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搜捕
传令之人去后，萧璟看向噤若寒蝉的一众捕役，道：“方才的女子你们都见过了？”众人急忙点头称是。萧璟道：“你们不知本王身份，本王不怪你们。但你们见钱眼开，不问情由便欲取人性命，着实可恨！”众捕役大惊失色，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连连求饶，磕头如捣蒜。萧璟道：“本王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以这间客栈为中心，你们立刻四下搜查，若能将刚才那女子追回，本王便从轻发落你们。”
众捕役如蒙大赦，急忙称是，有人已急不可耐地向门外冲去。萧璟一把将他拦住，冷冷道：“不许再趁机扰民，搜刮钱财！否则罪加一等，绝不宽饶！还有——”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痛意：“绝不许伤她分毫！”众人喏喏称是，心中却暗道奇怪，不知那女子与宁王究竟是什么关系——看了她适才陷害萧璟的模样，他们自然不再相信她真是让宁王违抗皇命、铲除梁皓的那名爱妾了。
自汤槐出现以后，九名王府侍卫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似随意，实则举手投足间自有章法。萧璟看他们一眼，道：“你们也去吧！”侍卫们齐声应道：“是，殿下。”随在众捕役后向外行去。宋进是适才的领头之人，罪责最重，心中惶急，夹杂在众捕役之中，恨不能翅生双腋立刻飞出揽月客栈。眼看一脚踏出了门槛，他正要松一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萧璟冰冷的声音：“宋捕头，你留下。”
宋进咬着牙退了回来。他的身形原本十分高大威猛，现下却缩肩含背，显得畏畏缩缩。萧璟不去看他，叫过客栈的卞掌柜，问道：“他是否常带着这班捕役前来滋事？”卞掌柜虽接待过无数贵客，但也从未与皇子亲王当面说过话，当下十分紧张，生怕应对得有什么不妥。听了萧璟的问话，他心道宁王莫不是要处置那恶霸？心中一喜，可是转念一想，若宁王不是此意，自己今后岂不要遭到报复，便又犹豫了起来，吞吞吐吐地道：“滋事倒是没有……”
萧璟如何不懂卞掌柜的意思，皱眉道：“没有滋事，只是白吃白喝，外加敲诈勒索，是吧？”卞掌柜低头不语。一名小二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大声道：“正是！” 卞掌柜吓了一跳，低声喝道：“你做什么？！”这小二正是当日为秦清介绍余杭景物之人。他连日来在南院进出，见萧璟总是噙着浅笑，是以并不像旁人那样觉得宁王有多可怕。
宋进在余杭胡作非为，积怨已深。这小二既跳了出来，便也没了顾忌，不顾卞掌柜连使眼色，当下将他所知道的一众捕役的恶行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他本就口齿伶俐，说得又是义愤填膺，一番讲述下来，连躲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也听得怒不可遏。
萧璟面如沉水，突然看一眼汤槐，汤槐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萧璟道：“在你的治下，出了这样的恶吏，你有什么话说？”汤槐猛地跪倒，叩头道：“下官知罪！请殿下责罚！”萧璟道：“他是你府衙的人，我就将他交给你！一个月之内，开堂公审，余杭百姓只要愿意，都可以到场听审。审理结果立刻报送吴郡，我要亲阅。” 汤槐大是意外，深深拜下：“是，殿下！”
萧璟见汤槐反应，便知他确如史迁所言，是名廉吏，伸手将他扶起，道：“本王希望今后余杭不会再有类似的恶吏。”汤槐本能地想要点头称是，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道：“恕下官直言，根据当朝的捕役制度，此类事情不可能杜绝！”捕役虽是公职，却不得正式编制，工资低微甚至没有，而且身入贱籍，三代之内不能为官；权限和报酬的失衡，导致他们的“另谋出路”成为必然。
汤槐说出实话之后，大气也不敢稍出，深恐萧璟降罪。谁知萧璟只是叹息一声，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方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好好想想，给本王拟出个新的章法来 ——本王既在你的管辖境内撞上此事，你便得担起这个责任。我还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将方案和公审结果一起送来吴郡。”
汤槐大吃一惊，道：“殿下，捕役制度是朝廷所订……”萧璟打断他道：“只要你的法子够好，本王自会请准朝廷，在本王封地试行！若是不好……本王便要问你失察之罪！”汤槐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下官遵命！下官必不让殿下失望！”萧璟伸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处理完宋进，萧璟转过头，看向角落里的吴庸，心底升起一股怒气——这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帮助秦清欺瞒于他！
