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厦难倾
众人各怀心思，陆续到了仪凤宫的偏殿安坐。不到半盏茶时间，靖珠脸色苍白疾步赶来，来了也不说话，就往和宁身旁座位一坐，安静地看着屋里众人。
几个太医被大臣们轮番盘问，后来全都焦头烂额只会重复一句：“针药都用了，脉象还算平稳……就等着长公主醒来。”再要细问，他们却再也不开口了，俱是紧张惊惧着垂首擦着冷汗。若是新德不醒，他们怎么说都是无益，如今处在这屋里就有性命之忧了，也就不敢胡言乱语。
和宁也问了几句，然后就坐在殿上左首不再言语。一时殿里各人都不说话了，一看外头天色，也逐渐清明了些，也没想着回去了，这都等着。
殿里的宫女们来回递了几次茶水点心，忽的靖珠轻声开口道：“罗大人那儿如何？”他说着，仿佛随意一般掠过屋里众位官员。
和宁微微蹙眉，抿了一口茶水，同样轻声回答：“让人守着。这儿官员到得越多，就越能保住……”
靖珠听了赞同点头，眼光低垂，略略安心了些。一时激愤杀一个鬼才容易，可若冷静下来，随意杀害或者重刑一个吏部侍郎，这就比较难了。宫闱禁事，从来也就在宫里传说，不能外传。要寻什么罪名在百官面前治他，本就是个难事。
两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眼中看出了淡淡的安慰和期待。对面杨凯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俩，这时不怀好意地问：“两位殿下，可是商量些什么？”
和宁冷冷说道：“杨将军，你这含沙射影地指的是什么？你若寻不到人密话，可以立刻到大驸马府去。”
杨凯听完也不生气，轻蔑一笑，好整以暇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今晚的这个局面对他来说可说是形势一片大好，和福重伤，和宁还被压着……不管新德生死如何，他都能获利。此刻屋中的不在忧心自身安危，就是在暗自谋算着怎么应对情势。他挑眉说道：“四公主的话，也就能藏着这一两天了，往后就谁都晓得了。你留在这儿……等的是什么消息。”
和宁见了他挑衅的脸色，一时忍耐不住怒瞪着他。其余大臣这都骇然盯着两人，这话可越往危险的地方去了。靖珠一见这个情况，抢先回道：“也是笑话了，等什么消息不知道？不就等着姑姑平安醒来吗？难不成杨将军还有别的想法？”
杨凯也提高声音说道：“有什么想法……”这话说到一半，殿外就传来声响，一个内侍叫道：“皇上到——”
殿门被内侍左右推开，明正帝让人扶着进来，似乎仍旧昏昏沉沉地。殿里众人没料到生病在床的他此时会来，这都大为惊异，过了一会儿才匆匆行礼。和宁和靖珠对看一眼，上前扶着明正帝到殿上高座。
明正帝虚胖老迈的身躯慢慢坐下，微微喘了口气，缓慢说道：“这都是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皇上平日里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后宫，做的事说的话都不够分量，此时纷乱之际出来，也不知该作何看法。
明正帝又道：“这是在朝上吗，是在议论政事吗，吵个什么劲。”靖珠跟和宁都说：“父皇教训的是。”底下几个大臣都垂首不语了。
“嗯，这都等着吧。”明正帝随意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起伏，仿佛不当回事。
到了上朝的时间，新德房里还没有消息。太医们都紧张地进进出出好几回了，汤药针灸也用过不少，也只是说静心等待。偏殿里各人都心思剔透，一见太医们除了焦急些也没有再惧怕了，都明白出不了大事。此刻大臣们脸上除了疲惫，也多了些不耐烦。
明正帝精神支持不来，早已在高座上昏昏欲睡。听得太医的回话这才惊醒，想一想便说：“那就回去吧。给外头等着上朝的官员解释一番。”说完这就站起来，没等众人说话就慢慢走了去。
和宁和靖珠互看一眼，不禁都在心里暗暗叹气，恐怕这等待是没有结果的了。屋里又静了好一会儿，窗外透进来的晨光都变得暗淡了。杨凯也变得有些失落无神。
和宁正色道：“父皇说的对，光圣殿外的官员们需要安抚。杨将军，几位大人，这都一起去吧。”
杨凯听了，理所当然地连连点头。这事他可不能让和宁一人过去，在百官面前给和宁立威安身。
和宁到了光圣殿，只说了新德需要静养，并没有多说昨夜外书房的事情。新德生病不得上朝，可谓大厦将倾，光圣殿上人人本都在惊恐等待，这时听得了后宫里的消息，却也不敢多言。
