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由爱故生怖
朱橚的祸事说来话长，也不知是他心慈还是愚钝又或自有一套想法，总之堂堂大明皇子竟被牵连到张士诚余党的大案中。当日夜溢在盈楸园见到惟则的碑刻已隐隐觉出问题，提醒他不要同那些人再有往来，他也不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回头就对身边人进行了大换血，包括袁檀在内。但是，袁檀的父亲后来怎会以区区不立文案之罪谪中都“输作终身”呢？按常理，顶多判个“限年输作”。
据夜溢推测，这貌似过重的量刑之下可能是朱橚一片苦心。当时钱门一案已从洪武三年查到了洪武八年，足以显示朱元璋的重视。袁纷本是钱鹤皋旧部，当时随张士诚投降过元人，自张士诚落败以及钱家父子均死，他就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到了应天，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为图东山再起，他就打起了礼贤下士的新一代吴王的主意。
这些事朱橚应该不知道，所以当袁檀求他念在主仆一场救自己父亲时，他答应了，待真去打点才知牵连甚广。他可能是不忍见袁家遭受灭顶之灾，又可能是受了马皇后让他避祸的启发，遂先发制人找托检举袁纷不立文案，还摆出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让量刑从严，这直接导致了袁檀的恨。不想袁纷至中都后不长日子便暴死，对外称是不堪工役劳苦，真实原因待考。他一对子女被钱遵义的儿子霍肃台救出，霍肃台后来不知死活地招惹了杀神，在满城克格勃的情况下，夫人孙氏恰好又听从夜溢的诚挚劝告请大夫至家中保胎，进而引得东窗事发，而到了那种时候，见朱橚都没“弃子”杀袁檀灭口，朱棣只好代他做了，引得他最近不断对朱棣施以人身攻击。
种种迹象都表明山雨欲来，夜溢心想这恐怕就是朱橚往后从吴王改封周王的原因。由于知道结果，她其实并不大担心，反倒对他和朱棣以及马皇后之间的复杂关系莫名其妙起来。她原先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每都以“宫廷复杂险恶”、“那是人家的事”搪塞过去，如今牵涉到自己的终身，她自然有动力关切，可惜朱棣没多讲，只说一定能解决。
按捺住心中不安，夜溢黯然接受了这个回复，那是因为记起了从前劝告玉梨的一番话，如今人家做得很好，她当然也能。
其后几天，夜溢没缠着朱棣，只呆在畅和馆教袁芷读书写字，逐步给她灌输些自认为正确的三观，后来才敢把她父兄及钱家的事隐晦讲出来。袁芷小小年纪悟性却高，听了故事后说芷儿明白，不会恨任何人。夜溢心疼，同她讲只要姐姐活着便不会让你再受苦。袁芷笑了，用稚嫩的声音说姐姐不会死，但人只要活着就不会不受苦，夜溢心头一凛。
到了八月初，诸王要回应天给朱元璋拜寿，徐怀素问夜溢去不去，她推说身子尚未大好，经不起舟车劳顿，何况自己身份低微，去了反倒被人说事，徐怀素没勉强。朱棣听说后于百忙之中抽空瞧她，可她还是那几句话，惹得朱棣皱眉，但是这次没拉脸，过会儿还笑起来，说她是享福的命，要她老实呆在宫里别到处跑，他很快就会回来。
这段日子朱橚也来过几次。夜溢原本心情低落，见了他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心理辅导，临走还没忘记按时辰向他收诊疗费。朱橚头回没带银子，第二回记住了，带的却是一叠各种面值的大明通行宝钞。夜溢说我不要这个只收银子，朱橚纳闷，说这可是新鲜玩艺，她回答新鲜归新鲜，可我不喜欢搞收藏，更害怕通货膨胀。
这话是一语成谶，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朱棣后来都是穷死的。永乐十八年七月承天门广场上的血和泪，永乐二十二年七月榆木川幄殿外的那句“夏原吉爱我”，无一不代表他们临终时撕心裂肺的忏悔。
