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白眉妖神艺惊人 玉扇江方逢作戏
人马均在空中，就已接下了十多招，马儿这一跃才算结束，方才落下地来，四蹄乍触地面，就又腾了起来，眨眼间就冲过了这一道人墙，但黑道联盟中人岂会就此甘心，十数人竟用上绝妙之轻功，跟上江方又杀将而来，更有人发来暗器类的物件。黑道中人用之暗器，皆是喂毒之物，触之则亡，歹毒之极。
江方曾尝过拂柳飞刀的厉害，此时犹有余悸，何况黑道之暗器更比飞刀要小要毒。他眼睛一闭，只好等死。乍闭倏睁，他突地想起杀父之仇未报，岂可就此而亡。当下打开玉扇，又是一阵狂挥，直将当年草圣张旭及怀素和尚的狂草书法之精华神韵使将出来，刹时之间，物我两忘，意在挥扇。
坐骑毕竟是千里神驹，江方也才挥出二三十招后，就已将黑道之人抛在了后面，并且尚有数人受伤，显然是中了器械或暗器，远远传出几声惨叫，江方却根本没听见，一心一意仍在挥扇。又奔出一两里地，仍自挥个不停。
终于挥势渐缓，终于不挥了，他已挥出一身热汗，收起玉扇，正要解开衣扣透透风，耳后突传来一句话：“是该休息了。”这句话就响在耳边，那个人就在身后。江方这一惊非同小可，刚吐出的一口气后几乎忘记了吸气，急忙说：“好功夫！”此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身后，听声音应是坐在马背上，有此身手者，要杀自己简直就易如翻掌。
“别人都这么说，我也这样认为。”身后人似是对自己功夫颇是自信。“阁下何方高人？”江方此时反倒不怕了，哪知话才出口，背部就中了一记重掌，直将他掼将下马，那人道：“你自己看吧。”猝不及防，江方肩头先自着地，刚好摔在一个圆石上，顿时皮破血流，忍痛抱肩抬起头看去。
那马这时似才发觉坐自己背上的另有他人，“咴威……”一声长嘶，前蹄弹起老高，整个马背几乎直立而起，意似要摔那人下来，可那人仍稳稳坐在上面，就象是贴在马背上了一样。江方看得清楚，那竟是一个浑身全白的老人，但见他轻轻飘落地面，点尘不惊，神态从容，却有一分妖邪之气。
这个老人，竟是拂柳遇上的那位，但江方一见到他就顿生厌恶，不屑地大吃一惊：“原来是白眉妖神，二十年前风云江湖，残害天下无辜的厉空雱，幸甚幸甚！”勉强站了起来。
白眉妖神厉空雱，二十年前因其心性残忍，杀人无数，终于引起黑白二道与正邪两派之盛怒，集结了当年的四十七名武林顶尖高手，围杀于他。四十七名高手，原非朋友，但为了除掉厉空雱，同仇敌忾，费尽心机，自那年开始，厉空雱及四十七名高手终未再现形江湖，人们也认为他们同归于尽了。但卜伦当时谈及那一场恶战，也深感不安道：“以白眉妖神之武功，四十七名高手联手，完全可以将之致死，但以其心计，却非四十七名高手所能及，后果委实难以预料。”
江方站起来后道：“素闻阁下号称妖中之妖的妖中之神——白眉妖神，做事亦善亦恶，对人忽敌忽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有何不对？武林之中，谈妖色变，你却为何不变色？”口中的“妖”自是指的是自己，他说这句话时，飘离马背，妖气更甚，但江方却毫不为之所迫，又昂然道：“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是将入坟墓的垂暮之人，我却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你是一个大大的坏人恶人，我却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善良人，我为何要变色？”
江方反问：“你见到本少爷，又为何不变色？”咄咄逼人，不让厉空雱有说话的机会，又道，“百变无形，神偷无影，跨乘千里火龙驹，身穿白衣行天下的玉扇江方江少侠，那就是本人，知道不？讲出来吓你一大跳，是不是？”
江方说得天花乱坠，斜睨厉空雱，却见他反而微微露出笑意，既慈祥又妖邪，先自心中嘀咕：“这可如何是好？”脑子一转，眼珠子也投在了厉空雱身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故作无奈道：“你是谈扇色不变，我却谈妖不变色，真是难得呀难得，若是有酒，该当痛饮一场才是，这里没有酒，我俩只有等到下次见面才喝这碗酒了。后会有期。”也不抱拳，却径直向千里马身边走去，意似离去。
