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金戈铁马议终南 日月庄主伏顽生
姜峰听到四令童背叛断剑追魂之说，心头剧震，却依然保持着平静。
拂柳未等江方出口，抢先言道：“一个人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独尊天下，号令江湖，有此野心者，必将玩火自焚，终将走上黄泉绝路，四令童背叛于他，原是脱离苦海。对断剑追魂而言，应该早绝称雄之念，以此为警，若真要一意孤行到底，也必将引起天下武林之愤恨，终结恶果。”
“不错。”姜峰虽不知四令童为何背叛、何时背叛的，但对断剑追魂之作为也颇是感到可恶，凡是天下正义之士对其作为又有谁不深恶痛绝？于是就事论事道，“四令童脱离终南门，原是武林道义之体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古皆然，断剑追魂若立足光大终南一门，原是无可非议，但要残害无辜，屡出毒计，不择手段来达到其称霸大业，就已背离了武林道义，就是与天下武林公然为敌，这是将他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难有退路。四令童叛离终南，是天下武林所欢迎和支持的。”略一沉思，续道，“如今终南山已成为天下武林聚会点，人人志在武林四珍，而相互残杀，却没一人见到了武林四珍，如再不终止此夺宝风波，不知又有多少武林豪杰死在其中。断剑老儿，忒也可恶。”姜峰言毕气愤不已。
“武林四珍，原是降魔卫道的至上珍宝，可一被奸人所用，竟成杀我武林的残毒利器，何至于斯？”孔少梦激动之余，一张玉面胀得通红，“惟今之计，是如何联合正道人士，立刻终止为奸人所用的图谋。‘我不除奸，奸必害我’，无数古训先例跃然在前，我们不能再等了。”
“不错，断剑老儿座下的四令童甘心折臂叛离终南，可见断剑追魂之作为已至人神共愤，但要除魔卫道，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而今天下已成三足鼎立之状。日月山庄屹立江湖数百年，其势已为武林公认第一，正义联盟虽是更名不久，但因二十年的黑道基业，长江以北大片土地已为其所统，而今又更名正义联盟，也当属除奸之中坚力量集团。”而此时姜峰冷哼了一声，显是因为黑道联盟曾毁了铸刀派一事，心中有些生气，可江方却未注意，继续道，“而万花坳虽在二十年前匿名隐踪，但其基本势力未受损伤，又历经二十年的苦心培植，力量也是不可小觑。这三股势力均属正义之师，我们当联合他们，以伐奸人。如今，万花坳大队人马已向终南进发，不日将赶上我们，而正义联盟与日月山庄依然按兵未动，我们当即刻告之天下，合而克之。”江方一拳轻捶桌面，目视在座的每一人。
话刚落音，拂柳与秋月见有这等活骨舒筋的机会，立即附合道：“是啊，是啊，告之天下，合而克之。”拂柳前番听江方要上终南报仇，深恐人单势孤，江方身遭不测，而现在被此言一提，方才知道大有可为，不由喜色溢面。
江方又道：“正义联盟处，我将及时飞鸽告之，而日月山庄处……”言至于此，显然是因日月山庄远在长江之滨，难以一时联络，即使有千里火龙驹日夜兼程，也得半个多月，方才联络得上，而日月山庄即使获讯即刻赶往终南，也必是两月之后了，而在两月之间，又将有多少无辜惨死终南呢？
孔少梦连忙道：“方兄勿虑，本坳二十年前就与日月山庄交好，此次重出江湖，就先行告之彼庄，和睦共处，以除奸人，小妹此刻就可向其传书报讯，不行……此事应当先报与坳主，让坳主告之日月山庄方为上策，相信日月山庄获讯之后，会赶奔终南，以图共除奸人之大计。”然后又异常自信地道：“此事就包在小妹身上了。”谈到终南会战，大家同仇敌忾，一下把距离缩短了许多。
“好。”姜峰这时站起来，“同为武林人，除魔卫道，匹夫有责，原打算找到孔小姐，就打道回府，逢此武林浩劫，姜峰虽是能力不济，不自量力也要去会一会断剑老儿，以尽绵薄之力。”
一群江湖儿女，就这样决定了一件武林大事的行动，他们会成功吗？江方忽对姜峰道：“姜兄指力当真了得，若非小弟脸皮较厚，怕不被你那一指弹破了一张俊脸。”
大家这才仔细看向其面部，只觉一点红印跃然额间，姜峰微笑道：“只是小惩你口舌之罪。”江方立即道：“可你是弹指在先，我绕舌在后啊？”姜峰大笑道：“那是我有先见之明。江少侠。”众人皆大笑。
江方听得“少侠”二字，便道：“诸位，我有个建议，不知能否采纳？”
“什么建议？”
