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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梨霜苑

    祁连见宜柔﹑蕊儿走出了杂役房,一道惊愕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由问道:“那人是?”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立即噤声,做奴仆的原不该打听主子的事。

    但,宜柔并无一丝愠怒之色,依旧温婉地回应:“她是溶月。”

    “溶月?”祁连迟疑片刻,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一如既往的恭顺地说:“三位,请上车。”遂,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马车内,三人都静静地坐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连稍微的动作也免了,似乎每个人都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思,气氛拘谨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宜柔将视线移到蕊儿的身上,她看着蕊儿刻意将头发拉下来遮住的半张脸上,隐隐显露出来的指痕,心疼地问道:“蕊儿,疼吗?”

    蕊儿乖巧地摇摇头,“不疼。”

    她轻轻地拨起蕊儿的头发,指责而愧疚地说道:“蕊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的。”

    宜柔温热的手指贴近她的脸时,好似许久未曾有过的温暖,就那么轻易地烫进了她的心里。

    “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愿奴婢自己多嘴。”蕊儿见公主这般受辱,她好生难过,心隐隐作痛,“奴婢,实在看不过意那些下人如此欺负公主你呀。”

    “看不过,又能怎样?”宜柔苦笑一声,“你也见得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宫人是如何狗仗人势的?区区杂役房的管事姑姑和嬷嬷都能凌到我的头上,可见,我在宫中的地位。”

    她的声音有些悲戚,心中如沐隆冬的霜雪,远是怨恨和惆怅所不能比的。

    她好似警醒地说道:“你方才也太莽撞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真想保全性命,只能仰人鼻息,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这并非苟且偷生,而是委曲求全,我深知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但,韩信不也是受过胯下之辱吗?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数十载,而一举歼灭吴国,报仇雪耻。唯有含辱忍垢,这样,来日才有机会,见到那些欺负我们的人臣服在我们的脚下,向我们求饶。”

    “公主说的极是,来日,我一定会让那些欺凌过我的人,向我求饶。”溶月绞着腰带的一角,咬紧了唇,恨恨地说道,眼里如燃烧的炽火,猩红一片,是没入骨髓的怨怒。

    宜柔途中下了车,去了梨霜苑。

    梨霜苑内的树枝上落满了白雪,远远地望去,在氤氲的雾气中迷离、柔静、凄美,可这个时节哪来的雪花,想必是梨花在融融而略带微寒的春风里绽放、摇曳。

    子骞伫立于一株梨树下,发愣地望着满树如雪繁花,或是醉心于这满苑凄迷的风景,或是蓝天上飘浮的流云。他的肩膀上积满了厚厚一层雪白,足以证明他等待时间之久。

    “好久没来梨霜苑了,这里的景物你还熟悉?”她缓缓走过他的身边,带起那一袖随风的惆怅。

    他徐徐转身,恰到好处地点头,眸里尽是伤感:“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

    “母妃素爱梨花,因此,她亲手在门前栽种了数株梨树,而现在,梨花正盛,比任何时候开得都好,母妃却再也无缘得见。”宜柔不悲不喜地说道,似乎只剩下无可奈何。

    她看了一眼子骞,继续平静陈述着令人遐想以及不可追忆的往事:“母妃十七岁入宫,那时年华正好,父皇惊叹她惊人的容貌和出尘的气质,对她颇为爱怜。母妃单纯活泼,性格不羁,也常因一些小事儿而得罪一些位高权重的人,但,因着父皇对母妃的宠爱,有些事也不了之了,父皇并不会理会他人对母妃的诋毁,依旧眷顾着、宠溺着、甚至纵容着母妃的率性行为。父皇后来得知母妃喜爱梨花,因此特地命人在母妃居住的胧月轩打造了一片梨花林,亦昭示着母妃当年的盛宠。”

    她说着,嘴角无意间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却带着几许清冷和讥诮,又拔下发髻上的点翠簪递给子骞,目光冷寂,如弥天的大雾:“这是母妃最喜欢的簪子,是父皇当年请来能工巧匠精心为母妃打造的点翠簪,也是母妃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子骞细细端详此簪,唇角荡起似有若无的苦涩的笑意,这的确是一支极美的簪子,雪青色的翠羽靓丽夺目,流光溢彩,光华灼灼。在日光的照耀下,嵌在簪子上的明珠如夕阳敛进的最后一缕光彩,明艳而不刺目,如星辉,如月华,如恋人眼中的盈盈清泪。

    宜柔听见子骞的嘴里发出如困兽般的喑哑之声,低沉且痛苦地唤道:“母妃。”

    可是,宜柔仿佛置若罔闻,依然故我地陈述着令人锥心的事实。

    “可是,母妃秉性纯良,并不知宫闱的黑暗,人心的险恶,更不知道后宫之中盛极必衰的道理。蕴藏宫闱的,除却圣恩荣宠外,还有无数双如狼似虎的眼睛,以及每一个蓄意接近的人的恶意。母妃在宫中的盛宠,却成了任何人将她置之死地的借口。然而,更深的恨意来自皇后,那样除之而后快的敌意、以及毒辣的手段,令我如今想起来照旧胆寒。”

    “皇后?阿姐的母亲。”他的心情忽如乱麻一般,紧紧深陷、纠缠于似乎难于挣脱的困境中。

    “我憎恶皇后,但是,我更憎恨父皇。”她抬头望着满树梨花,眼角浮出了明显的失落和怨怼。

    这满苑的梨花纷飞,圣洁而清新,晶莹剔透的花瓣,轻盈灵妙,恍若泠然飞舞的雪花,贯穿风起云落的情怀,却也将伊人心中的幽凄一一细数,欲要将那寂寞的影片片怜取。

    “若非父皇昏庸无能,或是在他心中权利更加重要吧,不然,又怎会不能识得皇后的嫁祸,而冤枉了母妃呢,可怜君心易变,宫中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宠渥不衰的,以前的情分竟抵不过他人的诬陷,如此狠心地将母妃送入永巷。”