这几步看上去悠闲得很，实际步子特大，此时江方恨不得插上双翅飞离而去。可惜，左脚才踏上蹬脚处，那厉空雱已悄无声息，状若鬼魅般飘落在马身的那一边，仍然带着浅浅的笑道：“江少侠，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幸会，幸会。”好象一对久别的知音一样，别过至少一二十年，连笑容都显得那么勉强。
江方也不得不笑，这笑比哭看来更令人难受。“上次的酒无论如何也得喝了。”厉空雱肯定地说道。“但我决定不会谈妖色变。”江方此时的脸色已然变了，但口气特硬。
“我也不会，但我会让你变色的。”隔着马，厉空雱向江方指来，这虚空点穴的手法，江方倒也一点不含糊，见要点自己哑穴，抖擞精神，奋力以指对指。
劲气交接，江方退了两步，那厉空雱却一动不动道：“我看还是先喝酒吧。”心下却也在暗惊江方之力道，“若非自己全力以赴，岂不要自取其辱？小小年纪，竟能至此，真不简单。”但脸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不露声色。
江方退后两步，血气上涌，心下好不骇异，听到他说喝酒，就似闻到了酒香，恨不得立即抱坛大饮一场。此时厉空雱却蓦地一指点到他哑穴上，待得发觉之时，却已是不及，只听见厉空雱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也让你尝尝有眼无珠的滋味。”
江方暗地想，我忘什么恩，负什么义了？可他没法说话，只有听的份。只听厉空雱继续道：“若非老夫相助，你还能在这里站着？早已被黑道中人以暗器毒死了，化成一滩污水而已。想不到你不但半个‘谢’字不讲，又不谈妖色变，反而要不辞而别。老夫现在就问你，你还是不是人？”
江方无从申辩，但对厉空雱当时救自己之事已经恍然，有他鼎力相助，甭说逃脱并不困难，就连要致死那十多人也是小事一桩。想当年，黑白两道，正邪二派四十七名一代高手围杀他，也是一败涂地，何况这十几个人？
“若不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今个老夫便要了你的小命。”江方听得心中千万遍地问厉空雱，“女朋友？谁是我女朋友？他妈的老糊涂。”心里到了最后，却又骂起这个白老头，连厉空雱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是等他明白过来时，已躺在四蹄狂驰的马背鞍前，白老人驱马前驰。
躺在马上，江方只有听的份，厉空雱也就毫不客气，说了许许多多关于当年他的丰功伟绩，听到他杀死当年少林的三大高手之一笑罗汉，江方逐渐觉得他原来竟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厉空雱道：“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行踪飘忽的淫贼，长江南北，黄河东西，一片震惊，几大名门正派也先后派人追杀擒拿，但那淫贼神出鬼没，来去无影，几个月之间，不但连淫贼的模样都没找出头绪，却先后有数人被杀。当年我年轻气盛，自认功夫了得，决定要为武林除害，在我明查暗访间的一天晚上，遇上了笑罗汉。”言到此处，厉空雱已十分激动。
“杀人淫贼竟是这位号称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笑罗汉，我当时见笑罗汉残忍地杀死黄山下一对老年夫妻，胁迫对方女儿，一时实难相信，震惊武林的淫贼案竟是笑罗汉所为，看着他杀死老年夫妻俩，将那小丫头绑在一棵小树干上，将衣服一层层剥离……我冲了上去，将笑罗汉这个淫贼割了首级，那一战是我出江湖以来的第一场恶战，并从此成为天下追杀我的导火索……”
听到这里，江方虽是早不能言，但脸色却是毫不相信，“杀掉淫贼该是大功一件，怎会如同一项大罪般被追杀？”“那一战，笑罗汉被我杀死，但那姑娘也被我失手害死了。当我一场血战之后，名门正派几大高手均已来到，见笑罗汉饮血当场，那姑娘及父母均身首异处，竟指责我是那淫贼案的主凶。”
江方心下道：“笑罗汉乃一代有道高僧，其侠名远扬，清誉素著，若非亲见，又有谁会相信厉空雱的话，而认为笑罗汉就是淫贼？”想到当时情况之复杂，厉空雱之被指控为恶，实也在情理之中，不禁暗自同情他。
“若是今天，我是绝不会去管这劳什子事，想来想去，天下事谁又能管得完？还不如象现在一样，高兴干啥就干啥，自由自在多舒服，只恨当年我太年轻了，太过无知……”停了一下，“一夜之间，我从一个清清白白的青年侠客而沦为淫贼，天下武林纷至沓来，我天天就处在被追杀的生活中，那种生活是非人的生活啊。先前我只是极力逃避，但我能逃到哪去，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人人欲杀我而后快，我为了活下去，就只能杀人，杀人，杀人……”