源光国的朝堂上只剩一片诡异的平静。消息灵通的官员们猜测到了几分，一些谨慎的只想旁观事情变化，另有一些大胆的官员就趁机亲近和宁打探些□好抢占先机。
这么折腾一番，就到了午后。和宁这才记起除了夜里几杯茶水，什么也没有用过，身子禁受不住有些昏眩。一看官员们这都逐渐离去，和宁也就回后宫了。回去时先去了仪凤宫，在暖阁外和芬嬷嬷温言相谈一番。芬嬷嬷一派轻松惬意，除了劳累真看不出什么底细。
和宁无法，就算是认了吧，听天由命，本就没想到会这么易得。恍惚之间转身再看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多了秋日的荒残和衰飒，但仍是与记忆中一样森严。
和宁缓缓往清宁宫走去，到了一道回廊停下，眺望着宜福宫的方向。良久，和宁轻声问：“她怎样了？”
“说是不好……身上的伤很重，不知熬不熬得过。”细月回答，声音几不可闻。
和宁淡然点头，也不回话，径直往清宁宫去了。
到了房中，和宁已然筋疲力尽，这一天一夜的紧张思虑已经是她的极限。细月劝着她用了些清粥，和宁勉强吃上些许，实在没有胃口，就作罢了。她身子一软，往大床绣被上躺倒，虚弱地说：“细月，我休息一会儿，一有消息……可要立即告诉我……”和宁有些迷糊地说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沉睡中似乎回到了一个苍凉月夜，落叶满园凄切，青灯孤影迷离。和宁一人走在那长长幽深的小道，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忽的前头一片灼目的光，白生生的亮堂，她进前一看，却是布置的惨白的灵堂。高粱两侧挂着挽联祭幛，香烛高烧，似幻似真。
和宁一惊，正要往前走去，忽然烛光一灭，眼前只剩下一团黑暗。和宁惊疑不定地立足原地，伸直手往前摸索着，竟是飘飘忽忽地好像碰着了什么。低头一看，这细碎流淌的不是水吗？和宁睁大眼睛，忽的意识到自己身处湖里。冰冷的湖水漾荡着，汹涌起来，和宁挣扎着浮在水面上不得着落……
良久，和宁身子脱力，已经放弃了就想这么逐渐沉往水中深处了。就在即将灭顶之际，忽的身上一轻，竟又浮了起来脱了水面。和宁又惊又喜，略一失神，湿透冰冷的衣裳也慢慢暖和起来，似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眼前情景又变，竟是回到了齐府的新房。周围都是红绸彩带，贴着喜字。和宁心里高兴，急急走了进去见到了那个磊落挺拔的身影，唤了一声。那人回过身来，俊颜上却没了以往温和体贴，视而不见般从她身旁经过……
“公主……公主……”
“啊！”和宁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
“公主，怎么了？”细月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和宁满脸惊恐，好半天才从梦中醒来，略略笑了笑安慰细月。她拍了拍相握的手，说道：“没事，不过是做梦罢了。”说着一看屋里都点上了灯了，急问：“这是什么时辰了？姑姑醒了吗？”
细月定定地看着她，替她拭去额上冷汗，温柔地回道：“公主，细月正想唤您呢。听闻，是醒了。”
和宁听了，脸色沉静如水，不过微微颔首。
“公主……不怕的，醒了也就醒了，细月陪着您一道去。”细月说着，语气平淡而又坚定。
“嗯。”
新德醒来，仪凤宫里沉寂了一天的气氛总算有些热络了，可这等热络也透着些诡异。
和宁到了殿外，就见张公公跟她使着眼色。和宁心下一动，知道有异，示意细月留在这儿听听。进了暖阁，里内一阵浓郁苦涩的药香。和宁慢慢行到新德床前，恭声行礼。
芬嬷嬷正扶着新德斜卧在厚软的垫子上，喂着温热的汤药。新德发丝散乱，脸色灰白，一派颓然，翻着眼皮看了她一眼，示意和宁到她身边去。
和宁长身跪倒在床前，轻声说：“姑姑，你这回生病，宁儿可担心了。总算是醒了……宁儿不禁吓……”
“嗯。”新德应了一声，喝过了汤药这便推开了芬嬷嬷，让她退下。芬嬷嬷有些不乐意，迟疑了一下。新德说道：“去吧。”芬嬷嬷听了这才离了床边，后退几步，却仍是倾着身子留意着这边。
新德精神萎顿，闭着眼睛养了一会神。和宁不由轻声问了句：“姑姑，您刚刚醒来，宁儿就先回去吧。”
新德听了忽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精光，说道：“不，你留着……”说完顿了顿，似乎轻叹一口气，问道：“宁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福儿？”