“终南一战，将我们捆在了一块，大家同仇敌忾，我想称呼是否应该改变一下，比如我这‘江少侠’三字再不可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又何必如此见外呢？因此我建议，大家按年龄大小而称兄弟姐妹如何？”
又是拂柳与秋月最先叫好，余人更无异议，当下各家报出自个年龄，效古人作为，结为兄妹。姜峰为大哥，孔少梦略比江方要大，是为二姐，江方为三弟，拂柳又比江方略小，是为四妹，以下是春花、夏雨、秋月，最后冬雪只好屈为八妹了。
倒是江方的年龄出了众人意外，众姐妹先前都认为他要比孔少梦大，可稳做二哥，却不料反小于孔少梦，做了二弟。
这么一闹，饭馆显得特别热闹，二男六女竟忘记了吃饭菜，尤其是众女乍聚一堂，又初结金兰，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没了，姜峰与江方连话茬也接不上，只有静坐聆听，没奈何地相对摇头。
许久许久，她们的声音才渐渐低了，逐渐平静下来，姜峰环视众人道：“咱们八人，既以兄弟姐妹相称，此次行动又事关重大，应当有个称呼才对，否则显得师出无名。二妹，三弟，你们认为呢？”
“此言正合我意。”孔少梦缓缓而言，“只是应当叫什么呢？”
“八人帮。”拂柳象是早已成竹在胸，道，“叫‘八人帮’，原因有三，其一，意指咱们八人此后互帮互助，患难与共，生死不渝；其二，终南决战在即，咱们八人相互之间，不仅应有武林道义，还当体现出兄妹情谊、荣辱与共的决心，在这次决战中，任何人也不能堕了‘八人帮’之名，丢了‘八人帮’之脸，使每位兄弟姐妹，时刻记住自己是‘八人帮’的一员，维护‘八人帮’的声名；其三，‘八人帮’之名，既平凡又切合实际，毫无骄狂虚华之气。此次终南会战，正如大哥所言，真是事关重大，这就要求我们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去对待咱们八人帮即将面对的困难。”言毕，妙目传神，问：“各位兄妹意下如何？”
“好一个八人帮。好好好。”江方首先叫好，高喝，“小二……”小二立即趋步过来，垂首侍候。
“拿八只碗来，倒上凉水。”小二转瞬间送上碗来，江方与众兄妹端上碗，姜峰高喊：“誓与八人帮共存亡，誓死不负八人帮，若违此誓，有如此碗。”仰头咕嘟喝干凉水，将碗向地上一掷，碗应声摔得粉碎。
另七人也同时高喊，同时喝干，又同时摔碗。只有那誓言与摔碗声在饭馆里久久回荡。
八人帮轻视了断剑追魂的势力，同时又高估了武林正义的力量，走出了——坚定地走出了除魔卫道的第一步。
八人帮的成立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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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双方战得难舍难分，神情均是极为狼狈。
一方是韦如烟所带领的天鹰教，一边是由司徒风与上官楠领导的地狱门。
韦如烟望着当前的二人，不由十分惊异，这地狱门虽说在江湖上极其了得，但他没想到竟是如此难以摆平，这一次突袭看样子又无法得手了。
司徒风这时道：“韦副教主，本门与贵教向无恩怨，难不成真要大动干戈？”雨声中说来不急不缓，吐词依然极其清晰，看来这司徒风以一介女流执掌地狱门，当真有其独到之处。
“司徒门主，我已经劝告你了，终南山是贵门的葬身之地，武林三珍非本教莫属，你们如果趁早识趣，就请回去吧，如果一定要一意孤行，那韦某只有得罪了。”这韦如烟原本带足了迷魂硝烟，可这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全身已经淋湿，那硝烟也早被雨浸透了，半分作用也发挥不了，但势如骑虎，又不得不为之。
“既是如此，那本门也只好接下了。”司徒风一声大喊，“上！”门下弟子一齐围将上来，将韦如烟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知，天鹰教大多倚靠其天鹰爪和迷魂硝烟逞威于武林，而此时，一向倚重的迷魂硝烟失却了发挥的机会，而一向屡试不误的天鹰爪碰上地狱门的暗青子更是难以发挥用途，偏偏他们向来又不以人多为重，此时只得全然处于下风，自食恶果。
地狱门此次前往终南，人多势众又浩浩荡荡，一番交战是越战越勇，相比之下，天鹰教的弟子，却是叫苦连天，不一会又倒下了好几个。
正在这时，眼见天鹰教已经撑不下去了，突听一声断喝传来：“住手！”
这一声喝，如晴天霹雳般震耳欲聋，听来极是沉稳，自带一种威严。