“淫贼不除，武林不安。”当江方回忆起卜伦这句二十年前的江湖语，已完全可以想见厉空雱当年的处境，“他不杀人，人便杀他，为了生活，他只有杀人了。”没有人愿意死，但为了生活而杀人，厉空雱已别无选择。
“天底下的人都想杀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到了最后，连我自己也认为厉空雱就是淫妖，淫妖就是厉空雱，你相信吗？”江方哑穴突被解开，但其它穴道厉空雱仍是制住，江方对此已是喜极，憋了半天，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即道：“你便是厉空雱，厉空雱就是淫妖，已是不争的事实。”
——一人之力，岂可抗衡天下？一人之口，岂能堵住天下人之嘴？即便你是天下最好的人，但天下人都说你是坏人，你也百口莫辨，最终只好认了。江方依然横躺在鞍前，厉空雱却立即纠正道：“不对，在那种情况下，却有一个人相信我不是淫妖，你知道吗？”江方刹时变色，他不谈妖色变，却为有人相信厉空雱不是淫妖而变色，“这个人是谁？真是胆识过人的伟丈夫。”连厉空雱自己都相信了，别人又怎会不相信？连厉空雱自己都屈服了，别人何必去自讨没趣？若是没有力拒天下，扭转乾坤，有胆有识的英雄豪杰，谁还能不相信？
在那时，敢不相信者，简直就是与天下武林为敌，敢与天下武林公然为敌者，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个人是谁？“不，她不是胆识过人的伟丈夫，而是一个红颜弱女子，我生平的女朋友……嫚婵嫫。”
“白发魔女嫚婵嫫？”江方骇然。白眉妖神厉空雱，白发魔女嫚婵嫫，当年齐名江湖，号称“武林妖魔”，江方想不到说的竟是她，她虽不是什么伟丈夫，但至少不是一个弱女子。厉空雱已然知道江方之疑虑，唉声道：“一夜之间，我成了淫妖，可她根本不相信，公然站出来说我不是，那时，她不谙武功，清纯柔丽，但就是她面对天下武林，据理力争，企图为我昭雪耻辱，还我清白，但终是费尽心机，无力回天。”
江方默然。
“我与她一面躲避追杀，一面力图昭雪，几天下来，在第七夜竟都黑发变白发，连眉毛、汗毛、胡须都变白了。”江方暗自悚惧，“心神交瘁，为了活下去他们真是煞费苦心。”心下已是惴惴不安。
“我见她为此而致斯，毅然悄别了她，不愿连累她了，可是，在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竟无师自通了一门武功心法。”不用他说，江方已知那是“嫚婵嫫法”，“从此她暗中助我，我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屡次三番劝她别再找我，她却始终不从，我只好到处躲避她的跟踪，二十年来，我已不知躲了千万回，但每次都被她找到。而天下武林也就跟着她，几次都差点断送了我们的性命，我俩怒极而杀人，杀人……”厉空雱略有哽咽，但依然毫无表情。
一个是为了生活而杀人，一个是为了朋友而杀人。江方深为嫚婵嫫的一腔情意所感动，“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我若有此红颜，该多好啊。”蓦地想到了江拂柳，突地转念骂自己道：“江方啊江方，她可是你的妹妹，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混帐王八蛋。”
“二十年前那一役之后，我躲了起来，天下武林都认为我已战死该役了，逐渐忘掉了我，我终于也有了安静的时刻。她也不再找我了……”厉空雱怔怔地望着远方。江方突然问：“你想她吗？”
“想，想又有何用？我不愿她再为我受累了，不想也罢。”
“她想你吗？”
“……”厉空雱答不出来了，却突地又点了江方哑穴，鞭马前驰……
江方使劲挣扎，却也无济于事，深知厉空雱经那次恶战后，性情均自变了，变得敌友不分，善恶不明，但没变的是那份对嫚婵嫫的情意，瞬即又想到嫚婵嫫对他那份至死不渝，无怨无悔的痴情，也不禁倾慕有加。
想着，慕着，他又迷迷糊糊想到了江拂柳，想到了她的一颦一笑的娇憨，不让须眉的个性，又想到了那些书法室，从而想起了书法草圣张旭及怀素挥洒自如、无拘无束、随意挥毫的书法，心甚向往之，最后又联想到江世贞的书法。那日看江世贞书法时，他却只顾看文笔下的词意，反将其书法忽略了，现在逐一想起，才陡觉江世贞书法别具一格、自成一体，而傲啸群豪，一笔一画均独具匠心，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若是自己写字时的情景，执笔悬腕，意蕴于神，神蕴于笔，将个人之天性自毫尖挥洒而出，佳品不绝，迭宕不羁，好生惬意……
