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不知怎么,素来少话的景夜一边走路一边不停地跟她说着话。一开始长念还能跟他附和几句,到了最后,她连张嘴的气力都没有。景夜可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普通人给病人讲故事不是挑那些平和安稳的吗?怎生到了他这里尽是些腥风血雨,且大段大段的情节中间毫不停歇,长念只好强忍着睡意攀着他听他继续讲下去。
“后来呢?”长念轻声问道,他说的是三万年前魔界的动荡,正说到他父君下位,长念听得入兴,无奈景夜他突然停住话锋。
景夜伸手打开锁妖塔的大门,含笑着将她的脑袋按回怀里,“先睡觉,醒了再讲给你听。”
温暖的气息打在脸上,长念眯着眼睛挡了挡头顶的日头,顺从地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怎么样?”景夜问道。
黄衣神君拢了拢搭在长念脉搏处的手指,淡然道:“身上的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丫头用血咒催动了凰翎。”
“那待如何?”景夜急声问道。
凤祁神君叹口气:“尽早回去罢,渊恒会有办法。”
说罢,他伸手将小徒弟裹好,不再言语。景夜看着他不解:“是你告诉她我在锁妖塔的?”
神君手指动了动,清澈的眼眸里虽有疼惜却没有丝毫动摇,望着这个年轻的后辈,他温文地点了点头。
景夜皱眉:“你明知她周身修为被锢……”
“凤凰山的徒弟可不是靠着一身修为立名,再者,你不是在那儿吗?”修长的手指上笼着一圈光泽,待光泽聚集成明珠大小,凤祁神君慢慢地将关泽按在长念眉间。
见光泽渐渐融入她眉间,凤祁神君这才起身,“清修之神最忌讳迷失心智,若长久分不清梦境现实,唯有入魔一路而已。小九太清楚清玥,就算不迷失在离境里,出去后,她也只会过于执着梦境。清玥将过往看得太重,因离开凤凰山的这些年她身边并没有什么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庄严神祗眉目间尽是悲悯,“她还年轻,不应该守着死去的我们耗尽一生,西宫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她不过是西宫鼎看作过往的依托……”
“清玥聪慧,既选择进入锁妖塔,定然晓得你对她意味着什么。”
“其实记忆并没有那么重要,需要记得的都印在灵魂处了不是吗?你也无需介怀,日后,多劳费心了。”
凤祁神君起身欲走,手指搭上门框时,景夜见他身形顿了顿,随即收回望向床边的视线,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回头。
“小九……”凤祁神君稍作停顿,似叹了口气,并未说出想说的话。
景夜望着至高无上的神祗一步步离开视线,不禁慨叹。就算是能洞悉一切的神君,也有无可奈何的事。其实他大致明白凤祁神君想要说什么,想要保全渡迁,却也晓得长念不会对他出手,否则三百年前也不会修为尽失。心疼小徒弟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的选择,他这个当师父的早就无从干涉。
风乍起,雨微凉,景夜走到窗边掩上窗户。房间里燃着的是梵境檀香,飘渺的气味伴着窗缝里飘进的清新气息让床上的那一个睡得安稳无比。
景夜走近看着面前安静的睡颜,眉眼间不知觉柔和了许多。
离境的出口在锁妖塔,但需得他用法力冲开结界的束缚,前几日凤祁神君这样告诉他。他一个魔君,身上又有凤凰山的护体金罩,自然没什么大碍。待一切办妥后,他正欲回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却在空气中嗅到熟悉的气味。还有……不算陌生的血腥味。
等他找到她时,让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的画面在面前清晰地上演,白衣黑发,清姿雪貌的那个人正无力地倚在墙壁上,素来不离手的凰翎被随意地丢在一旁。不知道是如何走近她的,只知道待颤巍巍的手指触及到微弱呼吸时的那种狂喜。
“我既欢喜你去找我,却又不喜欢你去找我。”景夜温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轻柔说道。
“你师父说得对,记忆跟过往并不重要,你好好活着就好了。”
梦中万事改,被施咒护住元神正沉睡着的长念并不知晓自己已然离开离境,更不知道外面等着她的是无力改变的现实。
一干弟子无趣地陪着师父他老人家在古树下打坐,除了渊恒正襟危坐着,其余皆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
凤祁神君微微眯着眼,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怅然,“不知清玥他们几个在西天梵境惹祸没?”
几个徒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正经的渊恒都睁开了眼等待下文。
曦则赶紧坐好,恭敬说道:“师父可是想念师弟师妹们了?”
凤祁神君抬眼望着远处,手指上正盘旋着将将落下的树叶,他轻笑:“是有些想,曦则去将他们带回来罢,西天梵境的苦修可别将他们修傻了才好。”
凤祁神君说完便起身离去,剩余的弟子们目送师父离开后,这才叽叽喳喳地乱作一团。
胧泽搭上刚回山的二师兄阗颜不住抱怨:“师兄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师妹他们不在我们三个过得有多清苦。”
渊恒懒懒抬眼,没好气道:“那是你。”
曦则闻言沉思,“我怎么记得这段时间我们过得不是很无聊,好似有谁来过凤凰山?”
