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难逃一局棋
朱棣没多久就醒来了，当睁眼发现自己依旧是在夏青槐房中，而身边也只有她时，他心里异常温暖。誓师时出了不祥状况，王府已有官属外逃，若他晕倒的消息泄露出去，仗还没开始打，人心就散了。
夏青槐并不知道他已醒来，此时倚着床沿坐在地上，一直凝视着他满是老茧的左手，许久后叹口气，把自己同样生满茧子的右手放进去。在这一叹一放之间，榻上人的心再度绞痛，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倦怠，手摸起来冰凉。
“王爷，还是子时，再多睡会儿吧，”手被握住，她知道他醒了：“青槐让人报了信，说您在这儿休息几个时辰，卯时再过去。”
“这仗几个月是打不完的，”她把头枕在床沿：“就像行军，前半段若走得太急，后头就会乏。不说眼前这几年战事，您若不保养好身体，怎么应付得了往后奉天门日理万机。”
“奉天门么，”沉默半晌，朱棣坐起身，端起她苍白的脸凝视片刻：“青槐何以如此相信我？”
“人人都说王气在燕，所以青槐相信，王爷自己更应该相信。”
“这话是你师父放出去的，只能骗骗百姓。”
听出他的消沉，夏青槐起身从桌上取了张纸。昏黄烛火下，朱棣接过纸，尚未细看就陷入了无尽沉思。他从前见过张夜溢的笔迹，只觉得拙而不笨、圆润锋藏，眼前这幅行书则出笔轻疾，柔中蕴刚、老而弥辣，清朗疏俊的结体下隐约透出股任性自然之气。
为此，朱棣思忖许久，眉头由紧到松又由松到紧，因为忽然记起对方上回从开平不告而别，所留书信之上也是这种笔迹，而头回见这笔迹他就生出了极度不安——这辈子，你会是我掌控不住的人么？这辈子，你会是注定离开我的人么？
“这是推背图第二十八象，好容易从袁先生的十几箱书里翻出来的，青槐刚录下，王爷以为何解？”
朱棣回过神，见纸上画了幅图，似是宫殿大火的情景，图边有字：“草头火脚，宫阙灰飞。家中有鸟，郊外有尼。羽满高飞日，争妍有李花。真龙游四海，方外是吾家。”
“青槐怎解？”初看这些，他确实振奋，但当再三细读，这男人沉郁了。
“王爷应当高兴才是，‘草头火脚’再合上‘家中有鸟’，不正是‘燕’字？既然有‘羽满高飞日’，那自然就是指王爷能称帝，所以青槐相信王气在燕，亦认为师父说这话自然也有根据，袁先生不也曾说……”
“青槐为何一直未再叫我四四？”朱棣打断她：“你怨我是不是？因为怨我，所以要离开，是不是？”
夏青槐被他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激动弄懵了，一时说不出话。朱棣见她这副神情，还道是真说中了她的心事，于这六月天里竟觉遍身发凉头晕目眩，气都喘不过来。夏青槐见状，赶紧扶他躺下，一边急急地解释，可没说几个字就被他勒住脖子死死摁在怀里。“快放开我，你中暑了！”
由于夏青槐的不懈努力，朱棣一个时辰后从半昏迷中苏醒。他将盐水一饮而尽，紧接着就把美人大夫再次搂得呼吸不畅头晕目眩，直至对方奄奄一息。
“痛不痛？让我看看伤口？”心痛到只顾得上自己的男人此刻方才想起夏青槐受了重伤，他完全清醒过来，立刻解开她的衣衫。女人原本如无暇凝脂的后背除了一大片淤青，脊柱左侧另有一处钝器造成的不小创面，包扎用的棉布早湿透了。见状，朱棣一声惊呼：“来人！快来人！”
“止血药就在柜子里，再撒上些就没事了，”痛苦万分的夏青槐及时制止了他：“保证没事，王爷莫担心。”
她依旧没改口，朱棣的一颗心几乎碎成七瓣，但疗伤要紧，他顾不得多想。“青槐，快告诉我是哪一瓶，哪一瓶啊？怎么这么多东西！在哪里？在哪里！”
于慌乱间，他把柜子翻得乱七八糟，待终于自力更生找到药，发现女人早已虚弱得没力气讲话，眼皮都搭下了。
寅时过半，整晚上除开昏迷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的燕王爷准时醒来，见怀中人睁大眼睛含情脉脉看着，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忽又想起对方从称呼上刻意的疏离，本着男子汉的尊严，他决定恢复以往的做派。“好些了吗？你这样看着我……本王作甚？”
