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风雪归人
寻声看去,一身青色布袄的小草儿撑着油伞踏雪而来。
小草儿原是个乞儿,回家那日,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一身褴褛窝在不大的门口,在秋末的冷风里瑟瑟发抖。
许是听到有人靠近,缩成一团的少年抬头看了过来,满脸的污浊却掩不了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随行的下人刚准备上前打发了他,少年却突然跪到我的面前,颤着声儿恳求道:“神仙姐姐行行好,我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求姐姐赏我口饭吃。”
说辞实在没什么新鲜,满大街的乞丐哪个要饭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但那双眼睛里夹杂的怯弱和期盼,还有那个许久都未听到过的称呼——姐姐,都让我莫名地心软。
于是,小草儿就这样成了我回家第一天便收留的小厮,也是在那之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小草儿,是从野草堆里把他捡回去的老乞丐给他取的,老乞丐死了之后,这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大,其实已经十五岁了的孩子就这么成了孤儿,如若没有遇上我,便是重演老乞丐的一生。
如今少年早以不复当日的样子,虽仍带着青稚,但眉清目秀的脸庞已经隐隐长开,日后想必也是个俊美之人。小草儿收了纸伞搁在廊柱上,掸了两下粘在衣服上的雪花才走到我身边道:“姐姐,天凉,别坐门槛上。”
叫我“姐姐”似乎是他的坚持,虽然把他留下了当小厮,但府里人本来就不多,对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也都是疼爱有加的,我亦如是,便由着他这么叫了,或许也是为了一种安慰。
“刚坐下呢。”我抬头看向他,“活儿干完了吗?今儿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哎哟。”他拍了记脑门,“瞧我差点把正事儿忘了,是管家伯伯让我来找你的,说外头有个姓刘的公子说这是他家,管家伯伯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来找你呢。”
“刘公子……家……”我念叨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阵灵光。
不顾小草儿在我身后的叫喊,我飞快地奔跑在走廊上,我知道是他,两年了,那张我牵挂了两年的脸,那个我思念、担心了两年的亲人,我知道是他,我离家的弟弟,在两年后的今天,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终于回家了……
喘着大气,在门口站定,抓着门框的手有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眼里的画面好像只剩下披着月白披风的男子站在纷飞的雪里,修长单薄的背影没有打伞,任由白色的雪花落在披散的黑发上。
“阿离。”我小心轻唤,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男子转过身缓缓向我走来,记忆力稚嫩的脸庞被成长的经历取代,依稀的轮廓让我更加确认了心底的那份期盼,是他!真的是他!胀满眼睛的液体瞬间涌出了眼眶,划过脸庞的感觉冰凉刺骨,我感觉自己的牙关在颤抖,我不知道再次唤他名字的声音是否还正常。我模糊地看到阿离在对我笑,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浅笑,我看到他微薄的嘴唇轻启,吐出了久违的称呼:“姐姐。”
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有无穷无尽的言语诉说,但是原来到最后,我只是哽咽地说:“你回来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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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阿离的房间,看着下人进进出出为这间空置了将近三年的房间重添生气,布置冬天的物件,心里突然胀满了温暖的满足。阿离没有什么行李,随身物件也只几件,好像一个羁旅,只又浪迹到了另一个地方。
“姐姐,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的,收拾干净就可以了。”阿离接过丫头手里捧着的大摞绸缎床褥,搁在榻上冲我浅浅一笑。
我笑而不语,拉过阿离走出房间。雪并不很大,从早上到现在,下得也不是很久,可是院落里、屋顶上已经密密的铺上了一层白色。我和阿离并肩慢走在长廊上,一时无语,只有静谧的飘雪缓缓的落着,一如我们幼时的冬雪,细密且洁白。
时光流转,当年伴随着飘雪一起撒落在房前屋后的童稚笑声,如今却成为了午夜梦回里的镜花水月;当年那两个嬉笑追逐的姐弟,如今虽然并肩而行,可中间却隔了两年未知的时光。我几次想启齿说些什么,可是末了,我竟不知现在的我和阿离之间,应该说些什么。
“家里……家里还和以前一样。“阿离随手抚了抚廊上的柱子,转身向院里的凉亭走去。
我一愣,对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末了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迎着雪,默默地跟着眼前陌生的背影走向凉亭。
进到亭里,阿离没有坐下,也没有掸拂身上的雪花,只是看着亭里的柱子,轻轻地抚摸着,如同重遇一个久别的知己。
看着阿离的身影,我斟酌几许,终于还是决定说道:“父亲……他……”
“我知道,他的事,我都知道。”话还未出口,阿离淡淡的声音便打断了我的叙述。停下抚摸廊柱的动作,转身坐在我的对面,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低下了头轻说了一句:“家里的事,我也都知道。”
我疑惑,这么长时间游荡在外的阿离是怎么知道家里的事的?而且,他所谓的“知道”,究竟知道到了怎样的程度?入狱?洗冤?回乡?还是……突然一丝惆怅划过心头,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再单纯的只是我的弟弟了。我轻吸一口气,冰冷的气体灌入,终还是没有把疑惑提出。
此时,阿离转过头,扬起了儿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明亮笑容,对我道:“姐姐,别提那些事了,我们去玩雪吧。”话刚说完,阿离便拉起我向院里跑去。
还没等我站稳,一个雪球便不轻不重地砸中了我的手臂,远处是笑得一脸得逞的阿离。我瞪他一眼,蹲下身子便开始揉雪球……
