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听蒲林讲过一个故事：    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世界，第十九层地狱。    她说，在这个世界里有着两类人。第一类是最底层的刚进入这里的人，第二类是统治者。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第一类的人如果被同类咬了，并且出了血，那么被咬的人就会进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所以他们进入这里之后，只有两个愿望：一是咬别人让别人消失，二是冲破自己所处的冲破危险与恐惧的高塔，成为第二类人。    然而生存下来的，仅仅是万分之一。那些冲不出去的人，全都进入了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    他们每天都在恐惧与黑暗中度过，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如何置他人于死地。    就是这么一个，充满了白色恐怖的地狱。    原本就不是什么天堂，又何尝来的快乐呢？没有欢笑与快乐的世界，就是地狱。    无处不在的恐惧感，是从心底里涌出来的，还是借助外界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呢？无论是在温馨快乐的天堂，还是在那个无处不充满着白色恐怖的现实中的第十九层地狱。都有着一股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力量。令人触目惊心。    米炫回来了。我曾经的同班同学兼死党。    两年前他因为成绩突出，被保送到国外深造。当时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毕竟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搞不好会换上绿卡呢。而在我脑海里映像最深刻的则是他在出国的前一天，他装在小熊威尼斯信封里的给我的那张纸条。那上面仅仅有一小行字：    TO小爱    我喜欢你！    炫    就因为这张纸条我非常害怕他回来，就因为这我连续几个月都不敢接他的邮件以及信息。    现在，他又重新以一种超炫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出院的时候，米炫开着辆宝马车在医院门口，看见目标出现，他迅速开着车拦住我的前路，摇下车窗，摘下墨镜，柔情似水的说：“小爱，我回来了！”    顺便，他还不忘从身后变戏法般变出了一大束花，递给我。    我，快晕了。跟在身旁的妈妈露出受惊般的笑容，她非常喜欢米炫，当年米炫出国的时候，她还为此伤心了好几天呢。在她看来，米炫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生，甚至女婿。    同时，我注意到了米炫脖子上的一根项链。    Prison－D120    带有王族风范的项链。    打造那些令人惊叹且豪华的饰物，一直都是Prison－D的强项。    我露出一个微笑，温柔的接过米炫递过来的花束。    最美丽的粉红色玫瑰。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仔细观察着医院门口的人们。    她躲在墙角，身边是被医院大楼长久遮住的阴暗潮湿的地方。时处冬季，这里的潮湿感越来越重。    “这么开心？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明白，真正的悲伤。”    蒲林一直向四周看着，好像在找什么。我和妈妈正打算坐米炫的车回家，妈妈说邀请我们几个人吃好吃的，列雨和米炫都很高兴。    “梨爱，你出来的时候见过小木吗？”    “没有……啊，她出来了。”    从墙角走出来的小木，露出可爱的笑容朝我们跑来。    有谁知道？能够穿越时光之封的巫术。    从家里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米炫满足感十足的回到了他的高级别墅里头。    冷风吹得我们只打颤，真冷。    哆哆嗦嗦地从浴室里出来之后，我迅速将所有的窗户都关了，但即使是这样，也还是避免不了外头低于10摄氏度的温度。蒲林的被子很薄，所以我们决定拼床。    列雨则早有准备，两床厚厚的保暖被，她形容在里面的感觉就算是外有零下十几度，这里头也依旧阳光明媚。    很别扭的比喻。    “蒲林，你还冷吗？”我和她挤在一张床上，感觉还算温暖。    “不冷了。”她的声音真好听。    “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写的那个世界。”    黑暗中我们谁也看不见谁，屋子外的风呼呼地撞击着窗子。    “一个大得吓人的白色世界。”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写，冥冥中似乎有一种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推动着我走进那个世界。”    “白色的世界？和你上次讲给我听的故事，就是那个十九层地狱一样吗？”    “嗯，算是吧。”    “你总是在哭哦。”我终于问出了当初就想问的事。    “……”    “为什么？”我坐起来，打开灯。    灯光太刺眼，我和她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    “小爱没必要知道啦。”蒲林将头埋进被子里。    “小木为什么是木落星，她怎么会发那种信息给我和列雨呢？”我拽着她的被子的边角，继续说，“蒲林！告诉我！”    “关灯吧，以后你会知道的。”从被窝里传出她的声音，闷闷的。    陷入了绝缘的世界。无声。    我拼命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着光的痕迹。    窗外的风呼呼得刮着，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牵着我们的心脏。    然后扭曲。    如果你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属于你的    那缕光将不会找到你。    ——木落星    我的那缕光。直到现在，还未曾出现呢。    蒲林和小木，她们就像在控制着一切的女神，若隐若现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几天有一股寒冷侵入深圳，气温骤降到了十三度。出门前我还特地围上了一年前织的长围巾呢。蒲林好像也要请假，今天是Prison－D的十周年纪念日。    今天是各系总结评比的日子，评比栏的周围围着很多人。我和列雨围在人群外，观察着看完榜后的人面上的表情。有欣喜的，有惆怅的，有失望的，甚至还有高兴得大叫大跳的，总之什么表情的都有。    列雨比我高几厘米，她往那一挪，瞥了一眼就回过头：“你是舞蹈社的第一名。”