众人投目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入目惊心，一个蓑衣老人站在那棵柳树前，蓑衣上日月分明。
地狱门主司徒风一见来人，不由一怔，还未说话，可笑韦如烟虽是出身江湖已不少时间，但当前之人他委实不识得，只是从那衣着上分辨出来了：“阁下莫非是日月山庄郝庄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韦副教主逆天而行，在江湖上已造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难道武林三珍就能让你如此疯狂吗？”日月山庄郝九仝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在江湖上行走，就算他手下的日月特使也是很少现形，目前只有他庄下的右护法韩文选因长期在江湖上走动，因此极有名声，传言此人武功极是了得，而日月山庄内其它高手，平时根本就见不上，而郝九仝做为一庄之主，更是不易见得，尤其是此时郝九仝站在雨下，竟然一滴雨也没打落在他的身上，显露出他一身不可一世的武功，更是让人敬佩不已。
郝九仝此时就象身上罩了个金钟一样，滴雨不进，显然他此时以深厚的内功，逼住了雨滴的进入，更为出奇的是，他的脚一直就是离开地面有一寸多，鞋底也是毫无滴雨寸泥，但他站在那里，就象站在地上那么自然，那么轻松。
当前这些人，不知是哪生修来的福份，却亲眼见到了江湖中执掌武林牛耳的日月庄主郝九仝。日月山庄积数百年基业之恩威，向来有如武林盟主般为人所敬重，一般人轻易见不上。
听到郝九仝对其所说之话，韦如烟虽是听闻他武功非凡，但事实上从未亲见，虽是郝九仝展露了那滴雨寸泥不沾的功夫已是高强，但临此情此景，哪能听得进去其劝告之语，反而是反唇相讥道：“郝大庄主大驾，不知有何见教？”在“庄主”之前加了个“大”字，似是恭维，实是有些不以为然。
郝九仝哪里会听不出来，但以其非同小可的盖世武功，哪里会与这个小辈计较，沉声道：“韦副教主言重了，见教不敢，只是你出道以来，因着武林三珍之事，伤害同道无数，就连那人间三老的祁才、缥缈真君及回春子之弟子何不依也惨遭毒手，你难道还不醒悟吗？”
“郝大庄主莫非要替天行道不成？”
“你太放肆了。没有你把人间三老毒害之事，如何有今天的武林浩劫，你竟还不知悔改，你太可恶了，本座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恶有恶报？”郝九仝正要出手，原本以他的身份，实是不易轻易动手的，但此时因着韦如烟竟然没把他放在眼中，不由他不生气。
司徒风此时道：“郝庄主，此等小贼早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就算那样也是咎由自取，不过以您的身份，犯不着与他动手，这等小事还是由我来打发吧？”
未等郝九仝说话，这时司徒风的师兄上官楠道：“门主休怒，此等不义之徒，就由青龙堂接下了。”说完大步向前，直逼过去。上官楠作为门主之师兄，武功并不在司徒风之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韦如烟这时竟还能嬉皮笑脸地道：“看来你们是要争相送死，好，韦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教的最高绝学。来吧！”似乎将上官楠一点也未看在眼中，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成抱臂之状，好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
雨仍在下着，路上已经越来越滑溜了。
在郝九仝面前，以上官楠一身武功，自是要自重身份，那些暗青子功夫已不好显露，一剑递出，刹时风云突变。
可那韦如烟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两个人就在那雨下斗了起来。
三五十个回合过去，两人斗得难分难解，这时韦如烟施展不出迷魂硝烟的厉害，而上官楠又因自身身份的不同，不想发暗青子功夫，这样二人只能以手上功夫互相攻击。
那韦如烟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上官楠却是叫苦不迭，要知他功夫虽是极为了得，一身暗青子功夫施展不出，却是威力减了不少。
