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船舱之内，聚首一处，笑意融融。一旁几位青衣小婢执扇奉茶，呈花果点心未绝。赵慎坐与案首，闭目间盈盈皆是笑意，手下缓缓拨弄弦线，一曲悠扬即时而出。
琴声之中，尽是空谷之音，静谧悠远之意，绮颜一听，顿时对赵忻笑道：“此乃《幽兰》，清雅素洁之君子，不过却是有些嫉俗伤感了。”
赵慎淡淡一笑，手中一转，那曲调顿时而变，节奏活泼流畅起来，然却浑然天成，一丝突兀也难寻，绮颜惊呼道：“这是《阳chūn》！本是琵琶曲谱《阳chūn白雪》中一段，取曲高和寡之意。想不竟居然被大公子改成了琴谱，真是神乎其技，绮颜自叹不如矣。”
赵慎又是一笑，对赵忻道：“你家的媳妇才叫厉害，听音辨曲，不过片刻功夫，若你有她的一半，我亦不会曲高和寡了。”
赵忻笑的有些局促，这等雅物，虽是曾神往过，但自己已然失忆，再也记不起以往所生之事，等于靠着后世的记忆全然从头来过，能知晓繁文缛节，看得书册文字，已是不易，自是无法熟谙。
又听兄长笑道：“最后一曲，却是代你而歌，你且听好了就是！”
说罢，双手按弦，引得舱内一静，又信手拈弹，琴声悠悠，绕梁而出，如同天籁，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将舱中几人一齐卷入古朴琴音之中。赵忻只觉此声悦耳，当为天外之物，面带疑sè看向绮颜之时，却觉她已红艳蔓生，美艳不可方物。
时则江风大作，船舷摇晃不止，卷起疏帘，将舱内轻纱幔帐婆娑乱舞，只听他吟风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那声音倒似魔音，引得赵忻有些痴迷，冥冥探出手去，揽情人之腰肢，将她纳入怀中。只觉一双藕臂也深情缠了上来，吐纳如兰道：“江风、碧水、琴声，以此当为证，愿与夫君蜷首交颈，共栖共宿一世。”
全曲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唱完，悠长歌喉戛然而止，赵慎睁开双眸，看着眼前一对相拥的恋人，偷笑不止。他xìng情本有些淡漠，但对于家中亲眷，却是在意非常。见于绮颜整rì记挂着赵忻，对方是否真心，这几rì全府上下皆有目共睹，隐隐间也就接受了这个弟妹。而这呆瓜弟弟却是恁地不解风情之辈，暗暗就有撮合他们之心思，随之刚才突发奇想，才弹了这么一曲。
一对恋人抬起头看时，见左右侍奉婢子早已心领神会而退，唯长兄呷着清茶，暗暗还偷笑看着自己，不由小脸骤红，旋即慢慢分开。
赵慎放下茶水，故作疑惑道：“怎的不拥了？”随即装着恍然大悟笑道，“不若，我出去一番？”
绮颜暗啐一口，又莞尔道：“刚才大公子诵诗之时，似有淡淡落寞之意，不知可否有佳人在远处向侯？”
赵慎神情一黯，淡淡道：“有人相侯倒似真的，但是否佳人就尚不得知了。”
赵忻闻长兄此言，顿时一惊，暗忖道，难道对方早已知晓此番前去族中是为他定亲之事？但那时候父亲从未告之长兄，旁人也自不敢乱言，他是如何猜出来的。
又听对方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初为读书之时，便见此诗，遂开始习琴，逾今已有九载寒暑，今rì见你者二位，方知何为伉俪情深。刚才所奏，实是由感而发，已觉是将生平之得意尽数倾出，终是有所初窥门径。但怕是以后再无此魔音了。”
绮颜沉思片刻，却道：“小女子见识浅薄，但有一事，yù相询大公子。初读义山先生此诗，便觉意境蕴远，但细细揣摩之下，五十弦为何物，终是有些不解，问询他人，只道上古之琴，不知大公子做何解？”