朱橚每次见她都是笑着离开，回到招凉轩就开始沉默。其实他也知道山雨欲来，也了解她每次循循善诱的用意，同时也并非觉不出她亲切友善之下的疏离，只是……这晚，当从畅和馆回来，朱橚在书桌前端坐一夜，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自己录的那本册子发呆。
“我清楚记得，小时候从四哥那里第一次听说你和你爹爹，我想这回要比他早了，所以下午就去了水芝苑。那时，你坐在一把不搭调的椅子上看佛经，我问你看得懂么，你说只一部分，还笑着向我请教。过会儿你爹爹一瘸一拐回来，你在我面前神色如常，可刚把我送出门，你就拿着药膏跑去西厢，之后，我在屋外听到你哭了。第二天，我补了份见面礼给你，就是那把玫瑰椅，我想你会喜欢它，进而喜欢上我。我说往后自己会常来。”
“我和四哥都有一块如意，我的是月，他的是日，但这并不代表我争不过他，也不意味着我的性子便真如月亮同他相反，我还认为自己直觉决断，他则万事思忖。因此，其实那时我并不清楚为何要送你如意，等我想到为什么时，庆阳傻子已帮我送去了。你是个好姑娘，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但这不足以构成我送出母后一再叮咛好生保管之物的理由。我那时只是在怄气，为何我和四哥都想拜师，都想用你留住张先生然而只有我一人受罚？不过没关系，我没实现愿望他也没有，而且你一定不会忘记我。因为那块如意，你会回来帮我，如今我是越来越觉得你和你爹爹像了。”
“可不知为何，我那素来慈爱的母后发了怒。自那以后我就收敛了，学会了审时度势。当你果不其然回来，当我看到我亲爱的四哥没有三思而后行，我心里舒服极了。知道他为推掉魏国公府的亲事用你打幌子惹得母后生气，我再次笑了，因为觉得时机已到。‘母后，她是孩儿惟一的心愿啊，然而因为您，孩儿就要抱憾终生。’果然，母后心软了，又或者，她是觉得一举两得。”
“你那边倒是容易。我带你去了趟盈楸园，没任何意外，你被感动了，一如母后当年。然而，越同你相处我就越失望，你那样聪明、那样好，却总暗示我无争。你既不了解我的理想，也不明白我的心情。”
“你给我说了很多故事，我虽不喜欢，但觉出了你的好。我慢慢有些改变，这时你却离开了，你好像有些喜欢他。你是否知道你失踪的日子，我的疯狂远超过他，甚至将所处险境完全忘记，那是我惟一的疏漏、惟一的失误、惟一的弄巧成拙。你说得对，父皇不是真正欣赏他们，他们也并非善类。我模仿大哥孝友仁慈，却忘了父皇是怎样的人，忘记了人心险恶，忘记了应当斩草除根。”
“你回来了，被他救的。其实那时我也去了，也在城楼上，然而他比我快。我坐在黑暗中，看着昏迷不醒的你，生平第一次发自真心流泪。我想起你给的全部劝告，知道你是真心待我。”
“和我在一起，不管你心里有谁。我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风雨，只要你同我一起，因为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艰难地将迄今为止谁也不曾说过的信仰维持下去。我始终相信，那女神有双臂。”
诸王及内眷一走，夜溢就睡起了懒觉，因为这样时间过得快。一晃八月八到了，她想再过两日朱棣就会回来，结果则是两日后人没回来，一周后仍没回来。所有人都这样，她却开始难过了，心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如今我沦落至此太不自爱了，爹爹要是知道该多伤心，或者等你回来便说算了，我吃不得这份苦，就吃不得！
八月十五一大早，夜溢去了国子学，当天是望日且逢节气，李景隆定能被放出来。她还没到明伦坊，只刚出禁苑一会儿就看到街对面大步流星的李景隆，但对方未看到她，一个劲往前走。
“我说笼子，你这样赶是去哪里？可把我累死了，”夜溢一边喘气一边生气：“我还给你带了我亲手做的豆包，现在怕是都晃散了。”