此时又遇上了这韦如烟，其本身武功本就不弱，要胜他也是十分困难。
又斗得四十多个回合，两人仍自僵持不下。
这时，郝九仝道：“上官堂主，与这样的恶徒相斗，不必依什么武林规矩，把他毙于剑下，就是给武林造福。”
显然他见上官楠此时虽是越战越勇，但始终无法占了上风，是故说道，暗叫上官楠施展暗青子功夫，这地狱门乃是江湖上一大门派，暗青子功夫又独占鳌头，即使与数十年前的万花坳相比，也毫不逊色，如果一旦施展，那韦如烟显然转眼便会授首。
哪知，上官楠还未说话，可那韦如烟却先道：“看来郝庄主是要专门与韦某过不去了？”
“象你这样的大恶人，天下武林之中，人人得而诛之，我想无人不想杀尔而后快，又岂是本座一人如是想？哼，难不成我是专程帮忙？”试想，以韦如烟当年所为，缥缈真君与祁才二老被其用计害死，而何不依也因此悼妻而亡，进而造成武林轩然大波，如今更是终南浩劫在即，这基本就是他一手导致的。
“很好，能得郝大庄主如此厚待，韦某也就认命了，来吧，我看你们还有什么招要使出来，韦某一并接着就是了。”他话说得虽是轻松，但丝毫不敢大意，以郝九仝之能，要他一条小命，那是小菜一碟。
郝九仝此时已气得火冒三丈，更不答话，突然飘荡出去，那一飘身实是太快，就连司徒风与上官楠在侧，也是不及眨眼，那韦如烟便被郝九仝抓在手中，只听他厉声道：“如果那些人便是你的亲人，你难道便毫无一丝悲痛之心吗？自你将武林三珍弄到手后，有哪一天没有人被那三珍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别的暂且不说，那人间三老可是武林中少有的奇人异士，均被你弄得也撒手人寰，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是人吗？”说完之后便将韦如烟扔了出去。
这几句话别人听来倒没什么奇处，可韦如烟听后，真如醍醐灌顶般，顿如一个蔫了的茄子，深深被郝九仝那几句话说得不做声了，显是天人交战。
他想着想着，竟自先行滴下了泪水，双目再无光彩，全身上下顿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好象就那么一阵，他便已洗心革面了一般。
良久良久，终于听到他的话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吗？我错了……”那几句词语说得虽是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同时也只是重复的几句话，但听起来却是词意大不相同，先前说时他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想是不是错了，但到了最后，却是知道真的错了，历历往事浮现眼前，多少人因他而丧身于武林三珍之下，又有多少人因武林三珍之故而英年早逝、家破人亡。
终于他低下了头，泪流满面，显是痛苦之极。
“我哪是人啊……我真的不配做人……我禽兽不如啊……我……我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最后终至不再说话，哽咽不语。突然之间，韦如烟突地举掌击向自身头颅。
未及头颅，那一掌便被原本远在几丈之外，却又一下飘到身前的郝九仝拿在手中，他一动不能动。
韦如烟那坚定的神色，看向郝九仝大声道：“你便让我去死吧，我早该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人终归是要死的。你便真的死了，江湖之上也无一人惋惜于你，只能说你死得太晚了，你害人太多了。”郝九仝道，“死不足惜，但你死了对得起那些为你死去的江湖同道吗？”
“难道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韦如烟那坚定要死的信念瞬息间被扼杀得无影无踪，刹时万念俱灰，心灰意懒。
“死，对于任何人来讲，无非就是一个彻底的解脱；你死了，对于整个江湖来说，无非就是多死了一个人而已。如果你还有一丝悔过的话，就应该为江湖做点事，来尽可能的弥补你过去的罪过，你曾经确实罪大恶极，如要一心向死，那只能说你实是一个懦夫，一个不能面对自己过去的懦夫。”
“我还能做什么？”韦如烟喃喃道。
