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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残缺和尚

    翌日清晨,李煜将娇柔无限的周薇送回“瑶光殿”,回到了“澄心堂”。回思昨夜旖旎之景,李煜挥毫填下一阕“菩萨蛮”,词曰: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阕词儿,填得大胆露骨,勾人情思,被宫女记下,四处传唱,竟至流于宫外,传为风流佳话。此后,食骨知髓,李煜与周薇频频幽会,郎情妾意,冷落了妃嫔。妃嫔们未免心怀怨意,来到中宫,将李煜与周薇的私情,告知周后。起初,周后对于妃嫔拿来的艳词还不是很确定,清纯无邪的妹妹怎么会与李煜有私情呢?可是,当她召见周薇,看到她眼中除却了青涩的温润和步履间少了羞怯的丰韵,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周后剧烈的咳嗽着,绸巾上的嫣红,愈发浓重,她的心寸断无着。

    萧小小听着周薇如梦呓般的讲述后,惊骇的面无人色。“小小!有些事是你不懂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我走到今日,也是情非得已,别无选择。”周薇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黯然。“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可只比我大两岁啊!”萧小小听得她语音凄然,似有所动。“即使我说不知道,也得有人相信才是啊!小小!你能帮我吗?”周薇望着萧小小纯净的眼眸,心乱如麻。“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又如何帮得了你?”萧小小无声地哀叹。却是无能为力。

    周后的病情本已沉重,经此事后,满怀深深的怨恨。疾病愈发加重了。周后唤来密友林云素,未开言,泪先落。“蔷妹妹!最是伤人,你当放开心怀,心无牵绊,方才是养病的良方。”林云素见周后憔悴枯槁,不禁泣道。“云姐姐!你不用劝我了。我亦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今日唤你前来,是想将我呕心沥血谱成的‘霓裳羽衣曲’曲谱相传,免得就此湮灭。”周后也是潸然泪下。

    “小小!蔷姨告诉你。天下间的男子大多负心薄幸,即得陇复望蜀,。自古红颜薄命,像你这样绝色的女子。尤其要自重自爱。将来不求夫君显赫腾达。但求朴实平淡,这就是女人一生最好的归宿。”周后伸手拉过萧小小,望着她娇艳欲滴的绝丽姿容道。“云姐姐!我直到今日方知你当年的抉择,萧蓝若的确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伟男子,世上又有哪一个男子如他般用情专一,情深意重,而又淡泊名利,自甘寂寞。从嘉虽然才华横溢。但却风流成性,实非池中之物。良配佳偶。”周后唇无血色,字字诛心。

    萧小小听着周后大肆赞扬自己的父亲,心中充满了骄傲。林云素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和排解周后的惆怅,唯有唏嘘不已。周后将曲谱传与林云素后,不消数日,竟是香消玉殒。

    “师叔!那迦叶的尸身已与珈蓝的尸身合葬于‘平谷’,门下请问师叔是否立碑?”曲通幽躬身站在议事堂前,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铁衣门”二代八大弟子,分左右两厢站立,虽皆是五六十岁的人,却一个个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丝毫不敢小觑了那坐在堂上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糟老头端坐在宽阔的议案之后,望一眼“铁衣门”如今的精锐,有些失神。原本“铁衣二使”与其门下十八人,那是如何的壮观啊!在其左手是鲜宗旺、钟连成、武华强、杨廉贞四人,右手除曲通幽外依次为魏义真、徐登科、林啸峰三人。虽然“铁衣门”三代弟子中也不乏佼佼者,但能够进入议事堂的却不仅仅只是武功、能力那么简单的事,重要的是人脉和资历。

    “嗯!波斯‘摩尼教’已不复存,立不立碑却也无关紧要。魏老、杨老,你们的伤势如何了?”糟老头并不在意波斯老僧的身后事,却十分的在意门下的康健。“多谢师叔挂怀!我们都已无大碍了。”魏义真与杨廉贞急忙出列,满心的激动。“没事就好!找到那无颜和尚了吗?”糟老头看着鲜宗旺问道。

    “派出去的弟子回报,无颜秃驴压根就没有回到‘光明寺’。”鲜宗旺愤愤地道。“沙尔玛还没有找到吗?”糟老头知道鲜宗旺脾气暴躁,淡然一笑,又转头问林啸峰。“门中撒出去了近三百弟子,可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啸峰摇摇头,有些沮丧。“无妨!对无颜这个和尚要尽快缉拿。至于沙尔玛这个元凶,也不必太在意,别说他如今重伤在身,即便就是他完好无损,又有何惧!”糟老头洒然一笑。