夏青槐对此了然于胸，眼里浓情不改，面上却露出凄然一笑，那笑容在朱棣看来既惹人怜惜又使人恼火。
“青槐从前僭越了，现在是想改回来，王爷莫要恼，”她把头枕在他臂弯里，换了种轻松语调：“您羽满高飞之日，青槐必定要再次改口，省得到时犯了天威，被瓜蔓抄，连累九族。”
恭维话起了作用，朱棣高兴起来，摸着她的脑袋说：“青槐莫怕，你既是本王挚爱，称呼本王什么都可，何况你是本王妻子，若瓜蔓抄，那本王就得把自己和整个大明皇族也诛了，若再算上有牵连的，那还得将满朝文武杀个干净。青槐倒是说说看，本王会不会傻到让鞑子奸计得逞。”
听他这样讲，一直心境不佳的夏青槐也觉阴云就要散去，可好景不长，朱棣话说一半，忽然再次向她的脖子伸出可怕的手。“你这狠心的女人！若让本王发现你要逃，定将你关起来、锁起来！”他咬牙切齿、凶神恶煞：“还要把手筋脚筋挑断，让你成残废，只能在留在本王身边！还有你儿子，你给本王听好，若你逃了，你儿子立刻没命，本王说到做到！”
噼里啪啦讲完一大堆狠话，他终于把手松开，夏青槐没来得及大口喘气，立刻焦急万分地说：“小四四也是王爷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自子，您怎么如此狠心？何况您若对青槐有情分，青槐为何要逃，您若没了情分，又何必挂心青槐是走是留。若青槐不是逃，而是被人挟持或有苦衷呢？王爷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再者，青槐何时说要离开？”
“你当然还没有说，但你暗示了！”朱棣恼羞成怒：“郊外有尼是什么意思？真龙游四海、方外是吾家又是什么意思！若你说的成真，那定是本王为你遍寻天下，而你这可恶的女人，你……”
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床板几乎被捶塌下了，另一方面，夏青槐也再次被勒得呼吸困难。“不是啊，”她都要哭了：“那不是青槐，是……”
“不是你是谁？能与本王命格同列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这句咆哮让夏青槐吃惊之余有口难言，心想难道我要告诉未来的永乐皇帝，这推背图的第二十八象被金圣叹批为“主燕王起兵，李景隆迎燕兵入都，宫中大火，建文祝发出亡”么？
“王爷既然是帝王命格，那与您同列的至少该是徐姐姐。至于郊外有尼，兴许是泛指，与方外相近，乃无红尘烦恼的清静之地，未见得取比丘尼之意，所以王爷也不必为姐姐担心，何况这推背图只言江山社稷，恐怕姐姐也入不了象，青槐倒觉得您该多关心姐姐的身体。至于青槐，您则完全不必忧虑，青槐才疏学浅，亦不敢妄言象中所指何人何事，但肯定此象与自己这无足轻重的女子无关。”
“青槐是本王的命，何来无足轻重之说。怀素身体不好，本王也难过，这么多年同甘共苦过来，她对本王的心意任是草木也被打动了，她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妻子。只是有时看着她，本王会恍惚，心想若当初娶的不是她，那自己这一生又当如何，或许就没有了之后种种事端，或许本王就会安心当个王爷，纵使有天依旧会被削爵，却能与心爱女子泛舟湖中笑谈古今，如寻常男子心境平和愉快，怀素她自己亦能寻得良人，不会因劳累郁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世人皆称本王与怀素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已臻夫妻情意之极致，却不晓本王同她内里伤痛几何。”
“青槐，你不要离开本王，本王好不容易寻到你，你是本王的命，你若走了，本王定然控制不住自己，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就要打仗了，本王不忍心让你涉险，不会再带你去，可如此一来，本王又得与你分离，这如何是好？把你留在北平本王也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尤其怕你跑了，你倒是说说看，这叫本王如何能打胜仗？”
