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妆成每被秋娘妒
因为大黎如今内忧外患并不安稳,所以太后特发懿旨,嘱此次寿诞一切从简,只办家宴了事。
入得千秋月(太后寿诞的月份),宫里到处在张喽千秋节,墨璃尚未分处所,因此也没什么特别活计需要她来做。
黎宫各处所的宫人都有着明确的分工,比如坤和宫的翠奴专司侍茶,小德子专司扫庭,而永福宫的眉喜专司侍香,也有低等宫人负责杂役的。
对宫人来说,侍香是个巧活儿,因为从广储司领来的都是普通的香料,要想自己的香味独特出众,就得靠侍香宫女的手艺。眉喜便是因为有着这门手艺,所以才被派了上差。每天只要给永福宫的香炉里添添香料,再给负责熏衣的杂役宫女送香就可以了。
熏衣就是在特制的香盘中倒上热水,再把一只香炉立在香盘当中,炉中焚香,然后扣上熏笼,将衣服摊展在熏笼上,慢慢熏烘,这样熏出的彩锦薄纱香气袭人,经久不衰。比较起来负责熏衣的宫女要清苦很多,因为各位上殿要在晨起后换上熏好的衣服,所以熏衣宫女都是在深夜起来熏衣,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天天上夜班。
既然要参加太后寿诞,皇后必会派人去广储司领新到的香料,而今日正是广储司发香的日子。想到皇后交代的事尚差着一步,墨璃换上外衫,向广储司走去。
在广储司不远处的大树后等得片刻,果见眉喜手执编栏远远过来,墨璃立刻迎了上去。
“眉喜姐姐!”
眉喜突见墨璃,愣了愣,故意挖苦道:“来领香吗?训练所没有配额才对。”
墨璃笑道:“我来领入冬的物事,既然赶巧碰见姐姐,墨璃便想提醒一句,皇后的熏衣香不防用些鼠尾草。”
眉喜神色一凝,道:“不劳你费心。”说完,转身走进广储司。
墨璃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扯动唇角儿,若皇后照她的话做,这次千秋节必将上演一场好戏!
眉喜进得广储司,按例领了些常用的香料,想到墨璃刚刚的话,遂问道:“可有鼠尾草?”
负责分派物事的太监叫小瑞子,知道眉喜是永福宫得脸的宫女,遂讨好道:“别人问没有,姐姐既问了,自然是有的。”
眉喜笑道:“你倒乖觉,行啊,得空我便多跟娘娘念叨你的好,还不快去取来!”
☆☆☆☆☆☆☆☆☆☆☆☆☆☆☆☆☆☆☆☆☆☆☆☆☆☆☆☆☆☆
转眼数日,千秋节这天,竟是难得的艳阳高照,太后瞧着心里透亮,清早就在静室里燃上高香,叩谢菩萨保佑。
虽说一切从简,但毕竟是太后寿诞,从宫里到宫外到处张灯结彩,比之过年还见喜庆。
按照礼仪规制,太后要先在天寿宫正殿接受皇帝、后妃、亲族和外命妇的拜贺。然后在万华殿设宴,宴中由掌礼司安排舞乐助兴。
焚香完毕,崔姑姑伺候太后绾发更衣,一切停当已过卯时。
太后梳着高高的八宝鸾安髻,发髻正中带着一支双蝶望梅结条钗,髻边对插着一对朝阳五凤挂珠钗,鬓角插着琉璃花钿,身着缕金祥云穿花云锦宽袖长袍和翡翠撒花襦裙,仪态雍容,面目慈祥,端坐在天寿宫正殿万鹤罗金椅上开始接受拜贺。
贺寿过程颇为单一,无非就是歌功颂德,祝愿万寿安康的场面话和各式各样的寿礼,这里暂且一笔带过,单说万华殿寿宴。
拜贺寒暄直到正午,太后一行方从天寿宫出来,旖旎着步入万华殿。一时间店内鼓乐齐鸣,祥音阵阵。
侍宴太监早在太后未到时便已传宴,每桌席上都摆着几个翡翠荷叶盘和乌木镂花匣子,分别盛着时令鲜果和各色奶油炸的小面果子。鲜果倒不稀奇,只是那小面果子,花样繁复,精巧透亮,瞧着就让人欣喜。
太后当中落座,皇帝皇后分左右相陪。
太后拿起四棱象牙镶金的筷子,夹起个牡丹花样的小果子放入口中,顿觉满口生香,满意地点点头,抬手示意众人。众人这才举箸同食,大殿上君臣和谐,其乐融融。
宴席过半,众人皆微露醉意,皇后招呼月美人到她身边坐下,对太后道:“母后,若瞧着这俗舞乏了,不如您来出题,臣妾等陪老寿星乐乐如何?”
