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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月(一)

    四月

    (一)龙游浅滩遭虾戏

    北京的春天若是不刮风,那简直就完美了。家瑶一边在心里慨叹一边背着电脑去国图修改毕业论文。

    电话在震动。家瑶觉得自己大概都快得病了,总是觉得电话在裤兜里震动,但往往是空欢喜一场。但,每一次家瑶都会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看。

    “傅家瑶么?”陌生的号码传出陌生的声音。家瑶低声回答:“是,您是哪位?”

    “我是珀晓管理学院的人力资源主管,还记得我吧?”对方不冷不热地问。

    “噢!记得记得,王老师您好!”家瑶想起来,是上个周末去面试的那个郊区的三本大学。

    家瑶接到珀晓的面试通知的时候,兴奋地几乎一夜未眠,花了整整三天作好PPT。黎曼和谢思雨论文都还没写完,黎曼忙着投简历、谢思雨忙着实习,但一听说家瑶要去试讲,二人便自告奋勇当学生听她讲。因毕业班的人已经不上课,没有教室,三个人便在中午休息的时间摸进教学楼,偷偷地开了投影仪讲课。家瑶讲课不带讲稿,谢思雨和黎曼倒带了笔记本,一边听她讲一边认真地记录:从PPT格式到家瑶的衣着、从家瑶的面部表情到讲课的姿势、从家瑶站的位置到讲课的停顿,二人不厌其烦地提议、修改。家瑶每讲完一遍,谢思雨和黎曼便拿着本本提一遍意见,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满分通过。面试前一天晚上,谢思雨实习回来,已是九点多,外面呼呼地刮着风,谢思雨冒着大风,硬是找到一间没人的教室,拉着家瑶又一次彩排。

    “瑶瑶,这次你一定能行!去吧!明天校长肯定当场拉着你签合同!”家瑶讲完,谢思雨合上本本,笃定地对她说。

    第二天,家瑶大早上起来,耐心地化了一个淡淡的装,匆匆吃过早饭便急急忙忙奔赴“考场”。珀晓在北京郊区,地铁坐到头、打车还要二十分钟。家瑶心疼地给了司机20块钱,总算在8:50赶到了珀晓。通知9点钟面试,家瑶进去找到候考室,已经有七八个人等在那里。

    不知是否众人都太紧张,并没有人聊天。家瑶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多话,只拿出笔记温习。

    半个小时过去,没有动静。家瑶不安地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教室,但看看短息上没有错,众人也都不动,只好继续看笔记。

    一个小时过去了,家瑶实在有些耐不住,起身出去,想到人事处问清楚。刚走到门口,门突然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不温不火地道:“干什么去?”

    家瑶琢磨他应该是来通知事情的,遂客气笑道:“上卫生间。”

    “等一下再去吧!”那人面无表情说完,自顾自站上讲台。家瑶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但也没时间多想,仍旧坐回去。反正她并不是要去卫生间的。

    那人站上讲台,扫视了一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都来了吧?我点一下名。”

    你们让我九点钟到这等着,现在才来点名,好意思么!你们的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当我的时间是海里的水啊!家瑶在心里默默诅咒,但也无可奈何。

    点完名,那人简短地自我介绍姓王,然后便让他们挨个去另一个教室试讲。十一点钟,终于轮到了家瑶。家瑶抬头挺胸走进去,带着只露四颗牙齿的微笑,鞠躬开讲。台下的人都面无表情地坐着,家瑶刚讲了两张PPT,王老师便仿佛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就到这吧!说说你的毕业论文都写的什么。”

    家瑶有些泄气,想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三天的讲稿、明明说好讲十五分钟的,可是现在,不到三分钟就完了。但无奈,只简要介绍了毕业论文框架。

    “你现在接到几个offer了?”一个考官发问。

    “一个也没有。”家瑶诚实道,自己也有些难为情。

    “为什么?”王老师问。

    家瑶几乎有些生气了,但想着是面试,遂压下怒气,但也没了笑容,冷冷道:“我也不知道。“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怒骂:我要知道为什么就早有Offer了,还用现在受你折磨!

    众考官都不再发问,家瑶走了出去。看看表,不过十一点十分。三天准备PPT、三天排练、来回六个小时车程、两个小时等待,不过就为了这十分钟不伦不类的试讲。家瑶突然想起来柳永哪首词里写的:驱驱行役,苒苒光阴,蝇头利禄,蜗角功名,毕竟成何事。想着想着,自己几乎都要嘲笑自己了。

    本以为已经没戏了,不想王老师又打电话来。家瑶轻抚胸口,尽量平缓问道:“您找我有事么?”

