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新人
回到家中，伺候我的丫鬟小玉交给我一个锦盒，说是我在祖宅祭祖的时候殷奕人派人送来的。看着小玉脸上暧昧的笑容，我摇头笑笑，这丫头，总在心里臆想着我与殷奕人的关系，仿佛有一天，我跟殷奕人之间真的有些什么才会合了她的心意。
打开红色缎面锦盒，里面放着一条玉坠项链，玉坠呈蝶形，玉质通透，触手温凉，做工精细，是玉中上品。忆起数月前殷奕人曾来信说过他要去扬州为皇上办事，想必这块便是享有美誉的扬州玉了。我会心一笑，将链子戴上，心里充塞着感动，至少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愿意付出真情关心着我。
殷奕人是尚书殷忠孝的长子，年纪与当朝天子相仿，才貌双全的他颇得皇上的心意，加之其父在朝中的声望，官职不高的他却常被皇上委以重任。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面颇为尴尬。那是阿离离家后的第一个冬天，我照父亲的吩咐带了几个家丁上街置办年货。热闹的街市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气，而我的脑海却惦记着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 恍惚中，我看到熙攘的人群中一抹纯净的白，淡淡的背影像极了阿离。我毫不犹豫便向那个背影跑去，“阿离。”
我抓起那个背影的手臂，入目的却是一张五官清朗、眸深若海的脸。我愣住，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刹那全部流失，抓着那人的手臂，我软软地滑坐到地上，泪水也在此时夺眶而出，全不理会四周围观的好奇人群，我只是自顾自的低声呜咽着阿离的名字。
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百姓，殷奕人无奈地将我扶起，安慰起泪落不止的我。而我，也竟鬼使神差般地把阿离的事对一个陌生人讲述。
那天，是我与殷奕人相识的日子，也是我与他成为朋友的日子。只是这件事，我自私地隐瞒了除小玉外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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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几日颇为忙碌，祭祖回来的这几天，每天早出晚归，大概又在为他的仕途奔走。
父亲姓刘名沛，表字有为。对于父亲，我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在我和阿离面前，他是一个严父，没有温情，只有身分。但父亲一定想不到，贺先生早已经把他所有的事都告诉过我们。
父亲资质有限却对仕途尤为热衷，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在双方家人的阻碍下，年少时的美好感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母亲与父亲的结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离出生之后，祖父与世长辞，于是父亲便接下了所有家业。阿离十二岁那年，父亲终于盼到了京里的空缺，举家便由祖宅迁到了京里。这一住就已是五年的光景。
好几天没见的父亲昨天却意外的早早回来，洋溢着喜悦的脸难得温柔地对我吩咐道：“伶儿，你明晚准备一桌酒菜，去请你母亲过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宣布。”母亲自从礼佛开始便搬去后院独居，起居饮食早已与我们分开。
“好的父亲，我会准备妥当的。”我微微颔首，表现着长女应有的乖顺，心中却泛着苦涩：一家人？没有阿离的家，怎么算一家人？
天色渐晚，我与母亲坐在厅里，看着满桌的酒菜，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不过两年，这样的情景却成为了记忆里的东西。上次一家人同桌而坐是什么时候？那时的阿离还未离家，依旧是那个唇边挂着无奈苦笑的少年；母亲还未礼佛，打理着家里的大小事务，会对我们嘘寒问暖；而父亲，虽然依旧为着家族与仕途而烦恼，但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两年的时间，是长还是短？两年的时间让一个原本融洽的家庭支离破碎，两年的时间让感情变得冰冷麻木，两年，不过两年，至亲的家人却疏远得形同陌路。
没来由的，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强忍着眼里的湿意，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坚持，即使支离破碎，我也必须固守我的信念。
父亲的声音伴随着久违的笑意而来，我起身迎他，却诧异地发现他还带了一个人回来，一个尚算年轻的女人。
“伶儿，去添副碗筷。”父亲拉着那个女人坐到桌边，温柔的举止令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拿来碗筷，我在母亲身边坐下，开始打量起坐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女人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长得不算美丽，但也五官端正，一身水蓝色的衣服干净整洁，但她头上梳起的确是已婚女子的发式，这使我猜不透父亲带她回来的用意。
“今天我有事要说。”父亲的声音打断我混乱的心思，“第一是秋红。”秋红据说是那个女人的闺名。父亲顿了顿道：“我要纳她为妾。秋红与我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她嫁去了洛阳。三年前，她丈夫病死，夫家将她赶了回来。回来后不久，她唯一的亲人，祖母，也病死了……”父亲的声音渐渐在我的脑子里远去，不用多说也知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重遇昔日恋人，旧时的情份重燃两人的情愫，而今天，正是登堂入室的日子。
我的心里充满了无名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女人介入我的家？我看向母亲，她的脸上神色平静，竟看不出一丝喜怒；我看向父亲，他的一只手握着秋红，看着爱人的眼里满是柔情；而秋红，带着淡淡浅笑的嘴角，竟令一个半老徐娘生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待到父亲说完，秋红倒了一杯茶来到母亲身旁跪着递出：“姐姐，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帮着姐姐一起伺候好相公，为刘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我所有的感情在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悲凉：儿子，父亲始终都想再要一个儿子；阿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阿离。虽然这两年我代替母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我总是努力扮演着一个乖顺懂事的长女角色，虽然我一直尽力维系着这个冷漠疏远的家庭，但今天我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我曾经的那个家，已经没有了。
我看着母亲接过秋红的那杯茶，轻抿了一口，淡漠的声音从母亲口里说出：“以后辛苦你了。”此话一出，便表明母亲接受了秋红。秋红的身分虽然是妾，但母亲早已不理世事，秋红的到来，无疑取代了母亲在家中的地位。我颓然，阿离的离开竟已将一个女人原本应有的意气全部消磨殆尽，不，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我按父亲的吩咐给秋红斟茶，轻唤了一声“姨娘”。
