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寻找快乐的王子20
童年就像一张白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很多人用五彩缤纷，七彩斑斓去形容童年。我的童年就像一幅黑白画，除去灰色就是黑色。
那时候的天空总是阴云密布，父母常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兵戎相见。贫贱夫妻百事哀，在生活面前，他们被柴米油盐压得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生活每况愈下。那时，我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小到分不清那是何年何月，小到记不起自己的年龄。我只是看见父母隔三差五就扭打在一起，大打出手。母亲披散着头发，满口鲜血，歇斯底里。父亲满腔的愤怒依旧无处发泄，他砸坏家里所有的家具和锅碗瓢盆。他把洁白的大米泼洒一地。我常常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搞得惊慌失措，坐立不安，更多的是心里莫名其妙的疼痛。
我和紫琼常常在他们势不两立的对峙声里嚎啕大哭。紫函姐姐泪流满面地跑过来抱着我和妹妹，她说，浩然，不要哭，不要哭。我靠在姐姐的肩上，眼泪就掉进她的脖颈里。
在父母与日俱增的矛盾里，我们就这样一路走来，由当年的小孩变成少年。
我们长大了，他们却沉默了。只是他们心中的隔阂及对彼此的陌生，再也不能峰回路转。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们又一次大打出手，他们闹到法院，然后分道扬镳。从此我成了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紫函姐姐被判给母亲，我和妹妹就留在父亲这一边。亲情就像一宗买卖，我们无能为力。
临别时，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她的眼里噙满泪水。她拖着冗杂的行囊和姐姐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各奔天涯。我已经学会坚强，眼里没有一滴泪，反倒是姐姐，她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我说，姐，无论将来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不久后，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我的后妈。她烫着波浪式的头发，浓妆艳抹，听别人说她是一个舞女。她从来不做家务，整日拿着父亲的钱在城里购买胭脂水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看着妹妹诡异地笑，她说，小妮子，很漂亮嘛，再等几年一定能赚大钱。于是奶奶就不依不饶地和她争执起来。
有一天，奶奶在父亲的面前老泪纵横，她忽然忍不住跪倒在地。她说，如果你再让这个女人在家待一天，我就死在你面前。她悲痛欲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那双饱经沧桑的双手在地上不停地颤抖。这个家庭的离合，衰落，就这样在我的眼里四散开来。终于有一天，父亲在喝醉酒后狠狠地给了那个女人一记耳光。他破口大骂。他说，你这个贱人，整天游手好闲，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在外面乱搞。父亲说着就上前扯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打起来。
在父亲的追赶中，那女人披散着头发，仓皇失措地跑了。一去不复返。
一年后的某一天，在经过玄关的时候，我看见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径直走来，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我的面前，轮廓分明。她攥着奶奶的手，嘘寒问暖。抱着我的时候，我看见她疲惫不堪的脸，然后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那时父亲正在广州搞建筑，自从那女人离开后，他似乎有所顿悟。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少，沉默越来越多。他一直在广州上班，很少回来。每次回家他都会给奶奶一沓钞票，在家里住一宿，次日的凌晨，喝完奶奶熬的姜汤转身离开。那时，他总是嗫嚅着嘴，似乎想要对我和妹妹诉说什么，或许又想到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每次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奶奶说，在外面颠沛流离，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母亲说着双眼又开始潮湿起来。
紫函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她在店里。
在沿海那边，她们开了一个小小的面馆，用的是那个男人的钱。母亲说着就向奶奶介绍起一同前来的那个陌生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语言，仿佛所有人都不复存在。他的眼神看起来很陌生，陌生到让人想起冬天寒风的凛冽。他来自哪儿，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他的过往，我们都不得而知。从头到尾就母亲和奶奶在客套家常。
在岁月的轮回里，他们就这样你去我来。我一直担心父亲和母亲会相遇，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不知道那一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安妮宝贝说过，没有缘分的人，即使在同一个城市里也不会相遇。他们从未相遇。
后来在网上遇见紫函姐姐，她说每一次母亲回广州都会给父亲发去简讯，告诉他她的行程，那一天父亲就不会回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绝望是可以如此直截了当。