正想得出神之时，厉空雱突然道：“武林镇到了，我去看看。”也不管江方，下马就走。江方急忙跳下马，喝问：“前辈到武林镇何事？”他对厉空雱此时已是好感渐生，才改口叫“前辈”，武林镇是黑道联盟总舵之所在，厉空雱去干什么？一语乍出，厉空雱和江方都是一惊，“穴道是怎么被解开的？”
厉空雱一愣道：“你小子原来是假装的，算老夫看走眼了。武林镇非去不可，你去不去？”他竟不责怪江方。江方也自惊奇，暗想：“也许是厉空雱用力太小，受制时间不长。到了这时，受制时间一过，穴道自行解开的。”却没想到厉空雱之功夫异常邪门，非其本人不可解穴。
厉空雱道：“马先留在这儿，出来后再带走。”江方不由一愣，“为什么？”厉空雱并不答话，只好跟随而去。
走到镇前，只见武林镇竟然没有入镇之门，十二条街道各不相通，街内有街，街外有街，形成十二个圆圈，将黑道总舵之所在紧紧裹在最中间。这才知道牵着马儿，是无论如何进不了武林镇的，就象人要硬撞铜墙铁壁，是过不去的，但人可以施展轻身功夫，翻过去，马却不行了。“果然是武林镇，非武林人是进不了武林镇。能进镇中人，自是武林人，称之武林镇，当之无愧。”江方赞道，两人已偕行而进。
施展出飞檐走壁的功夫，二人来到武林镇最外面的一条街，站在街上，向镇中看去，一幢幢直耸云霄的楼阁映入眼帘，看得江方直觉得蓝天白云似乎还在那座古塔式的楼阁间游动，心下暗道：“黑道恁大的气派。”同时又为这牢不可破的武林镇之独特建造而起敬意与惧意。
进入武林镇中人，势必已全在黑道的掌握之中，要想干点出格的事，恐怕已走不出这铜墙铁壁般的武林镇。武林镇外围是城堡般的城墙，即便是武林中人，功夫不高也进不去的，而设计这座武林镇的人，花巨资建造这武林镇的首脑人物一定不是常人。
走在街上，看到的只有两样东西——人和器械，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器械，叫卖声此起彼伏，令人耳不旁怠，目不暇接，好不热闹。江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器械，心下好不诧异，这些器械都是哪来的？难不成黑道有个“器械铸造厂”？厉空雱淡淡道：“这些都是黑道这十几年的杰作，随着他们的势力越大，这里的武器也就越多，只是未免太过炫耀了。”
江方仔细看去，果然其中有许许多多的上乘佳品，如武当派的紫阳剑，昆仑派的降魔鞭，巫山的巫刀，少林的方丈禅杖，少林铲……这些都是归属黑道的门派之物。想到这些在二十年前尚称名门正派的帮派，今日却同侍黑道，心下总不是滋味。于是岔开话题问：“到武林镇有何事？”
“找龙送风索取报酬。”“什么报酬？”江方极是诧异，黑道联盟是十多年前成立的，而厉空雱在二十年前就已遁迹江湖，龙送风跟他怎会有什么交易，又如何会产生什么报酬？厉空雱不答，却走向了一个刀剑铺，拿起一柄剑，他冷冷问铺子里的人，“除了刀剑，还有什么？”
“除了刀剑，仍是刀剑。”这时江方也跟着上去，厉空雱突对那人道：“除了刀剑，还有死人，你铺子里死了一个人。”江方一怔，那人更是一激灵，凶霸霸问：“哪有死人？死人在哪？”
“先回答老夫的话，”这时又开始自称老夫了道，“这是什么剑？”那人看着那柄剑道：“这是十多年前‘天涯剑客’的天涯剑……”不等他说完，“天涯剑客在哪？”“在……”当那人说出一个字时，他却已看到了一双苍白有力的手，已感觉到了死人的存在，可已经太晚了。
看到的手是白眉妖神厉空雱的手，感觉中的死人却是他自己。天涯剑客所在地方也只能永远地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看见那人倒地，厉空雱松开了双手，笑了。那人的舌头吐得好长，眼珠瞪得几乎滚了出来。
厉空雱又笑了，眼睛一瞪，舌头一吐，扮了个滑稽的动作。笑容倏敛，手掌一挥，就要分尸。掌未落下，他突然拉起呆愣一旁的江方就走。因街道成圆圈形，二人绕过几个店铺，再看不见刚才的铺子时，厉空雱才道：“黑道果然厉害。”江方没作出任何反应，厉空雱只顾言道：“我才动手片刻就有危机，真不简单，真不简单啊……”等厉空雱说出第五个“真不简单”时，江方才问：“什么不简单？”“你没嗅到危机？”“没有啊！”厉空雱笑了道：“我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我的鼻子用处可大了。