江湖之上，他实已犯下滔天大罪，谁还能相信他，他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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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柳未等江方出口，抢先言道：“一个人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独尊天下，号令江湖，有此野心者，必将玩火自焚，终将走上黄泉绝路，四令童背叛于他，原是脱离苦海。对断剑追魂而言，应该早绝称雄之念，以此为警，若真要一意孤行到底，也必将引起天下武林之愤恨，终结恶果。”
“不错。”姜峰虽不知四令童为何背叛、何时背叛的，但对断剑追魂之作为也颇是感到可恶，凡是天下正义之士对其作为又有谁不深恶痛绝？于是就事论事道，“四令童脱离终南门，原是武林道义之体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古皆然，断剑追魂若立足光大终南一门，原是无可非议，但要残害无辜，屡出毒计，不择手段来达到其称霸大业，就已背离了武林道义，就是与天下武林公然为敌，这是将他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难有退路。四令童叛离终南，是天下武林所欢迎和支持的。”略一沉思，续道，“如今终南山已成为天下武林聚会点，人人志在武林四珍，而相互残杀，却没一人见到了武林四珍，如再不终止此夺宝风波，不知又有多少武林豪杰死在其中。断剑老儿，忒也可恶。”姜峰言毕气愤不已。
“武林四珍，原是降魔卫道的至上珍宝，可一被奸人所用，竟成杀我武林的残毒利器，何至于斯？”孔少梦激动之余，一张玉面胀得通红，“惟今之计，是如何联合正道人士，立刻终止为奸人所用的图谋。‘我不除奸，奸必害我’，无数古训先例跃然在前，我们不能再等了。”
“不错，断剑老儿座下的四令童甘心折臂叛离终南，可见断剑追魂之作为已至人神共愤，但要除魔卫道，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而今天下已成三足鼎立之状。日月山庄屹立江湖数百年，其势已为武林公认第一，正义联盟虽是更名不久，但因二十年的黑道基业，长江以北大片土地已为其所统，而今又更名正义联盟，也当属除奸之中坚力量集团。”而此时姜峰冷哼了一声，显是因为黑道联盟曾毁了铸刀派一事，心中有些生气，可江方却未注意，继续道，“而万花坳虽在二十年前匿名隐踪，但其基本势力未受损伤，又历经二十年的苦心培植，力量也是不可小觑。这三股势力均属正义之师，我们当联合他们，以伐奸人。如今，万花坳大队人马已向终南进发，不日将赶上我们，而正义联盟与日月山庄依然按兵未动，我们当即刻告之天下，合而克之。”江方一拳轻捶桌面，目视在座的每一人。
话刚落音，拂柳与秋月见有这等活骨舒筋的机会，立即附合道：“是啊，是啊，告之天下，合而克之。”拂柳前番听江方要上终南报仇，深恐人单势孤，江方身遭不测，而现在被此言一提，方才知道大有可为，不由喜色溢面。
江方又道：“正义联盟处，我将及时飞鸽告之，而日月山庄处……”言至于此，显然是因日月山庄远在长江之滨，难以一时联络，即使有千里火龙驹日夜兼程，也得半个多月，方才联络得上，而日月山庄即使获讯即刻赶往终南，也必是两月之后了，而在两月之间，又将有多少无辜惨死终南呢？
孔少梦连忙道：“方兄勿虑，本坳二十年前就与日月山庄交好，此次重出江湖，就先行告之彼庄，和睦共处，以除奸人，小妹此刻就可向其传书报讯，不行……此事应当先报与坳主，让坳主告之日月山庄方为上策，相信日月山庄获讯之后，会赶奔终南，以图共除奸人之大计。”然后又异常自信地道：“此事就包在小妹身上了。”谈到终南会战，大家同仇敌忾，一下把距离缩短了许多。
“好。”姜峰这时站起来，“同为武林人，除魔卫道，匹夫有责，原打算找到孔小姐，就打道回府，逢此武林浩劫，姜峰虽是能力不济，不自量力也要去会一会断剑老儿，以尽绵薄之力。”
一群江湖儿女，就这样决定了一件武林大事的行动，他们会成功吗？江方忽对姜峰道：“姜兄指力当真了得，若非小弟脸皮较厚，怕不被你那一指弹破了一张俊脸。”
大家这才仔细看向其面部，只觉一点红印跃然额间，姜峰微笑道：“只是小惩你口舌之罪。”江方立即道：“可你是弹指在先，我绕舌在后啊？”姜峰大笑道：“那是我有先见之明。江少侠。”众人皆大笑。
江方听得“少侠”二字，便道：“诸位，我有个建议，不知能否采纳？”
“什么建议？”