胧泽眉头一皱,旋即反驳道:“大师兄你记错了,不可能,这段时间不曾有谁来过。”
渊恒也点头,“确实没有。”
头顶天空碧蓝依旧,古树上的树叶随风摇曳,曦则拍了拍脑袋,困惑不已,果真是年纪大了连事情都记不准?他奋力地甩甩脑袋,还是快些去将那几个小混蛋接回来的好,不然真得如师父所说了。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歌谣,似谁的挽歌,又似谁的悲伤哭泣,火红的凤凰花随风起舞,似与歌声相互应和,又似独自凄惶不已。古树下的师兄弟们皆仰着脑袋任那悲伤歌谣在上空飘荡,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那一字一句的歌谣打在心头。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不明白,所谓万劫无期,便是万劫不复。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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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长念轻声问道,他说的是三万年前魔界的动荡,正说到他父君下位,长念听得入兴,无奈景夜他突然停住话锋。
景夜伸手打开锁妖塔的大门,含笑着将她的脑袋按回怀里,“先睡觉,醒了再讲给你听。”
温暖的气息打在脸上,长念眯着眼睛挡了挡头顶的日头,顺从地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怎么样?”景夜问道。
黄衣神君拢了拢搭在长念脉搏处的手指,淡然道:“身上的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丫头用血咒催动了凰翎。”
“那待如何?”景夜急声问道。
凤祁神君叹口气:“尽早回去罢,渊恒会有办法。”
说罢,他伸手将小徒弟裹好,不再言语。景夜看着他不解:“是你告诉她我在锁妖塔的?”
神君手指动了动,清澈的眼眸里虽有疼惜却没有丝毫动摇,望着这个年轻的后辈,他温文地点了点头。
景夜皱眉:“你明知她周身修为被锢……”
“凤凰山的徒弟可不是靠着一身修为立名,再者,你不是在那儿吗?”修长的手指上笼着一圈光泽,待光泽聚集成明珠大小,凤祁神君慢慢地将关泽按在长念眉间。
见光泽渐渐融入她眉间,凤祁神君这才起身,“清修之神最忌讳迷失心智,若长久分不清梦境现实,唯有入魔一路而已。小九太清楚清玥,就算不迷失在离境里,出去后,她也只会过于执着梦境。清玥将过往看得太重,因离开凤凰山的这些年她身边并没有什么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庄严神祗眉目间尽是悲悯,“她还年轻,不应该守着死去的我们耗尽一生,西宫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她不过是西宫鼎看作过往的依托……”
“清玥聪慧,既选择进入锁妖塔,定然晓得你对她意味着什么。”
“其实记忆并没有那么重要,需要记得的都印在灵魂处了不是吗?你也无需介怀,日后,多劳费心了。”
凤祁神君起身欲走,手指搭上门框时,景夜见他身形顿了顿,随即收回望向床边的视线,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回头。
“小九……”凤祁神君稍作停顿,似叹了口气,并未说出想说的话。
景夜望着至高无上的神祗一步步离开视线,不禁慨叹。就算是能洞悉一切的神君,也有无可奈何的事。其实他大致明白凤祁神君想要说什么,想要保全渡迁,却也晓得长念不会对他出手,否则三百年前也不会修为尽失。心疼小徒弟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的选择,他这个当师父的早就无从干涉。
风乍起,雨微凉,景夜走到窗边掩上窗户。房间里燃着的是梵境檀香,飘渺的气味伴着窗缝里飘进的清新气息让床上的那一个睡得安稳无比。
景夜走近看着面前安静的睡颜,眉眼间不知觉柔和了许多。
离境的出口在锁妖塔,但需得他用法力冲开结界的束缚,前几日凤祁神君这样告诉他。他一个魔君,身上又有凤凰山的护体金罩,自然没什么大碍。待一切办妥后,他正欲回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却在空气中嗅到熟悉的气味。还有……不算陌生的血腥味。
等他找到她时,让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的画面在面前清晰地上演,白衣黑发,清姿雪貌的那个人正无力地倚在墙壁上,素来不离手的凰翎被随意地丢在一旁。不知道是如何走近她的,只知道待颤巍巍的手指触及到微弱呼吸时的那种狂喜。
“我既欢喜你去找我,却又不喜欢你去找我。”景夜温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轻柔说道。
“你师父说得对,记忆跟过往并不重要,你好好活着就好了。”
梦中万事改,被施咒护住元神正沉睡着的长念并不知晓自己已然离开离境,更不知道外面等着她的是无力改变的现实。
一干弟子无趣地陪着师父他老人家在古树下打坐,除了渊恒正襟危坐着,其余皆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
凤祁神君微微眯着眼,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怅然,“不知清玥他们几个在西天梵境惹祸没?”
几个徒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正经的渊恒都睁开了眼等待下文。
曦则赶紧坐好,恭敬说道:“师父可是想念师弟师妹们了?”
凤祁神君抬眼望着远处,手指上正盘旋着将将落下的树叶,他轻笑:“是有些想,曦则去将他们带回来罢,西天梵境的苦修可别将他们修傻了才好。”
凤祁神君说完便起身离去,剩余的弟子们目送师父离开后,这才叽叽喳喳地乱作一团。
胧泽搭上刚回山的二师兄阗颜不住抱怨:“师兄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师妹他们不在我们三个过得有多清苦。”
渊恒懒懒抬眼,没好气道:“那是你。”
曦则闻言沉思,“我怎么记得这段时间我们过得不是很无聊,好似有谁来过凤凰山?”
胧泽眉头一皱,旋即反驳道:“大师兄你记错了,不可能,这段时间不曾有谁来过。”
渊恒也点头,“确实没有。”
头顶天空碧蓝依旧,古树上的树叶随风摇曳,曦则拍了拍脑袋,困惑不已,果真是年纪大了连事情都记不准?他奋力地甩甩脑袋,还是快些去将那几个小混蛋接回来的好,不然真得如师父所说了。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歌谣,似谁的挽歌,又似谁的悲伤哭泣,火红的凤凰花随风起舞,似与歌声相互应和,又似独自凄惶不已。古树下的师兄弟们皆仰着脑袋任那悲伤歌谣在上空飘荡,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那一字一句的歌谣打在心头。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不明白,所谓万劫无期,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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