和宁一怔，没想到她问了这事，想了想便答：“福姐姐……做错一些事，可是……总是宁儿的姐姐。求姑姑饶过她吧。”她说着，跪倒轻轻磕头。
新德轻哼一声，说道：“你……倒是好心……宁儿你说，这皇宫是不是就一点要斗来斗去的？都把人逼死了才算？”
和宁道：“……自然不是。”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我的三个姐姐，或疯或死……想不到……宁儿，你，把这些都学的这么通透。”新德咬牙说道，声音变得阴冷。
和宁脸色大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儿啊……姑姑是看着你的，也是懂得你的。有些事，你瞒的自然是好……不过，该知道的姑姑就是迟了些也会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到。福儿……心思从来就比较单纯……这事，你可把她害得厉害了……”新德脸上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
“姑姑，宁儿……没有。”和宁轻轻回答，只是听来有些苍白无力。
新德盯着她看了良久，轻轻摇头说道：“你说的话，我现在是半分也不想信。”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下去吧。”
和宁沉默，又磕了头，这才缓缓退下。
屋里屋外的宫女内侍都脸色异样地看着她，芬嬷嬷沉着脸倒是冷淡平静。
和宁出了殿，慢慢走了几步。细月从身后上来对她说：“公主，张公公说，长公主醒来不久就问起了和福公主的情况……还有，也让人去了大公主的府邸。”
“……嗯，”和宁淡淡说，“姑姑这是寒心了……半分也不想信我？”虽然没有证据给她抓着，却是半分也不想信。这算什么，是警告还是直接定罪。
细月满脸忧色，思索半天想不到法子，只是喃喃问道：“公主，这可怎么办？”
“寿姐姐？她此刻回来，怕是少有她的位子。”和宁说道，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秋风吹拂着身上衣裳，这又到晚上了。浮木浮木，她竟是到要寻浮木的时候了。
几个太医被大臣们轮番盘问，后来全都焦头烂额只会重复一句：“针药都用了，脉象还算平稳……就等着长公主醒来。”再要细问，他们却再也不开口了，俱是紧张惊惧着垂首擦着冷汗。若是新德不醒，他们怎么说都是无益，如今处在这屋里就有性命之忧了，也就不敢胡言乱语。
和宁也问了几句，然后就坐在殿上左首不再言语。一时殿里各人都不说话了，一看外头天色，也逐渐清明了些，也没想着回去了，这都等着。
殿里的宫女们来回递了几次茶水点心，忽的靖珠轻声开口道：“罗大人那儿如何？”他说着，仿佛随意一般掠过屋里众位官员。
和宁微微蹙眉，抿了一口茶水，同样轻声回答：“让人守着。这儿官员到得越多，就越能保住……”
靖珠听了赞同点头，眼光低垂，略略安心了些。一时激愤杀一个鬼才容易，可若冷静下来，随意杀害或者重刑一个吏部侍郎，这就比较难了。宫闱禁事，从来也就在宫里传说，不能外传。要寻什么罪名在百官面前治他，本就是个难事。
两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眼中看出了淡淡的安慰和期待。对面杨凯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俩，这时不怀好意地问：“两位殿下，可是商量些什么？”
和宁冷冷说道：“杨将军，你这含沙射影地指的是什么？你若寻不到人密话，可以立刻到大驸马府去。”
杨凯听完也不生气，轻蔑一笑，好整以暇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今晚的这个局面对他来说可说是形势一片大好，和福重伤，和宁还被压着……不管新德生死如何，他都能获利。此刻屋中的不在忧心自身安危，就是在暗自谋算着怎么应对情势。他挑眉说道：“四公主的话，也就能藏着这一两天了，往后就谁都晓得了。你留在这儿……等的是什么消息。”
和宁见了他挑衅的脸色，一时忍耐不住怒瞪着他。其余大臣这都骇然盯着两人，这话可越往危险的地方去了。靖珠一见这个情况，抢先回道：“也是笑话了，等什么消息不知道？不就等着姑姑平安醒来吗？难不成杨将军还有别的想法？”
