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木偶的世界
杰克也算是够义气，拍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你跟我过！”
陈恩瞪了眼睛看他，像是有些不明白。
杰克也发觉自己说的有歧义，抓了抓头发，笑得有些憨态，“你，我，哥哥，我们三个人过节。”
他是觉得他跟哥哥两个人一直是相依为命，也没有其他亲戚了，干脆便带多陈恩一个人，也算是热闹些。他是外国人，也不清楚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什么意味，陈恩则是再清楚不过了，连连摇头，她不过是一个外人，跟着人家过年算是什么？就是少她一个，再怎么相依为命，好歹也是兄弟两人，是个家，多她这么一个就不伦不类了。再说了，她也不认识杰克的哥哥，去了也怕要尴尬。
杰克没有她那么多心思，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哥哥，急忙安慰了一声：“哥哥很好的。”
对你肯定是好啊……陈恩苦着脸，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正巧的手机便响了，陈恩逃了似的接了电话往一旁走去，留着杰克还有些莫名其妙。
“陈恩，过年你到我家来啊。”
说话的是朱子皓，还是带了那些痞气，却让陈恩觉着很亲切。
“去你家干嘛？我一个外人……”
“外人个屁！让你来就来，怎么那么磨叽。”
“我说大叔，你这脾气越来越差了啊。”
“我哪能有好脾气啊！子文那不争气的说要把冯可如带家来过年，好么，老爷子跟老太太跟子文那儿装淡定呢，放了电话就冲着我发火了！你说我这儿子怎么就当的这么委屈啊！”
陈恩听得直笑，朱子皓在电话那头说的郁闷，她像是能看见他的模样了，肯定又是撇着嘴哼着。
“笑笑笑，你还笑！”朱子皓又火了，嚷嚷着，声音震得陈恩直揉耳朵，“反正我就带话来了，大年三十你别想跑，乖乖地在大宅里呆着！”
“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啊……老爷子不就是想膈应冯可如嘛，你当我不知道？”
“我说你个没良心的！就拿你膈应了？这几年老爷子老太太多疼你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可是我去算个什么事啊，我也不是朱家的人——”
“不是就怎么地？冯可如不也要来？她能来你怎么就不能？好歹这个亲疏关系你可还在她上头哩，你瞧瞧老太太平常对你那样……哎呦，看着都牙疼。”
“朱子皓你够了啊！作什么呢，小心我跟老太太说了再削你一顿！”
“不得了了还打小报告！”朱子皓又嚷嚷起来，让陈恩只想穿过着电话线真拍他几下脑袋！
两人对着电话互相吐槽了半天，还是陈恩提了，才终于想起正事来了。
“冯可如怎么想要到大宅去？”陈恩有些想不通，她一向心气那么高，也清楚朱家人并不喜欢她，就是去了，也只能是被挤兑的份儿。况且在春节这种敏感的日子，去了只能是让双方都不痛快而已，陈恩觉得她还没笨到打算去自虐的地步。
“谁知道她，撞到头了吧。”朱子皓哼了一声，显然对她也是很不待见。“不然就是打算学那些言情剧的苦情女主角，打算玩攻心，让老太太心软。”
“呵，老太太心软？怎么可能。”陈恩摇摇头，宋红梅的人是怎么样的她再清楚不过了的，脾气固执，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想让她喜欢上冯可如，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管她是干什么的，只要不威胁到朱家，什么都好说。”
朱子皓的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的确，冯可如的身份太微妙了，虽说她的确是没有跟以前的人联系，但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再怎么说，她的底子还是摆着的，要是真改了还好，如果还是跟以前一个样，那么进朱家大宅……就很微妙了。
“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大相信冯可如做过那些事情。”朱子皓叹了口气。
陈恩或许没加过冯可如以前的模样，但朱子皓是见过的，那时候她跟朱子文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坏心眼，但那时的冯可如，不管什么时候，见了人都是带着笑的，笑起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纯真……
“可她就是做了。”
朱子皓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是这样，带着面具活着，我们以为熟悉的人，不过是她给我们看到的面具而已。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她自己，其他人都很难窥探到。”陈恩轻声说。
这是个木偶的世界，带着面具行走的人们，就是那些被本体牵线动作的木偶，隐形的线控制着他们或是笑或是骂，或许久了，谁是本体，谁又是木偶也分不清楚了。
不，或许只是木偶将本体给侵蚀罢了。
挂了电话，陈恩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她也是带着面具的人?
"谁不是呢?"陈恩笑了一声，只是眼睛里冷冷地没有一点儿温度。
谁没有自己的面具呢?对着朱子文的，对着朱子皓的，对着同事的，对着陌生人的…哪一个是她自己呢?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牵着木偶的人。
冯可如为什么会想去朱家大宅，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宋红梅既然会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他们，就证明她早就心里有数了，只是她去不去还是要考量…
呵，如果冯可如真的是死性不改的话，那就真的是由好戏看了。
"陈恩?"杰克皱了眉喊她。他是从来没见过陈恩那个表情的，阴沉而淡漠，与平常的样子差得太多了。
杰克的喊声把陈恩从思绪中抽了出来，她回了神，表情又是从前的温和友善，"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杰克看着她的动作，有些迟疑，"不，没什么。"
这件事像是一颗石子抛进池子中，只惊起一小阵波澜，便又重归平静。
临近春节的城市里终于有了与平日不一样的感觉了，真真正正地沾染上一点儿人气。
钢筋水泥架起的城市，平时就是有再多人来往，他们面上都是一片的波澜不惊，冷淡而平静的表情，像是什么都入不了他们的眼。所有人的脚步匆匆，直直地朝着自己地目标奔走。他们在忙些什么呢?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注意。有谁有那个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他们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觉得是浪费。整个城市冰冷灰暗。而现在，明明是一样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样的吆喝和车鸣声，人们地脸上却终于有了自己的表情了。带着喜气的，或许是等着家人团聚;带着忧愁的，或许是觉着年终奖金少了;带着焦虑的，或许是在计算着放假的时间?他们这时候才真真正正地有了自己的思考，回了一点的人的气息。
陈恩就坐在窗台往下张望。她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厚重的睡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手里握着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至少还有个地方可以期盼，还有个人可以一起等着，就算只是一起坐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吐槽地看春晚，也算是有个伴。她呢?她还有谁?能期待什么?
