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情之所钟
明曦住的是个小巧精致的院落，除了她一个主子，就只有三个下人。
殷奕人说有事情要办，让我安心在明曦这里住下，办完事情之后自会来找我。明曦的身份虽然让我有些别扭，但现在我也无处可去，便顺了他的意思暂且住了下来。
明曦是个爽朗的女子，就像她的笑容一样，明艳且不做作。家里的下人少，明曦也没有拿他们当下人那样对待，相反，很多事情她都亲力亲为，完全没有身为主人的自觉，我很难想象，她居然真的会是京城明家的五小姐。
“京城明家”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应该是所有文人望尘莫及的一个高度。明家以诗书传世，每代子孙，无论男女，皆是饱读四书五经之辈，许多文人所追求的状元及第，在明家人的眼里不过如探囊取物，但也因如此，明家人向来不屑功名利禄，历朝历代，鲜少有人入仕为官，或许这也是明家作为学者的清高。
明家的女儿也都是秀外慧中、七窍玲珑之辈。养在深闺里的名门闺秀大抵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但看明曦的行事作风，我实在没办法跟那“京城明家”扯上关系。
明曦对我的想法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所以，那些女人是活在京城的明家小姐，而我……就只是活在金陵秦淮河畔的明曦。”
是的，明曦的这个院落在秦淮河边，距离那个声色犬马的地方不过一街之隔，我对自己如何会一路南下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深究，但对于明曦这样一个洒脱通透的女子会把自己的住所安置在这里，倒也有几分明白。
那日夜晚，明曦温了一壶杜康拉着我在花园里对饮赏月，我酒量不好，只是小酌了几口，可那日明曦却似要把自己灌醉一般喝得急切，半壶酒很快都进了她的肚子，她也带上了三分醉意。
依旧一身桃红的女子带着些微醉意看着月色的眼睛充满了寂寞，她幽幽唱起一首诗词，我仔细分辨，依稀记得那是《孔雀东南飞》。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这是一首很长的诗，待她唱完，壶中的酒已经凉透，不知是被诗中的故事感染，还是她本就心情不好，明曦再看向我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有说不出的悲怆。那样哀伤的神色出现在一直笑得爽朗的女子脸上，不禁让人更加心疼。
身为“京城明家”的女子却安于生活在秦淮河畔的烟花之地，平日里总是笑得明艳洒脱的女子背后藏的却是不为人知的伤心，她……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吧。
把我们俩的酒杯都满上，我举杯示意，第一次想敬眼前的女子一杯，不因她是明家人，也不因她是殷奕人的未婚妻，只是为我们的这场相遇，为我们背后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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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曦放下酒杯，一手支着额头懒懒地伏在几上，抬着迷梦的醉眼看向我，喃喃道：“五年前的今天是我和他相遇的日子，就在这秦淮河的边上，那个傻子也不知怎么就撞上了我。”她似是回忆也似是诉说，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眼神却渐渐放空：“遇上他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喜欢上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呆子，明家女子的夫君，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可我偏就对他这么个笨蛋大夫情有独钟了。”
我原本以为明曦口中的“他”会是殷奕人的，可现在看来却是另有他人了，这样的发现让我止不住有些好奇：“那他人呢？”
“死了。”明曦答得干脆，可那声音在我听来却是绝望无力，“三年前，他给人治疗瘟疫，结果自己也染上了，拖了半年，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下去。”
“对……不起。”好奇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心里突来的沉闷让我不知如何对答。
明曦抿唇而笑，微微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小抿一口，道：“与你无关的事情何须你来道歉，再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若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在你们相遇的这条河边独自生活了三年？在你们曾经相遇的这天喝起这解忧杜康？真的可以不放在心上吗？
“既然你心有所属又为何会成了殷大哥的未婚妻？殷大哥的为人……该不会勉强于你才是。”我想，我终究还是在介意着什么的。
“那是约定哦。”明曦动了动身子，稍稍坐直了一些，续道，“我和殷奕人也算青梅竹马，我的事情当初他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呢，后来……那呆子去了之后，家里逼着我成亲，我不从，奕人为了帮我就和我定了亲，我们说好了，五年之内如果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婚约就作罢，但如果五年之后还没有找到，就依约成亲，然后一起过一辈子。”
我拨弄着酒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明曦的经历以及她和殷奕人的约定，我没有立场评论什么。现实总是让人无力的，明曦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但有殷奕人这样的朋友也是她的幸运，女子的命运历来由不得自己，明曦能够像现在这样活着，其实已经让人羡慕。
“去年殷奕人来看我的时候，我问他是否找到了他的意中人。”明曦撑直了身子坐起，虽然仍带着几分慵懒，但神思看上去却是清明的，“我记得他当时说的是‘可能找到了’，现在我也觉得，‘可能’是找到了。”
明曦的话意有所指，看着我的眼神也带着揶揄，我被她看得脸上微烫，有点语无伦次地回了句：“是么。”
