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舞者
皇上言出必行，没多久便安排好了送我和殷奕人回扬州的事情。
殷奕人许是伤得太重，至今都还没有醒来，被人抬进马车，安顿妥当。我与皇上道过别后，侍卫扬鞭起行。“嗒嗒”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尤为清晰，我撩开帘子回看身后的院落，门口已经没人，小院随着马车的前行变得越来越小，直到马车转弯，再也看不见什么，我才重新回到车里。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慌乱，好似这一走就是永别。
殷奕人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起昨天，已然好了太多。侍卫已经把马车驾得尽量平稳，但对于伤者来说，依然显得颠簸。
我将殷奕人的上半身移到我的腿上，紧紧搂着他，希望我微弱的怀抱能给他带去几分舒适。
马车上带着一个伤者，驾不快，无法赶路，回到扬州，比来时花了两倍的时间。幸好第二天晚上，殷奕人就醒了过来，虽还是虚弱，但总算让人放心。
侍卫一将我们送到明曦家门口便急急赶回去了，他的职责是保护皇上，在皇上危难之际却无法在他的身侧侍驾，怕是早已心急如焚了吧。
敲开明曦家的门，来开门的小姝见到我们时，惊喜交加，随即便问：“小姐呢？小姐没有回来吗？”
面对小姝的殷殷期盼，我不忍她伤心，却又无法不令她失望：“明曦没有回来，只有我和殷大哥回来了，殷大哥受了伤，先帮我扶他进去吧。”
小姝的失望是无法避免的，但看清殷奕人一脸疲惫的样子，小姝还是立马帮我一起把殷奕人扶到了他的房间。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床铺整洁，被褥齐全，显是每日都有人在打扫。
“我每天都把你们的房间打扫一遍，想着保不准哪天你们和小姐就都回来了。”小姝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自言自语，手脚麻利，但那语气却透着叹息。
殷奕人的情况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坐在椅上靠着后背，抿着唇，不言语。
那天醒来，他本是要掉头回去的，若不是侍卫用皇上的圣谕阻止他，他怕是死也是要死在皇上身边的，他是臣，伴君赴死，本该是命。
之后的日子，殷奕人变得更加寡言，只是不知是受了伤太过虚弱，还是在心里埋怨让他回来的我们。
简单梳洗过后，殷奕人便躺到床上去休息了，没过多久，呼吸便绵长起来，毕竟是受了伤的人，再如何逞强，也抵不过血肉之躯。
一路车马，我虽也疲累，但想着宁和县的他们，便觉得没有任何休息的理由。虽然从小诗口中知道阿离与贺先生是去找刘夕落了，但我没有半点线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我梳洗了一下，吃了些东西，想着还是出门打听打听。刚走到前厅，却见小姝站在院里正和一个少妇说话。
少妇臂弯上挎着一个食盒，一身黄底红花的衣裳，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上好的衣料。我走近两人，细细看了少妇的眉眼，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少妇大约是余光看到了我，侧过身子，对我福了福，微笑道：“刘姑娘可还记得奴家？”
见她笑起来，我才记起，这人，不正是月余之前嫁作商人妇的柳儿吗？
“柳儿姑娘，许久不见，你可还好？”我也微笑，与她福身回礼。
“伶小姐，现在该改口叫孙姨太啦。”小姝干脆将人迎进了厅里，与我一同坐下。
“是呢，瞧我这记性。”我歉然一笑，竟忘了我与她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她出嫁的那日。
正说着，小姝端着茶点出来，一边布置一边对我道：“孙姨太来找/小姐的，可来得不巧了。伶小姐你陪着孙姨太说说话吧，我还得给殷大人煎药。”
小姝虽这么说，可我和孙姨太说起来也只是认识而已，要我陪着她说话，这话头……也不知从何而起的好。
“明曦前几日出远门了，孙姨太若早几日来，倒还能见着她。”想来想去，我和她能说的，也不过明曦了吧。
柳儿掩嘴一笑：“刘姑娘何须如此见外，唤我柳儿便好。”
我也笑：“那柳儿也无需客气，同明曦一样，叫我伶儿可好？”
我俩相视而笑，都觉得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太过生分。拿起一块花生酥放到柳儿面前，我道：“小姝做点心的手艺可是一绝，柳儿一定要尝尝。”
柳儿接过花生酥，细细咬了一口，眉眼弯弯：“果真美味，小姝的手艺又进步了。”
我笑笑，喝了口茶，问道：“你找明曦可是有什么事？她怕是没那么快回来呢。”
花生酥不大，柳儿吃完了一块，喝了口茶才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找她聊聊天而已。不过听小姝的意思，明曦她……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吗？”
我抿了抿唇，斟酌着是否要把明曦的事情告诉柳儿。去到疫区救治灾民原本该是好事，但这事实在太过危险，告诉了柳儿也不过徒增一个为明曦担忧的人。
柳儿见我不答，倒也没有追问，只微微叹息：“明曦向来与一般女子不同，虽是名门闺秀，却愿意与我这样的人结交，做起事来也总是风风火火，虽然不知道她是去了什么地方，但想必这次也应该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是，明曦确实与众不同。”我点头附和，继而又道，“明曦去的地方，对一般人而言，虽可能是不大好的，但那是明曦的理想，她去，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