吴庸脸色惨白，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到萧璟饱含怒意的目光，他无力地跪了下去。他这一生济世活人，没想到到头来好心竟遭人利用，铸下大错。他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也不敢求饶，眼看着萧璟面色阴沉地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哑声道：“小民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殿下宽恕，只求殿下容小民回医馆一趟，同家人和病人有个交待。”
萧璟死死地盯着吴庸，胸中怒气蓬勃——清，你早就料定我不会处置他，是么？！你就那么肯定自己算得到我的一举一动？你真以为你那么了解我？！你以为我不会滥杀无辜？我偏偏就杀给你看！你若知道这好心帮你的郎中被你害死，你今后还能安乐？你还能问心无愧地去找那个男人，过你的太平日子？！
心里的恶魔在嘶吼狂叫，萧璟的目中划过疯狂的杀意。吴庸接触到他愤恨之极的目光，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心里全是绝望，可是等了许久，耳边也没有响起萧璟的声音。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只见萧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深不见底，心中大骇，赶紧再次低下头去，口中喃喃称罪。
不知过了多久，萧璟微微地弯下腰，伸手将吴庸扶了起来，淡淡道：“吴大夫医者之心，仗义相助，不过是遭人欺骗利用，何罪之有？”吴庸难以置信，他不敢起身，更不敢反抗，双膝顺着萧璟的手势离开了地面，却始终弯曲着，身体也弓得很低，不敢去看萧璟。
萧璟沉默良久，叹道：“本王素来盼望这世间多一些吴大夫这样的仁义之人，岂会反而降罪加害？快请起来吧。”吴庸听他语气平和，壮起胆子偷看他一眼，见他目中杀气早已褪尽，这才真的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思忖半晌之后，他缓缓站直身体，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奉上，道：“这是王府之物，那位……”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清，犹豫片刻，含糊了过去：“她将此物交予小民，作为印信……”
萧璟看着吴庸手上璀璨夺目的金钗，心中一阵刺痛——你不是说“钗不离身”么？你不是说你带着它是为了安心么？原来，竟全都是借口！清，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真话？！他胸口堵着一团怒气，还有无尽的悲愤。他想要抢过金钗，将它狠狠地扔在地上，他想要放声狂笑，又想要尽情痛哭，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连面上的神情也平静地没有丝毫波澜。他没有去接吴庸奉上的金钗，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她既将之赠你，你便留下吧。”
吴庸不由有些错愕，他只说“交予”，并未提及秦清将金钗相赠之事，宁王为何会知道？虽然万般疑惑，他却不敢相询，嚅嗫道：“小民犯下重罪，殿下不仅没有重罚，还、还厚赐小民，这、这如何……”萧璟打断他道：“无须再辞了，便算本王赏你仁勇之心好了。”他的神情似是疲惫至极，挥挥手道：“回你的医馆去吧。” 吴庸见他似有不耐，当下噤声，行了一礼，悄然离去。
萧璟与汤槐走进院内，命小二送来大量白纸。汤槐知他要画拿人用的肖像，急忙替他磨墨。可是提笔虽易，下笔却重如千斤，萧璟的笔尖点在纸上，秦清的一颦一笑顷刻间全部涌上心头。握笔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越来越是剧烈——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替她画第一张像，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在清园的时候，他常常想要替她画像，她总是百般推拒；如今……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恐惧——如今，她去了哪里？那些人真能找到她么？
