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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两个垃圾兵

    挨了季红梅的骂,我却得意地笑了。跟她交往了二三十年,她动动骨头我知道筋。她这人特怪,认可你了,就那么不分里外,肆无忌惮,反之,她会跟你客客气气,虚与委蛇。我当然清楚,获得了她的认可,对我今后的婚姻是大有好处的。她是个热心人,又是工会的女工主任,只要伸伸手,就能给我一片阴。

    我跟她老公的故事,说来可真是久远了。我俩同为毛老人家的最后一批特招兵,刚刚穿上军装他老人家就逝世了。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哀乐,我们一同走进了军区新闻培训班,又一同分到了云南省独立师政治部做通讯报道员。当战争逐渐迫近时,独立师改为33师,归建重新挑起战旗的11军,我们这些“玩笔杆子”的“机关兵”也扛起了“五六式”下到了作战部队。我跟陈子阳一起,背着背包来到了驻扎在西双版纳密林里的97团3营。可是,来到了作战部队,我们就遭受了一种曾未有过的屈辱。

    要打仗了,一线连队都需要人,可对我们这些“机关兵”他们并不欢迎。在他们眼里,“机关兵”军事素质差,作风不过硬,玩嘴皮子、耍笔杆子可以,个顶个的打仗都是些松包和软蛋,所以,各连长都没有愿意要我们的,营长也只好暂且将我们两个留在营部里打杂。

    都是老兵了,让人瞧不起,实在是窝囊!这一天,营长将班排长以上的战斗骨干集中起来,进行山地实弹射击培训;大战在即,进行这种训练是很实用的。我和陈子阳虽然是新闻报道员,但都是副班长职务,按说也算得上战斗骨干,可营长给我俩派的任务是往靶场送包子,炊事员的活儿。送饭的路上,我跟闷闷不乐的陈子阳牢骚来牢骚去,竟然酝酿了一个扬眉吐气的想法。我俩虽说是“机关兵”,但玩枪舞棒还是各有一套的。陈子阳的父亲是上海警备区的副司令,从小长在军营,各种枪械玩得很溜,而我呢,也是军人的后代,加之粮食部门需要枪支看家护院,我玩枪的机会也很多,因此,我们决定要“露一手”。

    靶场设在山坳里,几十个战斗骨干轮流上阵,主要是演习冲锋枪的点射,也就是俗话说的“打连发”。这种射击分为卧式、跪式和立式,以立式为高难度。别看奥运会射击冠军牛,让他们来打山地点射,十发能中一半就算他神奇了。当那些战斗骨干打完了,营长走到坐在警戒线外围的战斗骨干跟前,刚要宣布吃饭,守着饭挑子的我突然举手报告:

    “报告,我要请示个问题。”

    营长脸膛漆黑,但神态向善。他眯眼打量着我,其他战友也扭头观察我。营长审视着我,说道:“说吧。”

    我扫了一下身边的陈子阳,然后才问营长:“营长,咱们这是什么级别的培训呀?”

    营长随口答道:“班以上战斗骨干啊。”

    我又问营长:“那,我跟陈子阳算吗?”

    营长略一沉思,答道:“你们两个是副班长职务吧?应当算。”

    我故意垂下头,装作羞涩地说道:“那,我们也想试一试。”

    “你们?”营长重发了一声,突然转过身去,冲着正往回返的两个报靶员喊道:“给我回去,还有两个!”

    报靶员赶紧转身,营长又吩咐坐在子弹盒上营部书记:“分发子弹,每人十发。”

    然后他又转向我和陈子阳:“你们各有自己的武器,射击姿势任选。”

    随着营长的哨音,我们跟陈子阳提着“五六式”冲锋枪进入了射击位置。

    内心十万分憋屈的陈子阳用右手拇指旋下冲锋枪,没有卧倒,也没有跪下,而是直接采用了高难的立式射击。一看他这样,我也只好跟随了。

    这时,营长提醒我们:“苏武、陈子阳,我们正在进行跪式训练,你们这样能行吗?”

    营长的话还没落地,陈子阳的枪已经响了。“啪啪啪”,他一扣扳机,就是一个三连发。我也打出了一个三连发。

    几秒钟,我们的子弹就打完了。

    营长一吹哨子,高声喊道:“报靶!”