“终南一战，将我们捆在了一块，大家同仇敌忾，我想称呼是否应该改变一下，比如我这‘江少侠’三字再不可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又何必如此见外呢？因此我建议，大家按年龄大小而称兄弟姐妹如何？”
又是拂柳与秋月最先叫好，余人更无异议，当下各家报出自个年龄，效古人作为，结为兄妹。姜峰为大哥，孔少梦略比江方要大，是为二姐，江方为三弟，拂柳又比江方略小，是为四妹，以下是春花、夏雨、秋月，最后冬雪只好屈为八妹了。
倒是江方的年龄出了众人意外，众姐妹先前都认为他要比孔少梦大，可稳做二哥，却不料反小于孔少梦，做了二弟。
这么一闹，饭馆显得特别热闹，二男六女竟忘记了吃饭菜，尤其是众女乍聚一堂，又初结金兰，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没了，姜峰与江方连话茬也接不上，只有静坐聆听，没奈何地相对摇头。
许久许久，她们的声音才渐渐低了，逐渐平静下来，姜峰环视众人道：“咱们八人，既以兄弟姐妹相称，此次行动又事关重大，应当有个称呼才对，否则显得师出无名。二妹，三弟，你们认为呢？”
“此言正合我意。”孔少梦缓缓而言，“只是应当叫什么呢？”
“八人帮。”拂柳象是早已成竹在胸，道，“叫‘八人帮’，原因有三，其一，意指咱们八人此后互帮互助，患难与共，生死不渝；其二，终南决战在即，咱们八人相互之间，不仅应有武林道义，还当体现出兄妹情谊、荣辱与共的决心，在这次决战中，任何人也不能堕了‘八人帮’之名，丢了‘八人帮’之脸，使每位兄弟姐妹，时刻记住自己是‘八人帮’的一员，维护‘八人帮’的声名；其三，‘八人帮’之名，既平凡又切合实际，毫无骄狂虚华之气。此次终南会战，正如大哥所言，真是事关重大，这就要求我们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去对待咱们八人帮即将面对的困难。”言毕，妙目传神，问：“各位兄妹意下如何？”
“好一个八人帮。好好好。”江方首先叫好，高喝，“小二……”小二立即趋步过来，垂首侍候。
“拿八只碗来，倒上凉水。”小二转瞬间送上碗来，江方与众兄妹端上碗，姜峰高喊：“誓与八人帮共存亡，誓死不负八人帮，若违此誓，有如此碗。”仰头咕嘟喝干凉水，将碗向地上一掷，碗应声摔得粉碎。
另七人也同时高喊，同时喝干，又同时摔碗。只有那誓言与摔碗声在饭馆里久久回荡。
八人帮轻视了断剑追魂的势力，同时又高估了武林正义的力量，走出了——坚定地走出了除魔卫道的第一步。
八人帮的成立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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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双方战得难舍难分，神情均是极为狼狈。
一方是韦如烟所带领的天鹰教，一边是由司徒风与上官楠领导的地狱门。
韦如烟望着当前的二人，不由十分惊异，这地狱门虽说在江湖上极其了得，但他没想到竟是如此难以摆平，这一次突袭看样子又无法得手了。
司徒风这时道：“韦副教主，本门与贵教向无恩怨，难不成真要大动干戈？”雨声中说来不急不缓，吐词依然极其清晰，看来这司徒风以一介女流执掌地狱门，当真有其独到之处。
“司徒门主，我已经劝告你了，终南山是贵门的葬身之地，武林三珍非本教莫属，你们如果趁早识趣，就请回去吧，如果一定要一意孤行，那韦某只有得罪了。”这韦如烟原本带足了迷魂硝烟，可这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全身已经淋湿，那硝烟也早被雨浸透了，半分作用也发挥不了，但势如骑虎，又不得不为之。
“既是如此，那本门也只好接下了。”司徒风一声大喊，“上！”门下弟子一齐围将上来，将韦如烟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知，天鹰教大多倚靠其天鹰爪和迷魂硝烟逞威于武林，而此时，一向倚重的迷魂硝烟失却了发挥的机会，而一向屡试不误的天鹰爪碰上地狱门的暗青子更是难以发挥用途，偏偏他们向来又不以人多为重，此时只得全然处于下风，自食恶果。
地狱门此次前往终南，人多势众又浩浩荡荡，一番交战是越战越勇，相比之下，天鹰教的弟子，却是叫苦连天，不一会又倒下了好几个。
正在这时，眼见天鹰教已经撑不下去了，突听一声断喝传来：“住手！”
这一声喝，如晴天霹雳般震耳欲聋，听来极是沉稳，自带一种威严。