“是了，明曦就是这样的人，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哪会去理别人的眼光。”柳儿笑着，眼里满是对明曦的赞赏。
“本来这次我是与明曦同去的，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朋友受了伤，我……想帮助我的朋友，所以才提前回来了。”我叹一口气，宁和县的事情实在搅得我不得安宁，即使这样模棱两可地说上两句，也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受伤？”柳儿蹙眉，“可要紧？看过大夫了吗？我夫家在这里有些人脉，若是需要好的大夫和药材，伶儿尽管开口，你是明曦的朋友，我也将你当做我的朋友。”
“谢谢。”我拉着柳儿的手，真心感激，“他的伤已没有大碍，不用担心。”
闻言，柳儿的眉头舒展开来：“那就好。”
“不过，我……有个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我犹豫再三，终是开口。本没有想过要麻烦什么人，柳儿刚才的话却是提醒了我，与其我漫无目的地找人，不如请人帮忙，时间对于现在的我，很重要。
“伶儿要找何人？”柳儿没有半点推辞。
“我……”要找何人……我语塞，刘夕落，我该如何描述她好呢？
“她是个女子，会跳舞，她的舞天下独绝，颠倒众生。”我自嘲一笑，“你说这样的女子，世间可有？”
对于刘夕落，我所知不过那一个传说，凭着一个传说要找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何其可笑，何其荒诞，说出来也只怕被人当做戏言。
原以为柳儿只会将我的那些话当成疯言疯语，却没想她凝眉思量了片刻，认真道：“伶儿说的这人，倒是让我想起坊间的一个舞娘了。”
我好奇，示意柳儿继续说下去。
“烟花之地，不离歌舞，我刚进红袖阁的时候就听说，秦淮曾有个跳舞跳得很好的舞娘，那舞娘不知从何而来，师从何处，跳的舞却是美妙绝伦，倾国倾城。那舞娘也是个奇怪人，既不是哪家的姑娘，也不是风尘中人，却偏爱入夜之后到秦淮河边跳舞。当时为了一睹那舞娘的舞姿，秦淮河畔可是日日夜夜都围了不少的风流才子。”柳儿目光游离，大约是沉浸到了旖旎的传说里去。
“那舞娘跳舞时，身后可有圆月？可能听到铃声？”我还记得皇上在看到我第一次跳“孤月”时的感受，圆月，铃声，这大约便是“孤月”独有的标志。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些都是在我进红袖阁之前的事了，传得太久了，连是什么时候的事都不清楚了。只不过那舞娘跳的舞实在太过出色，让人太过难忘，又有许多附庸风雅的才子做了很多画流传开来，姐妹们私下才会一直记着她的故事。对了，我听说教习我们跳舞的嬷嬷小时候曾经亲眼见过那舞娘跳舞，在编排红袖阁的舞蹈时，多由那舞娘的舞改编而来，所以红袖阁的舞在秦淮河才能至今一枝独秀。”
“那嬷嬷现在还在红袖阁？我能否见一见她？”虽不知这个传说和刘夕落会有多少关系，那跳舞的舞娘是否有可能就是刘夕落，我总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
“这……”柳儿面有难色。
我大惊，刚才我是提了多么让人为难的要求啊！柳儿既然都已洗尽铅华，还要她去沾染过去人事，我实在强人所难了：“柳儿，对不起。”
柳儿咬咬唇：“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嬷嬷待我们虽严，但人却是很好的，我们白天偷偷去找她，应该无事。”
我心急，原想立即就去，但柳儿出门有些时刻，不得不回去了。于是，我也只能与她约定明天再一起去找那个教习舞蹈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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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一将我们送到明曦家门口便急急赶回去了，他的职责是保护皇上，在皇上危难之际却无法在他的身侧侍驾，怕是早已心急如焚了吧。
敲开明曦家的门，来开门的小姝见到我们时，惊喜交加，随即便问：“小姐呢？小姐没有回来吗？”
面对小姝的殷殷期盼，我不忍她伤心，却又无法不令她失望：“明曦没有回来，只有我和殷大哥回来了，殷大哥受了伤，先帮我扶他进去吧。”
小姝的失望是无法避免的，但看清殷奕人一脸疲惫的样子，小姝还是立马帮我一起把殷奕人扶到了他的房间。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床铺整洁，被褥齐全，显是每日都有人在打扫。
“我每天都把你们的房间打扫一遍，想着保不准哪天你们和小姐就都回来了。”小姝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自言自语，手脚麻利，但那语气却透着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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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妇大约是余光看到了我，侧过身子，对我福了福，微笑道：“刘姑娘可还记得奴家？”
见她笑起来，我才记起，这人，不正是月余之前嫁作商人妇的柳儿吗？
“柳儿姑娘，许久不见，你可还好？”我也微笑，与她福身回礼。
