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峰回路转的胜利
比赛那天李航穿着红色短裤坐在休息室，半裸着身子，脸隐没在盖在头上的毛巾下，惨白的日光灯射在他的肩膀上。秃头半蹲在他向他交代着什么。我进门后把门轻轻关上，将雨伞放在墙角，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又潮湿的气息。尽管我的声音很轻，李航还是注意到了我，他抬起头对我笑了下。我看了一下表，离比赛开始还有半小时。秃头交代完后，我和他聊了几句，他状态正佳，和我聊天时身上不停渗出汗珠。
比赛很快开始了，沈宇丝毫不受现场氛围的影响，李航的最具潜力的拳手名号没有吓到他，他有备而来，打得尤为聪明，出拳谨慎，不出现机会绝不轻易靠近李航。李航则不慌不忙，利用他快速的脚步与之周旋。两人都属于保持距离，伺机反击的风格。很快所有人就察觉到，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沈宇全国第四名的实力毋庸置疑，他瘦削的身材和人猿般的臂展几乎覆盖了整个拳台，善于移动的李航被节节逼退。随着比赛的进行，李航的活动范围变得越发狭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在比赛里被对手压制。在回合休息时秃头大声朝他叮嘱，李航直愣愣的死盯着坐在对角的沈宇，大概战况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曹辉坐在我旁边，双拳紧握，咬住下唇，像是看着正被处以极刑的亲人。“航哥没问题吧？”他问。
“你觉得会有问题吗？很少有人能在拳台上一帆风顺，你以后也一样，拳手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头脑和经过反复训练的拳头。”
正当我们说着话，李航被沈宇一连窜的快拳打个正着，他摇摇晃晃退了几步，立马又像不甘屈辱的将领挺直腰杆，猛然向上迈一步，这扭转气势的一步没有吓退沈宇，他沉着应战，右肩猛的往下一沉，快速的虚晃，左拳一瞬间打在李航的脑门上。李航脚步不稳，酿跄一下，脸颊涨得通红，他没有后退，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即使伤痕累累，也要全力而上挑战斗牛士的权威，但结果却总可悲的，沈宇识破了他的反击，像个潇洒的斗牛士往左侧轻轻跃开，这一跃刚好让李航的头部暴露在攻击范围内，他迅速挥出了致命的一拳。李航一下栽倒在拳台，但立马又像只被针刺似的反弹着站起来，之后他膝盖一沉，直接跪在了拳台上。
观众都沸腾了，他们大为惊讶，从未败北，且未被击倒过的天才拳击手李航竟然会被压制，而且被击倒。“喂，站起来！”他们喊着。有那一瞬间，我开始害怕李航无法站起来，他会就这样失败吗？到刚才为止我的脑海还从未描绘过李航被败北的场面。他是我努力的方向，从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就强大得难以置信，他是我的目标，如果他输了，我的奋斗目标，我预想的顶点会怎样呢，我像个得知世上没有圣诞老人时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但李航没有让这事发生，他终于站起来，愕然的环视四周，然后缓缓的护住头部，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采用防御姿势。裁判示意比赛继续。沈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逼上前，我这才猛然想起，沈宇在云南的另一个称号也是天才拳手，他是个能压制住天才李航的天才拳手。我感到一股凉意，李航败北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的在我脑海里浮现。
李航退到护绳附近，用手臂挡住面颊，沈宇毫无犹豫的挥动拳头。那样的疯狂进攻，使得我完全忘记了他曾与我们一道彬彬有礼的吃过饭。李航挺到了回合结束。他气喘吁吁，艰难无比的走回中立角落。秃头一面给他处理伤口，一面大声交代着什么，李航低着头，无法看出他是否还有斗志残留。这样的景象，不就与我和李卓熊的比赛一样吗？
“不妙啊，邱哥。有什么办法能反败为胜吗？”曹辉在我耳旁问。但我感觉他的声音离我很远。我没有回答，盯着另一个角落里的沈宇，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我曾以为拳台上不会出现比李航更有天赋的人，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沈宇竟只是全国排名第四。在我的量级里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我真的能打到这些人，成为拳王吗？