她正要揭开食盒瞧瞧铜锣烧都变成两瓣没有，李景隆一把抢去，打开便拿了吃。夜溢心道真是牛嚼牡丹，可还是轻拍着他的背说别噎着了，又问他是不是国子学伙食不好。李景隆没回答，一口气吃完了所有豆包，幸福地打了几个饱嗝后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食，逗得夜溢乐开花，一路上不停问他哪里好吃、怎么好吃、和他之前吃的豆包有什么不同。
李景隆从宫里马厩牵了他的九花虬出来，夜溢问要去哪儿，他只说城外，她就返回去又牵了一匹，看上去比李景隆那匹次了很多。李景隆先是笑她没眼力，后说也好，管它是不是名马，又不是骑出去给人看的，自己觉得舒适就成。此话一语双关讽刺得很，弄得夜溢半天心情沉重。
那日晴间多云仅有微风，极为适宜远足。李景隆带她来到淮河边，后者凝视着号称“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此刻却风景如画的河段陷入深思，身旁人亦相同。
“椅子你知道吗，淮河以南为南方，淮河以北为北方。到了冬天，这儿常常是对岸下雪，这边却暖和着。”
“你从前冬天来过这儿？”
“没有，我是听爹爹说的。”
“其实你爹爹待你很好啊。他虽然打你，可不都因为你不听话么？你可知打在你身痛在他心啊。我爹爹从不打我，但我宁愿被他打，只要能同他永远在一起。”她没有说下去，李景隆也若有所思，二人一阵沉默。
“想回去吗？你爹爹那里。”
夜溢想了想，最终点头，但是当李景隆说“我陪你，无论何时”，她又摇头了。
那日，他们在河边坐了一宿，边赏月边谈小时候的事，还聊到了去年抱头痛哭一整晚的辉煌经历。李景隆问送她的东西都放哪儿了，夜溢说没拉落下，全跟到了中都，锁在柜子里头。李景隆说怎能那样呢，要摆在天天能看得到的地方啊。夜溢笑了，说你不稀罕我可稀罕，怕弄丢了不好跟你交代，李景隆心酸无语。
见他神色黯淡下去，夜溢也很不好受，她想笼子你对我这般好，可我还是没法接受你。然而，她同样记得当她隐晦说出心中所愿，朱橚那时的反应是环顾左右而言它，而朱棣，她压根不曾想过要同他提起，提起亦无用。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笼子，你觉得这段如何？”
据夜溢推测，这貌似过重的量刑之下可能是朱橚一片苦心。当时钱门一案已从洪武三年查到了洪武八年，足以显示朱元璋的重视。袁纷本是钱鹤皋旧部，当时随张士诚投降过元人，自张士诚落败以及钱家父子均死，他就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到了应天，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为图东山再起，他就打起了礼贤下士的新一代吴王的主意。
这些事朱橚应该不知道，所以当袁檀求他念在主仆一场救自己父亲时，他答应了，待真去打点才知牵连甚广。他可能是不忍见袁家遭受灭顶之灾，又可能是受了马皇后让他避祸的启发，遂先发制人找托检举袁纷不立文案，还摆出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让量刑从严，这直接导致了袁檀的恨。不想袁纷至中都后不长日子便暴死，对外称是不堪工役劳苦，真实原因待考。他一对子女被钱遵义的儿子霍肃台救出，霍肃台后来不知死活地招惹了杀神，在满城克格勃的情况下，夫人孙氏恰好又听从夜溢的诚挚劝告请大夫至家中保胎，进而引得东窗事发，而到了那种时候，见朱橚都没“弃子”杀袁檀灭口，朱棣只好代他做了，引得他最近不断对朱棣施以人身攻击。
种种迹象都表明山雨欲来，夜溢心想这恐怕就是朱橚往后从吴王改封周王的原因。由于知道结果，她其实并不大担心，反倒对他和朱棣以及马皇后之间的复杂关系莫名其妙起来。她原先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每都以“宫廷复杂险恶”、“那是人家的事”搪塞过去，如今牵涉到自己的终身，她自然有动力关切，可惜朱棣没多讲，只说一定能解决。