我这鼻子在二十年前就逐渐训练成了一等一的鼻子，从那时开始，只要我鼻子一嗅，就知道附近有无凶兆与危机，就知道哪儿安全可靠，刚才我就嗅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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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骑毕竟是千里神驹，江方也才挥出二三十招后，就已将黑道之人抛在了后面，并且尚有数人受伤，显然是中了器械或暗器，远远传出几声惨叫，江方却根本没听见，一心一意仍在挥扇。又奔出一两里地，仍自挥个不停。
终于挥势渐缓，终于不挥了，他已挥出一身热汗，收起玉扇，正要解开衣扣透透风，耳后突传来一句话：“是该休息了。”这句话就响在耳边，那个人就在身后。江方这一惊非同小可，刚吐出的一口气后几乎忘记了吸气，急忙说：“好功夫！”此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身后，听声音应是坐在马背上，有此身手者，要杀自己简直就易如翻掌。
“别人都这么说，我也这样认为。”身后人似是对自己功夫颇是自信。“阁下何方高人？”江方此时反倒不怕了，哪知话才出口，背部就中了一记重掌，直将他掼将下马，那人道：“你自己看吧。”猝不及防，江方肩头先自着地，刚好摔在一个圆石上，顿时皮破血流，忍痛抱肩抬起头看去。
那马这时似才发觉坐自己背上的另有他人，“咴威……”一声长嘶，前蹄弹起老高，整个马背几乎直立而起，意似要摔那人下来，可那人仍稳稳坐在上面，就象是贴在马背上了一样。江方看得清楚，那竟是一个浑身全白的老人，但见他轻轻飘落地面，点尘不惊，神态从容，却有一分妖邪之气。
这个老人，竟是拂柳遇上的那位，但江方一见到他就顿生厌恶，不屑地大吃一惊：“原来是白眉妖神，二十年前风云江湖，残害天下无辜的厉空雱，幸甚幸甚！”勉强站了起来。
白眉妖神厉空雱，二十年前因其心性残忍，杀人无数，终于引起黑白二道与正邪两派之盛怒，集结了当年的四十七名武林顶尖高手，围杀于他。四十七名高手，原非朋友，但为了除掉厉空雱，同仇敌忾，费尽心机，自那年开始，厉空雱及四十七名高手终未再现形江湖，人们也认为他们同归于尽了。但卜伦当时谈及那一场恶战，也深感不安道：“以白眉妖神之武功，四十七名高手联手，完全可以将之致死，但以其心计，却非四十七名高手所能及，后果委实难以预料。”
江方站起来后道：“素闻阁下号称妖中之妖的妖中之神——白眉妖神，做事亦善亦恶，对人忽敌忽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有何不对？武林之中，谈妖色变，你却为何不变色？”口中的“妖”自是指的是自己，他说这句话时，飘离马背，妖气更甚，但江方却毫不为之所迫，又昂然道：“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是将入坟墓的垂暮之人，我却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你是一个大大的坏人恶人，我却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善良人，我为何要变色？”
江方反问：“你见到本少爷，又为何不变色？”咄咄逼人，不让厉空雱有说话的机会，又道，“百变无形，神偷无影，跨乘千里火龙驹，身穿白衣行天下的玉扇江方江少侠，那就是本人，知道不？讲出来吓你一大跳，是不是？”
江方说得天花乱坠，斜睨厉空雱，却见他反而微微露出笑意，既慈祥又妖邪，先自心中嘀咕：“这可如何是好？”脑子一转，眼珠子也投在了厉空雱身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故作无奈道：“你是谈扇色不变，我却谈妖不变色，真是难得呀难得，若是有酒，该当痛饮一场才是，这里没有酒，我俩只有等到下次见面才喝这碗酒了。后会有期。”也不抱拳，却径直向千里马身边走去，意似离去。
这几步看上去悠闲得很，实际步子特大，此时江方恨不得插上双翅飞离而去。可惜，左脚才踏上蹬脚处，那厉空雱已悄无声息，状若鬼魅般飘落在马身的那一边，仍然带着浅浅的笑道：“江少侠，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幸会，幸会。”好象一对久别的知音一样，别过至少一二十年，连笑容都显得那么勉强。
江方也不得不笑，这笑比哭看来更令人难受。“上次的酒无论如何也得喝了。”厉空雱肯定地说道。“但我决定不会谈妖色变。”江方此时的脸色已然变了，但口气特硬。