杜才人年纪小好热闹,忙过来凑趣。赵政正和旁边的睿亲王说着什么,听见皇后说话,笑着接口道:“母后便出个题吧!”
月美人娇笑道:“老佛爷但请出题,臣妾等豁出去献丑,也要博老佛爷一乐。”
太后见众人兴致高涨,只得道:“既如此,便以‘千秋’为题,或歌或舞,或诗或乐,尽兴就好!”
杜才人因吃了酒,圆圆的小脸粉如桃花,抢着撒娇道:“臣妾年纪小,各位姐姐让让妹妹,切莫都出挑了,独留妹妹丢丑。”
太后笑道:“你先做罢了!”
杜才人稍作沉思便道:“吉日千秋酒数盅,遥祝活佛喜添春。忠臣良将安天下,大黎仰止圣母尊。”
此诗意虽粗浅,但从玉啄般的小人儿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真性情。
朗声读罢,杜才人忸怩道:“臣妾心意,老佛爷明了就好,可不能笑话臣妾不工整。”
太后宠溺道:“你情真意切,那个敢说不好,哀家便第一个不依!”
众人笑罢,皇后转头想叫月美人附题,却见月潇潇双颊赤红,神色迷离,惊问:“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月潇潇恍若不闻,腾地站起,直直向大殿正中走去。
太后道:“月美人难道要做舞?”
皇后提声道:“不知月美人用否鼓乐?”
月潇潇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清脆爽朗,旁若无人。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赵政沉声斥责道:“月美人,你失仪了。”
月潇潇回头冲赵政痴痴一笑,赵政见她双颊红得妖冶,目中透着迷茫,顿觉不好,忙到:“快,送月美人回宫。”
两个宫女快步上前,正欲搀扶,突被月潇潇大力一推,咧些着跌在地上。月潇潇依旧痴痴笑着,边撕扯自己的衣裙,嘴里边念念有词:“我是凤凰,我在飞,我飞,白云……等等我……别绑着我,别……放开我,我是凤凰,我飞……”
眼见月潇潇疯狂地撕扯掉外衫,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在坐男子无论老幼均低头侧目,不敢再看。赵政急道:“来人,把月美人绑回宫,未得朕许可,不得离宫,任何人不许探视!”
太后已经气得浑身打颤,拿起桌上金盏顺手丢去,正巧两个侍宴太监将宴终的百福万寿桃抬上来,金盏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其中一个黑瘦太监头上,黑瘦太监出其不意,哎呦一声,手一松,寿桃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吓呆,大寿时跌破寿桃,这是宣告太后寿终正寝啊!众人不约而同齐齐跪倒,低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黑瘦太监因恐惧而牙齿叩击的声音。
赵政已然气急,暴怒道:“拖出去,砍了!!”
黑瘦太监听得此语,立时抽搐着昏厥过去,口吐白沫。
皇后见太后脸色惨白,显见气得不轻,忙道:“老佛爷,可否听臣妾一言?”
太后哼了一声,算是应允。
辛婉蓉道:“臣妾以为万寿桃如今这般情形,正预示着吉祥!”
“你说什么?”太后诧异。
“万寿桃摔碎,意味着没有了寿桃,没有谓之‘无’,岂不就是万寿无疆之意!而‘碎’与‘岁’谐音,正是岁岁平安啊!”
皇后语毕,殿上众人齐声道:“恭祝太后万寿无疆,岁岁平安!”
