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舍得
家里又多了五人，我便与小诗住到了一起。
入夜，我坐在窗边摩挲着腕间的玉镯，脑中不禁回想起了当初入宫的事情。许是皇上的出现，令那段记忆突然就深刻起来，当年一时意气，觉得自己无私伟大，可现在看来，在刘家的命运面前，那样的举动却是幼稚且可笑的。
“刘姐姐，核桃酥吃吗？”兀自想着，小诗端着一盘糕点推门进来，招呼我一声便将盘子放到了桌上。
明曦家的厨娘做菜手艺一般，却做得一手好的糕点，自家里人多之后，厨娘天天变着花样做点心，小诗得了口福，天天零嘴不断，没住多久，倒似丰润了一些。
“再这么吃下去，也不怕吃成个小猪。”我见她嘴里塞得鼓胀，难道调侃她一句。
“不……不怕……”小诗边吃东西边说话，口齿不清，咽下嘴里的东西才继续道：“我才不怕呢，过了这村，没了这店，离开这里之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趁着还没走，我可要吃个过瘾。”
我心中一愣，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诗时，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像个流浪汉也像个乞丐，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一个女子，孤独一人，四处漂泊，小诗……也是个可怜人呐。
“阿离的姨娘……也会做糕点。”秋红，那个与我相处不多的女子人，其实是个贤惠的女人。
小诗看着我，似是好奇我为何会突然提起家里的人。
我倒了杯茶放到小诗面前，继续道：“今年过年，随阿离一块儿回刘家祖宅吧，去看看阿离和我长大的地方，也见见阿离和我的家人。”
小诗还是不语，看着我的眼里满是疑惑。
我抿一口茶，轻笑：“你喜欢阿离吧？”
“才……才没有呢。”小诗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
“我看得出来，阿离也喜欢你呢。”阿离是我弟弟，虽然中间分开了几年，但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我还是了解的。
“真的？”小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陪他回去吧，那里好歹是家啊。”我喟叹，也不知是说给小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小诗动了动嘴，欲言又止，看着我的眼里又变成了担忧。我低头喝茶，躲过她的眼神，也是不愿面对她的关心。
“刘姐姐。”过了良久，小诗才轻轻唤了我一声，“殷大哥和李公子，你究竟喜欢哪一个？”
端着茶杯的姿势顿住，我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小诗竟会问我这个问题，终究是女子啊，无论性子多么不羁，总有细腻敏感的一面。
“喜欢哪一个，有区别吗？”放下茶杯，我淡淡地问。
“倒不是说区别。”小诗歪着闹到，似是在斟酌用词，“我看得出来，殷大哥和李公子都很关心刘姐姐，而姐姐呢，看似和李公子好一些，但又好像和殷大哥亲近一些。”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佩服小诗的敏锐，竟把我与那两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李公子是什么人，你知道吧？”我沉思了片刻，也不想糊弄小诗。
小诗点头：“我知道，是皇……”
我摇头阻止了她后面的话，继续解释：“我会和李公子认识，因为父亲，也因为刘家的命运，也可能……这是我自己的命，他待我很好，若说视若珍宝也不为过，但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太大，而我的世界，太小。殷奕人……”
我顿住了，想到殷奕人这三个字，心里便生出止不住的涩，那个沉默寡言却又安心可靠的男人，我要如何才能理清自己对你的心？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小诗放弃等待我的回答，自言道：“以前刘离总说我单纯，世间万事在我眼里不是黑便是白，我那时不信，说他小瞧了而我，现在我却是有些信了，这世上还有很多的事儿不能一概而论，就像那草妖，我原以为他是好的，可结果是坏的，当我以为他是坏的时候，不放大师出现了，那草妖原来也是受过欺负的，哎呀，总之就是很难说清楚吧。我猜，喜欢……大约也是这样吧……”
我笑笑，没有说话。
小诗一边吃着核桃酥一边又和我说了些其他的东西，时间不早，便躺下睡了，但今夜注定无眠。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倒也不困。
明曦要准备去疫区的事情，一早便出门了；贺先生喜静，住进明曦家后也几乎呆在房间里鲜少出来；小诗醒来后则拖着阿离出门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去干什么了；殷奕人倒是没有出去，不过皇上住在这里，他自然也是要去侍奉的；倒是皇上带来的四个人，我醒来便没见过踪影。
家里清净却也算不上太平，明曦的事情自然让人记挂，突然出现的皇上却也让人无法安定。