“我也不会，但我会让你变色的。”隔着马，厉空雱向江方指来，这虚空点穴的手法，江方倒也一点不含糊，见要点自己哑穴，抖擞精神，奋力以指对指。
劲气交接，江方退了两步，那厉空雱却一动不动道：“我看还是先喝酒吧。”心下却也在暗惊江方之力道，“若非自己全力以赴，岂不要自取其辱？小小年纪，竟能至此，真不简单。”但脸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不露声色。
江方退后两步，血气上涌，心下好不骇异，听到他说喝酒，就似闻到了酒香，恨不得立即抱坛大饮一场。此时厉空雱却蓦地一指点到他哑穴上，待得发觉之时，却已是不及，只听见厉空雱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也让你尝尝有眼无珠的滋味。”
江方暗地想，我忘什么恩，负什么义了？可他没法说话，只有听的份。只听厉空雱继续道：“若非老夫相助，你还能在这里站着？早已被黑道中人以暗器毒死了，化成一滩污水而已。想不到你不但半个‘谢’字不讲，又不谈妖色变，反而要不辞而别。老夫现在就问你，你还是不是人？”
江方无从申辩，但对厉空雱当时救自己之事已经恍然，有他鼎力相助，甭说逃脱并不困难，就连要致死那十多人也是小事一桩。想当年，黑白两道，正邪二派四十七名一代高手围杀他，也是一败涂地，何况这十几个人？
“若不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今个老夫便要了你的小命。”江方听得心中千万遍地问厉空雱，“女朋友？谁是我女朋友？他妈的老糊涂。”心里到了最后，却又骂起这个白老头，连厉空雱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是等他明白过来时，已躺在四蹄狂驰的马背鞍前，白老人驱马前驰。
躺在马上，江方只有听的份，厉空雱也就毫不客气，说了许许多多关于当年他的丰功伟绩，听到他杀死当年少林的三大高手之一笑罗汉，江方逐渐觉得他原来竟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厉空雱道：“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行踪飘忽的淫贼，长江南北，黄河东西，一片震惊，几大名门正派也先后派人追杀擒拿，但那淫贼神出鬼没，来去无影，几个月之间，不但连淫贼的模样都没找出头绪，却先后有数人被杀。当年我年轻气盛，自认功夫了得，决定要为武林除害，在我明查暗访间的一天晚上，遇上了笑罗汉。”言到此处，厉空雱已十分激动。
“杀人淫贼竟是这位号称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笑罗汉，我当时见笑罗汉残忍地杀死黄山下一对老年夫妻，胁迫对方女儿，一时实难相信，震惊武林的淫贼案竟是笑罗汉所为，看着他杀死老年夫妻俩，将那小丫头绑在一棵小树干上，将衣服一层层剥离……我冲了上去，将笑罗汉这个淫贼割了首级，那一战是我出江湖以来的第一场恶战，并从此成为天下追杀我的导火索……”
听到这里，江方虽是早不能言，但脸色却是毫不相信，“杀掉淫贼该是大功一件，怎会如同一项大罪般被追杀？”“那一战，笑罗汉被我杀死，但那姑娘也被我失手害死了。当我一场血战之后，名门正派几大高手均已来到，见笑罗汉饮血当场，那姑娘及父母均身首异处，竟指责我是那淫贼案的主凶。”
江方心下道：“笑罗汉乃一代有道高僧，其侠名远扬，清誉素著，若非亲见，又有谁会相信厉空雱的话，而认为笑罗汉就是淫贼？”想到当时情况之复杂，厉空雱之被指控为恶，实也在情理之中，不禁暗自同情他。
“若是今天，我是绝不会去管这劳什子事，想来想去，天下事谁又能管得完？还不如象现在一样，高兴干啥就干啥，自由自在多舒服，只恨当年我太年轻了，太过无知……”停了一下，“一夜之间，我从一个清清白白的青年侠客而沦为淫贼，天下武林纷至沓来，我天天就处在被追杀的生活中，那种生活是非人的生活啊。先前我只是极力逃避，但我能逃到哪去，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人人欲杀我而后快，我为了活下去，就只能杀人，杀人，杀人……”
“淫贼不除，武林不安。”当江方回忆起卜伦这句二十年前的江湖语，已完全可以想见厉空雱当年的处境，“他不杀人，人便杀他，为了生活，他只有杀人了。”没有人愿意死，但为了生活而杀人，厉空雱已别无选择。