在我思考的时候李航再度回到了场上，他大吼一声，两人又缠斗在一起，李航放弃了防守的策略，在休息的时段里，他恢复了几成体力，上场后不断进攻，哪怕沈宇不断打中他，他还是不停的向前，这样的近身战法不就和我的打法相似吗？他为什么会采用这种近身选手的打法？近身肉战点燃了观众的情绪，全场发出助威的叫喊声。而就在此时，让所有观众吃惊的事发生了，沈宇没有避开李航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刺拳，硬生生的吃了李航一记拳头，而这记拳头直接让沈宇倒在了擂台上，看着沈宇突然倒下去李航一脸茫然，看来他也没意料到对方会突然倒下。裁判冲上来让李航退回中立角落。沈宇屈身半跪，用手撑着擂台，嘴里喘着粗气，表情痛苦。裁判数到三时他站起来，并且出人意料的做起了防御姿势，按理说他挨的那一拳应该不至于让他退缩才对。
见此情景的李航没有犹豫，迅速贴上去。又是一阵缠斗，沈宇开始退后，脚步也没了之前的活力，他的重心保持在右脚，似乎在刻意保护右侧的腰腹。李航注意到了这点，他频繁的攻击沈宇的右腹部。场上的形势开始扭转，虽然李航也已精疲力尽，但此时的他终于打出了自信。沈宇没有露出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动作逐渐变得迟缓。在回合还剩最后几秒时他被逼入了角落，李航摆好架势频频发起进攻，沈宇把头部埋入手臂里，死命防守，铃声响起的瞬间，李航一记沉重的直拳冲开了沈宇的手臂，击中了沈宇的面部，李航似乎没有听见铃声，持续着进攻，裁判猛的冲过来分开了两人，李航这才如梦初醒般的一边回头望沈宇，一边走回角落。
沈宇坐在板凳上，摸着腹部，教练和助手把他团团围住，神色严峻的小声交谈着。稍后沈宇的教练把裁判叫了过去，裁判弯着腰看了一会沈宇，然后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即双手交叉高举，宣布比赛结束。李航的胜利来得很突然，占优的沈宇放弃了比赛，除了最后一个回合几乎全场被压制的李航获得了胜利。观众对这戏剧性的变化没有立时适应，伸长着脖子看着坐在角落的沈宇。如此过了五分钟，沈宇站起来，他的眉骨正渗出血迹，在教练的陪同下他慢慢走下拳台。我走到李航身边，望着他，表情严肃，丝毫看不出他是这场比赛的胜者。他向观众致意后迅速离开了赛场。
我知道沈宇因伤放弃比赛是第二天。李航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了这一事实。“喂，这就叫胜之不武吧？本来输的应该是我。”他泄气的问，又似自言自语。
我本可安慰他，告诉他无论什么职业体育比赛都会有这类情况发生，选手上场一方面和是对手比赛，另一方面也是和自己的身体做对抗。这一点秃头早就告诉过我们了。但最终我选择了默然不语，因为我知道即使说了这些话，对现在的李航也没有任何帮助。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他问。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在下场比赛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沉默了会，“我打算过几天去云南，怎么样，和我一起去吧？”
“打算去做什么？”
“和那家伙再互殴一次。”
“愚蠢。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你去还是不去？”
“我得想想。”
“你很想打下场比赛吧？”他问。
“怎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就这样吧，下周四，跟我一起去云南逛逛。”未等我回话他便挂断了电话。这家伙这个时候倒显出了一如既往的本性，只要他认为正确的决定，总不会给我以考虑的时间。