太后听罢,面色稍缓。
赵政赞许地对皇后点点头。
一场豪华寿宴就在这牵强的恭贺声中草草结束。
入得千秋月(太后寿诞的月份),宫里到处在张喽千秋节,墨璃尚未分处所,因此也没什么特别活计需要她来做。
黎宫各处所的宫人都有着明确的分工,比如坤和宫的翠奴专司侍茶,小德子专司扫庭,而永福宫的眉喜专司侍香,也有低等宫人负责杂役的。
对宫人来说,侍香是个巧活儿,因为从广储司领来的都是普通的香料,要想自己的香味独特出众,就得靠侍香宫女的手艺。眉喜便是因为有着这门手艺,所以才被派了上差。每天只要给永福宫的香炉里添添香料,再给负责熏衣的杂役宫女送香就可以了。
熏衣就是在特制的香盘中倒上热水,再把一只香炉立在香盘当中,炉中焚香,然后扣上熏笼,将衣服摊展在熏笼上,慢慢熏烘,这样熏出的彩锦薄纱香气袭人,经久不衰。比较起来负责熏衣的宫女要清苦很多,因为各位上殿要在晨起后换上熏好的衣服,所以熏衣宫女都是在深夜起来熏衣,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天天上夜班。
既然要参加太后寿诞,皇后必会派人去广储司领新到的香料,而今日正是广储司发香的日子。想到皇后交代的事尚差着一步,墨璃换上外衫,向广储司走去。
在广储司不远处的大树后等得片刻,果见眉喜手执编栏远远过来,墨璃立刻迎了上去。
“眉喜姐姐!”
眉喜突见墨璃,愣了愣,故意挖苦道:“来领香吗?训练所没有配额才对。”
墨璃笑道:“我来领入冬的物事,既然赶巧碰见姐姐,墨璃便想提醒一句,皇后的熏衣香不防用些鼠尾草。”
眉喜神色一凝,道:“不劳你费心。”说完,转身走进广储司。
墨璃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扯动唇角儿,若皇后照她的话做,这次千秋节必将上演一场好戏!
眉喜进得广储司,按例领了些常用的香料,想到墨璃刚刚的话,遂问道:“可有鼠尾草?”
负责分派物事的太监叫小瑞子,知道眉喜是永福宫得脸的宫女,遂讨好道:“别人问没有,姐姐既问了,自然是有的。”
眉喜笑道:“你倒乖觉,行啊,得空我便多跟娘娘念叨你的好,还不快去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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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数日,千秋节这天,竟是难得的艳阳高照,太后瞧着心里透亮,清早就在静室里燃上高香,叩谢菩萨保佑。
虽说一切从简,但毕竟是太后寿诞,从宫里到宫外到处张灯结彩,比之过年还见喜庆。
按照礼仪规制,太后要先在天寿宫正殿接受皇帝、后妃、亲族和外命妇的拜贺。然后在万华殿设宴,宴中由掌礼司安排舞乐助兴。
焚香完毕,崔姑姑伺候太后绾发更衣,一切停当已过卯时。
太后梳着高高的八宝鸾安髻,发髻正中带着一支双蝶望梅结条钗,髻边对插着一对朝阳五凤挂珠钗,鬓角插着琉璃花钿,身着缕金祥云穿花云锦宽袖长袍和翡翠撒花襦裙,仪态雍容,面目慈祥,端坐在天寿宫正殿万鹤罗金椅上开始接受拜贺。
贺寿过程颇为单一,无非就是歌功颂德,祝愿万寿安康的场面话和各式各样的寿礼,这里暂且一笔带过,单说万华殿寿宴。
拜贺寒暄直到正午,太后一行方从天寿宫出来,旖旎着步入万华殿。一时间店内鼓乐齐鸣,祥音阵阵。
侍宴太监早在太后未到时便已传宴,每桌席上都摆着几个翡翠荷叶盘和乌木镂花匣子,分别盛着时令鲜果和各色奶油炸的小面果子。鲜果倒不稀奇,只是那小面果子,花样繁复,精巧透亮,瞧着就让人欣喜。
太后当中落座,皇帝皇后分左右相陪。
太后拿起四棱象牙镶金的筷子,夹起个牡丹花样的小果子放入口中,顿觉满口生香,满意地点点头,抬手示意众人。众人这才举箸同食,大殿上君臣和谐,其乐融融。
宴席过半,众人皆微露醉意,皇后招呼月美人到她身边坐下,对太后道:“母后,若瞧着这俗舞乏了,不如您来出题,臣妾等陪老寿星乐乐如何?”