萧璟忽然将笔狠命地掷了出去，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蘸饱了墨汁的笔头撞在墙上，拉过一道长长的刺目的痕迹。汤槐大惊失色，吓得噤若寒蝉，呆呆地看着他，手脚僵直，不敢妄动分毫。不知过了多久，萧璟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从手臂间传出：“去隔壁把钟琴找来。”
跟了萧璟这些年，钟琴多少受了些熏陶，虽然画不出令人赞不绝口的杰作，但画几幅人像还是不在话下。第一幅画像略有些艰难，后来便越来越是顺手，不到半个时辰，卧室的桌几上便已摊放着十四五张人像。萧璟站在房中，无论目光投向何处，总能看到秦清浅笑的丽颜。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她的影像和声音——她那分明含着关心的目光、她那清柔的话语，难道都是假装么？从头到尾，究竟有没有一点真心？记忆的片段猛烈地冲击着他，令他发狂。
死命压下喉间的大吼，萧璟忽然冲出房去。汤槐吃了一惊，手足无措。钟琴匆忙地放下毛笔，站起身来道：“汤太守，十六张画像该暂时够了，先赶紧让城门通行吧！晚一点我再将余下的画像送去，交予衙役门作搜查之用——侍卫都被殿下差走了，他现下孤身一人，小人得跟去保护。”汤槐连忙称好。
钟琴转身就跑，跑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回过头来道：“汤太守，此事请勿声张！”汤槐虽然仍不明详情，但事到如今也猜到了七八分，当下点头道：“我醒得！绝不会将之张扬出去令殿下难堪的！”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子的功夫，等钟琴跑出客栈时，萧璟已没了踪影。他忧急不已，在街上发足狂奔，惶然四顾，但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寻到萧璟，抱着侥幸之心回到客栈，仍旧落了个空。
萧璟不在客栈，但一众寻人的侍卫和捕役却已回来复命。各人均是两手空空——他们搜遍了方圆五里，秦清踪影全无。汤槐早先得知了消息，已赶紧派出了府衙全部两百多名衙役，正在连夜搜捕。如此一来，钟琴更是忧上添忧——一来，萧璟完全没了踪影，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二来，待得寻回萧璟，该如何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他？
事发之后，萧璟虽然狂怒，但仍能自持，还算得上沉着——钟琴想，殿下一定是和他一样，认为清夫人绝不可能跑远，只要封锁了城门，再派人搜捕，找到她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好似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殿下若是寻不回清夫人，会变成什么模样？这个想法令他不寒而栗。
众捕役如蒙大赦，急忙称是，有人已急不可耐地向门外冲去。萧璟一把将他拦住，冷冷道：“不许再趁机扰民，搜刮钱财！否则罪加一等，绝不宽饶！还有——”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痛意：“绝不许伤她分毫！”众人喏喏称是，心中却暗道奇怪，不知那女子与宁王究竟是什么关系——看了她适才陷害萧璟的模样，他们自然不再相信她真是让宁王违抗皇命、铲除梁皓的那名爱妾了。
自汤槐出现以后，九名王府侍卫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似随意，实则举手投足间自有章法。萧璟看他们一眼，道：“你们也去吧！”侍卫们齐声应道：“是，殿下。”随在众捕役后向外行去。宋进是适才的领头之人，罪责最重，心中惶急，夹杂在众捕役之中，恨不能翅生双腋立刻飞出揽月客栈。眼看一脚踏出了门槛，他正要松一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萧璟冰冷的声音：“宋捕头，你留下。”
宋进咬着牙退了回来。他的身形原本十分高大威猛，现下却缩肩含背，显得畏畏缩缩。萧璟不去看他，叫过客栈的卞掌柜，问道：“他是否常带着这班捕役前来滋事？”卞掌柜虽接待过无数贵客，但也从未与皇子亲王当面说过话，当下十分紧张，生怕应对得有什么不妥。听了萧璟的问话，他心道宁王莫不是要处置那恶霸？心中一喜，可是转念一想，若宁王不是此意，自己今后岂不要遭到报复，便又犹豫了起来，吞吞吐吐地道：“滋事倒是没有……”
萧璟如何不懂卞掌柜的意思，皱眉道：“没有滋事，只是白吃白喝，外加敲诈勒索，是吧？”卞掌柜低头不语。一名小二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大声道：“正是！” 卞掌柜吓了一跳，低声喝道：“你做什么？！”这小二正是当日为秦清介绍余杭景物之人。他连日来在南院进出，见萧璟总是噙着浅笑，是以并不像旁人那样觉得宁王有多可怕。
宋进在余杭胡作非为，积怨已深。这小二既跳了出来，便也没了顾忌，不顾卞掌柜连使眼色，当下将他所知道的一众捕役的恶行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他本就口齿伶俐，说得又是义愤填膺，一番讲述下来，连躲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也听得怒不可遏。