众人投目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入目惊心，一个蓑衣老人站在那棵柳树前，蓑衣上日月分明。
地狱门主司徒风一见来人，不由一怔，还未说话，可笑韦如烟虽是出身江湖已不少时间，但当前之人他委实不识得，只是从那衣着上分辨出来了：“阁下莫非是日月山庄郝庄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韦副教主逆天而行，在江湖上已造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难道武林三珍就能让你如此疯狂吗？”日月山庄郝九仝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在江湖上行走，就算他手下的日月特使也是很少现形，目前只有他庄下的右护法韩文选因长期在江湖上走动，因此极有名声，传言此人武功极是了得，而日月山庄内其它高手，平时根本就见不上，而郝九仝做为一庄之主，更是不易见得，尤其是此时郝九仝站在雨下，竟然一滴雨也没打落在他的身上，显露出他一身不可一世的武功，更是让人敬佩不已。
郝九仝此时就象身上罩了个金钟一样，滴雨不进，显然他此时以深厚的内功，逼住了雨滴的进入，更为出奇的是，他的脚一直就是离开地面有一寸多，鞋底也是毫无滴雨寸泥，但他站在那里，就象站在地上那么自然，那么轻松。
当前这些人，不知是哪生修来的福份，却亲眼见到了江湖中执掌武林牛耳的日月庄主郝九仝。日月山庄积数百年基业之恩威，向来有如武林盟主般为人所敬重，一般人轻易见不上。
听到郝九仝对其所说之话，韦如烟虽是听闻他武功非凡，但事实上从未亲见，虽是郝九仝展露了那滴雨寸泥不沾的功夫已是高强，但临此情此景，哪能听得进去其劝告之语，反而是反唇相讥道：“郝大庄主大驾，不知有何见教？”在“庄主”之前加了个“大”字，似是恭维，实是有些不以为然。
郝九仝哪里会听不出来，但以其非同小可的盖世武功，哪里会与这个小辈计较，沉声道：“韦副教主言重了，见教不敢，只是你出道以来，因着武林三珍之事，伤害同道无数，就连那人间三老的祁才、缥缈真君及回春子之弟子何不依也惨遭毒手，你难道还不醒悟吗？”
“郝大庄主莫非要替天行道不成？”
“你太放肆了。没有你把人间三老毒害之事，如何有今天的武林浩劫，你竟还不知悔改，你太可恶了，本座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恶有恶报？”郝九仝正要出手，原本以他的身份，实是不易轻易动手的，但此时因着韦如烟竟然没把他放在眼中，不由他不生气。
司徒风此时道：“郝庄主，此等小贼早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就算那样也是咎由自取，不过以您的身份，犯不着与他动手，这等小事还是由我来打发吧？”
未等郝九仝说话，这时司徒风的师兄上官楠道：“门主休怒，此等不义之徒，就由青龙堂接下了。”说完大步向前，直逼过去。上官楠作为门主之师兄，武功并不在司徒风之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韦如烟这时竟还能嬉皮笑脸地道：“看来你们是要争相送死，好，韦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教的最高绝学。来吧！”似乎将上官楠一点也未看在眼中，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成抱臂之状，好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
雨仍在下着，路上已经越来越滑溜了。
在郝九仝面前，以上官楠一身武功，自是要自重身份，那些暗青子功夫已不好显露，一剑递出，刹时风云突变。
可那韦如烟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两个人就在那雨下斗了起来。
三五十个回合过去，两人斗得难分难解，这时韦如烟施展不出迷魂硝烟的厉害，而上官楠又因自身身份的不同，不想发暗青子功夫，这样二人只能以手上功夫互相攻击。
那韦如烟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上官楠却是叫苦不迭，要知他功夫虽是极为了得，一身暗青子功夫施展不出，却是威力减了不少。
此时又遇上了这韦如烟，其本身武功本就不弱，要胜他也是十分困难。