“青槐不会走，”夏青槐被感动了，吻着这个眼泪汹涌的男人说：“青槐命大，北征时都活了下来，现在又天天练功，身手比从前好多了。王爷带青槐去，让青槐天天陪着……”
“父王，不好了！军马逼围，谢贵以木栅断端礼门四路！”
未及卯时，正当痛苦万分的燕王同心中挚爱于榻上为即将到来的分离相拥而泣，慌忙火急的朱高燧冒冒失失破门而入，眼前春光顿时让这小小少年鼻血直流——大军压境之际，老东西竟还饶有兴致同这狐狸精在床上颠鸾倒凤，真他妈镇定！莫不是从昨晚上一直干到现在？真他妈有情趣！
朱棣没有一丝惊慌，在小心翼翼给夏青槐整理好衣衫后，气定神闲地说：“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朱高燧的气焰顿时被打下去，不敢再对狐狸精怒目而视，低下头撇了撇嘴。“谢贵张昺骑马过王门不下，又杀王城守卒，现在还令军登城往王城射箭，四面鼓噪震动城野。父王若不采取行动，我等就坐为鱼肉了。”
“就这些？”朱棣异常冷静：“外虽汹汹，久当自定，勿忧。”
对儿子说完这话，他转头看着面无血色的女人微笑道：“青槐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别跟去了，本王待会儿再来看你。”
“还有，记得你的承诺，”临走，老男人不顾儿子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走回去吻着那女子的额头说：“同本王一起，此生永不分离。”
他走后，夏青槐痴痴呆呆坐在榻上，于满心甜蜜之际想到了一句话。除开“万劫不复”，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男中音还曾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堕十劫，不若莫遇。”
夏青槐并不知道他已醒来，此时倚着床沿坐在地上，一直凝视着他满是老茧的左手，许久后叹口气，把自己同样生满茧子的右手放进去。在这一叹一放之间，榻上人的心再度绞痛，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倦怠，手摸起来冰凉。
“王爷，还是子时，再多睡会儿吧，”手被握住，她知道他醒了：“青槐让人报了信，说您在这儿休息几个时辰，卯时再过去。”
“这仗几个月是打不完的，”她把头枕在床沿：“就像行军，前半段若走得太急，后头就会乏。不说眼前这几年战事，您若不保养好身体，怎么应付得了往后奉天门日理万机。”
“奉天门么，”沉默半晌，朱棣坐起身，端起她苍白的脸凝视片刻：“青槐何以如此相信我？”
“人人都说王气在燕，所以青槐相信，王爷自己更应该相信。”
“这话是你师父放出去的，只能骗骗百姓。”
听出他的消沉，夏青槐起身从桌上取了张纸。昏黄烛火下，朱棣接过纸，尚未细看就陷入了无尽沉思。他从前见过张夜溢的笔迹，只觉得拙而不笨、圆润锋藏，眼前这幅行书则出笔轻疾，柔中蕴刚、老而弥辣，清朗疏俊的结体下隐约透出股任性自然之气。
为此，朱棣思忖许久，眉头由紧到松又由松到紧，因为忽然记起对方上回从开平不告而别，所留书信之上也是这种笔迹，而头回见这笔迹他就生出了极度不安——这辈子，你会是我掌控不住的人么？这辈子，你会是注定离开我的人么？
“这是推背图第二十八象，好容易从袁先生的十几箱书里翻出来的，青槐刚录下，王爷以为何解？”
朱棣回过神，见纸上画了幅图，似是宫殿大火的情景，图边有字：“草头火脚，宫阙灰飞。家中有鸟，郊外有尼。羽满高飞日，争妍有李花。真龙游四海，方外是吾家。”
“青槐怎解？”初看这些，他确实振奋，但当再三细读，这男人沉郁了。
“王爷应当高兴才是，‘草头火脚’再合上‘家中有鸟’，不正是‘燕’字？既然有‘羽满高飞日’，那自然就是指王爷能称帝，所以青槐相信王气在燕，亦认为师父说这话自然也有根据，袁先生不也曾说……”
