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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小醉难忘忧

    看着朱棣的背影渐渐远去,夜溢出神了。她取下腰间冰凉的如意,在淡薄月色下好好瞧了会儿,微微叹口气,拿了块白色锦帕将它小心包起收进柜子。尽管此刻她并不知道朱橚身上发生了何事,但毫无疑问,如果再为其伤神她就不是真通透了,枉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

    收拾完东西,夜溢转身,见玉梨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她责备,也不知是真是假。相处这段日子,两人多少生了些感情,夜溢心思再多,眼下总归也有些不忍,于是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不怪你,你能拦得住一个存心找茬的王爷么?进来吧,给我看看手好些了没。刚那一下子扎得挺深的,我又想别的事去了,要是没处理好就糟了。”

    “公子真不怪玉梨?”

    “真不怪。”夜溢笑着,内心却非一贯的猜疑,而是怜悯。

    “那公子咬咬玉梨!”美人指着自己的脖子,朝她诡异一笑。

    “你个死丫头,看我今晚不剥了你的皮!”

    那晚,两人一直打闹,尤其玉梨,笑声恣意笑容癫狂,仿佛被人抢了东西。

    第二天中午夜溢醒的时候,美人早已不在怀中,榻上留了股淡淡的脂粉香,煞是好闻。夜溢一叹,心想自己不仅多年没照镜子,连些女儿家该有的好东西也从未用过。她一出生就跟着张定边颠沛流离,之前被软禁宫中,成天将脑子用在做秀上,出了宫又同和尚们混在一起,除了偶尔被石头带去寺里散心时遇上些香客,整年整月见不着女人。想起灵源山,夜溢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相公,妾身凉了些山药粥备着。相公就在榻上靠着,待妾身服侍相公吃了再起如何?”

    夜溢想着心事,美人笑靥如花款款而至,步步生莲,明明言语像个蛇精,举止却藏不住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天早上,她显然有些反常,但夜溢并不愿和她真真假假下去,经过昨晚,她有些累了。

    “你少恶心,够了好不?别相公相公,被那些不明就里的丫鬟婆子听去,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底还想不想嫁人?”

    “公子以为呢?”

    夜溢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毫无戏谑之意,只得重打精神开闹。“玉梨别怕,公子我是个开明人。你若不像一般女子,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男子,我也不会歧视你。若你有相中的女子,她正好也中意你,我就去同你的主人家说,让你们处了。虽不能有夫妻之名,可一生一世在一起不也够了?我定会帮你的。”

    听她一本正经地啰嗦,美人一张梨花俏脸憋得通红。“公子想哪儿去了?玉梨正常得很,有喜欢的人。”

    “哟?今儿个可说漏嘴了!你这□,竟敢背着相公在外偷情,还不从实招来!那奸夫到底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家中可有高堂?是否娶过妻?不老实交待是吧?据闻你平日和那小二子走得极近,莫非就是他?来人哪,把那花匠张给本公子捆上来!”夜溢将枕头当作惊堂木一拍,煞有介事地当起了包青天,一旁的美人笑弯了腰。由她笑了一阵,夜溢正色道:“玉梨,我知道你有心事。”

    对方笑容立刻僵住,过了半天才说:“公子别恼,也莫要再问。玉梨福薄,此生不嫁人也罢,何况这段日子跟着公子,玉梨亦明白了水月镜像无心去来的道理。只是公子,人会否有来世?来世会否记得这一世所爱之人?”

    “有来世的,也许记得。”夜溢皱眉回答。

    下午时分,急性子朱棣就找了来。他坐在夜溢对面,端起茶,闻了闻又放下,动作温吞,看起来很是斯文儒雅。凭直觉,夜溢认为他在做秀,而据多年以后对方老实交待,他也确实是在做秀,还不止做了这一桩。

    “王爷怎么日日有空,难不成大本堂近日走了水?”

    “你这丫头,昨日见本王还如同见了鬼,今日怎就牙尖嘴利起来?”

    “溢儿这不是谨遵王命吗?从前是溢儿的错,害怕王爷便恼了王爷,可如今不害怕王爷了,怎么还是把王爷恼了?溢儿怎么办哪?总得罪贵人,看来小命休矣。”

    见她自说自话,朱棣微微一笑,顺手又将茶杯端起,这次同样只是闻了闻便放下,还带上了他的招牌动作,皱眉。

    “这茶是没宫里好,但其实也没那样糟。”

    “与茶无关,”朱棣随口答道:“想是豆腐吃多了,败了胃。”

    夜溢觉得这人说冷笑话真合适,转念一想,那豆腐虽味甘但性凉,吃多了脾胃虚寒,引起口淡不渴也有道理,服些健脾和胃的六君子汤也就好了,可眼下没药材。她起身告了个假,到外头去了一回,叫玉梨将中午未吃完的山药粥拿去热,回头给燕王爷端去,玉梨却说事忙,公子自己弄,搞得夜溢想家法伺候,心想任你是谁家了不得的人物,我平日也待你不薄,真把你当朋友了呢,比当年对徐怀素和笨蛋庆阳都好。

    闷闷地热好粥,玉梨正好回来,夜溢哼了一声端起东西就走,听她在后头笑着解释,说自己是嫉妒了,又说怎么公子对王爷比对玉梨还好。

    “这是何物?”朱棣看着眼前热腾腾的东西,很是不知好歹。

    “吃下去胃口就好,立马见效。王爷莫怕,溢儿还想保着项上人头,不敢下毒,要不我现在就试毒给您看?”

