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中国的2008，多福多祸。    深圳的2008，多阴多阳。    我的2008，无色无味。    我有时觉得人是一种很无情的生物，不应该存活在这个叫地球的星球上，但我仔细想想，上帝在打算毁灭人类的时候还是留下了诺亚方舟也自是有他的道理的。    总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也就不会有那傻得可爱的雷锋，苯得可怜的丛飞，还有那些在5.12期间坐在电视机前以及报纸前悄悄落泪的人们。    在公交车上，我一直在想着关于我初三时学的那个PRED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解决吧。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妈，嗯差不多了……好，我去买，待会见。”    一下车，我就提着一大包行李直奔零售店，依着妈妈的吩咐去买了一瓶芝麻油，妈妈肯定又在做缤纷冷盘。    这时正是太阳温暖的时候，家门口的那条总有些潮气的小阶石路这是也变得温暖起来。妈妈的小菜园也应着太阳散发出菜香味，小石榴树上零散的开着几朵小花，花后还羞答答的跟着几个小石榴，青青的泛着微红。爸爸喜欢吃鱼，有一种叫紫苏的植物煮鱼很香，于是妈妈的小菜园里也总有一片生的浓密的紫苏地。还有几种朴素而又漂亮的花有序的分布在妈妈的那个三十多平米的小园子里。    记忆中的我，总是爱在那园子里玩耍。    我摁下门口被装点得如同圣诞卡般温馨的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我两个月未见的亲爱的妈妈终于出现在了我面前。    “妈，我回来了。”我笑着冲她说。    “快，进来。”她一手接过我的行李，一手接过我递出去的芝麻油。然后我闻到了满屋的紫苏味，踢掉鞋走进大厅的时候，爸爸转移望着电脑的眼睛，慈祥地望着我：“回来啦。”    “嗯，爸，你最近好吗？”    “好着呢，快，洗手吃饭。”妈妈端着一盘菜走出来接过我的话。    此时的我觉得这个家特别温馨。我想，人类能存活在世界里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有爱吧！    Prison－D瑞士分部高级会议厅    “还有什么意见。”蒲森用眼睛扫了一眼坐在会议厅里的全穿着剪裁精湛的西装的议事人员，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那么……”    “等一下。”坐在蒲森旁边的蒲林拂了拂裙角，站了起来：“我有一份企划案，我认为比较适合在十周年纪念日的世界展销会上推出，请大家过目一下。”    蒲林望着看过企划案之后的议会人员脸上露出的欣赏笑容，嘴角微微上扬。    “蒲林小姐，这份企划案里头的那款名为《木落星》的项链我认为值得prison－D试，可是，这一款一旦推出，我们就需要与它相匹配的衬品……”    “所以。”蒲林提高了些声音打断了刚刚说话的议会员，“在纪念日举行之前，我会设计出，Prison－D需要的一系列产品。”    蒲森难得的冲蒲林露出了笑容，带头鼓起了掌。    列雨坐在家里，悠闲的喝着自己榨的蔬菜汁，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    静谧的夜。    终于又回到了我那温馨的小屋，真舒服。    我躺在床上，妈妈习惯性的帮我关上灯，悄悄关上了我的房门。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妈妈是否也曾这样做过。    虽然没风，但温度还是有些低。我捂紧了被子，拿起了一天都没有看的手机。居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信息。我看了一下，都是列雨打来的，我正纳闷这列雨怎么这么勤奋打这么多电话给我，电话又震动了起来。    “喂，列雨……”    “你这头死猪终于接电话啦！你要死啊！我找了你一天，宿舍不在，舞蹈室不在，你死哪去了？”电话里的那人歇斯底里的喊着，列雨平时不会这样的哦。    “找我干嘛？”怕吵到爸爸妈妈，我压低声音说：“我在家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像是列雨将手机给了另一个人。“列雨，你……”    “Hello,小爱姐姐”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略带些幼稚，居然知道我的小名？    “嗯？你是……”    “我是小木啊，小爱姐姐！”    我打了打脑袋，我确定是不认识一个叫小木的女生！“你把手机给列雨，我要跟她说。”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喂列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列雨接过电话后打断了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我晕了，迅速挂掉电话，理了理头绪。算了，反正我也不认识她，交给列雨去处理吧。我闭眼睡觉，不再理会焦急的手机震动声。    然而我并不知道，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一个陌生得透明的号码。    