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黄昏时分，炊烟袅袅升起，正是飞鸟归巢，家人团聚的时刻。
马秀真送别木道人，回到房间却见到了一个熟人。“陆小凤，你这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陆小凤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马秀真问道。
陆小凤叹道：“孙秀青。”
“孙秀青？”马秀真疑道，她不是应该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吗？
陆小凤道：“我听说孙秀青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但是马掌门是个念旧的人，现在孙姑娘的状况不容客观，她想见见你。”
马秀真道：“带我去吧。”听陆小凤的口气，孙秀青中的毒确实很严重。难道连西门吹雪都无法解她中的毒？
陆小凤带她去的地方在紫金山上，一座小小的院落静静地隐在青松绿柏之间。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会在资金之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京城里，却偏偏忽视紫金山本身。紫金山山势险峻，蜿蜒如龙，林木茂盛，的确是隐居的好地方。
日薄西山，阳光再照不进这座山中小院。烛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间，却照不亮那个年轻女子的明天。脸色苍白，呼吸无力，眼神涣散，这是马秀真再看到孙秀青的样子，她的心不由得一抽。
“秀青，你怎么了，你回我一句话，我是大师姐。”马秀真有些颤抖地握住孙秀青的手。她的手修长柔软，指如青葱，没有一丝力量。她的脉搏跳得很虚弱，时有时无。
“师姐……”过了好一会儿，孙秀青才微弱地叫了一声。
马秀真道：“我在这里，你别担心，唐门的毒没什么了不起的，师姐会帮你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师姐！”孙秀青突然使出一份力气，紧紧回握住马秀真的手，“能见到你真好，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那么软，肯定不会不理我的。”
马秀真忽然心里觉得很害怕，比亲眼看着独孤一鹤离开时还要害怕。独孤一鹤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强大而威严，连死的时候都没有一刻的软弱。而孙秀青，她只有十八岁啊，那么年轻，此刻却像一朵娇艳的花骨朵，还来不及绽放最美的年华，却不得不面对提前凋谢的命运。
孙秀青道：“师姐，对不起，我做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马秀真慢慢摇了摇头，道：“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做，我也没有要求过你做什么。”她早就知道孙秀青喜欢西门吹雪，所以留孙秀青在峨眉山上，所以罚她闭门思过。她从来没有指望，也没有要求过孙秀青杀了西门吹雪。
“在羊城，我是因为担心而跑出来的，不光是担心西门吹雪，还有你们，我不想看着我爱的人互相残杀。我最终还是下不起手……”孙秀青说着，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都原谅你，就算没有你，结局也不会改变的。”马秀真说着哽咽起来。为什么要将失败的责任推到孙秀青的身上，杀西门吹雪本就是不可为而为之的责任，当时还有叶孤城的出现，失败是注定的结局。
“我知道西门吹雪没有爱上我，可是我爱他就够了。我就是那么傻，那么毫无原则，很多人都会笑我……”孙秀青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我记得小时候师姐和我们讲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她因为不忍心杀死王子，化作了大海中的泡沫。那我呢，师姐，我死了会化作什么？”
她直直地看着马秀真，眼睛中闪着希冀的光芒，“我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吗？”
孙秀青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好像星星般闪动。她的嘴唇薄薄的，说起话来常常不肯饶人。但是现在，她闪动的大眼睛缓缓地闭合，她薄薄的嘴唇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了。
人生为什么要这样冷酷无情，将你最珍惜、最在意的美好，一个个打破？
“她自断一根经脉，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再加上唐门的毒药很烈，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实在是回天无数。”一旁的陆小凤静静地说道。
“我知道了。”马秀真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掏出绣帕轻轻地擦干孙秀青脸上的眼泪，又慢慢地给她拢了拢散开的发丝。那静静的容颜，就和睡着了一样。
马秀真转头向陆小凤问道：“西门吹雪呢，他去赴约了？”
陆小凤道：“他是一个无情的人，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这场旷世的决战。”西门吹雪将生命都献给了剑，他的人和他的剑已经融为一体，已经接近为“神”，神是没有凡人的感情和血肉的。
马秀真回头看着孙秀青，忽然笑了笑，道：“你的确是一个很傻的女人，用生命去爱一个人，那个人却不会为你停留片刻。”
月凉如水，冷得就如此刻的人心。
紫金之巅，已经挤满了江湖看客。他们中有叱咤风云的剑客高手，有威震八面的帮主掌门，有红尘之外的道士与和尚，也有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他们不约而同，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了见证今晚的决战。
陆小凤也来了。就算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他也会如约而至。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他的朋友，两个朋友的决战，他怎么可以缺席？
“现在还没到子时。”陆小凤望着天上的月圆道。
“阿弥陀佛，现在所有的人心里只有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了，还好和尚心里还有馒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方头大耳，看起来很老实的和尚说一边说，一边啃着馒头。