手机里翻找出"家"的电话号码，陈恩的手指在上头停了许久，还是放下了。她有多少年没给家里打电话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已经知道的结果，又何必一次次地去看，每看一次，不过是让自己更加心寒罢了。
杰克跟他哥哥打电话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他只是倚着门框说话，也没顾忌着压下声音，这会儿谈话声就都落进陈恩的耳朵里了
"都可以，你定好了。"
"嗯，不喜欢羊肉。"
"什么酒都好，哥哥喜欢红酒，就喝红酒了。"
他像是在跟他哥哥定菜单，声音里洋溢地满是喜气。陈恩呆呆地望着厨房的方向，叹了口气。
窗外开始下雨了。
小雨，一丝丝飘着。好些人打了伞，从上往下看，各色的伞顶在头上，像是地上开出了大片绚烂的花。
陈恩抖着手指，咬着唇，好一会儿还是将电话拨出去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应该有个了结。
等待接通的时间似乎很长，她像是等待接受审判的犯人，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接通了，电话两头的人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陈恩捂着嘴，眼眶慢慢泛了红。
"…妈。"
她轻声喊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女人忽然便哭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还是中气十足，骂声清晰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妈!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读个大学就从家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钱也不要，电话也不打!这么多年我们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陈恩死死地捂着嘴没有说话。
"要不是朱子文找上门说是要跟你结婚了，我们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长本事了，啊?!"
"我不敢打电话--"
"你是怕什么?!这么多年把你拉扯大，现在反倒说连个电话都不敢打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像是发泄够了，呜呜地哭着，听得陈恩心酸。"我跟你爸，差点就想去登寻人启事了…你说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走的无影无踪了…"
"妈…"
她只一心以为家里人不爱她，一心觉得父母亏欠她，却从来不知道两个老人到底有多疼惜她。养女养女，虽是抱养来的，但十几年的感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断的?
十几岁的人不懂事，只觉得在家里说不上话，便默默地将所有交流的机会斩断，连一点儿可能都不留下。说到底，那么些冷遇，有多少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呢?凭着十几岁的冲动和决绝，用自己的幻想把跟家里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的空白都填补了，在这一刻重新崩塌。
哪里是她想的那样呢?
隔着电话，两人哭成了泪人，那么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了。
陈恩原本是打算干脆回家过年的，可惜了陈家爸妈都外出了，不在家。
"怎么好好地春节不在家过?"
"呵，你都多少年不回家了，你弟又在外头要忙着考证，赶不回来。"借着话茬，陈妈妈又骂了她几句，最终还是心软了。"自己在外头好好的，听见了?"
"嗯。"陈恩捂着眼睛，从心里泛出的暖意慢慢逸散开，扯着她的嘴角不断上扬。
"那你春节什么打算?"
听了这话，陈恩的手一顿，嘴角的笑变得更明显了："我还要演一场戏…"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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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作者有话说</h3>
有木有觉得我突然就哲理起来了【得意~】嘛，我还是可以知性的！嗯，收藏乃在哪里我看不到乃了~~~不要调皮快粗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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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恩瞪了眼睛看他，像是有些不明白。
杰克也发觉自己说的有歧义，抓了抓头发，笑得有些憨态，“你，我，哥哥，我们三个人过节。”
他是觉得他跟哥哥两个人一直是相依为命，也没有其他亲戚了，干脆便带多陈恩一个人，也算是热闹些。他是外国人，也不清楚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什么意味，陈恩则是再清楚不过了，连连摇头，她不过是一个外人，跟着人家过年算是什么？就是少她一个，再怎么相依为命，好歹也是兄弟两人，是个家，多她这么一个就不伦不类了。再说了，她也不认识杰克的哥哥，去了也怕要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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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能有好脾气啊！子文那不争气的说要把冯可如带家来过年，好么，老爷子跟老太太跟子文那儿装淡定呢，放了电话就冲着我发火了！你说我这儿子怎么就当的这么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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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怎么地？冯可如不也要来？她能来你怎么就不能？好歹这个亲疏关系你可还在她上头哩，你瞧瞧老太太平常对你那样……哎呦，看着都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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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酒都好，哥哥喜欢红酒，就喝红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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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恩死死地捂着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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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的人不懂事，只觉得在家里说不上话，便默默地将所有交流的机会斩断，连一点儿可能都不留下。说到底，那么些冷遇，有多少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呢?凭着十几岁的冲动和决绝，用自己的幻想把跟家里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的空白都填补了，在这一刻重新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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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电话，两人哭成了泪人，那么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了。
陈恩原本是打算干脆回家过年的，可惜了陈家爸妈都外出了，不在家。
"怎么好好地春节不在家过?"
"呵，你都多少年不回家了，你弟又在外头要忙着考证，赶不回来。"借着话茬，陈妈妈又骂了她几句，最终还是心软了。"自己在外头好好的，听见了?"
"嗯。"陈恩捂着眼睛，从心里泛出的暖意慢慢逸散开，扯着她的嘴角不断上扬。
"那你春节什么打算?"
听了这话，陈恩的手一顿，嘴角的笑变得更明显了："我还要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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