    那一头的报靶员从掩蔽坑里爬出来,不会儿,一号靶台的红旗举开了,一下、两下、三下……当举到第十下,营长大喝一声:“给我扛过来!”

    二号靶台是我的,红旗连举了八下。营长震惊地望着我跟陈子阳,其他战斗骨干也在交头接耳,议论着我们。作为军事报道员,我当然清楚,立式点射,十发十中,属于特等射手的水平,而十发八中,已够上了优秀射手。

    半身靶很快扛过来了,营长一一查验后,走到了战斗骨干面前,说道:“这两个副班长,师部来的,谁要?你们连长、指导员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我要一竿子到底——想收留他们的班长给我站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噌”地挺起了一个高个,他仪态整洁,神色自若,不像是一个摸爬滚打的基层班长,倒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机关干部。他举着右手,却没有说话。

    “好!”营长朝他点点头,又指着我没跟陈子阳说。“这两个副班长,就是9连的了!9连长,你们2班长钟玉奎的态度就是我营长的决定,你不会反对吧?”

    话到这个份上,9连长又能说啥呢!

    下到了连队,我们才晓得,钟班长之所以选择我们两个,除了看中了我们的射击本领,更主要的是他也是“机关兵”出身。

    钟玉奎是1973年入伍的老兵,由于才貌出众、办事稳健,从基层连队选拔到师部干机要通讯员。1975年11月,毛泽 东私下酝酿一场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中央“打招呼”的绝密文件下发到了野战军正师级单位,首长阅完后顺手将密件送给了又来送机要钟玉奎。当钟玉奎去机要室归还时,值班员竟擅自离岗不知去向,钟玉奎只好将文件暂且带回宿舍。也巧,当时钟玉奎的未婚妻来队探亲,这个甩着大辫子的山东大嫚是生产队里的记工员,识字不多,小心眼却不少,她看到钟玉奎将密件藏到了铺盖下,认为是谁写给他的情书,便趁人不备,悄悄打开了密封铅,一看是文件,她也慌了手脚。机要的密封铅一旦打开了就无法修补,钟玉奎发现未婚妻惹了祸,只有如实上报。师保卫科立案审查,很快查明了真相,这时,政治形势的急剧变化挽救了钟玉奎的命运,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很快就公开了,这样,私自拆开的密件已经失去了原本意义,加之这个案件本身首长、机要员都有过错,所以就被压下了。但钟玉奎还是被调离岗位,下到了连队。背着“黑锅”的钟玉奎凭着优良的表现,东山再起,再次成为提干对象,这在部队里是极其少见的。

    我和陈子阳下到2班的第一天,适逢进行潜伏哨设置及对抗训练,由于我和陈子阳没有接触过,两个人成了彻头彻尾的“副班长”——测试成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当天夜间的班务会上,钟班长突然宣布:“班里出个墙报,各自谈谈潜伏哨的体会,然后进行评比。”

    玩实的不行,玩虚的我跟陈子阳可不含糊。墙报出来了,我和陈子阳分别获得了冠亚军,钟班长广泛发动,几个战友一起动手,用子弹壳做了两只精致的苹果刀奖给了我和陈子阳。望着金灿灿的铜质苹果刀,陈子阳拍着我的肩膀说:“为了树立你我的威信,钟班长用心良苦啊!”

    如何报答钟班长的知遇之恩呢?西双版纳的首府景洪有一家象牙工艺铺,我跟陈子阳凑了五十元钱,去定制了一个象牙护身符,开铺子的傣族主人知道我们要奔赴前方,挑选了上等好料,雕刻得也格外精心。三天后,我们将这块象牙护身符悄悄塞进了钟班长的枕头里,第二天早操,我发现他脖子上已经挂上护身符,但他毫无表示。直到开拔前线的那天夜晚,他才分别跟我和陈子阳握了握手,但啥也没说。

    这几个闯北京老兵的真实原因:“我”,战伤,功臣,带薪做专业作家;陈子阳(化名),高干子弟,转业到某总局,副司局级;钟玉奎,俘虏兵,带着强奸犯的罪名,在建国门收废品;任光腚(真名任光定),在通州做废品王。苗玉箫(化名),某影视公司文学部主任,带着忧伤,状告不作为的某某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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