按捺住心中不安，夜溢黯然接受了这个回复，那是因为记起了从前劝告玉梨的一番话，如今人家做得很好，她当然也能。
其后几天，夜溢没缠着朱棣，只呆在畅和馆教袁芷读书写字，逐步给她灌输些自认为正确的三观，后来才敢把她父兄及钱家的事隐晦讲出来。袁芷小小年纪悟性却高，听了故事后说芷儿明白，不会恨任何人。夜溢心疼，同她讲只要姐姐活着便不会让你再受苦。袁芷笑了，用稚嫩的声音说姐姐不会死，但人只要活着就不会不受苦，夜溢心头一凛。
到了八月初，诸王要回应天给朱元璋拜寿，徐怀素问夜溢去不去，她推说身子尚未大好，经不起舟车劳顿，何况自己身份低微，去了反倒被人说事，徐怀素没勉强。朱棣听说后于百忙之中抽空瞧她，可她还是那几句话，惹得朱棣皱眉，但是这次没拉脸，过会儿还笑起来，说她是享福的命，要她老实呆在宫里别到处跑，他很快就会回来。
这段日子朱橚也来过几次。夜溢原本心情低落，见了他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心理辅导，临走还没忘记按时辰向他收诊疗费。朱橚头回没带银子，第二回记住了，带的却是一叠各种面值的大明通行宝钞。夜溢说我不要这个只收银子，朱橚纳闷，说这可是新鲜玩艺，她回答新鲜归新鲜，可我不喜欢搞收藏，更害怕通货膨胀。
这话是一语成谶，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朱棣后来都是穷死的。永乐十八年七月承天门广场上的血和泪，永乐二十二年七月榆木川幄殿外的那句“夏原吉爱我”，无一不代表他们临终时撕心裂肺的忏悔。
朱橚每次见她都是笑着离开，回到招凉轩就开始沉默。其实他也知道山雨欲来，也了解她每次循循善诱的用意，同时也并非觉不出她亲切友善之下的疏离，只是……这晚，当从畅和馆回来，朱橚在书桌前端坐一夜，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自己录的那本册子发呆。
“我清楚记得，小时候从四哥那里第一次听说你和你爹爹，我想这回要比他早了，所以下午就去了水芝苑。那时，你坐在一把不搭调的椅子上看佛经，我问你看得懂么，你说只一部分，还笑着向我请教。过会儿你爹爹一瘸一拐回来，你在我面前神色如常，可刚把我送出门，你就拿着药膏跑去西厢，之后，我在屋外听到你哭了。第二天，我补了份见面礼给你，就是那把玫瑰椅，我想你会喜欢它，进而喜欢上我。我说往后自己会常来。”
“我和四哥都有一块如意，我的是月，他的是日，但这并不代表我争不过他，也不意味着我的性子便真如月亮同他相反，我还认为自己直觉决断，他则万事思忖。因此，其实那时我并不清楚为何要送你如意，等我想到为什么时，庆阳傻子已帮我送去了。你是个好姑娘，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但这不足以构成我送出母后一再叮咛好生保管之物的理由。我那时只是在怄气，为何我和四哥都想拜师，都想用你留住张先生然而只有我一人受罚？不过没关系，我没实现愿望他也没有，而且你一定不会忘记我。因为那块如意，你会回来帮我，如今我是越来越觉得你和你爹爹像了。”
“可不知为何，我那素来慈爱的母后发了怒。自那以后我就收敛了，学会了审时度势。当你果不其然回来，当我看到我亲爱的四哥没有三思而后行，我心里舒服极了。知道他为推掉魏国公府的亲事用你打幌子惹得母后生气，我再次笑了，因为觉得时机已到。‘母后，她是孩儿惟一的心愿啊，然而因为您，孩儿就要抱憾终生。’果然，母后心软了，又或者，她是觉得一举两得。”
“你那边倒是容易。我带你去了趟盈楸园，没任何意外，你被感动了，一如母后当年。然而，越同你相处我就越失望，你那样聪明、那样好，却总暗示我无争。你既不了解我的理想，也不明白我的心情。”