“伶小姐，现在该改口叫孙姨太啦。”小姝干脆将人迎进了厅里，与我一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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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小姝端着茶点出来，一边布置一边对我道：“孙姨太来找/小姐的，可来得不巧了。伶小姐你陪着孙姨太说说话吧，我还得给殷大人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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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掩嘴一笑：“刘姑娘何须如此见外，唤我柳儿便好。”
我也笑：“那柳儿也无需客气，同明曦一样，叫我伶儿可好？”
我俩相视而笑，都觉得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太过生分。拿起一块花生酥放到柳儿面前，我道：“小姝做点心的手艺可是一绝，柳儿一定要尝尝。”
柳儿接过花生酥，细细咬了一口，眉眼弯弯：“果真美味，小姝的手艺又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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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见我不答，倒也没有追问，只微微叹息：“明曦向来与一般女子不同，虽是名门闺秀，却愿意与我这样的人结交，做起事来也总是风风火火，虽然不知道她是去了什么地方，但想必这次也应该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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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柳儿蹙眉，“可要紧？看过大夫了吗？我夫家在这里有些人脉，若是需要好的大夫和药材，伶儿尽管开口，你是明曦的朋友，我也将你当做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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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柳儿的眉头舒展开来：“那就好。”
“不过，我……有个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我犹豫再三，终是开口。本没有想过要麻烦什么人，柳儿刚才的话却是提醒了我，与其我漫无目的地找人，不如请人帮忙，时间对于现在的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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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何人……我语塞，刘夕落，我该如何描述她好呢？
“她是个女子，会跳舞，她的舞天下独绝，颠倒众生。”我自嘲一笑，“你说这样的女子，世间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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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示意柳儿继续说下去。
“烟花之地，不离歌舞，我刚进红袖阁的时候就听说，秦淮曾有个跳舞跳得很好的舞娘，那舞娘不知从何而来，师从何处，跳的舞却是美妙绝伦，倾国倾城。那舞娘也是个奇怪人，既不是哪家的姑娘，也不是风尘中人，却偏爱入夜之后到秦淮河边跳舞。当时为了一睹那舞娘的舞姿，秦淮河畔可是日日夜夜都围了不少的风流才子。”柳儿目光游离，大约是沉浸到了旖旎的传说里去。
“那舞娘跳舞时，身后可有圆月？可能听到铃声？”我还记得皇上在看到我第一次跳“孤月”时的感受，圆月，铃声，这大约便是“孤月”独有的标志。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些都是在我进红袖阁之前的事了，传得太久了，连是什么时候的事都不清楚了。只不过那舞娘跳的舞实在太过出色，让人太过难忘，又有许多附庸风雅的才子做了很多画流传开来，姐妹们私下才会一直记着她的故事。对了，我听说教习我们跳舞的嬷嬷小时候曾经亲眼见过那舞娘跳舞，在编排红袖阁的舞蹈时，多由那舞娘的舞改编而来，所以红袖阁的舞在秦淮河才能至今一枝独秀。”
“那嬷嬷现在还在红袖阁？我能否见一见她？”虽不知这个传说和刘夕落会有多少关系，那跳舞的舞娘是否有可能就是刘夕落，我总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
“这……”柳儿面有难色。
我大惊，刚才我是提了多么让人为难的要求啊！柳儿既然都已洗尽铅华，还要她去沾染过去人事，我实在强人所难了：“柳儿，对不起。”
柳儿咬咬唇：“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嬷嬷待我们虽严，但人却是很好的，我们白天偷偷去找她，应该无事。”
我心急，原想立即就去，但柳儿出门有些时刻，不得不回去了。于是，我也只能与她约定明天再一起去找那个教习舞蹈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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