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白布上的红花，慢慢盛开。惊魂未定的人侧坐于榻边，坐在一个离受伤的人较远的位置，但手却轻抚着被子下因痛楚无意识收紧的腿。
“你跟大伙好好的说，这伤可有大碍？”粗眉大眼的和尚和一众好汉围着刚刚诊症完毕的郎中，凶神恶煞的大汉令郎中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脸上退去了应有的血色，苍白的有如榻上病人一般。
“各位好汉，让吴某来吧。”吴用把视线从妹妹的脸上拿开，抬头看向打扰病人的汉子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询问时却混着一丝令人臣服的威严。“郎中，这女子的伤，可有太碍？”
“山大王，小…小的看那…那女人的伤势和脉象，刀伤虽没有伤及脾脏，但刀伤很深，只怕……”江湖郎中面有难色地回答，眼前的文弱秀才虽不像其他大王一般武刀弄枪，但不怒自威的气势和看着病人担心的表情，却是难为他这只能治小病小痛的赤脚郎中。
“只怕什么？你放心地说，我不杀你。”
“只怕这伤会成为旧疾。但…但小的…猜想若…她能好好休养，应没有大碍。”吴用明白一时间只怕难以找到什幺好的大夫，也不再花精神追问，挥挥手，让那被吓坏的郎中离开。“鲁大师，只怕我跟军师还有妹妹是在此打扰几天了。”梁山的头领从床侧站起来，向着汉子们微微一揖。
“这是那里的话，这次纯翼受伤，本是我们的不是。”花和尚如铜锣的嗓子急忙回应。“对！我现在就找杨志兄弟来，跟两位哥哥还有妹妹道歉。”
“鲁大师，这可把兄弟当外人了。”细纹络在吴用的眉间，担忧依然不失礼数地藏于面孔之后。“妹妹此伤…已无大碍。近日官府动作甚多，怕是山中要务不少，吴某不敢打扰众位。况且纯翼她现在昏迷未醒，杨兄弟来了，也化解不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倒不如先让纯翼静养后，再与众兄弟大喝一番！”
目送好汉们一个个离开房间，吴用又劝走了同样着急的宋江，回了床边把深邃的目光投放在苍白的脸孔上，紧闭的眼晴藏起了灵动，失去往日的傲气，动也不动地躺在榻上。
这面孔，在冷静地和杨志对奕时，把天下掌握在手的气势，令吴用刮目相看。“对上无二心。对友无二心。”黑潭之下，水泊之上，被智谋掩盖的，是对梁山，对兄弟毫不保留的忠诚。
当刺刀横于宋江和自己脖子之上，刺寒地威吓着黑汉子与军师时，在宋江和自己还没有回神过来时，映进眼中的，是一丝附在灵魂上的慌乱和无声的恐惧。但是，吴用从未想过，最后流出腥红的，是如今少碰兵器的妹妹，而不是被人按在墙上的自己。于是，在刀亮起时，慌乱和恐惧，都灌到吴用冰冷的四肢。
血流着，在嘴角，在布衣上。手抖着，按着流出体温的伤口。口抖着，请求纯翼不要再伤害自己。心抖着，为着眼前的景物，在心中留下一片空白。
吴用握着一双苍白手。描绘着手的主人因执笔而留下的印记，纵容自己沈淀于思想之中。到底当初，这一刀，为何而挥下？吴用整理着以往对纯翼的认识，探究着这一刀的用意，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在浓雾中找出路途。难道…军师想到一些东西，来不及慢慢找出结论，却被更重要的事，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隔着纯翼和吴用的眼晴，缓缓打开。吴用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久别重逄的老朋友。有痛楚。有放松。有感动。
“伤口痛吗？要不要一点水。”干裂的唇，引起他的怜惜，脱口而出。
纯翼点点头，又轻轻摇摇脑袋。纯翼想支起身子，却扯得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激出一身冷汗，吴用见状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扶着她的手一时间也不敢用力，只得让她半倚半躺在自己身上。
“妹妹人称奇异女子，向来冷静沉稳，然今日之事怎做的如此莽撞。”吴用把水杯放在手边的桌案上。
“兄长是在责怪小女？”纯翼抬头看向吴用，四目相对，吴用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双眸，顿觉口干，干涩的笑笑，扶正了她的身子，扯了个棉被让她靠好，起身走开两步，背对着床上的人：“吴某不曾有责怪的意思，妹妹多虑了。”
“那哥哥何故有此一问。”
“天色不早了，妹妹好生休养，吴某……”