杜才人年纪小好热闹,忙过来凑趣。赵政正和旁边的睿亲王说着什么,听见皇后说话,笑着接口道:“母后便出个题吧!”
月美人娇笑道:“老佛爷但请出题,臣妾等豁出去献丑,也要博老佛爷一乐。”
太后见众人兴致高涨,只得道:“既如此,便以‘千秋’为题,或歌或舞,或诗或乐,尽兴就好!”
杜才人因吃了酒,圆圆的小脸粉如桃花,抢着撒娇道:“臣妾年纪小,各位姐姐让让妹妹,切莫都出挑了,独留妹妹丢丑。”
太后笑道:“你先做罢了!”
杜才人稍作沉思便道:“吉日千秋酒数盅,遥祝活佛喜添春。忠臣良将安天下,大黎仰止圣母尊。”
此诗意虽粗浅,但从玉啄般的小人儿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真性情。
朗声读罢,杜才人忸怩道:“臣妾心意,老佛爷明了就好,可不能笑话臣妾不工整。”
太后宠溺道:“你情真意切,那个敢说不好,哀家便第一个不依!”
众人笑罢,皇后转头想叫月美人附题,却见月潇潇双颊赤红,神色迷离,惊问:“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月潇潇恍若不闻,腾地站起,直直向大殿正中走去。
太后道:“月美人难道要做舞?”
皇后提声道:“不知月美人用否鼓乐?”
月潇潇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清脆爽朗,旁若无人。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赵政沉声斥责道:“月美人,你失仪了。”
月潇潇回头冲赵政痴痴一笑,赵政见她双颊红得妖冶,目中透着迷茫,顿觉不好,忙到:“快,送月美人回宫。”
两个宫女快步上前,正欲搀扶,突被月潇潇大力一推,咧些着跌在地上。月潇潇依旧痴痴笑着,边撕扯自己的衣裙,嘴里边念念有词:“我是凤凰,我在飞,我飞,白云……等等我……别绑着我,别……放开我,我是凤凰,我飞……”
眼见月潇潇疯狂地撕扯掉外衫,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在坐男子无论老幼均低头侧目,不敢再看。赵政急道:“来人,把月美人绑回宫,未得朕许可,不得离宫,任何人不许探视!”
太后已经气得浑身打颤,拿起桌上金盏顺手丢去,正巧两个侍宴太监将宴终的百福万寿桃抬上来,金盏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其中一个黑瘦太监头上,黑瘦太监出其不意,哎呦一声,手一松,寿桃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吓呆,大寿时跌破寿桃,这是宣告太后寿终正寝啊!众人不约而同齐齐跪倒,低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黑瘦太监因恐惧而牙齿叩击的声音。
赵政已然气急,暴怒道:“拖出去,砍了!!”
黑瘦太监听得此语,立时抽搐着昏厥过去,口吐白沫。
皇后见太后脸色惨白,显见气得不轻,忙道:“老佛爷,可否听臣妾一言?”
太后哼了一声,算是应允。
辛婉蓉道:“臣妾以为万寿桃如今这般情形,正预示着吉祥!”
“你说什么?”太后诧异。
“万寿桃摔碎,意味着没有了寿桃,没有谓之‘无’,岂不就是万寿无疆之意!而‘碎’与‘岁’谐音,正是岁岁平安啊!”
皇后语毕,殿上众人齐声道:“恭祝太后万寿无疆,岁岁平安!”
太后听罢,面色稍缓。
赵政赞许地对皇后点点头。
一场豪华寿宴就在这牵强的恭贺声中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