萧璟面如沉水，突然看一眼汤槐，汤槐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萧璟道：“在你的治下，出了这样的恶吏，你有什么话说？”汤槐猛地跪倒，叩头道：“下官知罪！请殿下责罚！”萧璟道：“他是你府衙的人，我就将他交给你！一个月之内，开堂公审，余杭百姓只要愿意，都可以到场听审。审理结果立刻报送吴郡，我要亲阅。” 汤槐大是意外，深深拜下：“是，殿下！”
萧璟见汤槐反应，便知他确如史迁所言，是名廉吏，伸手将他扶起，道：“本王希望今后余杭不会再有类似的恶吏。”汤槐本能地想要点头称是，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道：“恕下官直言，根据当朝的捕役制度，此类事情不可能杜绝！”捕役虽是公职，却不得正式编制，工资低微甚至没有，而且身入贱籍，三代之内不能为官；权限和报酬的失衡，导致他们的“另谋出路”成为必然。
汤槐说出实话之后，大气也不敢稍出，深恐萧璟降罪。谁知萧璟只是叹息一声，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方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好好想想，给本王拟出个新的章法来 ——本王既在你的管辖境内撞上此事，你便得担起这个责任。我还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将方案和公审结果一起送来吴郡。”
汤槐大吃一惊，道：“殿下，捕役制度是朝廷所订……”萧璟打断他道：“只要你的法子够好，本王自会请准朝廷，在本王封地试行！若是不好……本王便要问你失察之罪！”汤槐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下官遵命！下官必不让殿下失望！”萧璟伸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处理完宋进，萧璟转过头，看向角落里的吴庸，心底升起一股怒气——这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帮助秦清欺瞒于他！
吴庸脸色惨白，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到萧璟饱含怒意的目光，他无力地跪了下去。他这一生济世活人，没想到到头来好心竟遭人利用，铸下大错。他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也不敢求饶，眼看着萧璟面色阴沉地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哑声道：“小民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殿下宽恕，只求殿下容小民回医馆一趟，同家人和病人有个交待。”
萧璟死死地盯着吴庸，胸中怒气蓬勃——清，你早就料定我不会处置他，是么？！你就那么肯定自己算得到我的一举一动？你真以为你那么了解我？！你以为我不会滥杀无辜？我偏偏就杀给你看！你若知道这好心帮你的郎中被你害死，你今后还能安乐？你还能问心无愧地去找那个男人，过你的太平日子？！
心里的恶魔在嘶吼狂叫，萧璟的目中划过疯狂的杀意。吴庸接触到他愤恨之极的目光，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心里全是绝望，可是等了许久，耳边也没有响起萧璟的声音。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只见萧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深不见底，心中大骇，赶紧再次低下头去，口中喃喃称罪。
不知过了多久，萧璟微微地弯下腰，伸手将吴庸扶了起来，淡淡道：“吴大夫医者之心，仗义相助，不过是遭人欺骗利用，何罪之有？”吴庸难以置信，他不敢起身，更不敢反抗，双膝顺着萧璟的手势离开了地面，却始终弯曲着，身体也弓得很低，不敢去看萧璟。
萧璟沉默良久，叹道：“本王素来盼望这世间多一些吴大夫这样的仁义之人，岂会反而降罪加害？快请起来吧。”吴庸听他语气平和，壮起胆子偷看他一眼，见他目中杀气早已褪尽，这才真的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思忖半晌之后，他缓缓站直身体，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奉上，道：“这是王府之物，那位……”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清，犹豫片刻，含糊了过去：“她将此物交予小民，作为印信……”
