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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药香盈泪

    宁雪在内殿领着师妹们做早课,只是一直静不下心,算着师傅差不多要带忆雨回来便让众人散了。听见师妹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偶尔有人提起李忆雨去刑堂的事,心里不由一颤;稳了下心神向李忆雨房间奔去。

    一推开门就闻到鲜血浓重的腥甜气 ,宁雪看到水月正小心翼翼地处理李忆雨的伤口,一点点把黏在皮肉上的衣衫褪下。纵然用温水敷了很久,可水月一碰衣服李忆雨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让她越发不忍下手,站在那儿身子都绷得僵直。宁雪看见趴在床上,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呆愣在原地。好半天宁雪才恢复过来,走到水月身边看着师傅慢慢撕下血湿的衣衫哽咽道:“师傅,雨儿她···”

    水月全部心思都在为李忆雨处理伤口上,才发现宁雪的到来,看着宁雪发红的眼眶疲倦道:“先给雨儿处理伤口,其他的过后再说。”

    “是”

    上身衣料有些嵌进皮肉里,每撕下一条碎布都有股鲜红随之流出。视觉的冲击总是最强烈的,看着毛巾拧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看着当药水涂抹在皮开肉绽的身子时,昏迷的李忆雨痛苦呻吟;看着她抖动的身子。水月只觉又把小刀在不断片着自己的心,痛恨自己的妥协。

    宁雪拧干帕子轻轻擦拭李忆雨脸上的汗水,看向坐在床边的水月低声问:“师傅,雨儿的身子?”

    “筋骨伤得很严重,得趴上两三个月才能稍作动弹。会,会痛上很久。”水月的话还没落,宁雪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看着眼前脆弱的似乎一碰就碎的女孩,无声痛哭。

    脑内好像有烈火在不断灼烧,可身上却异常的冰冷;全身像粉碎了一样,抽不出一丝气力。疼痛像潜伏着要摧毁大坝的洪水,刚开始只是默默蛰伏,只能隐隐敏感的能察觉。然后先是一股暗流慢慢接近,接着第二股、第三股急流冲上大坝···终于摧毁堤坝,撕裂神经。

    脑子愈加昏沉,两股声音隐约响起交织——“睡下,睡了就不疼了。”“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李忆雨在夹层里不断挣扎,眷恋黑暗里安逸。

    “雨儿,雨儿,雨儿···”

    这是谁的声音?好柔软。

    眉心闪过一道微弱的绿芒,头内的火焰慢慢熄灭,疼痛愈加的清晰。身后一凉,好像盖着的什么被掀开了,有人将清凉的膏状事物在身上小心的匀开,不时有点滴的液体落在身上。好痛,李忆雨不由挣着身子想躲过它,可怎么也动不了。

    只有痛

    宁雪轻轻的为李忆雨盖上轻软的薄被遮住血肉模糊的景象。手指穿过李忆雨她长发,抚过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那纵使昏迷依然紧皱的眉头,说不出话来。只有含泪捂住她的脸。

    水月走来坐在李忆雨床边试了试她的额头,李忆雨昏迷了十天也高烧了十天,这很危险。欣喜的发现温度降下不少,握紧被中瘦弱无力的手。宁雪凝视师傅疲倦的容颜,只有暖意的眼眸映出师妹的容颜。不由想到最近峰内活跃的几人和师傅愈加冰冷的怒意,心逐渐变寒。沉默了许久,水月的声音幽幽响起:“雪儿,你先回去吧。”

    “是”

    水月掀开软被,由肩至膝没有一寸完好,绽开的皮肉周围是乌紫的僵痕,隐约能看见蒙着血意的骨。想起静云的言语,抚摸李忆雨的脸,低声喃喃:“雨儿,你这孩子平常那么聪慧怎么那天就傻了。师傅和你大师伯多少年的姐妹了,她对师傅能有什么心思!你何必,何必如此苦了自己···”水月抵着徒儿的手,忍住眼里的热意。