又斗得四十多个回合，两人仍自僵持不下。
这时，郝九仝道：“上官堂主，与这样的恶徒相斗，不必依什么武林规矩，把他毙于剑下，就是给武林造福。”
显然他见上官楠此时虽是越战越勇，但始终无法占了上风，是故说道，暗叫上官楠施展暗青子功夫，这地狱门乃是江湖上一大门派，暗青子功夫又独占鳌头，即使与数十年前的万花坳相比，也毫不逊色，如果一旦施展，那韦如烟显然转眼便会授首。
哪知，上官楠还未说话，可那韦如烟却先道：“看来郝庄主是要专门与韦某过不去了？”
“象你这样的大恶人，天下武林之中，人人得而诛之，我想无人不想杀尔而后快，又岂是本座一人如是想？哼，难不成我是专程帮忙？”试想，以韦如烟当年所为，缥缈真君与祁才二老被其用计害死，而何不依也因此悼妻而亡，进而造成武林轩然大波，如今更是终南浩劫在即，这基本就是他一手导致的。
“很好，能得郝大庄主如此厚待，韦某也就认命了，来吧，我看你们还有什么招要使出来，韦某一并接着就是了。”他话说得虽是轻松，但丝毫不敢大意，以郝九仝之能，要他一条小命，那是小菜一碟。
郝九仝此时已气得火冒三丈，更不答话，突然飘荡出去，那一飘身实是太快，就连司徒风与上官楠在侧，也是不及眨眼，那韦如烟便被郝九仝抓在手中，只听他厉声道：“如果那些人便是你的亲人，你难道便毫无一丝悲痛之心吗？自你将武林三珍弄到手后，有哪一天没有人被那三珍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别的暂且不说，那人间三老可是武林中少有的奇人异士，均被你弄得也撒手人寰，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是人吗？”说完之后便将韦如烟扔了出去。
这几句话别人听来倒没什么奇处，可韦如烟听后，真如醍醐灌顶般，顿如一个蔫了的茄子，深深被郝九仝那几句话说得不做声了，显是天人交战。
他想着想着，竟自先行滴下了泪水，双目再无光彩，全身上下顿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好象就那么一阵，他便已洗心革面了一般。
良久良久，终于听到他的话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吗？我错了……”那几句词语说得虽是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同时也只是重复的几句话，但听起来却是词意大不相同，先前说时他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想是不是错了，但到了最后，却是知道真的错了，历历往事浮现眼前，多少人因他而丧身于武林三珍之下，又有多少人因武林三珍之故而英年早逝、家破人亡。
终于他低下了头，泪流满面，显是痛苦之极。
“我哪是人啊……我真的不配做人……我禽兽不如啊……我……我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最后终至不再说话，哽咽不语。突然之间，韦如烟突地举掌击向自身头颅。
未及头颅，那一掌便被原本远在几丈之外，却又一下飘到身前的郝九仝拿在手中，他一动不能动。
韦如烟那坚定的神色，看向郝九仝大声道：“你便让我去死吧，我早该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人终归是要死的。你便真的死了，江湖之上也无一人惋惜于你，只能说你死得太晚了，你害人太多了。”郝九仝道，“死不足惜，但你死了对得起那些为你死去的江湖同道吗？”
“难道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韦如烟那坚定要死的信念瞬息间被扼杀得无影无踪，刹时万念俱灰，心灰意懒。
“死，对于任何人来讲，无非就是一个彻底的解脱；你死了，对于整个江湖来说，无非就是多死了一个人而已。如果你还有一丝悔过的话，就应该为江湖做点事，来尽可能的弥补你过去的罪过，你曾经确实罪大恶极，如要一心向死，那只能说你实是一个懦夫，一个不能面对自己过去的懦夫。”
“我还能做什么？”韦如烟喃喃道。
江湖之上，他实已犯下滔天大罪，谁还能相信他，他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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