国贸大道１０６号铁板烧小屋    “你吃饱啦，走啦。”列雨有些不耐烦的冲着正在擦嘴的小木低吼。    “列雨姐姐，去哪啊？”    “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列雨打算提包走人。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生烦了一天了，她需要回家补充点精力。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姐姐哦！”    列雨心想你没找到你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姐姐关我屁事。可却又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在外头流浪。    “那你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我啊！再说，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现在还不熟吗？列雨姐姐，我们在一起都一天了哦！”    “苯小孩，在一起一天怎么叫很熟，你这么笨，将来出来工作肯定会被骗！”列雨拿起包，走出了铁板烧小屋，寒意一下浓了起来。    小木迅速拿起盘中最后一串烤鲜鱿，跟上了列雨。    在家的感觉真是好！    一大早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牛奶味，还有一缕淡淡的青草味。我家花园的青草很多，每天早晨总会沾上一些露水，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临近冬天，这样的天气容易入睡，我睁开眼，吸了吸从客厅传来的香味，狠下心从床上爬了下来。    墙角的那个粉红色的小闹钟里的时针指向9点。    我走出房门，爸爸提着公文包正在穿鞋子准备出门。    “爸，这么早就走啦。”    “嗯，有节重要的股票课，我要去讲呢。早餐在桌子上，快去吃。”    然后他走出门，对着正在挑着紫苏叶的妈妈打了个招呼。    此时此刻，我的小小的心房被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充满了。    就算要放弃整一个世界，我也不愿失去一个小家。我这样想着，走进了厕所。    当我洗漱完毕准备下菜园帮妈妈忙的时候，我在距我家十几米外的地方见到了列雨和一个面孔很陌生的女孩。    列雨的眼睛扫视着四周。然后，她看到了穿着一身休闲装站在门口的我。    “呵呵，终于找到你了，梨爱。”列雨疲倦的笑着，朝我走来。    “来，坐，你们坐下聊，我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妈妈永远都是这么热情。    “谢谢阿姨！”    在目送我妈走出房门之后，列雨整个人都想垮了似的，看样子她很累。    “小爱姐姐，我是小木哦！”一直跟在列雨身后的那个叫小木的女生热情地向我伸出手，我也只好迎上去握她的手。    “你好，小木。”    我想此时此刻的我和列雨就像是两只陷在迷雾中的老鼠，叽叽喳喳的也说不出个什么。记忆中真的没有一个叫小木的女生存在的痕迹啊！    列雨拿出手机，刚想说什么又注意到了身边的小木。我想大概是什么关于我和列雨之间比较秘密的东西吧。    “嘭！”妈妈将头探了进来，“同学们，我想找个人来帮帮我哦！”    我和列雨四目相对，同时微笑着对小木说：“小木，你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被骚扰了？”    列雨刚刚居然跟我说她的手机上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信息，接到奇怪的电话。而且走路走到一半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着好像是有人专门跟踪她。    “对，可以说我是被骚扰了。”她叹了口气，装作很惨的样子说：“我爸这几天带上我妈去巴黎玩浪漫去了，列文也不在家……”    我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她这样就是有什么阴谋：“列雨，你想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我觉得你这张床挺大的，我们就挤一挤吧！”    “……”    “反正我也不想回家。”    “干吗不想回家，你要怕不是还有小木陪你吗？”    “滚，她不也叫你小爱姐姐吗？”列雨在说我的名字的时候，故意放细了声音。    “你恶不恶心！”我说着，狠狠地扑向她。    没想到列雨和小木真就在我家住下来了。我们三个总是在一起打闹，互相损对方，妈妈也不说，有时居然还跟着我们一起闹。    只是，生活中突然闯进了一个怎么也说不上家在哪儿的小木，我和列雨都有些不习惯。就像当初蒲林出现时，好多好多事，我俩都不敢公开说。我们每天都笑着，闹着，就在这样的，没有实在意义的日子里花费着那些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岁月。    我想，就算是很多年后，我也分不清我们现在这样花费青春，是对还是错？    日子就是这样，一堆一堆的叠在一起。