我听到，在那一刻，原来所有的坚守与信念全部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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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奕人是尚书殷忠孝的长子，年纪与当朝天子相仿，才貌双全的他颇得皇上的心意，加之其父在朝中的声望，官职不高的他却常被皇上委以重任。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面颇为尴尬。那是阿离离家后的第一个冬天，我照父亲的吩咐带了几个家丁上街置办年货。热闹的街市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气，而我的脑海却惦记着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 恍惚中，我看到熙攘的人群中一抹纯净的白，淡淡的背影像极了阿离。我毫不犹豫便向那个背影跑去，“阿离。”
我抓起那个背影的手臂，入目的却是一张五官清朗、眸深若海的脸。我愣住，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刹那全部流失，抓着那人的手臂，我软软地滑坐到地上，泪水也在此时夺眶而出，全不理会四周围观的好奇人群，我只是自顾自的低声呜咽着阿离的名字。
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百姓，殷奕人无奈地将我扶起，安慰起泪落不止的我。而我，也竟鬼使神差般地把阿离的事对一个陌生人讲述。
那天，是我与殷奕人相识的日子，也是我与他成为朋友的日子。只是这件事，我自私地隐瞒了除小玉外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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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资质有限却对仕途尤为热衷，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在双方家人的阻碍下，年少时的美好感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母亲与父亲的结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离出生之后，祖父与世长辞，于是父亲便接下了所有家业。阿离十二岁那年，父亲终于盼到了京里的空缺，举家便由祖宅迁到了京里。这一住就已是五年的光景。
好几天没见的父亲昨天却意外的早早回来，洋溢着喜悦的脸难得温柔地对我吩咐道：“伶儿，你明晚准备一桌酒菜，去请你母亲过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宣布。”母亲自从礼佛开始便搬去后院独居，起居饮食早已与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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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我与母亲坐在厅里，看着满桌的酒菜，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不过两年，这样的情景却成为了记忆里的东西。上次一家人同桌而坐是什么时候？那时的阿离还未离家，依旧是那个唇边挂着无奈苦笑的少年；母亲还未礼佛，打理着家里的大小事务，会对我们嘘寒问暖；而父亲，虽然依旧为着家族与仕途而烦恼，但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两年的时间，是长还是短？两年的时间让一个原本融洽的家庭支离破碎，两年的时间让感情变得冰冷麻木，两年，不过两年，至亲的家人却疏远得形同陌路。
没来由的，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强忍着眼里的湿意，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坚持，即使支离破碎，我也必须固守我的信念。
父亲的声音伴随着久违的笑意而来，我起身迎他，却诧异地发现他还带了一个人回来，一个尚算年轻的女人。
“伶儿，去添副碗筷。”父亲拉着那个女人坐到桌边，温柔的举止令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拿来碗筷，我在母亲身边坐下，开始打量起坐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女人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长得不算美丽，但也五官端正，一身水蓝色的衣服干净整洁，但她头上梳起的确是已婚女子的发式，这使我猜不透父亲带她回来的用意。
“今天我有事要说。”父亲的声音打断我混乱的心思，“第一是秋红。”秋红据说是那个女人的闺名。父亲顿了顿道：“我要纳她为妾。秋红与我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她嫁去了洛阳。三年前，她丈夫病死，夫家将她赶了回来。回来后不久，她唯一的亲人，祖母，也病死了……”父亲的声音渐渐在我的脑子里远去，不用多说也知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重遇昔日恋人，旧时的情份重燃两人的情愫，而今天，正是登堂入室的日子。
我的心里充满了无名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女人介入我的家？我看向母亲，她的脸上神色平静，竟看不出一丝喜怒；我看向父亲，他的一只手握着秋红，看着爱人的眼里满是柔情；而秋红，带着淡淡浅笑的嘴角，竟令一个半老徐娘生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待到父亲说完，秋红倒了一杯茶来到母亲身旁跪着递出：“姐姐，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帮着姐姐一起伺候好相公，为刘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我所有的感情在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悲凉：儿子，父亲始终都想再要一个儿子；阿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阿离。虽然这两年我代替母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我总是努力扮演着一个乖顺懂事的长女角色，虽然我一直尽力维系着这个冷漠疏远的家庭，但今天我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我曾经的那个家，已经没有了。
我看着母亲接过秋红的那杯茶，轻抿了一口，淡漠的声音从母亲口里说出：“以后辛苦你了。”此话一出，便表明母亲接受了秋红。秋红的身分虽然是妾，但母亲早已不理世事，秋红的到来，无疑取代了母亲在家中的地位。我颓然，阿离的离开竟已将一个女人原本应有的意气全部消磨殆尽，不，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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