“李公子昨夜睡得还好？”我端着厨娘今日做的糕点和一壶热茶进到皇上住的院落里，他房间的门开着，殷奕人和他站在门口，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轻松。
两人见到我，默契地止了话题，殷奕人犹豫地看了我两眼，最后更是借口有事独自离开了，我站在原地任由他与我擦肩而过，不动不语。
待殷奕人走后，皇上看到我手里端的东西，微微浅笑，走过来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道：“好手艺，还是伶儿贴心。”
“手艺好的可不是我，是明曦家的厨娘。”我端着东西跟皇上进到屋里，“不过，若说把点心趁热端来是贴心的话，伶儿就当仁不让了。”
“你哦。”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皇上轻刮了一记我的鼻头。
我笑笑，主动挑起话题：“皇上不问我为何离开京城吗？”
他吃着糕点，也不看我，只随意道：“好啊，我现在就问你，伶儿为何离开京城啊？”
“真没诚意。”我三分认真七分玩笑，此刻倒也真不知眼前人的心思。
皇上放下手里的糕点，敛了面上的闲散样，叹息一声。“你说要做我唯一的伶儿，所以在我这里……”点着自己的胸口，他顿了一顿，续道，“你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不束缚你，也不愿阻拦你，即使……即使有朝一日你会彻底离开我，我也只希望你记得与我道声别。”
一瞬间，胸中酸胀无比，为何你总是这样纵容我！这样的温柔让我如何舍得？你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啊，哪里需要如此对待我！这样让我如何舍得伤害你、离开你？
可是……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
我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中那难以纾解的压抑，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道：“你真的要亲自去淮河下游？”
“自然。”
“何时出发？”
“原定是三日后的，听说明五小姐两日后就启程去疫区了，决定提前与她同去。”
“那就是后天。”我喃喃自语，沉思片刻，鼓起勇气道，“我陪你一起去。”
皇上难得严肃地看着我，眼里神采流转，有温柔也有身为帝王的威严，我不惧，静静与他对视，他看了片刻，眼里的威严淡去，温柔再次满溢，不知悲喜地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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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姐姐，核桃酥吃吗？”兀自想着，小诗端着一盘糕点推门进来，招呼我一声便将盘子放到了桌上。
明曦家的厨娘做菜手艺一般，却做得一手好的糕点，自家里人多之后，厨娘天天变着花样做点心，小诗得了口福，天天零嘴不断，没住多久，倒似丰润了一些。
“再这么吃下去，也不怕吃成个小猪。”我见她嘴里塞得鼓胀，难道调侃她一句。
“不……不怕……”小诗边吃东西边说话，口齿不清，咽下嘴里的东西才继续道：“我才不怕呢，过了这村，没了这店，离开这里之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趁着还没走，我可要吃个过瘾。”
我心中一愣，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诗时，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像个流浪汉也像个乞丐，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一个女子，孤独一人，四处漂泊，小诗……也是个可怜人呐。
“阿离的姨娘……也会做糕点。”秋红，那个与我相处不多的女子人，其实是个贤惠的女人。
小诗看着我，似是好奇我为何会突然提起家里的人。
我倒了杯茶放到小诗面前，继续道：“今年过年，随阿离一块儿回刘家祖宅吧，去看看阿离和我长大的地方，也见见阿离和我的家人。”
小诗还是不语，看着我的眼里满是疑惑。
我抿一口茶，轻笑：“你喜欢阿离吧？”
“才……才没有呢。”小诗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
“我看得出来，阿离也喜欢你呢。”阿离是我弟弟，虽然中间分开了几年，但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我还是了解的。
“真的？”小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陪他回去吧，那里好歹是家啊。”我喟叹，也不知是说给小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小诗动了动嘴，欲言又止，看着我的眼里又变成了担忧。我低头喝茶，躲过她的眼神，也是不愿面对她的关心。
“刘姐姐。”过了良久，小诗才轻轻唤了我一声，“殷大哥和李公子，你究竟喜欢哪一个？”
