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新官上任
那天，月菀纱苦苦修行了五百又五百年，终于完成了由人到位列仙班的艰辛历程。 像她这样前生被罚在洛迦崖畔苦修的一只小兔子，怎敢奢望观音姐姐给安排一个锦绣仙程。 当观音姐姐慈眉善目得跟她说：“小月，你这一千年修行成果卓越。我为你寻了一个好去处……” 她心里就忍不住腹诽道：“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谁知道是个什么苦哈哈的差使呢！还是不抱希望的好。” 观音姐姐继续温言细语道：“唐僧师徒要去西天取经，理应照应。西牛贺洲有一方土地神任期已满，你就去那里当值吧！” 可是，月菀纱才不会轻易相信呢！她心里碎碎念着：恐怕那前任土地佬儿是被吓跑的吧？！ 当年孙猴子大闹天宫，她又不是没听人说起过。加上打惠岸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她愈加笃定保唐僧西天取经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就连辖区附近各路妖魔鬼怪也不乏拥有强硬后台的……她一个小小土地神，怎么惹得起哪！ “不过——”观音姐姐又宝相庄严地道，“你在下界一定要安分守己，得为一方百姓多谋福祉。切不可惹是生非，到那时，若出了什么差池，本座也保你不得。” 切！不就是趁早撇清关系嘛！？ 谁不知道西牛贺洲的势力最为复杂啊——有大雷音寺的如来佛祖，有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菩提老祖，还有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大仙……这些是连观音姐姐都要礼让许多分的大神，更别提还有那大大小小的山大王们了。 月菀纱再次感觉那个什么西牛贺洲某方土地神一职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可谁叫她没背景没靠山的呢？她还只能乖顺得答应下来。 最大的好处就是，此后，那就是天高观音远，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话说，这一千年来，她在荒凉的洛迦山里可给憋坏了！ 月菀纱又不禁想能否有机会见见那位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呢？关于他的传说有太多，但她总想亲眼看看那只猴子，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可又担心自己力量微薄，被那只神通广大的猴子给欺负了。 没容她多想，很快她就被发配到了西牛贺洲斯哈哩国地头上。她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己未来的辖区——倒是比“一土地辖十里”的标准要宽广得多，只是未免也太荒凉了吧？ 这是一座高大的山峦，八百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四周寸草不生。虽然早有预料不会是好差事，她心里还是难掩失落。 她也是此刻才知道，这山叫火焰山。 听那几个阴兵说，这火焰山竟是当年孙悟空大闹天空的杰作！ 当年孙悟空大闹天空，自八卦炉中逃出，蹬掉几块砖，落到此处化为火焰山。而前任土地原是兜率宫守炉的道人。太上老君怪他失守，便罚他来这儿当了土地。 这个兜率宫守炉道人本就有点后台，早就通过关系得知孙悟空要保着唐僧西去取经，火焰山是必经之地，他就趁早请调避开了。 于是，月菀纱成了留下来接待那只泼猴的待罪羊。据说还得有阵子他们才会经过这里，那么，她还有的是时间想想怎么应付那只猴子。 于是月菀纱搁下这桩心事，先吃了治下小鬼阴兵们安排的接风宴席。又逢上附近的百姓备齐四猪四羊、花红表里、奇珍果品、鸡鹅美酒，正赶着装车。她起先以为是他们得知自己新官上任特来祭拜，心里正美滋滋的。 后得身边善意的小鬼提点，才知自作多情了呢。他们是备了前往西南方翠云山芭蕉洞去拜仙山，找那铁扇仙求取芭蕉扇的。 据说火焰山的火气来自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山上残留的三昧真火的火气，只有铁扇仙手里那把纯阴宝扇才能克制住。 那把芭蕉扇原本是在昆仑山后，从混沌开辟以来，天地间自然产生的一个灵宝，为太阳的精叶，所以能够灭火气。 一扇熄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这些百姓就播种、收割，得些五谷。 听说他们此去来回共计一千四百五六十里，怕是要走一个月。月菀纱突然有些不忍，觉得自己这个小土地竟然连治下百姓的农耕也保证不了，还得他们自己备上祭品去求铁扇仙。 她顿觉自己这个土地神当得不仅不称职还窝囊。 当下，她不顾那些小鬼阴兵的劝阻，径直遁地往那翠云山而去，就算非得要借来那把芭蕉扇，也该她出面去借。 同时，她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这样也算应了观音姐姐的话，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善事呀！