我坐在沙发上，“你很想打下场比赛吧？”这句话萦绕在我耳边。我输掉了比赛，又看到了李航险些败北，曾经我认为可以一跃而过的东西猛然间变得虚幻起来。秃头还没有给我安排下一场比赛，在训练时我发现了我失去了以往的斗志，虽然我总是在对自己说不在乎，可我知道我在乎那场输掉的比赛，我是在逃避。这种时候不正应该找回昔日的状态，比平日更加刻苦的训练吗？这一点作为前辈的李航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会让我陪他去云南。思前想后始终找不到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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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很快开始了，沈宇丝毫不受现场氛围的影响，李航的最具潜力的拳手名号没有吓到他，他有备而来，打得尤为聪明，出拳谨慎，不出现机会绝不轻易靠近李航。李航则不慌不忙，利用他快速的脚步与之周旋。两人都属于保持距离，伺机反击的风格。很快所有人就察觉到，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沈宇全国第四名的实力毋庸置疑，他瘦削的身材和人猿般的臂展几乎覆盖了整个拳台，善于移动的李航被节节逼退。随着比赛的进行，李航的活动范围变得越发狭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在比赛里被对手压制。在回合休息时秃头大声朝他叮嘱，李航直愣愣的死盯着坐在对角的沈宇，大概战况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曹辉坐在我旁边，双拳紧握，咬住下唇，像是看着正被处以极刑的亲人。“航哥没问题吧？”他问。
“你觉得会有问题吗？很少有人能在拳台上一帆风顺，你以后也一样，拳手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头脑和经过反复训练的拳头。”
正当我们说着话，李航被沈宇一连窜的快拳打个正着，他摇摇晃晃退了几步，立马又像不甘屈辱的将领挺直腰杆，猛然向上迈一步，这扭转气势的一步没有吓退沈宇，他沉着应战，右肩猛的往下一沉，快速的虚晃，左拳一瞬间打在李航的脑门上。李航脚步不稳，酿跄一下，脸颊涨得通红，他没有后退，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即使伤痕累累，也要全力而上挑战斗牛士的权威，但结果却总可悲的，沈宇识破了他的反击，像个潇洒的斗牛士往左侧轻轻跃开，这一跃刚好让李航的头部暴露在攻击范围内，他迅速挥出了致命的一拳。李航一下栽倒在拳台，但立马又像只被针刺似的反弹着站起来，之后他膝盖一沉，直接跪在了拳台上。
观众都沸腾了，他们大为惊讶，从未败北，且未被击倒过的天才拳击手李航竟然会被压制，而且被击倒。“喂，站起来！”他们喊着。有那一瞬间，我开始害怕李航无法站起来，他会就这样失败吗？到刚才为止我的脑海还从未描绘过李航被败北的场面。他是我努力的方向，从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就强大得难以置信，他是我的目标，如果他输了，我的奋斗目标，我预想的顶点会怎样呢，我像个得知世上没有圣诞老人时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但李航没有让这事发生，他终于站起来，愕然的环视四周，然后缓缓的护住头部，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采用防御姿势。裁判示意比赛继续。沈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逼上前，我这才猛然想起，沈宇在云南的另一个称号也是天才拳手，他是个能压制住天才李航的天才拳手。我感到一股凉意，李航败北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的在我脑海里浮现。
李航退到护绳附近，用手臂挡住面颊，沈宇毫无犹豫的挥动拳头。那样的疯狂进攻，使得我完全忘记了他曾与我们一道彬彬有礼的吃过饭。李航挺到了回合结束。他气喘吁吁，艰难无比的走回中立角落。秃头一面给他处理伤口，一面大声交代着什么，李航低着头，无法看出他是否还有斗志残留。这样的景象，不就与我和李卓熊的比赛一样吗？
“不妙啊，邱哥。有什么办法能反败为胜吗？”曹辉在我耳旁问。但我感觉他的声音离我很远。我没有回答，盯着另一个角落里的沈宇，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我曾以为拳台上不会出现比李航更有天赋的人，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沈宇竟只是全国排名第四。在我的量级里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我真的能打到这些人，成为拳王吗？