杨凯也提高声音说道：“有什么想法……”这话说到一半，殿外就传来声响，一个内侍叫道：“皇上到——”
殿门被内侍左右推开，明正帝让人扶着进来，似乎仍旧昏昏沉沉地。殿里众人没料到生病在床的他此时会来，这都大为惊异，过了一会儿才匆匆行礼。和宁和靖珠对看一眼，上前扶着明正帝到殿上高座。
明正帝虚胖老迈的身躯慢慢坐下，微微喘了口气，缓慢说道：“这都是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皇上平日里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后宫，做的事说的话都不够分量，此时纷乱之际出来，也不知该作何看法。
明正帝又道：“这是在朝上吗，是在议论政事吗，吵个什么劲。”靖珠跟和宁都说：“父皇教训的是。”底下几个大臣都垂首不语了。
“嗯，这都等着吧。”明正帝随意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起伏，仿佛不当回事。
到了上朝的时间，新德房里还没有消息。太医们都紧张地进进出出好几回了，汤药针灸也用过不少，也只是说静心等待。偏殿里各人都心思剔透，一见太医们除了焦急些也没有再惧怕了，都明白出不了大事。此刻大臣们脸上除了疲惫，也多了些不耐烦。
明正帝精神支持不来，早已在高座上昏昏欲睡。听得太医的回话这才惊醒，想一想便说：“那就回去吧。给外头等着上朝的官员解释一番。”说完这就站起来，没等众人说话就慢慢走了去。
和宁和靖珠互看一眼，不禁都在心里暗暗叹气，恐怕这等待是没有结果的了。屋里又静了好一会儿，窗外透进来的晨光都变得暗淡了。杨凯也变得有些失落无神。
和宁正色道：“父皇说的对，光圣殿外的官员们需要安抚。杨将军，几位大人，这都一起去吧。”
杨凯听了，理所当然地连连点头。这事他可不能让和宁一人过去，在百官面前给和宁立威安身。
和宁到了光圣殿，只说了新德需要静养，并没有多说昨夜外书房的事情。新德生病不得上朝，可谓大厦将倾，光圣殿上人人本都在惊恐等待，这时听得了后宫里的消息，却也不敢多言。
源光国的朝堂上只剩一片诡异的平静。消息灵通的官员们猜测到了几分，一些谨慎的只想旁观事情变化，另有一些大胆的官员就趁机亲近和宁打探些□好抢占先机。
这么折腾一番，就到了午后。和宁这才记起除了夜里几杯茶水，什么也没有用过，身子禁受不住有些昏眩。一看官员们这都逐渐离去，和宁也就回后宫了。回去时先去了仪凤宫，在暖阁外和芬嬷嬷温言相谈一番。芬嬷嬷一派轻松惬意，除了劳累真看不出什么底细。
和宁无法，就算是认了吧，听天由命，本就没想到会这么易得。恍惚之间转身再看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多了秋日的荒残和衰飒，但仍是与记忆中一样森严。
和宁缓缓往清宁宫走去，到了一道回廊停下，眺望着宜福宫的方向。良久，和宁轻声问：“她怎样了？”
“说是不好……身上的伤很重，不知熬不熬得过。”细月回答，声音几不可闻。
和宁淡然点头，也不回话，径直往清宁宫去了。
到了房中，和宁已然筋疲力尽，这一天一夜的紧张思虑已经是她的极限。细月劝着她用了些清粥，和宁勉强吃上些许，实在没有胃口，就作罢了。她身子一软，往大床绣被上躺倒，虚弱地说：“细月，我休息一会儿，一有消息……可要立即告诉我……”和宁有些迷糊地说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沉睡中似乎回到了一个苍凉月夜，落叶满园凄切，青灯孤影迷离。和宁一人走在那长长幽深的小道，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忽的前头一片灼目的光，白生生的亮堂，她进前一看，却是布置的惨白的灵堂。高粱两侧挂着挽联祭幛，香烛高烧，似幻似真。
和宁一惊，正要往前走去，忽然烛光一灭，眼前只剩下一团黑暗。和宁惊疑不定地立足原地，伸直手往前摸索着，竟是飘飘忽忽地好像碰着了什么。低头一看，这细碎流淌的不是水吗？和宁睁大眼睛，忽的意识到自己身处湖里。冰冷的湖水漾荡着，汹涌起来，和宁挣扎着浮在水面上不得着落……
良久，和宁身子脱力，已经放弃了就想这么逐渐沉往水中深处了。就在即将灭顶之际，忽的身上一轻，竟又浮了起来脱了水面。和宁又惊又喜，略一失神，湿透冰冷的衣裳也慢慢暖和起来，似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眼前情景又变，竟是回到了齐府的新房。周围都是红绸彩带，贴着喜字。和宁心里高兴，急急走了进去见到了那个磊落挺拔的身影，唤了一声。那人回过身来，俊颜上却没了以往温和体贴，视而不见般从她身旁经过……
