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虚像

    “她把四弟藏在后院的柴垛里，做好记号。还撕下自己的裙摆塞住了四弟的嘴，怕他哭起来被鞑子发现。自己跑去引开鞑子……”    说到这里，张之言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泪水说道：“后来就跟那天土地庙里一样。我在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那时候的我就跟现在的你一样。我觉得所有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我就坚持要她跟我一起走，她现在就还会站在我面前。”    张之言说完，深深地看着沈秋，发自肺腑地说道：“可是我没有死。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有错还没错，我都应该好好活着。她不在了，我就要帮完成那些她没有做完的事情。你也一样，我相信他们都没有怪你。如果你真的死了，他们才真的会怪你。你可以帮他们继续看这个世道，看人间风景。如果你死了，谁帮他们看？他们想做的事情，谁帮他们做？他们的家人谁来照顾？你若是真的内疚，就好好活着。我知道活着有时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沈秋的眼睛迷蒙起来，低声说道：“我活着没有意义，小红已经没有家人了。”    “可是于波有。”张之言包扎好了她的手腕，收拾着剩下的薄麻布，说道，“于波有娘亲，还有一个弟弟，才五岁。他们的生活都是靠于波赚钱维持的。于波不在了，你是不是该帮他照顾家人？”    沈秋怔了一会儿，说道：“我害死了于波，他们不会接受我的。”    张之言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他们不会知道是你，他们只知道每三个月会有一笔钱送到家里，而这笔钱是于波赚的。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然没有人赚钱给他们用。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从明天起，你还要赚钱。”    沈秋突然觉得好累好累，自己是该休息一下。她感到眼皮越来越重，看什么都很模糊。    张之言坐在床边，看着她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深缓了，才往后挪了挪身子。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瘫软地靠着床架，怔怔地看着她，那细密纤长的睫毛翕动，浅浅的阴影印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映出了那片可怖的苍白。他伸出手，欲拂去她眼角的泪渍，却因她梦中的一声轻叹而将手顿在了半空。他紧咬嘴唇，仿佛沁出了血来。生生收回了手，紧紧握拳，直攥得指节发白。看着她，他满眼痛惜，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看了多久，只记得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儿一颗颗滴在了自己心上，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坑洼，溅起了一粒粒血珠儿。    等到鸡鸣时分，张之言才眯了一会儿眼睛。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又醒了，因为沈秋翻了个身。    他拉着沈秋的手，看她睡得很沉，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开手站起来，走出了屋子。    张之言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静园。他敲了敲门，唐玉珩在里面应道：“进来吧。”    张之言走进去直接说了一句话：“不要给她添人手。”    唐玉珩微微一诧，点点头，说道：“知道。每天还是五百碗。”    张之言颔首说道：“劳烦大嫂费心。”    唐玉珩笑道：“这是应该的。”说着看了看张之言，又说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她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    张之言脸上突然露出了疲惫。他对唐玉珩行了个礼，说道：“那我先走了。”    唐玉珩点点头，看着他拖着步子离开了静园。然后她叫来冬儿，说道：“你去把沈秋叫起来。天已经大亮，该干活了。”    冬儿应了个是，正转身要走，唐玉珩又说道：“有些话不该说就不要说。”    冬儿脸一白，赶忙答道：“是，冬儿明白。”    唐玉珩挥了挥手：“你快去吧。”    冬儿转身往后院走去。    沈秋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忙碌的生活，不同的是小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再重的蒸笼她得一个人端，再多的陈皮她要一个人切。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做，再也不会有人来帮忙。很多时候，她忙得在厨房里小跑。    但是沈秋希望更忙。因为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他们。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忘掉这些由自己造成的不幸。只有忙碌才能让她疲累一天之后，倒头便睡。    沈秋慢慢地切着陈皮丝儿。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现在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刀刃上。    “哟！瞧她，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门口传来一句讥讽。    沈秋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隔壁的周大娘。    周大娘倚在门口，对身旁的小翠说道：“看看，看她就知道什么叫做脸皮比城墙转弯还厚！害死了人家还好意思继续呆在这里。要是我，早就自己滚蛋了！哪里有脸在这里！”    小翠撇撇嘴，附和道：“那可不是！小红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心，竟然跟她混在一起。这下可好，自己丢了性命，人家还在这里混得好好的。”    沈秋并不理会她们，切好了陈皮丝儿，装进大瓷碗，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倒进锅里，用大勺子使劲儿搅着。    周大娘冷笑道：“小翠，怪不得我们越混越差。人家这个脸厚吃八方的功夫就够我们学一阵子了。”    小翠点头说道：“大娘你说得对。不过我想她还有一个功夫是我们学不来的。”    “什么功夫？”周大娘问道。    小翠瞄了沈秋一眼，不屑地说道：“讨好男人的功夫。”    周大娘立刻说道：“那是。她才来多久就把三公子迷得晕头转向的。还有那个于波，被迷得命都没了。她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是一只狐媚子。看看，我没说错吧？”    小翠害怕起来：“大娘，我们是不是离她远点。万一她把我们……”    周大娘大声嚷道：“怕什么怕！没见我专门在门上挂了一个八卦铜镜吗？我看她敢不敢进我们那里来害人！”说完扭身便走。小翠赶忙跟了上去。    沈秋静静地站在灶台前，使劲儿搅着锅里的皮冻。她越搅越快，越搅越快，突然啪的一声，勺子柄断了。她凑近看了看手上握着的半截儿勺子柄，心海上刚刚凝结的薄冰随着那一声啪裂开了，一阵阵酸楚伤心不住地涌出来，蔓延到全身各个毛孔。最后，她扔掉勺子柄，蹲在地上哭起来。    ☆★☆★☆★☆★☆★☆★☆★☆★☆★☆★☆★☆★☆★☆★☆★☆    新书求围观，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求评价，求打赏！各种求！    瑭玥的《一念穿心》需要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