在我思考的时候李航再度回到了场上，他大吼一声，两人又缠斗在一起，李航放弃了防守的策略，在休息的时段里，他恢复了几成体力，上场后不断进攻，哪怕沈宇不断打中他，他还是不停的向前，这样的近身战法不就和我的打法相似吗？他为什么会采用这种近身选手的打法？近身肉战点燃了观众的情绪，全场发出助威的叫喊声。而就在此时，让所有观众吃惊的事发生了，沈宇没有避开李航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刺拳，硬生生的吃了李航一记拳头，而这记拳头直接让沈宇倒在了擂台上，看着沈宇突然倒下去李航一脸茫然，看来他也没意料到对方会突然倒下。裁判冲上来让李航退回中立角落。沈宇屈身半跪，用手撑着擂台，嘴里喘着粗气，表情痛苦。裁判数到三时他站起来，并且出人意料的做起了防御姿势，按理说他挨的那一拳应该不至于让他退缩才对。
见此情景的李航没有犹豫，迅速贴上去。又是一阵缠斗，沈宇开始退后，脚步也没了之前的活力，他的重心保持在右脚，似乎在刻意保护右侧的腰腹。李航注意到了这点，他频繁的攻击沈宇的右腹部。场上的形势开始扭转，虽然李航也已精疲力尽，但此时的他终于打出了自信。沈宇没有露出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动作逐渐变得迟缓。在回合还剩最后几秒时他被逼入了角落，李航摆好架势频频发起进攻，沈宇把头部埋入手臂里，死命防守，铃声响起的瞬间，李航一记沉重的直拳冲开了沈宇的手臂，击中了沈宇的面部，李航似乎没有听见铃声，持续着进攻，裁判猛的冲过来分开了两人，李航这才如梦初醒般的一边回头望沈宇，一边走回角落。
沈宇坐在板凳上，摸着腹部，教练和助手把他团团围住，神色严峻的小声交谈着。稍后沈宇的教练把裁判叫了过去，裁判弯着腰看了一会沈宇，然后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即双手交叉高举，宣布比赛结束。李航的胜利来得很突然，占优的沈宇放弃了比赛，除了最后一个回合几乎全场被压制的李航获得了胜利。观众对这戏剧性的变化没有立时适应，伸长着脖子看着坐在角落的沈宇。如此过了五分钟，沈宇站起来，他的眉骨正渗出血迹，在教练的陪同下他慢慢走下拳台。我走到李航身边，望着他，表情严肃，丝毫看不出他是这场比赛的胜者。他向观众致意后迅速离开了赛场。
我知道沈宇因伤放弃比赛是第二天。李航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了这一事实。“喂，这就叫胜之不武吧？本来输的应该是我。”他泄气的问，又似自言自语。
我本可安慰他，告诉他无论什么职业体育比赛都会有这类情况发生，选手上场一方面和是对手比赛，另一方面也是和自己的身体做对抗。这一点秃头早就告诉过我们了。但最终我选择了默然不语，因为我知道即使说了这些话，对现在的李航也没有任何帮助。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他问。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在下场比赛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沉默了会，“我打算过几天去云南，怎么样，和我一起去吧？”
“打算去做什么？”
“和那家伙再互殴一次。”
“愚蠢。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你去还是不去？”
“我得想想。”
“你很想打下场比赛吧？”他问。
“怎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就这样吧，下周四，跟我一起去云南逛逛。”未等我回话他便挂断了电话。这家伙这个时候倒显出了一如既往的本性，只要他认为正确的决定，总不会给我以考虑的时间。
我坐在沙发上，“你很想打下场比赛吧？”这句话萦绕在我耳边。我输掉了比赛，又看到了李航险些败北，曾经我认为可以一跃而过的东西猛然间变得虚幻起来。秃头还没有给我安排下一场比赛，在训练时我发现了我失去了以往的斗志，虽然我总是在对自己说不在乎，可我知道我在乎那场输掉的比赛，我是在逃避。这种时候不正应该找回昔日的状态，比平日更加刻苦的训练吗？这一点作为前辈的李航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会让我陪他去云南。思前想后始终找不到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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