萧璟看着吴庸手上璀璨夺目的金钗，心中一阵刺痛——你不是说“钗不离身”么？你不是说你带着它是为了安心么？原来，竟全都是借口！清，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真话？！他胸口堵着一团怒气，还有无尽的悲愤。他想要抢过金钗，将它狠狠地扔在地上，他想要放声狂笑，又想要尽情痛哭，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连面上的神情也平静地没有丝毫波澜。他没有去接吴庸奉上的金钗，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她既将之赠你，你便留下吧。”
吴庸不由有些错愕，他只说“交予”，并未提及秦清将金钗相赠之事，宁王为何会知道？虽然万般疑惑，他却不敢相询，嚅嗫道：“小民犯下重罪，殿下不仅没有重罚，还、还厚赐小民，这、这如何……”萧璟打断他道：“无须再辞了，便算本王赏你仁勇之心好了。”他的神情似是疲惫至极，挥挥手道：“回你的医馆去吧。” 吴庸见他似有不耐，当下噤声，行了一礼，悄然离去。
萧璟与汤槐走进院内，命小二送来大量白纸。汤槐知他要画拿人用的肖像，急忙替他磨墨。可是提笔虽易，下笔却重如千斤，萧璟的笔尖点在纸上，秦清的一颦一笑顷刻间全部涌上心头。握笔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越来越是剧烈——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替她画第一张像，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在清园的时候，他常常想要替她画像，她总是百般推拒；如今……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恐惧——如今，她去了哪里？那些人真能找到她么？
萧璟忽然将笔狠命地掷了出去，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蘸饱了墨汁的笔头撞在墙上，拉过一道长长的刺目的痕迹。汤槐大惊失色，吓得噤若寒蝉，呆呆地看着他，手脚僵直，不敢妄动分毫。不知过了多久，萧璟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从手臂间传出：“去隔壁把钟琴找来。”
跟了萧璟这些年，钟琴多少受了些熏陶，虽然画不出令人赞不绝口的杰作，但画几幅人像还是不在话下。第一幅画像略有些艰难，后来便越来越是顺手，不到半个时辰，卧室的桌几上便已摊放着十四五张人像。萧璟站在房中，无论目光投向何处，总能看到秦清浅笑的丽颜。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她的影像和声音——她那分明含着关心的目光、她那清柔的话语，难道都是假装么？从头到尾，究竟有没有一点真心？记忆的片段猛烈地冲击着他，令他发狂。
死命压下喉间的大吼，萧璟忽然冲出房去。汤槐吃了一惊，手足无措。钟琴匆忙地放下毛笔，站起身来道：“汤太守，十六张画像该暂时够了，先赶紧让城门通行吧！晚一点我再将余下的画像送去，交予衙役门作搜查之用——侍卫都被殿下差走了，他现下孤身一人，小人得跟去保护。”汤槐连忙称好。
钟琴转身就跑，跑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回过头来道：“汤太守，此事请勿声张！”汤槐虽然仍不明详情，但事到如今也猜到了七八分，当下点头道：“我醒得！绝不会将之张扬出去令殿下难堪的！”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子的功夫，等钟琴跑出客栈时，萧璟已没了踪影。他忧急不已，在街上发足狂奔，惶然四顾，但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寻到萧璟，抱着侥幸之心回到客栈，仍旧落了个空。
萧璟不在客栈，但一众寻人的侍卫和捕役却已回来复命。各人均是两手空空——他们搜遍了方圆五里，秦清踪影全无。汤槐早先得知了消息，已赶紧派出了府衙全部两百多名衙役，正在连夜搜捕。如此一来，钟琴更是忧上添忧——一来，萧璟完全没了踪影，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二来，待得寻回萧璟，该如何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他？
事发之后，萧璟虽然狂怒，但仍能自持，还算得上沉着——钟琴想，殿下一定是和他一样，认为清夫人绝不可能跑远，只要封锁了城门，再派人搜捕，找到她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好似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殿下若是寻不回清夫人，会变成什么模样？这个想法令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