    见朱棣仍不动汤匙,她想这家伙真是把命看得金贵,岂料对方根本没那样无趣,这会儿不过是在欲迎还拒变着法子多占便宜。

    朱棣一口答应了提议,夜溢只好煞有介事尝了一口,烫得她舌头起泡。见她没被毒倒,朱棣仿佛安心了,拿起汤匙就往嘴里送。

    “唉,烫!”受了玉梨的刺激,夜溢善心大发赶忙提醒,根本没注意燕王爷塞进嘴的其实近似一只空勺。

    “烫死了,不吃!走,去德胜楼。”咬了半天汤匙,朱棣突然发火。

    “我义父还没回来。我不去,不去!你放开,再不放,我咬人了!”

    德胜楼的雅间里,夜溢正襟危坐,对面的朱家四公子见气氛不好,翻了翻盘中物,故作不爽地说:“这茶糕也不怎样。”

    “您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一样,”恒月公子愤愤道:“早吃了那碗粥不就好了,再说您就不怕这儿有人下毒?您刚吃的那口茶糕草民可没试过。”

    朱棣没做他想,立马将自己咬掉一半的茶糕递过来。夜溢莫名其妙,接着笑称马后炮有啥用,要中毒早中毒了,朱棣却说有用,要死死一起,去了那边总还要人伺候,本王看你不差,说着就将茶糕硬往她嘴里塞。正在那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少爷,将军叫你早些回去,你隔三岔五跑来这儿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将军在家担心哪。”

    “少啰嗦,本少爷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少爷,将军……”

    “上了灯就回去,再啰嗦,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见夜溢一脸阴沉,朱棣“好心”劝道:“不去会会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小学佛,何以忍心见他那副模样?”

    夜溢再次看向帘外,见那少年背对着坐在廊边眺望空无一物的远处,石化了一般,遂心乱如麻,只觉得自己干了件天大的坏事,将一个活泼孩子变成了自闭症患儿。

    “想开胃么?”她忽然冒出句话。

    “今日全凭你做主。”朱棣的回答很干脆。

    “小二,叫你家厨子来,听我说的去做,做好了这位公子重重有赏。”

    德胜楼是应天第一食府,小吃大菜皆可称绝,只几盏茶的工夫,一道按夜溢要求订制的牛肉泡菜汤便端上了桌子,只见其色、只闻其香便觉鲜咸香辣。

    “觉得如何?”见朱棣已经开动,她随口问道。

    “甚是味美,”朱棣吃完了那口才回答,举止相当有教养:“不过,有何讲究?”

    “这道菜源自高丽,”夜溢舀起一勺汤,也尝了尝:“本应用他们的辣大酱来做,现下换成了豆瓣酱,味道还有些不同。泡菜也有些差别,下回来的时候才能吃上正宗的。”

    “高丽吗?”朱棣又吃了一筷子。

    “是高丽。”被食物摄去了心神,夜溢边吃边讲,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同外头那位笼子少爷的感情纠葛,相当地没心没肺。“您下回来,这儿就有正宗的高丽泡菜了,到时我让他们给您做泡菜饺子,保准您这辈子都不再想回去吃豆腐。”

    夜溢吃撑了,又要了些小酒喝,离开的时候独自晃悠到李景隆坐过的廊边,险些一头栽了下去。朱棣扶住她,笑了笑,干脆堂而皇之来了把公主抱。德胜楼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他是故意的,后来上了马车,被醉酒的夜溢一胡闹,还干出了更龌龊的事。那倒不是故意,是真被她咬得心猿意马了,复又想也好,一举两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

    等夜溢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了。于剧烈头痛和莫名其妙的全身酸痛中,她不由后悔又少见了一天的太阳。直到玉梨服侍她洗漱完毕,她还一直念叨这件事,惹得玉梨娇笑连连,边说昨晚燕王爷被恒月公子吐了一身,依然坚持送她回来,当然,那眉毛是快要打结了。

    “我义父呢?昨晚在吗?”

    玉梨点头。

    “那王爷是直接走了还是怎样?”

    “没有直接走,和道衍师父在亭子里聊了聊,”玉梨察言观色,迟疑片刻补充道:“只是一小会儿,走前又来公子这儿看过。”

    “玉梨,你怎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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