    “徐老!功过堂上死难者的牌位都安置好了吗?还有他们的家人,都妥善安顿好了没有?”糟老头收殓笑容,正色问道。“牌位已制好,只是善后事宜还没有进行。”徐登科轻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那些死难者是为什么身死的,你不清楚吗?你不是爹娘老子生的吗?岂有此理!现在立即去安顿这事,不得迟疑,酉时我要看到这些死难遗属皆大欢喜。”糟老头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徐登科羞愧难当,汗出如浆,其余七人皆是暗松口气。小师叔近来几日,面色阴沉的可怕,兼之门下办事不力,皆是噤若寒蝉,生怕小师叔动怒。糟老头平日总是笑语盈盈,对这些二代的师侄们更是礼敬有加。但是,他们从心底里敬重这位小师叔,不仅仅是他的武功见识早已超越了他们,甚至直追他们的师父,而是因为他对门人弟子的那份近乎霸道的护短,他的体贴入微,善解人意,深入人心。

    “唉!难啊!守着这么些老头子,还要故作矜持。我都有些老气横秋了。”糟老头斜靠在萧小人的榻上,长吁短叹。“咯咯!你拿着架子的模样倒是真像那么回事呢!”萧小人笑嘻嘻地道。“两位师兄怕是挨不过去了,师父年事已高。若是有一天这些琐事都落在我身上,我可不要活了。”糟老头想想都有点头痛难耐,怎不令他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莫丽丝!你这是提早迷途知返,跟随了蓝若,若非如此,恐怕此时尸骨已寒。”王秋叶冷厉的目光望着莫丽丝。语气甚重。莫丽丝泪眼相看,虽明知此理,却是心中凄苦无助。悲痛欲绝。“这些年,我令门下弟子极力打压‘明教’,就是在预防波斯‘摩尼教’合纵连横,做大势力。成为中土的隐患。如今看来。我当年的打算并非无的放矢。少林寺一战,‘摩尼教’逃出生天,当是‘明教’余孽所为。幸好在这之前,我将‘明教’新任的教主及其党羽逼离中原,远遁契丹,没能成为‘摩尼教’的助力。若是两教联袂,这胜负之数,可就不好说了。”王秋叶说的颇为轻巧。却使人心生寒意。

    “师叔!沙尔玛那厮的尸身找到了。”林啸峰喜形于色地向糟老头禀道。“你确定?”糟老头精神一振,问道。“他们在离黄山二十里地的荒山野洞里。找到了沙尔玛的尸身,并从他左眼中找到了胡迪师弟的铁弹子,确定是他无疑。”林啸峰兴冲冲地地道。“那把刀找到了吗?”糟老头虽语气淡然,心中却对这柄杀戮无数的“波斯弯刀”颇感兴趣。“他们寻遍了那野洞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波斯弯刀’的下落。”林啸峰心中忐忑地瞟了一眼眉头微锁的糟老头。

    “还是好好找找吧!这刀流落在外,终是祸患,令人难以安心啊!”糟老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徐老!我记得这个张卓家里人口还是比较多的,平日生活就有些困窘,人都去了,能多抚恤一些就多给一些吧!莫要拘泥什么陈规旧俗。”糟老头慢慢地翻看着账册,有条不紊地安顿着。

    “师叔!无颜贼秃找到了。”鲜宗旺急匆匆地进门就嚷道。糟老头抬头看他,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有些惊喜。“不过!他是自己送到山上来的,说要见师祖。”鲜宗旺看不出糟老头的喜怒,扭捏道。“这会儿办事倒是有些起色了。呵呵!呵呵!”糟老头干笑几声,离座而起,八老皆是老脸通红。

    “铁衣门”黄山“光明顶”一役,侯襄、车蚩生死未卜,二代弟子十人陨落,三代弟子更是有三十六人死难,可谓损失惨重。近一年来,波斯“摩尼教”在中土屡次犯下滔天大罪,作恶多端,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早已引起武林公愤,当听得“铁衣门”将“摩尼教”全歼于“光明顶”后,江湖中人顿时拍手称快,交口称赞,极力颂扬“铁衣门”的功德,为武林除此大害。

    各大门派专程派人赶往“光明顶”拜谒“铁衣老祖”,以表达对“铁衣门”的敬仰之情和对死难同道的哀悼之意,“铁衣门”风头一时无两,声望如日中天。“铁衣门”弟子所到之处,受到各门派的盛情款待和热烈欢迎,“铁衣门”八大弟子更是被江湖中人冠以“铁衣八老”的尊号,享尽江湖尊崇。