    “我通知你下周一来签合同。你通过面试了。”尽管说的是喜讯,可是王老师的声音却没有一丝喜意。但家瑶已经被惊喜冲昏了头,若不是在国图,只怕要又蹦又跳又叫了。

    “谢谢您,谢谢您!我明天一定准时去!谢谢您,谢谢您!”家瑶一个劲儿地道谢,欢天喜地抱着电脑回宿舍,论文也暂不管了。

    回去的路上,家瑶特意没有乘车,很享受地在大街上晃荡。正是傍晚,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昏黄色中。下班时分,路上车水马龙,每辆车的尾灯都亮着,远远望去,暖暖的一片红色。家瑶漫漫地走着,记得上一次这么悠闲地享受傍晚,大约已是上小学的时候了:每天傍晚放学与同伴一起慢慢悠悠地往家里晃荡,夕阳在山顶闲闲地依着,把影子拖得如日子一样悠长。后来,上了初中、开始上晚自习、中考、高考、考研、找工作……日子一点点变成了一个旋转的陀螺,再没有了夕阳西下。儿时一条回家的路,仿佛都要走掉一个傍晚,而这十几年的时光,却是一眨眼的功夫。

    “哇啊!————————”家瑶把这个消息告诉谢思雨和黎曼的时候,谢思雨发出了长达20秒钟的欢呼。

    “瑶瑶!太好了,恭喜你啊!!”黎曼亦是欢乐。

    (二)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是一个大早起来,家瑶照旧化了淡妆,匆匆吃了早饭赶去珀晓签合同。

    接应她的依旧是那个胖胖的王老师。“来了?”依然是毫无感情的寒暄。

    家瑶心情颇好,看这个胖胖的家伙也有了好感,笑嘻嘻地回答:“您早啊!”

    王老师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便领着家瑶进办公室。把一堆表格放在家瑶面前:“签字吧!”

    家瑶看看,一大堆入职手续,却没有说明工资待遇。家瑶想起昨晚谢思雨和黎曼教她的,一定要问清楚待遇和户口,便先拿着表格,开口问道:“王老师,您知道新入职的教师待遇是怎么样的么?”

    出乎意料,王老师竟有些不悦:“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得去问你们部门的领导。”

    “那您知道户口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么?是一定会解决么?”

    “这些你都要去找你们系的领导去确认,我这里只负责签合同,你赶快把表填了吧!现在先实习,等你们毕业了再签劳动合同。”王老师不耐烦道。

    家瑶本来很愉悦的心情因为这个插曲立刻跌到了谷底,对这个胖子厌恶又增加了一分。匆匆填过表,家瑶被安排到系办公室去报到。

    “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学校实习了,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要坐班的,早晨八点到下午五点,除去中午吃饭一个小时,都要在办公室。”系主任嘱咐她。

    “我现在也要坐班么?干什么呢?”家瑶心想,自己既不代课又不做班主任,为什么要坐班?况且,毕业论文还有大半篇没有完成。

    “这个,你们现在不代课,随便干什么都可以,但是必须要来的。今天你先适应一下吧!”系主任道。

    面试时受轻视的感觉再次来袭,家瑶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坐在椅子上,无聊地上网。谢思雨的QQ亮着,家瑶像祥林嫂抓住了听众一样,噼里啪啦敲了一大堆不满发给了谢思雨。说完还不解气地敲上三个愤怒的表情。

    “瑶瑶,别生气了,单位都这样,还当学生时代那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呢,咱们的时间,现在就是用来给别人浪费的。”谢思雨开导家瑶。

    “我自己都舍不得浪费的时间,他们凭什么这么浪费!我来什么事都不干,就在这坐八个小时,有意思么!我凭什么遵守他们这霸王条款!”家瑶气咻咻。

    “凭人家给你一个北京户口,京城啊、户口啊!从此你就是皇城根下的居民了,做老百姓都高人一等!”谢思雨一说到户口就兴奋,家瑶对着电脑都能想象出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况且,有事干也未必不是浪费时间,像我现在,每天校对狗屁不通的书,给人家改错字、改标点符号、调整语序、简直比我自己写一本书都累。况且这些活儿,我小学毕业就可以干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浪费着我的时间干别人的活儿。”

    “好吧!我平衡了,还是没事干好一点,最起码我还能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家瑶感叹。

    “嘿,你这熊孩子,怎么每次都要把你的欢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谢思雨发了个恼怒的表情,“不和你说了,做我的短文改错去了。”

