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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五回 急症

    回到宫里,平阳面色平淡无异样却只言不发,由着紫鹃她们的搀扶,跨了去晦气的火盆才进锦福宫正殿,入通室沐浴换裳后便推迟乏了,不等用膳就躺下休息了。

    当夜,平阳突发高烧浑身滚烫,神智几近迷糊不清,面色绯红,口中呓语不断。辗转反侧,躁动不安。任凭紫鹃她们如何呼唤,仍是双目紧闭昏睡不醒,这吓坏了紫鹃她们,连夜传唤太医前来诊治。煎药的,送凉水的……人来人往穿梭忙碌着,直至翌日隅中时分,依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忙了一夜加小半天,药也灌了针也扎了,反复瞧诊了几回,问病症只道是受了惊吓且长期抑郁气结继而突起得急病怪症,并非风寒伤露所致。问何时能醒,只含糊说该醒之时自然会醒。

    闻言,紫鹃再也不敢怠慢大意,赶紧去椒房殿顾皇后那回禀去。甫准备设宴会觐见命妇的顾皇后,匆匆撇下众人顾不得乘凤辇,徒步急赶了过来。

    一路上还不忘仔细询问病情的大小与起因,等知道是探监导致的,向来温和宽仁的顾皇后瞬间翻了脸,对着锦福宫的众婢先是一顿狠叱训诫,若不是怜烟及时出言拦着,非当即传旨三尺白绫结果了刘兰芝的小命。

    突来的一场急病,三天三夜,顾皇后可是哭红了眼,守在床边衣带不解亲自照顾着。任凭旁人如何规劝,就是不理。执着平阳的手,默默静坐瞅着。

    到最后终是惊动了圣献帝,亲自过来才将顾皇后勉强拉劝回去。

    直到第五日凌晨,一阵口干舌燥中,平阳幽幽醒来勉力睁开双眸,入眼瞧到昏黄的烛光,只感昏眩刺眼得紧,不由手捂脸呻吟了声。

    边上打盹的秋月当即惊醒了过来,瞧到昏睡四五日的公主醒了,欢喜得泪眼朦胧,赶紧转身扬声唤道:“紫鹃,公主醒了,醒了……”

    听到这话,外殿候着的众人顿时清醒了,主事赵太医赶紧拿起药箱,急步跑了进来,隔着纱幔细细地切诊了番,悬了几日的心总算放下,捋了捋山羊须,躬身跪地回禀道:“公主已然无碍,只需安心静养几日,老臣再开几付定神安魂汤每日按时服下,不日即可痊愈。”

    平阳愣愣地收回手,迷惘地瞧了眼四下,只得轻轻颔首出声免礼平身。赵太医与众跪地连道了几声万福金安,方才满面喜色退出去。

    “紫鹃,倒杯水来,我口渴。”

    紫鹃眼一红,扭身敛帕拭去眼角的泪渍,脸上瞬间绽开温柔的笑颜,连连点头应声。

    冬梅赶紧奉上温茶水,凡雁挪来锦被靠枕,怜烟小心地扶起平阳倚靠着坐正,秋月帮着拉好滑下的丝被掖好边角。紫鹃慢了几拍,只得拿来外衫细心地给平阳披好。

    就着递来的杯盏连饮了好几口,喉咙里的燥热才勉强平息了。平阳舒服地暗自叹息了声,转了转酸僵的脖颈,舒服地倚回去,抬眼笑道:“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只是脑袋昏沉的厉害。凡雁,帮我掐掐。”

    听到这话,五婢齐齐红了眼。秋月更是伏身跪地,低泣道:“公主,你可不能再如此吓我们了。”

    闻言,平阳懵了懵,回道:“怎么了?只是个伤寒小症。头晕得厉害,所以昏睡了一会,瞧你们紧张的。”

    “昏睡?!有昏睡五天四夜的嘛?皇后娘娘眼都不合地守了三昼夜,公主都没苏醒的迹象。药汤粥糜头两日还灌得进去,可这几天别说汤药,根本连进出的气息都轻到几不可闻了。若不是心脉尚存脉搏跳动无异,我们都要以为……公主,你可吓死我们了。”

    “呃……”

    平阳怔得动弹不得,抬眼瞄了瞄其他几个人,咬唇眨了眨眼,确定当真如实时不敢置信地惊愣住。五天四夜,她只当自己小睡了一会的。母后陪了她三昼夜,她可怀着身子了。

    想着,伸手拽住紫鹃的手臂,急急开口问道:“那母后现在……她可有身子的,你们怎也不劝劝?”