    此时,王秋叶正在同少林寺方丈寂空禅师叙话。寂空禅师自被沙尔玛所伤之后,此刻方才复原,当得知“铁衣门”全歼波斯“摩尼教”后,亲自上“光明顶”来会“铁衣老祖”。

    “你就是老祖的关门弟子?”无颜和尚心中的惊奇,无以复加。“呵呵!如假包换!”这是侯襄曾说过的话,糟老头用来得心应手。“老祖不在吗?”无颜和尚见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不禁问道。“有什么话,你就先对我说吧!省得师父见了你动怒,你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糟老头面上的笑容透着冷意。萧小人看着糟老头煞有介事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

    “老衲此来是为‘波斯弯刀’。”无颜和尚面无表情,死鱼般的眼睛灰暗阴沉。“你还真敢再提刀的事啊!”萧小人眨着黑亮的双眸,惊诧莫名。原来糟老头拉着萧小人出来见无颜和尚之前,两人预言无颜和尚会说些什么,糟老头笃定无颜和尚会提到“波斯弯刀”,理由是他敢再上“光明顶”,一定有所持。萧小人却不相信他的说法,如此惊天动地之事,他一定会避之犹恐不及。

    “这位是......”无颜和尚看着粉雕玉琢的萧小人。“我的朋友萧小人。”糟老头微微一笑。“啊!老衲是说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萧公子。”无颜和尚恍然,他的确是在东京汴梁城见过萧小人,只是当时和尚在暗,小人在明而已。“大师倒是面生的紧。”萧小人揶揄道。

    “你为什么祸水东引,将‘摩尼教’支上黄山?”糟老头淡淡地道。“因为‘摩尼教’嚣张的很,当今天下也只有‘铁衣门’能一举歼之。”无颜和尚理所当然地说道。“岂有此理!”糟老头顿时气结。“如今‘铁衣门’雄风再现,空前繁盛,难道老衲做错了吗?”无颜和尚继续狡辩道。“我看还有一位‘摩尼教’的余孽没有肃清,你若真想成全我‘铁衣门’,就一并解决了吧!”糟老头眼珠一转,嘿嘿冷笑。

    “啊!沙尔玛没有死?”无颜和尚略微有些惊慌。“哈哈哈哈!大师!他在说你呢!”萧小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哦!是我?”无颜和尚猛地一拍脑门,自己可不也是波斯“摩尼教”的人吗?无论自己出于什么目的,而又做过什么,可归根结底还是今时今日唯一余存的波斯“摩尼教”人。

    “嘿嘿!若是老衲告诉你们,无颜非残缺,残缺是无颜呢?”无颜和尚忽然“嘿嘿”一笑说道。“残缺和尚不就是无颜和尚吗?”糟老头似乎有些混乱了。“哦!你是说无颜和残缺本是两个人?”萧小人看着无颜和尚,已然听明白了他的话中所指。“萧公子果然玲珑剔透,无怪小小年纪就已名满江湖。”无颜和尚恭维道。“那你究竟是无颜,还是残缺?”糟老头已然没有了耐心,厉声喝道。“老衲压根就不是‘光明寺’的住持无颜,而是他的同门‘残缺和尚’。”残缺和尚淡淡地道。

    “好吧!即便你是残缺和尚,但你却不能否认你依然是一个波斯人,一名‘摩尼僧’。”糟老头不为所动,步步紧逼。“呵呵!可是老衲却真的不是波斯人,更不是‘摩尼教’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汉人。”残缺和尚说到此处,赫然从面上揭下一层面膜来,原本的黄眼金睛,高鼻隆额,目陷颌宽的波斯面目,瞬间变成了一个面色苍白,淡眉细眼之人。此时看来,这个残缺和尚的的确确是一个汉人,与波斯人风马牛不相及。糟老头和萧小人看着残缺和尚变戏法一般改头换面,都是惊诧万分。

    “呵呵!老衲就说他不是‘光明寺’的无颜吧!”随着一阵笑声,王秋叶与寂空禅师、萧蓝若、莫丽丝悠悠然出现在大殿之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扮无颜和尚?”王秋叶说话的当口,却望了一眼糟老头和萧小人,这两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识穿了“无颜和尚”的真面目,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贫僧残缺是也!”残缺和尚双手合十,一一给四人施礼,却也自有一股得道高僧般的风范。“老衲识得无颜几达三十年,你初开言,老衲就知你不是无颜,请问无颜何在?”寂空禅师白眉耸动,目光灼灼。“嘿嘿!原来是无颜和尚的旧相识在此,残缺班门弄斧也!”残缺和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少林方丈大师问你话,和尚还不从实招来。”糟老头知残缺和尚顾左右而言他,定是有鬼,出言喝道。“哦!原来真的是少林寺寂空禅师当面,残缺失礼了。”残缺和尚再次合十一稽,恭敬有加。

    “无颜大师已于二十年前圆寂了。”残缺和尚面容庄肃,目含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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