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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只身犯险(下)

    戴沐白哪里想得到唐三用词中的字斟句酌,他只觉得唐三开出的条件已让他十分满意:作为储君的对方既肯称臣,则意味着天斗将正式成为星罗的附庸,至于唐三的条件,帮他即位其实对他利多弊少。他所培植的傀儡皇帝早已控制不了局势,远不如一个真正的天斗皇子来得可靠。而那天斗的二皇子唐曦言也不知底细,万一是个一心抵抗的角色,那岂不麻烦?眼前倒是个聪明人……

    思虑再三,戴沐白终于点头:“好。”

    唐三斜倚椅上,看似十分随意,心中却是十分紧张的在等待戴沐白的答复。他深知这一“交易”事关重大,如能成功,则不仅解了这座城的围困,更能给天斗带来一段伺机反攻的喘息时间。听得戴沐白的一声“好”,他不禁心弦一松,暗吁了一口气,微笑着问道:“太子可是答应了?”

    “答应了。”戴沐白似笑非笑地说,“不过口说无凭,还要请阁下立约为证。”

    “那是自然。”唐三云淡风清地笑着,清眸中闪烁着清浅若无的亮光,对于这份契约背后隐藏的结局好像已经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戴沐白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来人哪!”

    庙门大开,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照出一地的光亮,也照出一地的尘埃。明亮的光线更照在殿内年久失修的佛像脸上,照出他洞穿一切的微笑,更反射出隐约的光华,将一切世事轮回的背影都照得那么清楚,清楚得刺眼,清楚得直教人悲哀……

    和约签订,已是黄昏。

    唐三缓缓起身,踱到殿门之前,立住,旋身一笑:“太子,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他说话声音不大,平和而从容,却使得整个营地蓦然寂静,只听见刀剑在风中轻声的龙吟。

    星罗向来言而无信,扣留天斗使者几乎已成了惯例:上至皇帝,下至士兵,只要是进了星罗的营地的就几乎没有人能自由离去。

    今日是否会破例呢?

    此时就连士兵都在期待——星罗最重豪杰,唐三走进刀廊而面不改色,士兵私下早就视之为英雄,他们也不禁好奇太子会作何种决定。

    众人屏息期待的同时,戴沐白也正暗自思量。他抬首望向殿门:夕阳如血,正在半空,从殿内看去,不偏不倚正悬在唐三的右肩上方。淡金色的余辉,浴唐三一身白衣,壮美得令人惊叹。

    戴沐白不由地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对唐三道:“请!”

    唐三含笑颔首,转身离去,走至殿外,原本凶神恶煞的士兵竟自觉后退,让出一条甬道。

    望着唐三的背影,戴沐白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目光竟有些若有所失。他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大声喊道:“请留步!”

    唐三蓦然停步,眉峰轻轻一蹙,面前已有两把钢刀拦住去路。他于是轻叹一声,缓缓转身,眉宇间竟犹自带笑。

    唐三的镇定自若让所有的士兵都暗生敬意,眼见戴沐白出尔反尔,脸上都露出不满之色。

    谁知戴沐白竟朗声大笑:“阁下果真真英雄——拿酒来!”

    士兵见状都不由欢呼,恰恰掩住了唐三的数声轻咳。

    戴沐白亲自斟满两大樽酒,说了声:“请了!”便一饮而尽。

    “谢了。”唐三接过酒樽,送到唇边。他以袖掩口,喝得极慢。

    一会儿,他终于饮干。戴沐白亲自接过酒樽,一抱拳:“恕不远送。”

    唐三也一拱手,并不说话,转身便跨出山门。

    戴沐白在山门口站立良久,看着残阳似血,将唐三白色的身影笼在其中,模糊竟成红色,只教人觉得异样悲壮。

    戴沐白心中怅然,他下意识的低眉看向手中的酒樽,白玉制成的酒樽中竟也有一抹暗淡的红色,好像是天边凄美的斜阳……

    戴沐白浓眉扬了扬,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失落了什么……

    轻叹口气,他又怎会不知他所有的计量,可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来,不知为何,大概是他那一身的素白,让人不忍去玷污,纵使,自己将半片江山送与,也毫不为过。只可惜……我们是敌,不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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