    “公主放心,两日前,皇后娘娘就被陛下强劝了回去。太医随侍瞧过了,说除了累乏精神不佳外,无大碍。”

    “是嘛?那就好。我也没事,只是这一觉睡得太久而已。现下也没事了,不信,我下地走给你们看。”

    “我的好公主,可求求你,饶了奴婢们吧。安静躺着,一切我们来。”

    平阳无奈地笑了笑,依言躺了回去。瞧着紫鹃她们来往忙碌着,低首玩着十指,不放心地开口问道:“那现下可回了母后,我已经无碍了。”

    “自是立刻派人回禀通告各处了,奴婢想皇后娘娘她……”

    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太监拔尖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平阳还未来及掀被下地迎接,顾皇后已然急步走了进来,焦急唤道:“别动,躺着。”说着,快步过来执起平阳的双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番,蓦地敛帕低首拭泪道:“确实好了,没事了,可吓坏为娘了。你这孩子,现下好了。没事就好,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总算是虚惊一场。”

    没有头绪一阵的絮叨,心头的大石放下。顾皇后眉眼舒展开,笑得甚是慈祥和蔼。

    平阳咬唇暗暗自责了番,回道:“只是多睡了会,不是秋月她们告诉我。还真不知一觉昏睡这么久,母后,我下次再也不贪睡吓你了。”

    说着,撒娇揽臂头依偎着顾皇后的肩上,俯身瞧了眼那微隆起的腹部,笑道:“母后,皇妹可安好?”

    “你这甜嘴妮子,怎老是一口咬定是妹妹。”

    “哼!就算是皇弟,我也拿他当妹妹来养。衣衫老早准备好了,都是小姑娘的衣衫。管他是弟弟还是妹妹,都得穿我准备的衣衫。”

    “哦,为娘没听见。这是你们的事情。等他出世后,你问他去。”

    “母后!”

    平阳不依地大发娇嗔,顾皇后搂着只喊心肝,母女俩笑闹打贫了一阵子。没一会,又听到太监通传“太后皇上驾到!”,锦福宫许久未有的热闹,前面传话太监快步进来宣布免了众人的礼。

    太后由着左右皇上、太子的搀扶,缓步走了进来,瞧到床上躺坐着的平阳,眉开眼笑慈蔼地开口道:“哀家就说吧,瞧都在这了。皇上,可安心了。平阳,乖乖坐着给皇奶奶瞧瞧。你这丫头,这几日后宫差点翻了天。皇后几时与你父皇红过脸,这次为了你,瓷枕都扑面砸过去了。

    好了,既然都没事了。就让哀家在这里做个和事佬。皇后,莫气了。皇上,你也退一步。家和万事兴,瞧你们,加起来的年纪比哀家还长。闹起别扭来,跟那半大的娃儿没两样。”

    说着,走过去执起顾皇后的手,回身虎脸拽来圣献帝的手,两厢这一叠合,轻轻拍了拍,继续笑道:“好了,这就算过去。”

    平阳瞧着更是云里雾里,紫鹃好心地凑上来低语了会。末了明白过来,平阳捂嘴忍俊不禁,母后居然拿瓷枕砸父皇?!当真劲爆厉害得紧,可惜她昏睡不醒错过了这场好戏。

    太后几步过来,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平阳的额头,轻笑道:“还敢偷乐!瞧瞧这没心肺的小祖宗。皇上皇后,小没心肝的瞧你们俩的好戏了。”说着,眼神打趣地在甚是尴尬的帝后间走了遭。

    闻言,圣献帝勾了勾唇角,执起顾皇后的手握紧,两人相视一笑,抬首回道:“母后笑话了,让您担心了。”

    “好,笑了就好。嗯,哀家也乏了。就先回去了,小没心肝的,过几日好了,来皇奶奶这,仔细罚上一罚。且都免礼,哀家自己走。”

    说笑着,太后蓦地俯身,又伸指掐了掐平阳的嫩颊,补充了句:“瘦了,好好补一补。”

    众人微欠身施礼恭送太后离开,长宁机灵上前地挽住皇奶奶的手臂,非要一起跟着回尚宁宫。哄得太后喜笑颜开,甚是欢喜地离开。

    平阳由着紫鹃的搀扶,穿鞋下地给帝后行了跪拜礼,起身敛眉垂手,撇唇呢喃道:“父皇母后,一切皆孩儿过失,还请父皇勿怪罪他人。”

    圣献帝背手立着,无奈勾了勾唇,忽地冷面,伸手拧了拧平阳的俏鼻,朗声轻笑道:“知道错了就好,您皇奶奶说得没错。小没心肝的,朕道是想问问,怎好好就昏睡几日不醒?”

    “唔,母后,你瞧父皇,快帮帮我。”

    “好好好,朕不追问了。没事就好,奶味十足的毛丫头,就知道打欢撒娇。”

    “哼!那也是父皇母后舍不得。父皇,莫气了。你就别问了,这……我也不想一觉睡这么久的,真没事了。你不信女儿,总信得过赵太医他们的医术吧。”

    平阳小心翼翼地撒娇讨着欢,总算逗得帝后尽开颜。一番笑语安慰后,帝后二人总算安心地笑着携手离开。

    众人躬身行了礼,瞧人确实离开了,平阳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绵软地倚靠向怜烟,耷拉着肩膀低声问道:“我昏睡的这几日,事情没有生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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