就算出了什么事，因是遵照观音姐姐吩咐办事，她总该不会不管自己吧？她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见见世面…… 月菀纱毕竟是修行满千年转正的小仙，遁地术使起来就要比一般的土地佬儿快得多。她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翠云山。 只见那山千年古迹，万载仙踪，碧梧鸣彩凤，活水隐苍龙，隐隐透着那么股子仙气。足见那铁扇仙的修为非同一般。 她问过一个砍柴的樵夫，方知芭蕉洞的具体位置。不过，那樵夫又说，芭蕉洞里那位叫做铁扇公主，又叫罗刹女，是牛魔王的妻子。 她决定立即亲自去拜访借扇。 月菀纱走到芭蕉洞口，轻轻打门，有礼有节地说道：“火焰山土地特来求见铁扇仙，麻烦开开门！” 她虽不符合一般印象里土地爷慈眉善目，白须白发的老头子形象，可一当上这小小的土地神，还是相当清楚自己的地位以及与身份相对应的言谈举止。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童开门出来，望见长着一张红扑扑圆脸蛋，洋溢着和气欢喜的女孩子，顿时一应戒心都剔除，笑眯眯问道：“小仙打哪里来啊？” 月菀纱自报了家门，澄清了来意。小女童为难得想了想，最后答应先帮她去问问铁扇公主再来回报。 不多时，那小女童又出来了，歉意地说：“今天咱们牛大王刚回了芭蕉洞，铁扇公主要服伺他，没时间见你。她说让你明天再来。” 月菀纱就纳闷了，她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无非就一忽儿的时间，还要等到明天？ 小女童看她模样困惑，于心不忍，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月菀纱便不强人所难，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来。 月菀纱告别善心的小女童罗织，回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心里自然觉得好笑。 罗织带点神秘地说：“咱们铁扇公主跟牛大王成亲快三百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的。牛大王自从当上平天大圣，这些年到处结交朋伴，来芭蕉洞的时间便少得可怜了……加上他爱流连花丛，咱们公主当然是……不怎么放心的。” 她也就不好去打扰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了。 关于牛魔王，月菀纱听手下的小鬼提起过，说他是西牛贺洲势力最强大的妖怪，她觉得应该庆幸今天不必碰上这么霸道的妖魔。 晚上，她钻入芭蕉洞十里外的地下，跟附近几个土地佬儿打了个招呼，道明来意。那几个老头子见她确实是想为一方百姓做点实事，便善意得提了些意见。 有说还是免不得要备点礼物献给铁扇；有说恐怕要请示牛魔王；又有说还得从他们的心肝宝贝儿子红孩儿入手…… 众说纷纭，月菀纱嫌他们聒噪，一个也没听，打算按原计划行事。铁扇公主借了正好，如若她不借，再另做打算好了。 第二天一早，月菀纱神清气爽得醒来，刚钻出地面，就察觉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滚雷一样贴着地面撵过来，吓得她立即潜回去。 透过泥土，她清晰得看见那是一只貌似麒麟，长着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全身赤红的怪兽。 怪兽背上驮着一个高大威猛，头生两角，样貌丑鄙的大汉，只见他身披锦绣山绒甲，足蹬平步青云履，手持灭天三叉戟，自成一股浑然的霸气。 丑是丑了些，可看得出来，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样子。月菀纱这才恍悟，他大概就是传说中让铁扇公主情根深种的牛魔王吧！ 她缩在土里，一动也不敢动。对于这样抖一抖脚就能踏死自己的超强大妖魔，当然避之则吉。 好不容易等到牛魔王驾着他的坐骑腾上半空，月菀纱才从土里钻出来，望着那强大的存在逐渐远去，心想，那可是七大圣之首的平天大圣啊，自己要到哪一天才能有如此修为呢？ 她兀自愣愣发了会儿神，全然没有听见半空之中远远飘来一句朗朗的话语：“头一次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土地神，新来的吧！起得还真早啊！哈哈哈哈……” 月菀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西牛贺洲土霸王给惦记上了，要不是他赶着去另一个地方赴宴，依着他热爱拈花惹草的性格，多半会停下来好好调戏一番。 她懵然地感叹了一下实力的巨大悬殊之后，还是打起精神，继续去点燃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头一把——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