“你给我说了很多故事，我虽不喜欢，但觉出了你的好。我慢慢有些改变，这时你却离开了，你好像有些喜欢他。你是否知道你失踪的日子，我的疯狂远超过他，甚至将所处险境完全忘记，那是我惟一的疏漏、惟一的失误、惟一的弄巧成拙。你说得对，父皇不是真正欣赏他们，他们也并非善类。我模仿大哥孝友仁慈，却忘了父皇是怎样的人，忘记了人心险恶，忘记了应当斩草除根。”
“你回来了，被他救的。其实那时我也去了，也在城楼上，然而他比我快。我坐在黑暗中，看着昏迷不醒的你，生平第一次发自真心流泪。我想起你给的全部劝告，知道你是真心待我。”
“和我在一起，不管你心里有谁。我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风雨，只要你同我一起，因为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艰难地将迄今为止谁也不曾说过的信仰维持下去。我始终相信，那女神有双臂。”
诸王及内眷一走，夜溢就睡起了懒觉，因为这样时间过得快。一晃八月八到了，她想再过两日朱棣就会回来，结果则是两日后人没回来，一周后仍没回来。所有人都这样，她却开始难过了，心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如今我沦落至此太不自爱了，爹爹要是知道该多伤心，或者等你回来便说算了，我吃不得这份苦，就吃不得！
八月十五一大早，夜溢去了国子学，当天是望日且逢节气，李景隆定能被放出来。她还没到明伦坊，只刚出禁苑一会儿就看到街对面大步流星的李景隆，但对方未看到她，一个劲往前走。
“我说笼子，你这样赶是去哪里？可把我累死了，”夜溢一边喘气一边生气：“我还给你带了我亲手做的豆包，现在怕是都晃散了。”
她正要揭开食盒瞧瞧铜锣烧都变成两瓣没有，李景隆一把抢去，打开便拿了吃。夜溢心道真是牛嚼牡丹，可还是轻拍着他的背说别噎着了，又问他是不是国子学伙食不好。李景隆没回答，一口气吃完了所有豆包，幸福地打了几个饱嗝后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食，逗得夜溢乐开花，一路上不停问他哪里好吃、怎么好吃、和他之前吃的豆包有什么不同。
李景隆从宫里马厩牵了他的九花虬出来，夜溢问要去哪儿，他只说城外，她就返回去又牵了一匹，看上去比李景隆那匹次了很多。李景隆先是笑她没眼力，后说也好，管它是不是名马，又不是骑出去给人看的，自己觉得舒适就成。此话一语双关讽刺得很，弄得夜溢半天心情沉重。
那日晴间多云仅有微风，极为适宜远足。李景隆带她来到淮河边，后者凝视着号称“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此刻却风景如画的河段陷入深思，身旁人亦相同。
“椅子你知道吗，淮河以南为南方，淮河以北为北方。到了冬天，这儿常常是对岸下雪，这边却暖和着。”
“你从前冬天来过这儿？”
“没有，我是听爹爹说的。”
“其实你爹爹待你很好啊。他虽然打你，可不都因为你不听话么？你可知打在你身痛在他心啊。我爹爹从不打我，但我宁愿被他打，只要能同他永远在一起。”她没有说下去，李景隆也若有所思，二人一阵沉默。
“想回去吗？你爹爹那里。”
夜溢想了想，最终点头，但是当李景隆说“我陪你，无论何时”，她又摇头了。
那日，他们在河边坐了一宿，边赏月边谈小时候的事，还聊到了去年抱头痛哭一整晚的辉煌经历。李景隆问送她的东西都放哪儿了，夜溢说没拉落下，全跟到了中都，锁在柜子里头。李景隆说怎能那样呢，要摆在天天能看得到的地方啊。夜溢笑了，说你不稀罕我可稀罕，怕弄丢了不好跟你交代，李景隆心酸无语。
见他神色黯淡下去，夜溢也很不好受，她想笼子你对我这般好，可我还是没法接受你。然而，她同样记得当她隐晦说出心中所愿，朱橚那时的反应是环顾左右而言它，而朱棣，她压根不曾想过要同他提起，提起亦无用。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笼子，你觉得这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