陆小凤笑了笑，道：“老实和尚，分我一个馒头。你不说，我还真不觉饿，你一说，我的五脏庙啊都饿起来了。”
老实和尚翻了翻眼，道：“和尚既没有惹你，又没有欠你，为什么要分你一个馒头。”他说着将手里剩下的两个馒头收起来，似乎想溜之大吉。
陆小凤道：“你一定不给？”
老实和尚道：“一定不给。”
陆小凤道：“你不后悔？”
老实和尚道：“不后悔。”
陆小凤道：“好，不给就不给，可是我要说的时候，你也休想要我不说。”
老实和尚忍不住问道：“说什么？”
陆小凤道：“说一个和尚逛妓院的故事。”
老实和尚忽然把馒头塞到他手里，掉头就走，却忽然一个黑衣的青年拦下。“舅舅，你有没有看见秀真？”来人正是张英风。
陆小凤好奇道：“和尚也有外甥？”
老实和尚道：“和尚可以没有儿子，难倒不能有个外甥吗？”
陆小凤点了点头。
老实和尚对张英风道：“和尚到这里好一会了，没有见到那个小姑娘。”
张英风焦急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她下午送木道人离开后，突然不见了。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里？”
陆小凤道：“张少侠不必担心，马掌门应该就在山上，我刚刚和她分开，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她出了什么事情？”张英风急道。
陆小凤迟疑道：“她心情可能不太好，所以不想露面。”
“心情不好，为什么？”张英风怀疑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叹道：“因为孙秀青死了。”
孙秀青死了。这个消息对别人来说有多少分量。或许有认识她的人会叹一声可惜，多事之人问问她的死因，无情之人只是过耳而过，心中不留一丝念想。
但这些人都不是马秀真。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马秀真静静地坐在一棵孤松之下，冷冷地看着天空的明月。原来今年的八月十五，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她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又失去了一位亲人。她从峨眉四秀小时候想起，想起她们一起在金顶练剑，一起在山林中玩耍，一起认字写字，一起绣花下棋。点点滴滴在心头涌现，仿佛就如昨日般清晰。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叶秀珠死了，孙秀青也死了，江湖中再也没有峨眉四秀，没有那四个年轻美丽、风姿卓越的少女。以后，提起峨眉派，还会有人记得当年峨眉四秀的风采吗？
“是不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孙秀青这样狠的。如果我没有让她自断经脉，她就不会中毒那么严重。如果不是我，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姻缘也不会就此中断。”
马秀真说着，眼中充满了迷茫。人活着最可怕的是看不清自己。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被仇恨牵引着，即使无可奈何，也在步入那个无尽的深渊？
“我是峨眉派的掌门人，可是我却保护不了我的同门和弟子。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今年的中秋夜，注定没有人和她一起吃月饼赏月亮。
马秀真送别木道人，回到房间却见到了一个熟人。“陆小凤，你这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陆小凤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马秀真问道。
陆小凤叹道：“孙秀青。”
“孙秀青？”马秀真疑道，她不是应该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吗？
陆小凤道：“我听说孙秀青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但是马掌门是个念旧的人，现在孙姑娘的状况不容客观，她想见见你。”
马秀真道：“带我去吧。”听陆小凤的口气，孙秀青中的毒确实很严重。难道连西门吹雪都无法解她中的毒？
陆小凤带她去的地方在紫金山上，一座小小的院落静静地隐在青松绿柏之间。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会在资金之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京城里，却偏偏忽视紫金山本身。紫金山山势险峻，蜿蜒如龙，林木茂盛，的确是隐居的好地方。
日薄西山，阳光再照不进这座山中小院。烛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间，却照不亮那个年轻女子的明天。脸色苍白，呼吸无力，眼神涣散，这是马秀真再看到孙秀青的样子，她的心不由得一抽。
“秀青，你怎么了，你回我一句话，我是大师姐。”马秀真有些颤抖地握住孙秀青的手。她的手修长柔软，指如青葱，没有一丝力量。她的脉搏跳得很虚弱，时有时无。
“师姐……”过了好一会儿，孙秀青才微弱地叫了一声。
马秀真道：“我在这里，你别担心，唐门的毒没什么了不起的，师姐会帮你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师姐！”孙秀青突然使出一份力气，紧紧回握住马秀真的手，“能见到你真好，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那么软，肯定不会不理我的。”
马秀真忽然心里觉得很害怕，比亲眼看着独孤一鹤离开时还要害怕。独孤一鹤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强大而威严，连死的时候都没有一刻的软弱。而孙秀青，她只有十八岁啊，那么年轻，此刻却像一朵娇艳的花骨朵，还来不及绽放最美的年华，却不得不面对提前凋谢的命运。
孙秀青道：“师姐，对不起，我做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马秀真慢慢摇了摇头，道：“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做，我也没有要求过你做什么。”她早就知道孙秀青喜欢西门吹雪，所以留孙秀青在峨眉山上，所以罚她闭门思过。她从来没有指望，也没有要求过孙秀青杀了西门吹雪。
“在羊城，我是因为担心而跑出来的，不光是担心西门吹雪，还有你们，我不想看着我爱的人互相残杀。我最终还是下不起手……”孙秀青说着，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都原谅你，就算没有你，结局也不会改变的。”马秀真说着哽咽起来。为什么要将失败的责任推到孙秀青的身上，杀西门吹雪本就是不可为而为之的责任，当时还有叶孤城的出现，失败是注定的结局。