赵慎摇头道：“此处我亦是颇有疑惑，也曾多方考据，从未见过具体琴身。始见先秦山海经有言，祝融生太子长琴，使得便是五十弦，太史公亦对黄帝斩琴有所记载，即被后世广为旁引，入得诗集之内。此间所言五十弦，应是出自此处。”
赵忻想了一会却道：“兄长，五十弦放在此处寓意，我看倒是未必。”一旁两人所闻，倒一齐向他看来。
说起琴谱，赵忻或许不知，但论起琴身，他所识绝对不下二人。涉及古物资料，在后世那种信息爆炸的年代，但凡有一丁点价值的，早已被人挖掘出来整理成册。以往古玩市场厮混之时，哪能不接触这些。
他自是知晓，古代琴瑟，大体统称两种，五音“宫、商、角、徵、羽”外加文武二弦，便为刚才长兄所弹之瑶琴，五音不全这个成语，便出于此。另一种却是多弦式的琴瑟，现代又称筝。为二十至二十五弦不等，用玳瑁所制假指拨弦。
赵慎不以为意道：“你可知，李义山时处为晚唐牛李党争之时，那时怎会还存有上古之琴？便是有此琴，亦是无人可弹得。此处五十弦，应为他所杜撰的罢了。”
赵忻笑道：“古时五十弦，在唐时确实已然消匿无踪，但若一具琴瑟，自然至多有二十五弦，如果所弹之人若不止一人呢？”
见两人惊愕的模样，赵忻又道，“没错，只需一对男女相对而坐案首，目视情深，各趋使瑶琴一对，那双具琴瑟之间弦柱相加，也恰好为五十弦之多。”
赵慎猛然惊起：“琴瑟和鸣！原来如此……”
于绮颜也道：“若按此意境，那后句所言一弦一柱思华年便也能对上了，佳偶五十期，两人应是要约为白首。”
赵忻淡淡道：“没错，怕是先贤所愿，最前一句为白首之约，最后一句为惘然追忆。”
赵慎呆愣片刻，看着面前的胞弟，不由感慨道：“若用此解释，的确较合理。想不到，我等熟谙琴谱之人始终看不破，最后还是让你这不懂琴瑟之人，看懂了李义山yù所叙之言……”
琴声之中，尽是空谷之音，静谧悠远之意，绮颜一听，顿时对赵忻笑道：“此乃《幽兰》，清雅素洁之君子，不过却是有些嫉俗伤感了。”
赵慎淡淡一笑，手中一转，那曲调顿时而变，节奏活泼流畅起来，然却浑然天成，一丝突兀也难寻，绮颜惊呼道：“这是《阳chūn》！本是琵琶曲谱《阳chūn白雪》中一段，取曲高和寡之意。想不竟居然被大公子改成了琴谱，真是神乎其技，绮颜自叹不如矣。”
赵慎又是一笑，对赵忻道：“你家的媳妇才叫厉害，听音辨曲，不过片刻功夫，若你有她的一半，我亦不会曲高和寡了。”
赵忻笑的有些局促，这等雅物，虽是曾神往过，但自己已然失忆，再也记不起以往所生之事，等于靠着后世的记忆全然从头来过，能知晓繁文缛节，看得书册文字，已是不易，自是无法熟谙。
又听兄长笑道：“最后一曲，却是代你而歌，你且听好了就是！”
说罢，双手按弦，引得舱内一静，又信手拈弹，琴声悠悠，绕梁而出，如同天籁，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将舱中几人一齐卷入古朴琴音之中。赵忻只觉此声悦耳，当为天外之物，面带疑sè看向绮颜之时，却觉她已红艳蔓生，美艳不可方物。
时则江风大作，船舷摇晃不止，卷起疏帘，将舱内轻纱幔帐婆娑乱舞，只听他吟风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那声音倒似魔音，引得赵忻有些痴迷，冥冥探出手去，揽情人之腰肢，将她纳入怀中。只觉一双藕臂也深情缠了上来，吐纳如兰道：“江风、碧水、琴声，以此当为证，愿与夫君蜷首交颈，共栖共宿一世。”