母亲和那个陌生男人也是经常吵架。紫函姐姐说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她就戴上MP3耳机，盘腿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自己的床上。每次吵完后那个男人就会离家出走三五天，然后母亲就抱着头失声痛哭。直到有一次，那个男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在短暂的失落后又遇到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两边钢丝网，中间溜冰场。姐姐说用这句话去形容那人一点也不足为怪。很显然那个老男人已经满头秃顶。他虽然已经接近五旬，但牙尖嘴利，油嘴滑舌。他总是在我面前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她说，紫函啊，我有很多很多的钱，等将来你结婚的时候，我把它们从银行里提出来给你做嫁妆。只是有一天，我在浴室淋浴的时候看见窗户上有个人的影子。是那个老男人的身影，他化成灰我也能够认出来。母亲和他扭打在一起，他扯散母亲的头发，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老子整天任劳任怨，为你母女俩当牛做马，看一下不行吗？母亲声嘶力竭，使尽浑身解数与那个老男人作着顽强的抗争。在某一瞬间，母亲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她从卧室取出一把瑞士军刀，猛烈地往那个老男人腿上刺去。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那个老男人当时就被吓傻了，他用手捂住腿上的红色液体，仓皇失措地跑了。母亲靠在我的肩上哭得一塌糊涂，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她说，紫函，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那是在晚上，我听见耳机里紫函姐姐的倾诉，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在键盘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时我总是在想，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常常这样肆无忌惮地流泪。
两年后，母亲又回到广州，形单影只。她烫着橙色的波浪式的卷发，似乎是在掩盖岁月在头上留下的痕迹。一见面她就和奶奶嘘寒问暖，谈笑风生。她说和紫函经营的面馆生意越来越好，到年底的时候可能还要请几个伙计。她又说，浩然，你要好好念书，妈妈为你存了好多钱。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放在我的身上，好像是以此掩盖心里的愧疚和落寞。
她穿着夸张的高根鞋，来的时候脚上已经满是血泡。奶奶说穿高根鞋在山路上行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履薄冰。奶奶叫我骑摩托车送她。在去车站的路上，她坐在我的后面，我在反光镜里看见她颤抖的双手，她拭了几次，欲有抱我的冲动，又怕我不愿意。她最终还是紧紧地环抱着我，貌似一个失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说，浩然……我的浩……浩然已经长大成人，那么英俊，那么挺拔。
我坐在摩托车上目送她往进站口走去，她没有回头和我告别。我看见她孑然落寞的背影，心里一阵莫名的伤痛之感油然而生。她用手在脸上擦着什么，其实我都明白。
这些年，就这样过来了。
我又呼吸到广州的空气了。我站在出站口，紫琼妹妹忙不迭迎上来，她说，哥，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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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天空总是阴云密布，父母常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兵戎相见。贫贱夫妻百事哀，在生活面前，他们被柴米油盐压得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生活每况愈下。那时，我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小到分不清那是何年何月，小到记不起自己的年龄。我只是看见父母隔三差五就扭打在一起，大打出手。母亲披散着头发，满口鲜血，歇斯底里。父亲满腔的愤怒依旧无处发泄，他砸坏家里所有的家具和锅碗瓢盆。他把洁白的大米泼洒一地。我常常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搞得惊慌失措，坐立不安，更多的是心里莫名其妙的疼痛。
我和紫琼常常在他们势不两立的对峙声里嚎啕大哭。紫函姐姐泪流满面地跑过来抱着我和妹妹，她说，浩然，不要哭，不要哭。我靠在姐姐的肩上，眼泪就掉进她的脖颈里。
在父母与日俱增的矛盾里，我们就这样一路走来，由当年的小孩变成少年。
我们长大了，他们却沉默了。只是他们心中的隔阂及对彼此的陌生，再也不能峰回路转。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们又一次大打出手，他们闹到法院，然后分道扬镳。从此我成了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紫函姐姐被判给母亲，我和妹妹就留在父亲这一边。亲情就像一宗买卖，我们无能为力。
临别时，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她的眼里噙满泪水。她拖着冗杂的行囊和姐姐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各奔天涯。我已经学会坚强，眼里没有一滴泪，反倒是姐姐，她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我说，姐，无论将来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不久后，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我的后妈。她烫着波浪式的头发，浓妆艳抹，听别人说她是一个舞女。她从来不做家务，整日拿着父亲的钱在城里购买胭脂水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看着妹妹诡异地笑，她说，小妮子，很漂亮嘛，再等几年一定能赚大钱。于是奶奶就不依不饶地和她争执起来。