淋着纷飞的细雪,我们两个嬉笑着在院里追打,时光仿佛从没有在我们身上流过,我们依然是两个无知的孩子,这一刻,我们单纯的只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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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儿原是个乞儿,回家那日,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一身褴褛窝在不大的门口,在秋末的冷风里瑟瑟发抖。
许是听到有人靠近,缩成一团的少年抬头看了过来,满脸的污浊却掩不了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随行的下人刚准备上前打发了他,少年却突然跪到我的面前,颤着声儿恳求道:“神仙姐姐行行好,我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求姐姐赏我口饭吃。”
说辞实在没什么新鲜,满大街的乞丐哪个要饭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但那双眼睛里夹杂的怯弱和期盼,还有那个许久都未听到过的称呼——姐姐,都让我莫名地心软。
于是,小草儿就这样成了我回家第一天便收留的小厮,也是在那之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小草儿,是从野草堆里把他捡回去的老乞丐给他取的,老乞丐死了之后,这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大,其实已经十五岁了的孩子就这么成了孤儿,如若没有遇上我,便是重演老乞丐的一生。
如今少年早以不复当日的样子,虽仍带着青稚,但眉清目秀的脸庞已经隐隐长开,日后想必也是个俊美之人。小草儿收了纸伞搁在廊柱上,掸了两下粘在衣服上的雪花才走到我身边道:“姐姐,天凉,别坐门槛上。”
叫我“姐姐”似乎是他的坚持,虽然把他留下了当小厮,但府里人本来就不多,对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也都是疼爱有加的,我亦如是,便由着他这么叫了,或许也是为了一种安慰。
“刚坐下呢。”我抬头看向他,“活儿干完了吗?今儿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哎哟。”他拍了记脑门,“瞧我差点把正事儿忘了,是管家伯伯让我来找你的,说外头有个姓刘的公子说这是他家,管家伯伯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来找你呢。”
“刘公子……家……”我念叨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阵灵光。
不顾小草儿在我身后的叫喊,我飞快地奔跑在走廊上,我知道是他,两年了,那张我牵挂了两年的脸,那个我思念、担心了两年的亲人,我知道是他,我离家的弟弟,在两年后的今天,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终于回家了……
喘着大气,在门口站定,抓着门框的手有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眼里的画面好像只剩下披着月白披风的男子站在纷飞的雪里,修长单薄的背影没有打伞,任由白色的雪花落在披散的黑发上。
“阿离。”我小心轻唤,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男子转过身缓缓向我走来,记忆力稚嫩的脸庞被成长的经历取代,依稀的轮廓让我更加确认了心底的那份期盼,是他!真的是他!胀满眼睛的液体瞬间涌出了眼眶,划过脸庞的感觉冰凉刺骨,我感觉自己的牙关在颤抖,我不知道再次唤他名字的声音是否还正常。我模糊地看到阿离在对我笑,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浅笑,我看到他微薄的嘴唇轻启,吐出了久违的称呼:“姐姐。”
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有无穷无尽的言语诉说,但是原来到最后,我只是哽咽地说:“你回来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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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阿离的房间,看着下人进进出出为这间空置了将近三年的房间重添生气,布置冬天的物件,心里突然胀满了温暖的满足。阿离没有什么行李,随身物件也只几件,好像一个羁旅,只又浪迹到了另一个地方。
“姐姐,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的,收拾干净就可以了。”阿离接过丫头手里捧着的大摞绸缎床褥,搁在榻上冲我浅浅一笑。
我笑而不语,拉过阿离走出房间。雪并不很大,从早上到现在,下得也不是很久,可是院落里、屋顶上已经密密的铺上了一层白色。我和阿离并肩慢走在长廊上,一时无语,只有静谧的飘雪缓缓的落着,一如我们幼时的冬雪,细密且洁白。
时光流转,当年伴随着飘雪一起撒落在房前屋后的童稚笑声,如今却成为了午夜梦回里的镜花水月;当年那两个嬉笑追逐的姐弟,如今虽然并肩而行,可中间却隔了两年未知的时光。我几次想启齿说些什么,可是末了,我竟不知现在的我和阿离之间,应该说些什么。
“家里……家里还和以前一样。“阿离随手抚了抚廊上的柱子,转身向院里的凉亭走去。
我一愣,对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末了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迎着雪,默默地跟着眼前陌生的背影走向凉亭。
进到亭里,阿离没有坐下,也没有掸拂身上的雪花,只是看着亭里的柱子,轻轻地抚摸着,如同重遇一个久别的知己。
看着阿离的身影,我斟酌几许,终于还是决定说道:“父亲……他……”
“我知道,他的事,我都知道。”话还未出口,阿离淡淡的声音便打断了我的叙述。停下抚摸廊柱的动作,转身坐在我的对面,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低下了头轻说了一句:“家里的事,我也都知道。”
我疑惑,这么长时间游荡在外的阿离是怎么知道家里的事的?而且,他所谓的“知道”,究竟知道到了怎样的程度?入狱?洗冤?回乡?还是……突然一丝惆怅划过心头,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再单纯的只是我的弟弟了。我轻吸一口气,冰冷的气体灌入,终还是没有把疑惑提出。
此时,阿离转过头,扬起了儿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明亮笑容,对我道:“姐姐,别提那些事了,我们去玩雪吧。”话刚说完,阿离便拉起我向院里跑去。
还没等我站稳,一个雪球便不轻不重地砸中了我的手臂,远处是笑得一脸得逞的阿离。我瞪他一眼,蹲下身子便开始揉雪球……
淋着纷飞的细雪,我们两个嬉笑着在院里追打,时光仿佛从没有在我们身上流过,我们依然是两个无知的孩子,这一刻,我们单纯的只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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