全曲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唱完，悠长歌喉戛然而止，赵慎睁开双眸，看着眼前一对相拥的恋人，偷笑不止。他xìng情本有些淡漠，但对于家中亲眷，却是在意非常。见于绮颜整rì记挂着赵忻，对方是否真心，这几rì全府上下皆有目共睹，隐隐间也就接受了这个弟妹。而这呆瓜弟弟却是恁地不解风情之辈，暗暗就有撮合他们之心思，随之刚才突发奇想，才弹了这么一曲。
一对恋人抬起头看时，见左右侍奉婢子早已心领神会而退，唯长兄呷着清茶，暗暗还偷笑看着自己，不由小脸骤红，旋即慢慢分开。
赵慎放下茶水，故作疑惑道：“怎的不拥了？”随即装着恍然大悟笑道，“不若，我出去一番？”
绮颜暗啐一口，又莞尔道：“刚才大公子诵诗之时，似有淡淡落寞之意，不知可否有佳人在远处向侯？”
赵慎神情一黯，淡淡道：“有人相侯倒似真的，但是否佳人就尚不得知了。”
赵忻闻长兄此言，顿时一惊，暗忖道，难道对方早已知晓此番前去族中是为他定亲之事？但那时候父亲从未告之长兄，旁人也自不敢乱言，他是如何猜出来的。
又听对方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初为读书之时，便见此诗，遂开始习琴，逾今已有九载寒暑，今rì见你者二位，方知何为伉俪情深。刚才所奏，实是由感而发，已觉是将生平之得意尽数倾出，终是有所初窥门径。但怕是以后再无此魔音了。”
绮颜沉思片刻，却道：“小女子见识浅薄，但有一事，yù相询大公子。初读义山先生此诗，便觉意境蕴远，但细细揣摩之下，五十弦为何物，终是有些不解，问询他人，只道上古之琴，不知大公子做何解？”
赵慎摇头道：“此处我亦是颇有疑惑，也曾多方考据，从未见过具体琴身。始见先秦山海经有言，祝融生太子长琴，使得便是五十弦，太史公亦对黄帝斩琴有所记载，即被后世广为旁引，入得诗集之内。此间所言五十弦，应是出自此处。”
赵忻想了一会却道：“兄长，五十弦放在此处寓意，我看倒是未必。”一旁两人所闻，倒一齐向他看来。
说起琴谱，赵忻或许不知，但论起琴身，他所识绝对不下二人。涉及古物资料，在后世那种信息爆炸的年代，但凡有一丁点价值的，早已被人挖掘出来整理成册。以往古玩市场厮混之时，哪能不接触这些。
他自是知晓，古代琴瑟，大体统称两种，五音“宫、商、角、徵、羽”外加文武二弦，便为刚才长兄所弹之瑶琴，五音不全这个成语，便出于此。另一种却是多弦式的琴瑟，现代又称筝。为二十至二十五弦不等，用玳瑁所制假指拨弦。
赵慎不以为意道：“你可知，李义山时处为晚唐牛李党争之时，那时怎会还存有上古之琴？便是有此琴，亦是无人可弹得。此处五十弦，应为他所杜撰的罢了。”
赵忻笑道：“古时五十弦，在唐时确实已然消匿无踪，但若一具琴瑟，自然至多有二十五弦，如果所弹之人若不止一人呢？”
见两人惊愕的模样，赵忻又道，“没错，只需一对男女相对而坐案首，目视情深，各趋使瑶琴一对，那双具琴瑟之间弦柱相加，也恰好为五十弦之多。”
赵慎猛然惊起：“琴瑟和鸣！原来如此……”
于绮颜也道：“若按此意境，那后句所言一弦一柱思华年便也能对上了，佳偶五十期，两人应是要约为白首。”
赵忻淡淡道：“没错，怕是先贤所愿，最前一句为白首之约，最后一句为惘然追忆。”
赵慎呆愣片刻，看着面前的胞弟，不由感慨道：“若用此解释，的确较合理。想不到，我等熟谙琴谱之人始终看不破，最后还是让你这不懂琴瑟之人，看懂了李义山yù所叙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