有一天，奶奶在父亲的面前老泪纵横，她忽然忍不住跪倒在地。她说，如果你再让这个女人在家待一天，我就死在你面前。她悲痛欲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那双饱经沧桑的双手在地上不停地颤抖。这个家庭的离合，衰落，就这样在我的眼里四散开来。终于有一天，父亲在喝醉酒后狠狠地给了那个女人一记耳光。他破口大骂。他说，你这个贱人，整天游手好闲，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在外面乱搞。父亲说着就上前扯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打起来。
在父亲的追赶中，那女人披散着头发，仓皇失措地跑了。一去不复返。
一年后的某一天，在经过玄关的时候，我看见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径直走来，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我的面前，轮廓分明。她攥着奶奶的手，嘘寒问暖。抱着我的时候，我看见她疲惫不堪的脸，然后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那时父亲正在广州搞建筑，自从那女人离开后，他似乎有所顿悟。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少，沉默越来越多。他一直在广州上班，很少回来。每次回家他都会给奶奶一沓钞票，在家里住一宿，次日的凌晨，喝完奶奶熬的姜汤转身离开。那时，他总是嗫嚅着嘴，似乎想要对我和妹妹诉说什么，或许又想到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每次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奶奶说，在外面颠沛流离，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母亲说着双眼又开始潮湿起来。
紫函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她在店里。
在沿海那边，她们开了一个小小的面馆，用的是那个男人的钱。母亲说着就向奶奶介绍起一同前来的那个陌生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语言，仿佛所有人都不复存在。他的眼神看起来很陌生，陌生到让人想起冬天寒风的凛冽。他来自哪儿，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他的过往，我们都不得而知。从头到尾就母亲和奶奶在客套家常。
在岁月的轮回里，他们就这样你去我来。我一直担心父亲和母亲会相遇，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不知道那一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安妮宝贝说过，没有缘分的人，即使在同一个城市里也不会相遇。他们从未相遇。
后来在网上遇见紫函姐姐，她说每一次母亲回广州都会给父亲发去简讯，告诉他她的行程，那一天父亲就不会回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绝望是可以如此直截了当。
母亲和那个陌生男人也是经常吵架。紫函姐姐说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她就戴上MP3耳机，盘腿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自己的床上。每次吵完后那个男人就会离家出走三五天，然后母亲就抱着头失声痛哭。直到有一次，那个男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在短暂的失落后又遇到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两边钢丝网，中间溜冰场。姐姐说用这句话去形容那人一点也不足为怪。很显然那个老男人已经满头秃顶。他虽然已经接近五旬，但牙尖嘴利，油嘴滑舌。他总是在我面前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她说，紫函啊，我有很多很多的钱，等将来你结婚的时候，我把它们从银行里提出来给你做嫁妆。只是有一天，我在浴室淋浴的时候看见窗户上有个人的影子。是那个老男人的身影，他化成灰我也能够认出来。母亲和他扭打在一起，他扯散母亲的头发，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老子整天任劳任怨，为你母女俩当牛做马，看一下不行吗？母亲声嘶力竭，使尽浑身解数与那个老男人作着顽强的抗争。在某一瞬间，母亲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她从卧室取出一把瑞士军刀，猛烈地往那个老男人腿上刺去。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那个老男人当时就被吓傻了，他用手捂住腿上的红色液体，仓皇失措地跑了。母亲靠在我的肩上哭得一塌糊涂，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她说，紫函，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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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母亲又回到广州，形单影只。她烫着橙色的波浪式的卷发，似乎是在掩盖岁月在头上留下的痕迹。一见面她就和奶奶嘘寒问暖，谈笑风生。她说和紫函经营的面馆生意越来越好，到年底的时候可能还要请几个伙计。她又说，浩然，你要好好念书，妈妈为你存了好多钱。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放在我的身上，好像是以此掩盖心里的愧疚和落寞。
她穿着夸张的高根鞋，来的时候脚上已经满是血泡。奶奶说穿高根鞋在山路上行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履薄冰。奶奶叫我骑摩托车送她。在去车站的路上，她坐在我的后面，我在反光镜里看见她颤抖的双手，她拭了几次，欲有抱我的冲动，又怕我不愿意。她最终还是紧紧地环抱着我，貌似一个失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说，浩然……我的浩……浩然已经长大成人，那么英俊，那么挺拔。
我坐在摩托车上目送她往进站口走去，她没有回头和我告别。我看见她孑然落寞的背影，心里一阵莫名的伤痛之感油然而生。她用手在脸上擦着什么，其实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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