“青槐为何一直未再叫我四四？”朱棣打断她：“你怨我是不是？因为怨我，所以要离开，是不是？”
夏青槐被他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激动弄懵了，一时说不出话。朱棣见她这副神情，还道是真说中了她的心事，于这六月天里竟觉遍身发凉头晕目眩，气都喘不过来。夏青槐见状，赶紧扶他躺下，一边急急地解释，可没说几个字就被他勒住脖子死死摁在怀里。“快放开我，你中暑了！”
由于夏青槐的不懈努力，朱棣一个时辰后从半昏迷中苏醒。他将盐水一饮而尽，紧接着就把美人大夫再次搂得呼吸不畅头晕目眩，直至对方奄奄一息。
“痛不痛？让我看看伤口？”心痛到只顾得上自己的男人此刻方才想起夏青槐受了重伤，他完全清醒过来，立刻解开她的衣衫。女人原本如无暇凝脂的后背除了一大片淤青，脊柱左侧另有一处钝器造成的不小创面，包扎用的棉布早湿透了。见状，朱棣一声惊呼：“来人！快来人！”
“止血药就在柜子里，再撒上些就没事了，”痛苦万分的夏青槐及时制止了他：“保证没事，王爷莫担心。”
她依旧没改口，朱棣的一颗心几乎碎成七瓣，但疗伤要紧，他顾不得多想。“青槐，快告诉我是哪一瓶，哪一瓶啊？怎么这么多东西！在哪里？在哪里！”
于慌乱间，他把柜子翻得乱七八糟，待终于自力更生找到药，发现女人早已虚弱得没力气讲话，眼皮都搭下了。
寅时过半，整晚上除开昏迷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的燕王爷准时醒来，见怀中人睁大眼睛含情脉脉看着，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忽又想起对方从称呼上刻意的疏离，本着男子汉的尊严，他决定恢复以往的做派。“好些了吗？你这样看着我……本王作甚？”
夏青槐对此了然于胸，眼里浓情不改，面上却露出凄然一笑，那笑容在朱棣看来既惹人怜惜又使人恼火。
“青槐从前僭越了，现在是想改回来，王爷莫要恼，”她把头枕在他臂弯里，换了种轻松语调：“您羽满高飞之日，青槐必定要再次改口，省得到时犯了天威，被瓜蔓抄，连累九族。”
恭维话起了作用，朱棣高兴起来，摸着她的脑袋说：“青槐莫怕，你既是本王挚爱，称呼本王什么都可，何况你是本王妻子，若瓜蔓抄，那本王就得把自己和整个大明皇族也诛了，若再算上有牵连的，那还得将满朝文武杀个干净。青槐倒是说说看，本王会不会傻到让鞑子奸计得逞。”
听他这样讲，一直心境不佳的夏青槐也觉阴云就要散去，可好景不长，朱棣话说一半，忽然再次向她的脖子伸出可怕的手。“你这狠心的女人！若让本王发现你要逃，定将你关起来、锁起来！”他咬牙切齿、凶神恶煞：“还要把手筋脚筋挑断，让你成残废，只能在留在本王身边！还有你儿子，你给本王听好，若你逃了，你儿子立刻没命，本王说到做到！”
噼里啪啦讲完一大堆狠话，他终于把手松开，夏青槐没来得及大口喘气，立刻焦急万分地说：“小四四也是王爷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自子，您怎么如此狠心？何况您若对青槐有情分，青槐为何要逃，您若没了情分，又何必挂心青槐是走是留。若青槐不是逃，而是被人挟持或有苦衷呢？王爷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再者，青槐何时说要离开？”
“你当然还没有说，但你暗示了！”朱棣恼羞成怒：“郊外有尼是什么意思？真龙游四海、方外是吾家又是什么意思！若你说的成真，那定是本王为你遍寻天下，而你这可恶的女人，你……”
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床板几乎被捶塌下了，另一方面，夏青槐也再次被勒得呼吸困难。“不是啊，”她都要哭了：“那不是青槐，是……”