    许久,感觉李忆雨的手指无力的动了动,水月惊喜莫名。

    抚过李忆雨的秀发,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仿佛多年前的清晨,唤醒还在赖床的徒儿。热气呼在耳边,柔声道:“雨儿,你睡的够久了,该起了。门外的栀子开了,你要在不起床的话就被风抢走了。你的画做事要有始有终,快起来完成。还有,你谱的新曲我听过了,雪儿还没有,你得给她谈一遍不然她教训你的时候别跑到师傅跟前哭···”

    “水···”

    一道低沉暗哑到极致的声音,听在水月耳中却是天下最美的天籁,连忙倒了水小心翼翼的喂给李忆雨。

    李忆雨竭力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趴在房里的床上,潮水般袭来的剧痛险些击垮她的同时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清醒过来的神智,让她能仔细“享受”每一寸受刑的痛楚。李忆雨喘着气,却不敢动弹分毫,只因为每一丝的颤动都会引起汹涌的海啸冲击她的神经。痛呼到了嗓子又极力吞了回去,只有呼吸愈加粗重,下意识想咬住嘴唇却陡然停住;勉强偏过头,师傅果然坐在身前,满目的心疼。看见水月明显变得憔悴还有鬓角冒出的几丝银白,心底一颤,哑声道:“师傅,您,您要保重身子啊!雨儿没事,已经不疼了。”苍白的额头冒着汗水,偏偏露出虚弱的笑颜,看在水月眼里比哭更让她痛。

    水月抚摸李忆雨的秀发,强笑着点头;然后起身走到桌旁端起药碗,用勺搅了搅,柔声道:“先把要喝了,现在温度真好。”李忆雨盯着水月手里的碗,期期艾艾:“师傅,我能不喝吗?”

    水月这几天第一次真心笑了:“不行,你必须把药喝了身体才能好。不过,雨儿可以选择是我喂你还是让我给你灌下去。”

    李忆雨也笑了,想起小时候师傅用筷子卡住她的牙齿,让药顺着筷子流下。再苦也进嗓子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实在没有力气,连呼吸都是痛的。忍着疼任水月把自己的上身略微垫高,顺从的喝下药汁。流过喉管,像刀割火烧直袭肺腑,冷汗如雨,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颤栗,急流更加的汹涌。水月连忙把药放下捂住李忆雨的脸急问:“很疼?”

    李忆雨笑着摇了下头,喘了一会才低声回答:“只是有些难受。”

    水月闭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带着点哄小孩的语气:“孩子,乖,忍耐一下。药,一定得喝完。”一碗药,很轻,可是现在却仿佛重愈万钧。

    李忆雨强忍着把药喝完,像是又经历过一场酷刑。全身直冒冷汗,浸入伤口,雪上加霜。水月把毛巾浸入温水使劲揉搓,拧干后轻轻清理李忆雨的伤口。虽然水月极尽小心,力道也放到最轻,可是李忆雨还是忍不住把脸埋进软枕,攥紧枕套把呻吟咽下。水月感觉到手下的僵硬轻颤,眼里溢满深切的痛。‘雨儿,你可以忍住呻吟,但你控制不了身体的僵硬;雨儿,不要独自咽下苦楚却对我笑着。’

    水月的手停在李忆雨的身上,李忆雨转头看着自己的恩师,好一会撒娇道:“师傅,雨儿好冷。”水月愣了一下,随后温柔的抚摸李忆雨的脸庞,一如多年来的无数个夜晚——让李忆雨倚靠在自己怀里为她盖好软被,手臂刚要揽住她的时侯陡然停下,血肉模糊的景象深印脑海。不由抵住李忆雨的额头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李忆雨咬了下唇,低声问:“师傅,您,您去见过大师伯了?”

    水月苦笑:“见你伤得这么重,我怎么可能不去找她。”

    李忆雨在水月肩上蹭了蹭,低声道:“师傅对不起,是雨儿太冲动了。还有,大师伯没找师傅麻烦吧?”