当你再回过头来翻开它们的时候，所有的，那些空虚的地方，足以让你崩溃。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和列雨都开始为小木而烦恼了。    “小木你还是回家吧，我不相信你１４岁了还不知道家在哪儿？”    “对啊！小木，我和列雨都是要回学校上学的，你也是要读书的啊！”    在我和列雨连续一个钟的啰嗦后，小木的眼圈开始红了。我和列雨也就没说什么了。    最后，妈妈决定让小木继续留在家里，让爸爸妈妈来帮小木找家人。我和列雨就回学校上课。    在计程车上，列雨懒懒的靠在后垫上，像是扔掉了一个大包袱，格外舒服。而我则有些担心，十几岁的小女孩为了姐姐而出走，她姐姐真是一个大混蛋。不过我相信妈妈，她一定能帮小木找到家。    从小我就是这样，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直接扔给妈妈，记忆中的母亲，什么事都能办好。小孩子大多都是会有这样的依赖性吧。    蒲林在墙上的日历上又划了一笔，戴上眼镜开始在阳台边的桌子上写作。突然她感觉到肚子有点不舒服，然后很快，血从下身涌了出来。    我和列雨打开宿舍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猛地意识到，蒲林出事了。我撇开列雨冲进蒲林的房间，地上是一滩黑黑的血。    蒲林坐在阳台边的桌子旁，听到有什么声音了，然后她缓缓地转过身子，面向我。    “蒲……蒲林。”我难受的捂住了嘴。她的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仿佛是什么一下将她漂亮的面容抽干了，熏白了。    “怎么了，梨爱……”列雨冲进来之后，也吃惊的动也不能动，她捂住鼻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下子就干呕了出来。    我强忍着，走进蒲林。她微微张开嘴，缓缓地说：“我没事……扶我去厕所。”    当清洁工阿姨从宿舍走出时，我们三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蒲林软软地躺在床上，我和列雨则靠在床边，陪着她。    那股浓浓的血腥味被列雨的名牌香水味所取代，世界恢复到平静的状态。我觉得蒲林真的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孩，总在某些时候浓烈，有些时候淡却。就像小的时候在雨季喜欢玩的鼻涕虫，一洒盐，就化为一滩水，再也不见。那么到底，是谁在掌握着她的毁灭之盐呢？    蒲林沉沉的睡着，眼睫毛软软的搭着眼边，脸色从刚才苍白渐渐有了些血色。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很漂亮，真羡慕她。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蒲林醒了。    “蒲林，你没事了吧！”列雨关切地问道：“你吓死我了。”    我如释重负的冲她傻笑。她现在的脸色好看多了。    “谢谢你们。”蒲林用手撑着坐了起来，我赶紧扶着她：“我来例假的时候都会出这么多血，只是这次我没有准备好，幸好你们在，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不是吧，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不用啦，我自己放假就去。”蒲林说着，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累了。我和列雨悄悄走出去，不再打扰蒲林。    立冬。温度下降了很多。    当我还在优哉游哉的玩着岁月的时候，有很多很多事，都已经不见了。有的时候自己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流去的飞快。有些东西你扔点了它还会再有，而当你扔掉时间，你再得到的，已不是从前。    蒲林喜欢写作，有的时候她往书桌前一坐就是几个钟头，只是她从来都不让我们知道，她所描述的，那一个世界。    真实的，亦或是虚假的。    列雨应该已经摆脱了落冬存在的阴影，而之前的那段仿佛被骚扰的时光也过去了。她现在轻松的活着。只是偶尔见她在学校舞蹈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出神。    而我。渐渐开始相信一句话：时间会冲淡一切。曾经的列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能是一个存在心底的怀念，它永远不会偷跑出来。只是我非常不理解，当年列文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离开的，这么多年后，他到底是还活在内疚的世界中呢还是早就释怀了。    可能他已经走出那个雨天了。但是我，却始终还留在那个黑夜的雨天中不能逃离。就像是你的名字被一个人染上了黑漆，再怎么洗，也还是有那么一个疤。难看的，洗不掉的疤痕。    每一个人都会有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它存在于心底下那块最隐秘的地方。如果揭开了它，那点，鲜血淋淋的，不堪入目的东西。就会一点，一点的，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