“公主……公主……”
“啊！”和宁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
“公主，怎么了？”细月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和宁满脸惊恐，好半天才从梦中醒来，略略笑了笑安慰细月。她拍了拍相握的手，说道：“没事，不过是做梦罢了。”说着一看屋里都点上了灯了，急问：“这是什么时辰了？姑姑醒了吗？”
细月定定地看着她，替她拭去额上冷汗，温柔地回道：“公主，细月正想唤您呢。听闻，是醒了。”
和宁听了，脸色沉静如水，不过微微颔首。
“公主……不怕的，醒了也就醒了，细月陪着您一道去。”细月说着，语气平淡而又坚定。
“嗯。”
新德醒来，仪凤宫里沉寂了一天的气氛总算有些热络了，可这等热络也透着些诡异。
和宁到了殿外，就见张公公跟她使着眼色。和宁心下一动，知道有异，示意细月留在这儿听听。进了暖阁，里内一阵浓郁苦涩的药香。和宁慢慢行到新德床前，恭声行礼。
芬嬷嬷正扶着新德斜卧在厚软的垫子上，喂着温热的汤药。新德发丝散乱，脸色灰白，一派颓然，翻着眼皮看了她一眼，示意和宁到她身边去。
和宁长身跪倒在床前，轻声说：“姑姑，你这回生病，宁儿可担心了。总算是醒了……宁儿不禁吓……”
“嗯。”新德应了一声，喝过了汤药这便推开了芬嬷嬷，让她退下。芬嬷嬷有些不乐意，迟疑了一下。新德说道：“去吧。”芬嬷嬷听了这才离了床边，后退几步，却仍是倾着身子留意着这边。
新德精神萎顿，闭着眼睛养了一会神。和宁不由轻声问了句：“姑姑，您刚刚醒来，宁儿就先回去吧。”
新德听了忽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精光，说道：“不，你留着……”说完顿了顿，似乎轻叹一口气，问道：“宁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福儿？”
和宁一怔，没想到她问了这事，想了想便答：“福姐姐……做错一些事，可是……总是宁儿的姐姐。求姑姑饶过她吧。”她说着，跪倒轻轻磕头。
新德轻哼一声，说道：“你……倒是好心……宁儿你说，这皇宫是不是就一点要斗来斗去的？都把人逼死了才算？”
和宁道：“……自然不是。”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我的三个姐姐，或疯或死……想不到……宁儿，你，把这些都学的这么通透。”新德咬牙说道，声音变得阴冷。
和宁脸色大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儿啊……姑姑是看着你的，也是懂得你的。有些事，你瞒的自然是好……不过，该知道的姑姑就是迟了些也会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到。福儿……心思从来就比较单纯……这事，你可把她害得厉害了……”新德脸上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
“姑姑，宁儿……没有。”和宁轻轻回答，只是听来有些苍白无力。
新德盯着她看了良久，轻轻摇头说道：“你说的话，我现在是半分也不想信。”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下去吧。”
和宁沉默，又磕了头，这才缓缓退下。
屋里屋外的宫女内侍都脸色异样地看着她，芬嬷嬷沉着脸倒是冷淡平静。
和宁出了殿，慢慢走了几步。细月从身后上来对她说：“公主，张公公说，长公主醒来不久就问起了和福公主的情况……还有，也让人去了大公主的府邸。”
“……嗯，”和宁淡淡说，“姑姑这是寒心了……半分也不想信我？”虽然没有证据给她抓着，却是半分也不想信。这算什么，是警告还是直接定罪。
细月满脸忧色，思索半天想不到法子，只是喃喃问道：“公主，这可怎么办？”
“寿姐姐？她此刻回来，怕是少有她的位子。”和宁说道，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秋风吹拂着身上衣裳，这又到晚上了。浮木浮木，她竟是到要寻浮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