笑容：“没有事没有事，我不累，你帮我换一张纸。”四儿犹豫着说：“姑娘……你明明很累了……”敬敏急了：“你别管我，我不累就是不累。今儿晚上要多抄一些才好，明儿还有事儿呢。”四儿不再多说话了，揭掉被污了的几张纸，又换上了新的，然后又取了烛剪剪了剪蜡花。 里屋，刘嬷嬷、郭嬷嬷和张妈妈、竹叶在说话，几个人面上都带着怒色。刘嬷嬷的眼神冷得想要杀人，脸上能滴下墨汁来，正在说着敬敏刚刚遇到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有两个婆子竟然当着姑娘的面儿教训起四儿来了，这起子人现在是蹬鼻子上脸了。” 张妈妈答道：“可不是呢，不说姑娘屋里的丫头，也轮不到她们教训，就是四儿有多大的错处，也不该当着姑娘的面说那些话呀。真是无法无天了，怨不得姑娘今天给气成那个样子。” 竹叶听了却不以为然，摇摇头说：“只怕姑娘不是为了这个起的，另有别的事情。” 三个人一愣：“哦？为了什么事情？” 竹叶咬了咬嘴唇，接着说：“红棉姐姐要嫁人了。咱们姑娘原和大姑娘的感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几个兄弟姐妹当中，咱们姑娘数和大姑娘亲近了，对红棉也是爱屋及乌。今儿姑娘下了学，听说红棉嫁人，很有些不舍得，又嘱咐了好些让我劝着红棉，安心找个好人家的话，只怕还有些添妆、送嫁的想法呢。结果出去就听见那两个婆子正在编派红棉姐姐，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只怕是听见了那些话给气的。” 张妈妈忙问：“那婆子说了些什么？惹得姑娘这样生气？” 竹叶红了脸，低头说：“总是那些话，说不出口的，妈妈别问了。” 张妈妈想了一下，点头说：“是了，我知道了。那起子人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你姑娘家是不好说出来了。但只怕姑娘平日里娇养着，没听见过这些浑话，乍一听见，又是编派红棉的，可不得气着了。” 郭嬷嬷愤愤地说：“这还了得了，反了天了。若是在长安，这些个尖牙利齿的，都得被撵出去，一个也不能呆。”刘嬷嬷打断道：“若是在长安，姑娘身边围着一群丫头，根本就听不见这些腌臜话。世道不一样啦。” 竹叶忙说：“那也不能容这些个糊涂婆子欺负了姑娘呀，四儿镇不住，两位嬷嬷还是去敲打敲打这些人吧。” 刘嬷嬷脸上的怒色顿时变成了无奈：“敲打又有什么用，现在这里一个主事儿的都没有，王爷和王妃们都不在这里，先前这些事都是大姑娘管的。现在三姑娘、二少爷也不大，有个李大做管事，在外面支应，可是那李大的婆娘，也不是个能撑得起里面的事儿的。现在敲打了她们，可是也不能为了这点子事儿撵了她们出去，府里又缺不了做粗活的人儿……” 张妈妈也叹气：“唉——嫂子说的很对，只是咱们姑娘这个心气儿，却不是一般的高啊。你们看看，先生罚个字儿，也不肯让四儿帮着写，非得熬着眼写它。” 一说到敬敏，几个人都没了脾气。其实对这个古怪的姑娘，几个人的见解都差不多，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一提起“四姑娘”，这几个人的印象很容易达成共识。 半晌儿，张妈妈才说：“咱们这位姑娘啊，若不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真的想不出来她还不到五岁，心思太多了些。”竹叶接着说：“可不是，但说她心思多吧，可是有时候还是显得孩儿气，想着让丫头们都认字儿，却什么书都敢买。为了丫头们，连老师的话都敢顶回去。虽然安静下来，干一件事能坚持好几天，可是顽皮起来，能领着一帮小子们敲敲打打做棋盘。” 郭嬷嬷说：“咱们姑娘啊，就像那戏文儿里唱的和氏璧，虽说料子是好料子，还是见的世面少，学的东西少。肩膀还嫩，却总想挑重担子。”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进屋来，回道：“李大家的说，王爷和王妃们寄了信来，有给姑娘和嬷嬷们的。”说毕，递上来两封信。两位嬷嬷看了信，不过是嘱咐些好好照料姑娘、教导姑娘的话，竹叶拿过那封给敬敏的信，过去给敬敏。 自从七月间，王府的孩子们入了这蜀地，已经有几个月，府中两地之间完全不通音讯了。此时敬敏刚刚受了委屈，又没有了姐姐可以倾诉，正是思念亲人的时候。拿到了信，便急不可待地拆开了封皮。里面的话让敬敏心里一热。 虽然为了节省纸张，信是文言写成的，但是敬敏把她的意思翻译了出来： 敬敏我女： 想娘了吗？想你父亲了吗？入蜀之后的日子过得好吗？替娘问你的哥哥姐姐们好。 你和娘应该很快就能再相见了。皇帝登基之后，你父亲被封为了“兵马大元帅”，子女都可以接到军中去了，你再耐心等些日子，等前方安定下来，咱们家人就可以团聚了。你的嫡母沈氏，不幸被贼人掳去了，据传被囚在洛阳，你父亲正在派人寻找，一旦有机会是一定会赎出来的，你要安慰安慰你哥哥。 娘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但是现在你们不在长安，诸事一定会有所不便，敬庄也未必能处处安排妥当，所以还是要告诉你，处处要懂得忍让，懂得迁就，懂得多听身边几个老人的话，凡事不可以擅作主张。 自从你的姥姥虢国夫人和姨姥姥杨贵妃娘娘被杀害，娘在府里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也许你不懂这些，但是一定要听娘的话，凡事要低调，不要张扬。切记切记：别再试图做和你年龄不符的事情了，你这个年纪，对世道了解得还太少。不该有太多复杂的想法。你还太小，娘怕你给自己招来祸患。 娘希望你天天无忧无虑，希望你平平安安。再叮咛一句：要听两位嬷嬷和乳母的话。 看了这封包含着关切之情的信，敬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滴滴嗒嗒淌下来。 ====就要开学了~谷谷会在写作和专业之间找到平衡。谷谷爱读者，也爱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