    “傅家瑶!”家瑶正在无聊地上网,忽然王老师在门外招收叫她。家瑶出去,王老师递给她一张表格,道:“明天去做个体检,随便找个二级甲等医院就行,体检费自理。别忘了和你们系主任请假。”说完也不等家瑶反应,转身走了。

    家瑶无奈,去找系主任请假。“这个啊,你先去人事部领一张单子,我签字你再交给王老师就可以了。”系主任头也不抬地说。

    家瑶晕头转向地楼上楼下跑了几个来回,总算交齐了假条。再坐在椅子上,家瑶突然有些不安。想自己做学生的时候请假都没有这么麻烦过,可现在,去做学校要求的事都这么麻烦,家瑶想着,愤愤地在心里咒骂:变态,老娘又不是卖给你们了!正腹诽着,王老师又来找新入职的教师开会。家瑶跟着几个新来的同时一并走到会议室,王老师和人事处的主管正在讲台上调话筒。家瑶们陆陆续续坐下,王老师殷勤地给人事处主管拧开矿泉水,坐在了听众席上。

    “都到齐了吧!”人事主管问。王老师弓腰点了点头。

    “今天把大家都叫来,一是要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以后也好相处,今后就都是同事了。

    “二呢,是要和大家谈谈诚信的问题。大家知道,我们学校是可以给教师落户的,但是,我们只给服务学校的老师落户,你们别想着在这呆上一年半载、一落户就拍屁股走人,告诉你们,那咱们就法庭里见,我保证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人事主管面不改色地说着,家瑶心里一阵悲凉:天之骄子,出了校门,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还有你们这些女生,”人事主管扫了一眼聚坐在一起的新入职女教师,严厉地道:“别想着入职就休产假,告诉你们,这三年你们都给我憋着…”家瑶觉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几乎要吐出来,人事主管还在说着什么,家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走。

    可是拒了这里,你还能去哪里呢?都四月份了,一个offer都没有,别说好的单位,就是差的单位都没给你机会,现在找工作的黄金期都过了,你拒绝了这里,真要回家靠父母养活么?

    可是处在这样偏僻地连兔子都不会拉屎的地理位置上,再呆在这样毫无人情味的人文环境中,你会开心么?你能干一辈子么?若是不行,几年以后,你又凭什么去找工作?一个三十岁的、毫无学校外工作经验的人,拿什么在社会立足?

    可是拒了这里,你现在又如何立足?当年风风光光考上研究生,到头落个回家吃闲饭的下场,你不臊得慌么?

    家瑶想象着,突然打了一个寒噤:父母辛苦培养自己这么多年,到头来,自己真的连一个普通的本科生、甚至专科生都比不上么?到时候不说别的,就众人明里暗里的眼光都可以把她羞死。算了,还是就呆在这里吧!家瑶想着要留下来,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了希望。

    “赵钱孙李…”电话突然响起来,家瑶吓了一跳,接起来,爸爸喜悦的声音急急地传来:“姑娘,怎么样啊?”

    家瑶听着爸爸的声音,突然像受了委屈似的,一句话还没说,就先哭了起来。公交车上的人们不解地看着这个女孩儿。

    “爸,他们不告诉我工资待遇、他们让我写请假条、他们不让跳槽、他们不让生孩子…”家瑶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不哭,姑娘,不哭啊!”爸爸在那头哄着,笑嘻嘻道:“不喜欢咱就不去,多大点事啊值得你哭!拒了它,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咱不去了!”

    “可是我要是拒了这里,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这都四月了。”家瑶想着,更加伤心了。

    “四月怎么了,这不还没毕业呢么!就算是毕业了没工作,我和你妈也养活得起你!”爸爸说着在电话那头拍胸脯:“我女儿不开心去就不去,回来爸妈养你!”

    家瑶扑哧一下笑了:“告诉妈不许嫌我吃得多,不许嫌我胖。”

    “你自己一买衣服就说要减肥,我什么时候嫌你胖了!”妈妈不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仿佛一道阳光,驱散了四月的阴霾。

    就是的,比起失业,呆在这样没人味的民办院校中,又多有面子、多抬得起头呢?况且,小树挪活、大树挪死,趁着年轻,有的是机会。如果万一真的毕业就失业……就是回家吃闲饭也不呆在这个鬼地方!

    家瑶百转千回了无数给“但是”,终于下定决心,拒了这个offer。下过决心的那一刻,家瑶不由自主地就哼出了小曲,听到自己的歌声,家瑶不由地笑了:世界真美好啊!