听了我的反应，明曦呵笑出声，把我弄得更加窘迫，她却拍拍手掌，拎了酒壶起身对我道了句“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便转身走了。
我看着桃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郁结，这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是什么？明曦的孤独寂寞为何会让我想要伤心落泪？在我心底所畏惧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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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奕人说有事情要办，让我安心在明曦这里住下，办完事情之后自会来找我。明曦的身份虽然让我有些别扭，但现在我也无处可去，便顺了他的意思暂且住了下来。
明曦是个爽朗的女子，就像她的笑容一样，明艳且不做作。家里的下人少，明曦也没有拿他们当下人那样对待，相反，很多事情她都亲力亲为，完全没有身为主人的自觉，我很难想象，她居然真的会是京城明家的五小姐。
“京城明家”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应该是所有文人望尘莫及的一个高度。明家以诗书传世，每代子孙，无论男女，皆是饱读四书五经之辈，许多文人所追求的状元及第，在明家人的眼里不过如探囊取物，但也因如此，明家人向来不屑功名利禄，历朝历代，鲜少有人入仕为官，或许这也是明家作为学者的清高。
明家的女儿也都是秀外慧中、七窍玲珑之辈。养在深闺里的名门闺秀大抵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但看明曦的行事作风，我实在没办法跟那“京城明家”扯上关系。
明曦对我的想法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所以，那些女人是活在京城的明家小姐，而我……就只是活在金陵秦淮河畔的明曦。”
是的，明曦的这个院落在秦淮河边，距离那个声色犬马的地方不过一街之隔，我对自己如何会一路南下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深究，但对于明曦这样一个洒脱通透的女子会把自己的住所安置在这里，倒也有几分明白。
那日夜晚，明曦温了一壶杜康拉着我在花园里对饮赏月，我酒量不好，只是小酌了几口，可那日明曦却似要把自己灌醉一般喝得急切，半壶酒很快都进了她的肚子，她也带上了三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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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这是一首很长的诗，待她唱完，壶中的酒已经凉透，不知是被诗中的故事感染，还是她本就心情不好，明曦再看向我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有说不出的悲怆。那样哀伤的神色出现在一直笑得爽朗的女子脸上，不禁让人更加心疼。
身为“京城明家”的女子却安于生活在秦淮河畔的烟花之地，平日里总是笑得明艳洒脱的女子背后藏的却是不为人知的伤心，她……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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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明曦口中的“他”会是殷奕人的，可现在看来却是另有他人了，这样的发现让我止不住有些好奇：“那他人呢？”
“死了。”明曦答得干脆，可那声音在我听来却是绝望无力，“三年前，他给人治疗瘟疫，结果自己也染上了，拖了半年，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下去。”
“对……不起。”好奇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心里突来的沉闷让我不知如何对答。
明曦抿唇而笑，微微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小抿一口，道：“与你无关的事情何须你来道歉，再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若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在你们相遇的这条河边独自生活了三年？在你们曾经相遇的这天喝起这解忧杜康？真的可以不放在心上吗？
“既然你心有所属又为何会成了殷大哥的未婚妻？殷大哥的为人……该不会勉强于你才是。”我想，我终究还是在介意着什么的。
“那是约定哦。”明曦动了动身子，稍稍坐直了一些，续道，“我和殷奕人也算青梅竹马，我的事情当初他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呢，后来……那呆子去了之后，家里逼着我成亲，我不从，奕人为了帮我就和我定了亲，我们说好了，五年之内如果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婚约就作罢，但如果五年之后还没有找到，就依约成亲，然后一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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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殷奕人来看我的时候，我问他是否找到了他的意中人。”明曦撑直了身子坐起，虽然仍带着几分慵懒，但神思看上去却是清明的，“我记得他当时说的是‘可能找到了’，现在我也觉得，‘可能’是找到了。”
明曦的话意有所指，看着我的眼神也带着揶揄，我被她看得脸上微烫，有点语无伦次地回了句：“是么。”
听了我的反应，明曦呵笑出声，把我弄得更加窘迫，她却拍拍手掌，拎了酒壶起身对我道了句“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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