端着茶杯的姿势顿住，我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小诗竟会问我这个问题，终究是女子啊，无论性子多么不羁，总有细腻敏感的一面。
“喜欢哪一个，有区别吗？”放下茶杯，我淡淡地问。
“倒不是说区别。”小诗歪着闹到，似是在斟酌用词，“我看得出来，殷大哥和李公子都很关心刘姐姐，而姐姐呢，看似和李公子好一些，但又好像和殷大哥亲近一些。”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佩服小诗的敏锐，竟把我与那两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李公子是什么人，你知道吧？”我沉思了片刻，也不想糊弄小诗。
小诗点头：“我知道，是皇……”
我摇头阻止了她后面的话，继续解释：“我会和李公子认识，因为父亲，也因为刘家的命运，也可能……这是我自己的命，他待我很好，若说视若珍宝也不为过，但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太大，而我的世界，太小。殷奕人……”
我顿住了，想到殷奕人这三个字，心里便生出止不住的涩，那个沉默寡言却又安心可靠的男人，我要如何才能理清自己对你的心？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小诗放弃等待我的回答，自言道：“以前刘离总说我单纯，世间万事在我眼里不是黑便是白，我那时不信，说他小瞧了而我，现在我却是有些信了，这世上还有很多的事儿不能一概而论，就像那草妖，我原以为他是好的，可结果是坏的，当我以为他是坏的时候，不放大师出现了，那草妖原来也是受过欺负的，哎呀，总之就是很难说清楚吧。我猜，喜欢……大约也是这样吧……”
我笑笑，没有说话。
小诗一边吃着核桃酥一边又和我说了些其他的东西，时间不早，便躺下睡了，但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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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曦要准备去疫区的事情，一早便出门了；贺先生喜静，住进明曦家后也几乎呆在房间里鲜少出来；小诗醒来后则拖着阿离出门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去干什么了；殷奕人倒是没有出去，不过皇上住在这里，他自然也是要去侍奉的；倒是皇上带来的四个人，我醒来便没见过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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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殷奕人走后，皇上看到我手里端的东西，微微浅笑，走过来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道：“好手艺，还是伶儿贴心。”
“手艺好的可不是我，是明曦家的厨娘。”我端着东西跟皇上进到屋里，“不过，若说把点心趁热端来是贴心的话，伶儿就当仁不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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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着糕点，也不看我，只随意道：“好啊，我现在就问你，伶儿为何离开京城啊？”
“真没诚意。”我三分认真七分玩笑，此刻倒也真不知眼前人的心思。
皇上放下手里的糕点，敛了面上的闲散样，叹息一声。“你说要做我唯一的伶儿，所以在我这里……”点着自己的胸口，他顿了一顿，续道，“你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不束缚你，也不愿阻拦你，即使……即使有朝一日你会彻底离开我，我也只希望你记得与我道声别。”
一瞬间，胸中酸胀无比，为何你总是这样纵容我！这样的温柔让我如何舍得？你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啊，哪里需要如此对待我！这样让我如何舍得伤害你、离开你？
可是……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
我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中那难以纾解的压抑，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道：“你真的要亲自去淮河下游？”
“自然。”
“何时出发？”
“原定是三日后的，听说明五小姐两日后就启程去疫区了，决定提前与她同去。”
“那就是后天。”我喃喃自语，沉思片刻，鼓起勇气道，“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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