“哥哥！”纯翼的声音里竟充满了焦急，看着吴用欲离去，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探出身子想要拉住他，谁料想这一用力竟逼出一口腥甜。吴用回头，急忙上前搀扶，纯翼借此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小女不能知晓，今日的形势杨志能不能对哥哥不利，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自是需要了结，不得已出此下策，望哥哥体谅。”
吴用轻轻擦去纯翼嘴角的血迹。
“吴某自是知道的，并无责怪之意，妹妹何苦这般。
“对了，哥哥。那青面兽如何？”纯翼忽然停下来，昂头问。
吴用无奈一笑，收回茶杯，拉拉纯翼掉下来的毯子，才没好气的回答。“都说别理那些不碍事的！”
“可是…”
“事情是压下来了，大伙都被你吓坏了。”明亮的眼睛盯着病人，捆上了一点怒意。“若是伤口太深，郎中不济，一刀下去，你这女人如何活命？”
“当时情况危急，青面兽已失去控制，而在场的其他人对我们的信任有限，独此举能夺去所有人的注意，方可解当时的危局。而且这一刀是一石二鸟，既可洗梁山因生辰冈而留下的污名，更能替哥哥建下威信，引天下英雄来投…”纯翼语速突然快了起来，由无力的病人转成自信的军师。
“那你的安全？你的身体？”比平常响亮的嗓子吼出着急，吴用的眉挣扎着，强压着忽然冒起的愤怒。
“咳咳…对奕中牺牲一点去换更大的好处，自古而来皆如是。”困惑推积在因受伤而疲倦的身体上，纯翼认识的吴学究，绝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妹妹博览群书，不可能不读孝经，不知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吴用叹一口气，跟这个妹妹对辩，看词穷的一定是他，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可不会让事情不了了知。
“咳咳…纯翼上无双亲，一人独活于世，无挂无牵，就是不幸失去性命，又有何惜？咳咳…况且自哥哥与公明兄长看懂纯翼，纯翼就誓一生追随，今为目标一死，又有何憾？”纯翼听吴用居然连孝经也拿出来，不禁轻笑。
“追随…”看着一向清冷的妹妹难得展颜，吴用呆了呆，脱口而出。“纯翼何谈独活于世？若然不弃，相伴此生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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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汉，让吴某来吧。”吴用把视线从妹妹的脸上拿开，抬头看向打扰病人的汉子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询问时却混着一丝令人臣服的威严。“郎中，这女子的伤，可有太碍？”
“山大王，小…小的看那…那女人的伤势和脉象，刀伤虽没有伤及脾脏，但刀伤很深，只怕……”江湖郎中面有难色地回答，眼前的文弱秀才虽不像其他大王一般武刀弄枪，但不怒自威的气势和看着病人担心的表情，却是难为他这只能治小病小痛的赤脚郎中。
“只怕什么？你放心地说，我不杀你。”
“只怕这伤会成为旧疾。但…但小的…猜想若…她能好好休养，应没有大碍。”吴用明白一时间只怕难以找到什幺好的大夫，也不再花精神追问，挥挥手，让那被吓坏的郎中离开。“鲁大师，只怕我跟军师还有妹妹是在此打扰几天了。”梁山的头领从床侧站起来，向着汉子们微微一揖。
“这是那里的话，这次纯翼受伤，本是我们的不是。”花和尚如铜锣的嗓子急忙回应。“对！我现在就找杨志兄弟来，跟两位哥哥还有妹妹道歉。”
“鲁大师，这可把兄弟当外人了。”细纹络在吴用的眉间，担忧依然不失礼数地藏于面孔之后。“妹妹此伤…已无大碍。近日官府动作甚多，怕是山中要务不少，吴某不敢打扰众位。况且纯翼她现在昏迷未醒，杨兄弟来了，也化解不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倒不如先让纯翼静养后，再与众兄弟大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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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面孔，在冷静地和杨志对奕时，把天下掌握在手的气势，令吴用刮目相看。“对上无二心。对友无二心。”黑潭之下，水泊之上，被智谋掩盖的，是对梁山，对兄弟毫不保留的忠诚。