    第二天上午,家瑶给王老师打电话。

    “喂,您好!”王老师难得地带着笑意说话。

    “王老师,我是傅家瑶,昨天去报到的教师。”家瑶客气道。

    “是你啊,什么事?”对方的声音立马不耐烦。

    家瑶的积压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冷冷地回答:“我不去你们学校了!”

    “哎你怎么能这样呢,昨天入职的手续都给你办了,你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呢?”王老师不满。

    “我找到新工作了,对方把待遇户口都跟我说得很清楚,没藏着掖着,我觉得不错就签了,实在不好意思。”家瑶报复似的撒了一个没影儿的谎。

    “你们这些毕业生怎么这么不负责……”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家瑶恶作剧地挂掉了电话。哈哈,我终于也行使了一次“毕业生和用人单位双选”的权利!家瑶在心里想着,十分过瘾。

    (三)吃一堑、长一智

    四月末,家瑶家乡的二中终于出了招聘信息,专业、学历全部对口。家瑶对着电脑,看到招聘信息的一刹那,脑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你上次说你的什么同学在省人保厅来着?”

    “我高中的同学,现在混的好,在人保厅,怎么啦?”爸爸一头雾水。

    “二中也开始招聘了,我还想报,不然你去找找他吧?”家瑶问。

    “好啊好啊!闺女,照爸说,你不如回来吧,爸爸带着你去找他,见面说话方便一点。”爸爸乐颠颠地说。

    家瑶想着呆在学校也没希望参加笔试面试,索性答应了:“好!我现在就买票,明天估计就能回去。”

    挂上电话,家瑶立刻去买票、收拾行李,带上写论文的材料,匆匆赶回家。

    到家的时候,爸妈照例好吃好喝地迎接女儿,虽然只一个多月没见面,两人依然是兴高采烈地跟女儿说东说西。

    “爸,你给你同学打电话了么?”吃过午饭,家瑶问父亲。

    “昨天想打,怕你今天赶不回来,索性等你回来了再打,定个日子也好去一趟。”爸爸说着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半了,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正在吃饭呢,饭桌上打扰人,多不好。”

    “干脆下午打吧!一会儿说不定人家要午睡呢!”妈妈一边洗碗一边插话。

    下午两点整,父亲定了闹钟起来,家瑶和妈妈也都睡不着了。父亲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拿着手机、带上老花镜吃力地查着号码。拨通了,父亲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良久,无人接听。

    “会不会人家看这是陌生号码,不接啊?”妈妈猜测。

    “也是,我先给人家发条短信吧!”

    短信过去,对面很快打了电话过来。父亲拿起电话,未曾出声已先挂了满脸的笑容,家瑶看着,竟悲哀地觉着父亲的脸上写满了卑微和谄媚。

    “喂,老丁!是我是我,真是麻烦你啊,还让你打电话过来!挺好的吧!”父亲说着,竟像是与对方面谈一样,头都在问候似的轻点起来。

    “我是无事不打电话,”父亲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姑娘今年硕士毕业,二中不是招老师么,想求老同学给帮个忙!”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父亲十分高兴地、几乎点头哈腰地笑了起来,嘴里忙不迭地应承:“好好好!我明天就带着姑娘过去!哎哎,好,那麻烦你啦,老同学!哎哎,明天见。”

    父亲摁下电话,一脸喜色:“明天去趟省城,老丁答应给帮忙呢!”

    “真的呀!快快,赶紧上街买点东西,总不能空手让人家去帮忙啊!”妈妈比家瑶还要兴奋。

    家瑶看着父母准备,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父母操劳半生,自己本以为毕业了就能让他们享福,或者至少不让他们操心,可是如今走出社会的第一件事,却要两鬓斑白的父母去低声下气地求人,家瑶悲极反乐,嘴角不由扬了起来。爸妈以为女儿高兴,愈发来劲,反反复复地商议买什么好,买贵重了怕不实用、买实用了怕不上台面;买多了怕人家嫌烦、买少了又怕显得小气。整整讨论了一个小时,终于列出了一个单子,二老乐颠颠地跑出去买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特意修饰了一番,带着家瑶去见老丁。老丁在政府大楼办公,爸爸和家瑶在门口登记了姓名身份证、传达室又打电话给老丁确认了来访者,方才放他们进去。

    “老傅,好久不见了啊!这就是侄女?女大十八变,我要在街上都不敢认了!”老丁热情地让他们父女坐下,给爸爸递了一根烟,又倒了水给家瑶。

    爸爸的脸上又已是笑容满面,一边和老丁寒暄,一边将礼物放在茶几上,笑道:“知道你大领导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是这是老同学一点心意,别嫌弃!”