“天底下的人都想杀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到了最后，连我自己也认为厉空雱就是淫妖，淫妖就是厉空雱，你相信吗？”江方哑穴突被解开，但其它穴道厉空雱仍是制住，江方对此已是喜极，憋了半天，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即道：“你便是厉空雱，厉空雱就是淫妖，已是不争的事实。”
——一人之力，岂可抗衡天下？一人之口，岂能堵住天下人之嘴？即便你是天下最好的人，但天下人都说你是坏人，你也百口莫辨，最终只好认了。江方依然横躺在鞍前，厉空雱却立即纠正道：“不对，在那种情况下，却有一个人相信我不是淫妖，你知道吗？”江方刹时变色，他不谈妖色变，却为有人相信厉空雱不是淫妖而变色，“这个人是谁？真是胆识过人的伟丈夫。”连厉空雱自己都相信了，别人又怎会不相信？连厉空雱自己都屈服了，别人何必去自讨没趣？若是没有力拒天下，扭转乾坤，有胆有识的英雄豪杰，谁还能不相信？
在那时，敢不相信者，简直就是与天下武林为敌，敢与天下武林公然为敌者，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个人是谁？“不，她不是胆识过人的伟丈夫，而是一个红颜弱女子，我生平的女朋友……嫚婵嫫。”
“白发魔女嫚婵嫫？”江方骇然。白眉妖神厉空雱，白发魔女嫚婵嫫，当年齐名江湖，号称“武林妖魔”，江方想不到说的竟是她，她虽不是什么伟丈夫，但至少不是一个弱女子。厉空雱已然知道江方之疑虑，唉声道：“一夜之间，我成了淫妖，可她根本不相信，公然站出来说我不是，那时，她不谙武功，清纯柔丽，但就是她面对天下武林，据理力争，企图为我昭雪耻辱，还我清白，但终是费尽心机，无力回天。”
江方默然。
“我与她一面躲避追杀，一面力图昭雪，几天下来，在第七夜竟都黑发变白发，连眉毛、汗毛、胡须都变白了。”江方暗自悚惧，“心神交瘁，为了活下去他们真是煞费苦心。”心下已是惴惴不安。
“我见她为此而致斯，毅然悄别了她，不愿连累她了，可是，在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竟无师自通了一门武功心法。”不用他说，江方已知那是“嫚婵嫫法”，“从此她暗中助我，我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屡次三番劝她别再找我，她却始终不从，我只好到处躲避她的跟踪，二十年来，我已不知躲了千万回，但每次都被她找到。而天下武林也就跟着她，几次都差点断送了我们的性命，我俩怒极而杀人，杀人……”厉空雱略有哽咽，但依然毫无表情。
一个是为了生活而杀人，一个是为了朋友而杀人。江方深为嫚婵嫫的一腔情意所感动，“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我若有此红颜，该多好啊。”蓦地想到了江拂柳，突地转念骂自己道：“江方啊江方，她可是你的妹妹，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混帐王八蛋。”
“二十年前那一役之后，我躲了起来，天下武林都认为我已战死该役了，逐渐忘掉了我，我终于也有了安静的时刻。她也不再找我了……”厉空雱怔怔地望着远方。江方突然问：“你想她吗？”
“想，想又有何用？我不愿她再为我受累了，不想也罢。”
“她想你吗？”
“……”厉空雱答不出来了，却突地又点了江方哑穴，鞭马前驰……
江方使劲挣扎，却也无济于事，深知厉空雱经那次恶战后，性情均自变了，变得敌友不分，善恶不明，但没变的是那份对嫚婵嫫的情意，瞬即又想到嫚婵嫫对他那份至死不渝，无怨无悔的痴情，也不禁倾慕有加。
想着，慕着，他又迷迷糊糊想到了江拂柳，想到了她的一颦一笑的娇憨，不让须眉的个性，又想到了那些书法室，从而想起了书法草圣张旭及怀素挥洒自如、无拘无束、随意挥毫的书法，心甚向往之，最后又联想到江世贞的书法。那日看江世贞书法时，他却只顾看文笔下的词意，反将其书法忽略了，现在逐一想起，才陡觉江世贞书法别具一格、自成一体，而傲啸群豪，一笔一画均独具匠心，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若是自己写字时的情景，执笔悬腕，意蕴于神，神蕴于笔，将个人之天性自毫尖挥洒而出，佳品不绝，迭宕不羁，好生惬意……