当刺刀横于宋江和自己脖子之上，刺寒地威吓着黑汉子与军师时，在宋江和自己还没有回神过来时，映进眼中的，是一丝附在灵魂上的慌乱和无声的恐惧。但是，吴用从未想过，最后流出腥红的，是如今少碰兵器的妹妹，而不是被人按在墙上的自己。于是，在刀亮起时，慌乱和恐惧，都灌到吴用冰冷的四肢。
血流着，在嘴角，在布衣上。手抖着，按着流出体温的伤口。口抖着，请求纯翼不要再伤害自己。心抖着，为着眼前的景物，在心中留下一片空白。
吴用握着一双苍白手。描绘着手的主人因执笔而留下的印记，纵容自己沈淀于思想之中。到底当初，这一刀，为何而挥下？吴用整理着以往对纯翼的认识，探究着这一刀的用意，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在浓雾中找出路途。难道…军师想到一些东西，来不及慢慢找出结论，却被更重要的事，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隔着纯翼和吴用的眼晴，缓缓打开。吴用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久别重逄的老朋友。有痛楚。有放松。有感动。
“伤口痛吗？要不要一点水。”干裂的唇，引起他的怜惜，脱口而出。
纯翼点点头，又轻轻摇摇脑袋。纯翼想支起身子，却扯得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激出一身冷汗，吴用见状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扶着她的手一时间也不敢用力，只得让她半倚半躺在自己身上。
“妹妹人称奇异女子，向来冷静沉稳，然今日之事怎做的如此莽撞。”吴用把水杯放在手边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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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哥哥何故有此一问。”
“天色不早了，妹妹好生休养，吴某……”
“哥哥！”纯翼的声音里竟充满了焦急，看着吴用欲离去，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探出身子想要拉住他，谁料想这一用力竟逼出一口腥甜。吴用回头，急忙上前搀扶，纯翼借此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小女不能知晓，今日的形势杨志能不能对哥哥不利，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自是需要了结，不得已出此下策，望哥哥体谅。”
吴用轻轻擦去纯翼嘴角的血迹。
“吴某自是知道的，并无责怪之意，妹妹何苦这般。
“对了，哥哥。那青面兽如何？”纯翼忽然停下来，昂头问。
吴用无奈一笑，收回茶杯，拉拉纯翼掉下来的毯子，才没好气的回答。“都说别理那些不碍事的！”
“可是…”
“事情是压下来了，大伙都被你吓坏了。”明亮的眼睛盯着病人，捆上了一点怒意。“若是伤口太深，郎中不济，一刀下去，你这女人如何活命？”
“当时情况危急，青面兽已失去控制，而在场的其他人对我们的信任有限，独此举能夺去所有人的注意，方可解当时的危局。而且这一刀是一石二鸟，既可洗梁山因生辰冈而留下的污名，更能替哥哥建下威信，引天下英雄来投…”纯翼语速突然快了起来，由无力的病人转成自信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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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纯翼上无双亲，一人独活于世，无挂无牵，就是不幸失去性命，又有何惜？咳咳…况且自哥哥与公明兄长看懂纯翼，纯翼就誓一生追随，今为目标一死，又有何憾？”纯翼听吴用居然连孝经也拿出来，不禁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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