    “嗨!你来就来,跟我还客套!”老丁热情道:“咱们弟兄们还讲究这些!”

    老丁和父亲欢谈,家瑶闲着无事,若无其事地打量老丁。照爸爸说,老丁比他还要大两岁,可是眼前的老丁,哪里是年过半百的人,满头黑发满面红光,外人看来,分明就只有四十左右。而同龄的父亲,早已是两鬓花白、两颊皱纹了。

    “老同学,你得帮我这个忙,家瑶一辈子的大事,全托付给你了!她之前考三中,考了第二,就差第一零点几分。”父亲恳请道。

    “那是当然,咱侄女的事,我一定帮。”老丁笃定道:“这孩子,看着就灵气!能考第二,那是很有本事的了,你老兄当时要是努把力,孩子现在就有工作了!”

    “那是那是,当时咱们死心眼儿,就想靠孩子自己考,差点就耽误了,幸亏还有你。”父亲悔悟道。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他分管这一块儿,你去找他,我先打个电话,你们直接去找他,具体事情都跟他说就行。”老丁说着,拿起电话打了一通。

    “把这东西也带上给小王吧!我这也确实用不到,再说,咱们兄弟也不讲究这些!”老丁说着,不由分说将东西硬塞回给爸爸。爸爸想着空手去见小王不好,遂也不十分坚持。

    小王听他们是丁处长介绍来的人,自然是十分热情,听爸爸介绍了情况,认真道:“现在这些事情,也是说好办也不好办,说难办也不难办,凡事讲究个尽人事听天命,但是有时候也事在人为。”

    家瑶听着小王讲话,心里不由讽刺地笑了:果真是行家功夫,说了半天,没有一个有用的字,废话说到这个水平,也真不容易了。

    “您是丁处长的朋友,我自然尽心尽力办,但是有多大的把握我也说不上,办成了皆大欢喜、要是办不成,您也别怨我。”

    “王主任,您看,孩子一辈子的事情,您千万想想办法!”爸爸看老丁热情,本以为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听着小王的话,心里顿时没了底儿,赔笑道:“您办事也不容易,我肯定不会亏待您!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您千万给想想办法!”

    家瑶看着父亲脸上谄媚的笑容,听着父亲对一个几乎可以做儿子的人低声下气的恳求,一瞬间恍若看到了鲁迅笔下的老年闰土,满身的卑贱微小,倒也是 “见到他以后,他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只是低到尘埃里并开不出什么花,不过是弄得个灰头土脸。

    “您这就见外了,您是丁处长的朋友,我自然尽力办,但是这种事情,谁也不能打包票,一得看机会,还得看运气,也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小王依然是满嘴官腔,绕的人头晕脑闷依然不知所云。

    爸爸无奈,只得和家瑶告辞出来,老丁有事,已经不在办公室。父女二人闷闷地回家,妈妈早迎了上来,兴冲冲地问:“怎么样,老丁答应办了吧!”

    “老丁倒很热情,但是他大概不分管这块儿。介绍我们认识了一个王主任,说是给办,但是也没具体说能不能办成。就说办,什么都没说。”爸爸懒懒地道。

    “老傅,你说,咱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现在都讲究这个,就咱们那点礼物,就是块儿敲门砖,办这么大的事,没点硬东西,肯定不成。”妈妈压低了声音道。

    若换做几个月前,家瑶一定义正词严地表示拒绝,然而这一次,家瑶默默站在了一边,她甚至隐隐地觉得,自己让爸爸联系老丁的那一刻,大约已经存了送钱的念头。家瑶有些看不起自己: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凭真本事么?不是振振有词地要公平竞争么?不是言之凿凿地要让父母享自己的福么?现在呢?怎么不阻止爸妈把的血汗钱送人?怎么不凭真本事找工作?怎么不给别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家瑶想着,脑海里突然蹦出来四个字“逼良为娼”。想当年自己一副烈女模样,宁可不要工作也不走后门。可是现在,自己哭着喊着要送礼送钱,哈哈,可笑极了。

    “我看也是,这样吧,明天我和闺女再去一趟,把存折上的钱都取出来,不拿钱,终究不会认真给办事。”爸爸附和。

    家瑶乖乖地听着父母的计划,一言不发。夜里辗转难眠,索性爬起来看小说。随手翻到莫言的《丰乳肥臀》,不想正看到上官鲁氏为了让家里的孩子有口吃的,把胃练成了装食物的皮囊。家瑶看着,脑海里的上官鲁氏突然变成了妈妈。索性扔下书,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声音不停地说:傅家瑶,你又何尝不是刮尽了父脂母血去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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