“我知道西门吹雪没有爱上我，可是我爱他就够了。我就是那么傻，那么毫无原则，很多人都会笑我……”孙秀青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我记得小时候师姐和我们讲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她因为不忍心杀死王子，化作了大海中的泡沫。那我呢，师姐，我死了会化作什么？”
她直直地看着马秀真，眼睛中闪着希冀的光芒，“我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吗？”
孙秀青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好像星星般闪动。她的嘴唇薄薄的，说起话来常常不肯饶人。但是现在，她闪动的大眼睛缓缓地闭合，她薄薄的嘴唇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了。
人生为什么要这样冷酷无情，将你最珍惜、最在意的美好，一个个打破？
“她自断一根经脉，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再加上唐门的毒药很烈，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实在是回天无数。”一旁的陆小凤静静地说道。
“我知道了。”马秀真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掏出绣帕轻轻地擦干孙秀青脸上的眼泪，又慢慢地给她拢了拢散开的发丝。那静静的容颜，就和睡着了一样。
马秀真转头向陆小凤问道：“西门吹雪呢，他去赴约了？”
陆小凤道：“他是一个无情的人，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这场旷世的决战。”西门吹雪将生命都献给了剑，他的人和他的剑已经融为一体，已经接近为“神”，神是没有凡人的感情和血肉的。
马秀真回头看着孙秀青，忽然笑了笑，道：“你的确是一个很傻的女人，用生命去爱一个人，那个人却不会为你停留片刻。”
月凉如水，冷得就如此刻的人心。
紫金之巅，已经挤满了江湖看客。他们中有叱咤风云的剑客高手，有威震八面的帮主掌门，有红尘之外的道士与和尚，也有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他们不约而同，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了见证今晚的决战。
陆小凤也来了。就算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他也会如约而至。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他的朋友，两个朋友的决战，他怎么可以缺席？
“现在还没到子时。”陆小凤望着天上的月圆道。
“阿弥陀佛，现在所有的人心里只有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了，还好和尚心里还有馒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方头大耳，看起来很老实的和尚说一边说，一边啃着馒头。
陆小凤笑了笑，道：“老实和尚，分我一个馒头。你不说，我还真不觉饿，你一说，我的五脏庙啊都饿起来了。”
老实和尚翻了翻眼，道：“和尚既没有惹你，又没有欠你，为什么要分你一个馒头。”他说着将手里剩下的两个馒头收起来，似乎想溜之大吉。
陆小凤道：“你一定不给？”
老实和尚道：“一定不给。”
陆小凤道：“你不后悔？”
老实和尚道：“不后悔。”
陆小凤道：“好，不给就不给，可是我要说的时候，你也休想要我不说。”
老实和尚忍不住问道：“说什么？”
陆小凤道：“说一个和尚逛妓院的故事。”
老实和尚忽然把馒头塞到他手里，掉头就走，却忽然一个黑衣的青年拦下。“舅舅，你有没有看见秀真？”来人正是张英风。
陆小凤好奇道：“和尚也有外甥？”
老实和尚道：“和尚可以没有儿子，难倒不能有个外甥吗？”
陆小凤点了点头。
老实和尚对张英风道：“和尚到这里好一会了，没有见到那个小姑娘。”
张英风焦急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她下午送木道人离开后，突然不见了。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里？”
陆小凤道：“张少侠不必担心，马掌门应该就在山上，我刚刚和她分开，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她出了什么事情？”张英风急道。
陆小凤迟疑道：“她心情可能不太好，所以不想露面。”
“心情不好，为什么？”张英风怀疑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叹道：“因为孙秀青死了。”
孙秀青死了。这个消息对别人来说有多少分量。或许有认识她的人会叹一声可惜，多事之人问问她的死因，无情之人只是过耳而过，心中不留一丝念想。
但这些人都不是马秀真。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马秀真静静地坐在一棵孤松之下，冷冷地看着天空的明月。原来今年的八月十五，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她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又失去了一位亲人。她从峨眉四秀小时候想起，想起她们一起在金顶练剑，一起在山林中玩耍，一起认字写字，一起绣花下棋。点点滴滴在心头涌现，仿佛就如昨日般清晰。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叶秀珠死了，孙秀青也死了，江湖中再也没有峨眉四秀，没有那四个年轻美丽、风姿卓越的少女。以后，提起峨眉派，还会有人记得当年峨眉四秀的风采吗？
“是不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孙秀青这样狠的。如果我没有让她自断经脉，她就不会中毒那么严重。如果不是我，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姻缘也不会就此中断。”
马秀真说着，眼中充满了迷茫。人活着最可怕的是看不清自己。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被仇恨牵引着，即使无可奈何，也在步入那个无尽的深渊？
“我是峨眉派的掌门人，可是我却保护不了我的同门和弟子。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今年的中秋夜，注定没有人和她一起吃月饼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