    水月看李忆雨眼里全是急切和担忧,亲了亲她的额头,叹息道:“傻孩子,你大师伯若是要找师傅的麻烦就不会一直呆在后山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你可知道师傅看见你满身的伤心里有多疼。”

    李忆雨把头埋进水月的脖间,闷声道:“师傅,这么做雨儿不后悔,要是以后发生这种事雨儿还会这么做。”

    “傻孩子···”

    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脖间,有点儿痒痒的,水月亲吻她的额头哄道:“你身子还很虚弱,再睡会。”睡着了就能少受点苦。

    “嗯”

    李忆雨虽是昏昏沉沉的,可身上疼痛难忍哪里睡得着。只是闭眼陷入半昏迷状态,心里苦笑:还不如刚挨完打就昏迷过去的时候呢!

    水月看着李忆雨不时皱起的眉头,闻着屋里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拭了下眼角,用下巴抵住李忆雨的头。‘雨儿,很痛苦吧?对不起,是师傅没照顾好你。’

    眼里只有李忆雨的水月并没有看见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谁都没有想到,水月的爱是李忆雨以后最依赖的温暖,也是她苦难的源泉。

    开门声响起,宁雪端着碗粥轻轻走进,看到李忆雨紧拧的眉头,眼神一黯。走到床边行了一礼,轻声道:“师傅,先给小雨喂点吃食进去吧。十天了,小雨只是机械反应的喝下一口两口的,再这么下去怎么撑得住。”

    水月呼吸一滞,小心的让李忆雨趴在她身上。伸手捏捏李忆雨的脸颊,柔声道:“雨儿,先醒醒,醒醒,先吃点东西再睡。”

    李忆雨睁开一条缝,阳光有些刺眼,眯着眼好一会才适应过来,看见床边满眼怜惜的宁雪,轻笑:“师姐”宁静的像廖无波澜的湖面,只是有些暗哑。宁雪抬头眨眨眼睛,半晌,才笑着吧碗里的稀粥喂给李忆雨。李忆雨轻笑的喝下勺中的稀粥,只觉胸内一阵翻江倒海,不禁大咳出声。

    “啊!”水月下意识拍打李忆雨的背心,李忆雨不禁惨叫,把头埋进水月怀里攥紧她的衣角,不断喘息。水月轻柔她的胸口,老半天李忆雨才抬起头对水月宁雪轻轻一笑:“我没事,刚才不小心呛到了。”水月让李忆雨平趴在床上,弄好她散在额前的长发,抚过她的眉眼,长大了。水月看着眼前明明痛的不行还笑得一脸轻松的李忆雨,眼光有些迷离,觉得她好像变小了,变胖了,带着点婴儿肥。那时候的她穿着粉嘟嘟的花衣裳,见到自己就摇晃晃的扑过来,就像自己怀里黏了枚小粉团子,周围都是好闻的奶香;每天抱着玩具满房间乱跑,撞疼了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直到自己过来抱起她才委屈的抽咽。

    “师傅”宁雪小心的叫了一声,水月回过神,有些自嘲,最近总是容易出神。向宁雪摇了下头,揉揉李忆雨的头柔声道:“痛就说出来,别自己忍着。师傅知道雨儿很坚强,但屋里只有师傅师姐,雨儿只是个孩子。”

    李忆雨被水月的言论逗笑了,忍着痛反驳:“雨儿长大了,只有师傅还把雨儿当孩子。”

    水月撇了李忆雨一眼轻揪她的鼻子,一副懒的说的样子。倒是宁雪插了一句:“哪是只有师傅这么认为,明明就是个小孩子还偏要装个大人样。师姐可还记得某个小粉团子抱着我的腿一个劲往上爬,要是不同意哭的那叫个水漫金山。才长高这么点就想宣布自己长大了,可还是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小丫头的事实。”

    “师姐···”李忆雨不依道,三个人都不由笑了,只是这沉淀在药香里的笑只有她们自己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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