    子骞沉默,心里涌着莫可名状的痛苦,虽然他与他的母妃相处的时间不足两年,但依旧会为她如花的笑颜,温婉的话语所感动,曾记得那份永远无法遗忘的爱。而,她的姐姐比他经历的更多,姐姐曾如蝼蚁一般偷生于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中,忍受了太多的屈辱,因此也让她过早的熟成,造就了她与母妃截然相反的性情。

    宜柔突然拖过他如凝玉一般温润的手掌,在他的手心上写字,她指尖的温度,与他想的冰冷是如此的相异,这样的滚烫,似乎很容易就灼伤了他的心,他赫然看着她手指比划的两个字,竟然是……

    她微微垂眸,谨慎地问道:“这个,你想要吗?”

    他仓惶的抽出了手,紧紧握成拳,手心里不断有冷汗渗出。

    “姐姐,断不可有此心呀。”

    她望着他,眼神蓦然黯淡,一声幽幽地叹息:“如此谨小慎微,这样也好,也不好。”

    她眼里浮现出闪动不定的光,漠然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呀。”声音冷如珠玉。

    “姐姐心中有恨,子骞心中又何尝没有。”

    宜柔微微一哂:“你有满腹的才华,一身的好本事,只苦于无法施展,壮志难酬罢了。”

    他微微抬眸看向她,目光坚毅,浑身的凛然正气,“纵然如是,我亦不敢觊觎此位。”

    “你果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连我如今也不能揣度你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讳莫如深的笑,语气森寒,砭人肌骨。

    子骞心头猛然一惊,瞬间又转为平静的神情。

    宜柔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如今的弟弟在皇权倾轧的宫廷,知道世态的险恶,亦知道宫中生存的法则,而她想要的,就是这般模样——

    沉默冷静、忍辱负重﹑孤傲凉薄﹑狠决无情。她亦知道,他所顾虑的是他羽翼未丰而已。

    宜柔注视着眼前这个在梨花树下温良如玉,眉宇间却透着冷傲的少年,语气沉稳且毋庸置疑地说道:“你的愿望,姐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达成的。西翎国的贤才俊彦中,只有你能,也有资格堪当此重任。”

    子骞的眉心微动,他拂去落在身上的梨花瓣,将手中的点翠簪亲自替宜柔簪上,嘴角扬起一条优雅的弧度,却泛着凛冽的寒意,声音小到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所以……那人必须是我吗?”

    宜柔默然,她慢慢挪步走向门前,转移话题地问道:“听宫人们说,不知为何,最近梨霜苑每逢深夜都有女人凄惨地啼哭声,传闻是母妃的冤魂作祟,你信吗?”

    子骞听后,并无想象中的忿怒,而是沉静而睿智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之说,岂可相信?更何况,宫内从不缺乱嚼舌根的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之言,姐姐这般聪明,可信?”

    “你不愤怒……”宜柔惊愕于他的镇定,以及如此应答之话,双眸笼起难以莫测的神色,“原来你是这般无心之人。”

    “姐姐的话,我越发听不明白了。”他看向宜柔,竟无法揣度她的心思,只是对她微微一笑,语气却极为严肃。

    “母妃莫大的冤屈,竟无法向谁申述,受尽凌轹后,赍恨而终。听得见才好呢,莫不证实了母妃遗留在世间的怨气。”宜柔笑得凄苦,身体似乎也因为多年的积累的怨恨而微微颤抖。

    梨霜苑中除却满苑的梨花外,还有一间狭小而破旧的屋子。

    “你去把门打开。”宜柔说道。

    子骞应了一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阴暗的屋子里,一道光柱溜进房屋,宛如一条半透明的光带,其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碎片,屋子里,霎时明亮起。但,屋子因久无人居的缘故,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蜘蛛网,帷幔上﹑桌椅上亦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宜柔和子骞步入屋子,环顾着这熟悉而又仿佛陌生的屋子。

    忽闻一阵阵揪心的啼哭声,子骞心中莫名悸动,狐疑道:“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啼哭声,姐姐,你看这是……”

    她顺着声音寻去,原来是一只毛色花白相间的猫呀,毛绒绒的,像一团绒球,煞是可爱。那只猫看见了宜柔,本能地退后了两步,眼神格外凌厉,也因为缺乏安全感而瑟瑟发抖。

    宜柔缓缓蹲下身子,温然地注视着这只可爱的小猫,“想必是方才我们的脚步声搅扰了猫的清梦。原来宫中的传言,竟是你这个小东西弄出的名堂。”宜柔语气柔和,眉目徐徐展开,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犹如花朵在隆冬时节乍破寒冰,次第开放,全无了冬日的凛冽。

    “原来姐姐是会笑的呀。我以为姐姐总是冷……”子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然的笑意。

    宜柔察觉到子骞说话时的语气,又瞬间收敛了笑容,一如既往地平静冰冷。她是会笑,可是,她从不会在子骞的面前露出温然如三月春风的笑容,她想要她时有的严厉及冷傲,使她的弟弟在险象环生、步步惊心的宫中有更加坚韧的毅力。

    “姐姐……”子骞欲要言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顿时止住。

    宜柔清冷一笑,伸手抱起那只小猫,漠然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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