“不是你是谁？能与本王命格同列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这句咆哮让夏青槐吃惊之余有口难言，心想难道我要告诉未来的永乐皇帝，这推背图的第二十八象被金圣叹批为“主燕王起兵，李景隆迎燕兵入都，宫中大火，建文祝发出亡”么？
“王爷既然是帝王命格，那与您同列的至少该是徐姐姐。至于郊外有尼，兴许是泛指，与方外相近，乃无红尘烦恼的清静之地，未见得取比丘尼之意，所以王爷也不必为姐姐担心，何况这推背图只言江山社稷，恐怕姐姐也入不了象，青槐倒觉得您该多关心姐姐的身体。至于青槐，您则完全不必忧虑，青槐才疏学浅，亦不敢妄言象中所指何人何事，但肯定此象与自己这无足轻重的女子无关。”
“青槐是本王的命，何来无足轻重之说。怀素身体不好，本王也难过，这么多年同甘共苦过来，她对本王的心意任是草木也被打动了，她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妻子。只是有时看着她，本王会恍惚，心想若当初娶的不是她，那自己这一生又当如何，或许就没有了之后种种事端，或许本王就会安心当个王爷，纵使有天依旧会被削爵，却能与心爱女子泛舟湖中笑谈古今，如寻常男子心境平和愉快，怀素她自己亦能寻得良人，不会因劳累郁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世人皆称本王与怀素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已臻夫妻情意之极致，却不晓本王同她内里伤痛几何。”
“青槐，你不要离开本王，本王好不容易寻到你，你是本王的命，你若走了，本王定然控制不住自己，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就要打仗了，本王不忍心让你涉险，不会再带你去，可如此一来，本王又得与你分离，这如何是好？把你留在北平本王也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尤其怕你跑了，你倒是说说看，这叫本王如何能打胜仗？”
“青槐不会走，”夏青槐被感动了，吻着这个眼泪汹涌的男人说：“青槐命大，北征时都活了下来，现在又天天练功，身手比从前好多了。王爷带青槐去，让青槐天天陪着……”
“父王，不好了！军马逼围，谢贵以木栅断端礼门四路！”
未及卯时，正当痛苦万分的燕王同心中挚爱于榻上为即将到来的分离相拥而泣，慌忙火急的朱高燧冒冒失失破门而入，眼前春光顿时让这小小少年鼻血直流——大军压境之际，老东西竟还饶有兴致同这狐狸精在床上颠鸾倒凤，真他妈镇定！莫不是从昨晚上一直干到现在？真他妈有情趣！
朱棣没有一丝惊慌，在小心翼翼给夏青槐整理好衣衫后，气定神闲地说：“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朱高燧的气焰顿时被打下去，不敢再对狐狸精怒目而视，低下头撇了撇嘴。“谢贵张昺骑马过王门不下，又杀王城守卒，现在还令军登城往王城射箭，四面鼓噪震动城野。父王若不采取行动，我等就坐为鱼肉了。”
“就这些？”朱棣异常冷静：“外虽汹汹，久当自定，勿忧。”
对儿子说完这话，他转头看着面无血色的女人微笑道：“青槐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别跟去了，本王待会儿再来看你。”
“还有，记得你的承诺，”临走，老男人不顾儿子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走回去吻着那女子的额头说：“同本王一起，此生永不分离。”
他走后，夏青槐痴痴呆呆坐在榻上，于满心甜蜜之际想到了一句话。除开“万劫不复”，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男中音还曾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堕十劫，不若莫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