她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兼带总音乐系的第一名。”    我抢过列雨手中的早餐袋，微笑着将吸管插进了牛奶杯里。后面有几个女生在小声地嘀咕着。    “哇！音乐系总第一：梨爱。好想认识她啊！”    “听说人长得也很漂亮，钢琴弹得特棒。”    “真厉害。”    我得意地推了推面无表情的列雨，骄傲地说：“我终于出名了。”    列雨朝我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故作高兴得说：“太棒了！梨爱姐姐。”    我露出凶狠的表情，狠狠地捏了她一下。    我们班第一节课是美术课，我认为那太无聊，纯粹是浪费我的宝贵的时间。于是我决定去参加Prison－D的全国招聘会。其实我是想，上次在招聘广告上看到，Prison－D的基层员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打杂的月薪都有三四千呢。所以我觉得，不如去碰碰运气，搞不好能碰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做它几个月，去买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也不成问题！    我走到公交站，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也不是上学时间，整个候车站冷清得要死。    车辆稀稀拉拉的穿梭在马路间，车辆擦过地面的声音不时回响在四周。    有时候我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世界，心里总会有些感触。    这座被奶白色的空气所覆盖着的城市，它似乎永远都这么闪亮。它有无数件清新的外衣，有无数种美丽的发型。它是许多许多人所向往的城市。    然而有谁能发现，一直围绕在它身边的孤寂？    我也想不明白，当我和列雨蒲林以及一切能称之为朋友的人一起大声的大笑时，那块医学上称之为心脏的东西，却依旧冰凉。    不是有谁曾经说过：笑是这世界上最有效的药吗？    固然仅是玩笑。    笑过之后，亦还是会孤单，还是会悲伤，还是会无奈。    不远处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车，它的前上头是闪闪的红灯。它的后面，则是能通往Prison－D的A路公交车。    我揉了揉眼睛，然后掏出了口袋中的深圳通。    蒲林，列雨，米炫，列文甚至落冬，他们总是生活在社会的高层，他们总是生活在一个金光闪闪的物质的世界，他们总是拥有自信和高贵的笑容。    我想：或许他们一辈子，就这么样金光闪闪的过了。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走进Prison－D的总公司。    这是一幢六十层的圆形中空水晶透明建筑。从最上层吊着一块用水晶拼成的名称：    Prison－D    四周全是用琉璃瓦砌成的护栏，地板是用灰色大理石精心磨制而成的，在上方闪闪的水晶的照耀下闪闪的发着光。在楼层中间中空的部位，散乱而又有型的，串着一件件饰物。近有一万件。护栏边有一台冷风机，缓缓地往中间吹着风。那成千上万件闪亮的首饰丁丁当当得有序地发出好听的音乐。    真真正正的珠宝王国。又坚，又硬。    一个个穿着剪裁精湛西服的工作人员匆匆地来往于大厅间，他们从不相互打招呼。他们低着头，专心看着手中的企划案。他们用专业的商务手机和每一个顾客简洁而又高效地通着电话。他们的眼神中，总会有一些如同钻石般坚硬而又自信的骄傲。他们都是商业界的精英，都是设计界的高手。他们总能在市场陷入危机的时候设计出精妙又有灵魂的作品从而挽救市场。    他们每个人，都是颗坚硬，闪亮的钻石。    一辆银灰色的车飞速驶向Prison－D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几个站得直直的保卫人员望了一眼车牌号，马上恭敬地敬了个礼，打开了关卡。    女生站在电话亭边，朝电话机里塞进了一个硬币，然后拨下了一串号码。    “姐姐，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木到三十层来，最中间那件是我的办公室。”    “嗯！”小木沉沉地点点头，说，“姐姐今天不安全哦。”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木可爱的笑了笑，挂下了电话。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看到是列雨打过来的。    “死丫头滚哪去了，我找你啊！”列雨在电话那头狂妄的大叫着。    “我在Prison－D的应聘会场呢，找我干嘛。”我走进电梯间，按下了右上角的“30”按钮。    话筒那边好像愣了愣，说：“你发什么神经呢，就凭你？”    “不给啊！”    “说正经的！待会儿我去找你。”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无奈的收好手机，突然想到这列雨，怎么又神经不正常了啊！就好像……和当初她知道落冬回来时一样呢？    “叮——”电梯门开了。    被钻石所点缀着的楼层四周都洋溢着它们高贵而傲人的味道。那些闪亮的珠宝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照下，都会发出不同的，美丽的光泽。    这种世界，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个虚幻而又缥缈的世界呢？    我拿着蒲林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应聘会场。    会场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保安。他们面无表情地站着，用敏锐的耳朵和闪亮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会场上的一切。    很大很大的一个会场。应聘会还未开始，一大群一大群前来应聘的人们在主试官和考官的演讲台边走来走去。我还在考虑是否该上前去，突然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个人伸手从后面拉住了我的右手。    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人。    是米炫。    他的薄薄的双唇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五官轮廓显现出一种高贵而又漂亮的棱角。他身上穿着我上次经过国贸一家品牌服装专卖店里最显眼又最昂贵的一件男士西服，交上穿着一双油亮的能当镜子使用的黑色皮鞋。    “米炫？你怎么在这里……”我有些回不过神来，被他身上那股迷人的气息所迷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