正想得出神之时，厉空雱突然道：“武林镇到了，我去看看。”也不管江方，下马就走。江方急忙跳下马，喝问：“前辈到武林镇何事？”他对厉空雱此时已是好感渐生，才改口叫“前辈”，武林镇是黑道联盟总舵之所在，厉空雱去干什么？一语乍出，厉空雱和江方都是一惊，“穴道是怎么被解开的？”
厉空雱一愣道：“你小子原来是假装的，算老夫看走眼了。武林镇非去不可，你去不去？”他竟不责怪江方。江方也自惊奇，暗想：“也许是厉空雱用力太小，受制时间不长。到了这时，受制时间一过，穴道自行解开的。”却没想到厉空雱之功夫异常邪门，非其本人不可解穴。
厉空雱道：“马先留在这儿，出来后再带走。”江方不由一愣，“为什么？”厉空雱并不答话，只好跟随而去。
走到镇前，只见武林镇竟然没有入镇之门，十二条街道各不相通，街内有街，街外有街，形成十二个圆圈，将黑道总舵之所在紧紧裹在最中间。这才知道牵着马儿，是无论如何进不了武林镇的，就象人要硬撞铜墙铁壁，是过不去的，但人可以施展轻身功夫，翻过去，马却不行了。“果然是武林镇，非武林人是进不了武林镇。能进镇中人，自是武林人，称之武林镇，当之无愧。”江方赞道，两人已偕行而进。
施展出飞檐走壁的功夫，二人来到武林镇最外面的一条街，站在街上，向镇中看去，一幢幢直耸云霄的楼阁映入眼帘，看得江方直觉得蓝天白云似乎还在那座古塔式的楼阁间游动，心下暗道：“黑道恁大的气派。”同时又为这牢不可破的武林镇之独特建造而起敬意与惧意。
进入武林镇中人，势必已全在黑道的掌握之中，要想干点出格的事，恐怕已走不出这铜墙铁壁般的武林镇。武林镇外围是城堡般的城墙，即便是武林中人，功夫不高也进不去的，而设计这座武林镇的人，花巨资建造这武林镇的首脑人物一定不是常人。
走在街上，看到的只有两样东西——人和器械，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器械，叫卖声此起彼伏，令人耳不旁怠，目不暇接，好不热闹。江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器械，心下好不诧异，这些器械都是哪来的？难不成黑道有个“器械铸造厂”？厉空雱淡淡道：“这些都是黑道这十几年的杰作，随着他们的势力越大，这里的武器也就越多，只是未免太过炫耀了。”
江方仔细看去，果然其中有许许多多的上乘佳品，如武当派的紫阳剑，昆仑派的降魔鞭，巫山的巫刀，少林的方丈禅杖，少林铲……这些都是归属黑道的门派之物。想到这些在二十年前尚称名门正派的帮派，今日却同侍黑道，心下总不是滋味。于是岔开话题问：“到武林镇有何事？”
“找龙送风索取报酬。”“什么报酬？”江方极是诧异，黑道联盟是十多年前成立的，而厉空雱在二十年前就已遁迹江湖，龙送风跟他怎会有什么交易，又如何会产生什么报酬？厉空雱不答，却走向了一个刀剑铺，拿起一柄剑，他冷冷问铺子里的人，“除了刀剑，还有什么？”
“除了刀剑，仍是刀剑。”这时江方也跟着上去，厉空雱突对那人道：“除了刀剑，还有死人，你铺子里死了一个人。”江方一怔，那人更是一激灵，凶霸霸问：“哪有死人？死人在哪？”
“先回答老夫的话，”这时又开始自称老夫了道，“这是什么剑？”那人看着那柄剑道：“这是十多年前‘天涯剑客’的天涯剑……”不等他说完，“天涯剑客在哪？”“在……”当那人说出一个字时，他却已看到了一双苍白有力的手，已感觉到了死人的存在，可已经太晚了。
看到的手是白眉妖神厉空雱的手，感觉中的死人却是他自己。天涯剑客所在地方也只能永远地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看见那人倒地，厉空雱松开了双手，笑了。那人的舌头吐得好长，眼珠瞪得几乎滚了出来。
厉空雱又笑了，眼睛一瞪，舌头一吐，扮了个滑稽的动作。笑容倏敛，手掌一挥，就要分尸。掌未落下，他突然拉起呆愣一旁的江方就走。因街道成圆圈形，二人绕过几个店铺，再看不见刚才的铺子时，厉空雱才道：“黑道果然厉害。”江方没作出任何反应，厉空雱只顾言道：“我才动手片刻就有危机，真不简单，真不简单啊……”等厉空雱说出第五个“真不简单”时，江方才问：“什么不简单？”“你没嗅到危机？”“没有啊！”厉空雱笑了道：“我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我的鼻子用处可大了。我这鼻子在二十年前就逐渐训练成了一等一的鼻子，从那时开始，只要我鼻子一嗅，就知道附近有无凶兆与危机，就知道哪儿安全可靠，刚才我就嗅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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