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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索菲

    1942年4月22日早晨。已是春暖花开的晚春季节。索菲和哥哥汉斯一起离开舒适的公寓。说笑着走在熟悉的弗兰茨?约瑟夫大街上。前往慕尼黑大学。虽然战争的阴霾始终笼罩在欧洲的上空。可是青春的明媚就如同春天的來临。此刻他们更是一对默契的战友。按预定的计划提着装满传单的手提箱和公文包去大学校园散。

    索菲笑靥如花。汉斯优雅沉着。这两个和阳光一样闪亮的年轻人不会知道就此踏上的是条不归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行走在明媚的阳光下。明知道纳粹的眼线布满了校园。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完成这个几乎注定是要失败的、危险得令人窒息的任务。

    慕尼黑大学。走廊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上课。兄妹俩迅行动起來。把传单放在一楼和二楼的走廊里、花坛、台阶上。脚步声惊动了学校管理员。他只个瘸子。只得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俩后面。无法追赶。目送着两人完传单走向大厅门口。

    出事不由人。如果此时他们见好就收。也就万事大吉了。偏偏两人要往枪口上撞。再过五分钟就要下课了。汉斯忽然停住脚步。他现箱底还有一叠传单。决定一不作、二不休。把剩下的传单统统出去。而且神差鬼使地走向最高的三楼。摆放在那里的阳台上。

    “太冒险了。马上就要下课了。”妹妹反对。但汉斯已经提着箱子上楼。她一甩头。义无反顾地跟随。汉斯与索菲紧张得满头大汗。刚完下课铃响了。大厅里喧腾起來。索菲一把推下一叠传单。乘大家注意力转移到纷纷扬扬的传单上时。两人乘乱混入人群中。

    “站住。抓住他们。就是你。还有你。”他俩被迎面跑过來的学校管理员抓了个正着。那人连拉带搡把他俩拉向校长室。此时他的腿脚格外灵便。劲头十足。仿佛能够为党的事业建功立业。浑身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连腿也不瘸了。

    舒尔兄妹坐在校长室里。校长表扬了管理员。他自豪地挺胸:“这是我应该做的。党教育我们多年。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一定会站稳阶级立场的。”

    校长气急败坏地走來走去。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他來说也不是好事情。至少会落个对学生管教不严的责任。但知情不报的责任更大。所以他毫不迟疑地报告了盖世太保。

    秘密警察很快赶到。侦探员摩尔先生带人走进來。校长急忙迎上前说:“我的学校管理员施米特现这两个学生散传单。便迅向我报告。我已经命令封锁学校。学生和教职员工都呆在学校里等待你们的传唤调查。当然。我也留下。”

    摩尔对校长的邀功充耳不闻。径直走向舒尔兄妹。汉斯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进嘴里。两个盖世太保迅上前卡住他的喉咙。汉斯被卡得直翻白眼。上气接不上下气。直到把尚未嚼碎的纸团吐出來为止。

    两人被一辆黑色的棺材一般的汽车拉到慕尼黑斯塔德海姆盖世太保总部。与此同时。一辆大众小汽车把冉妮亚也拉到同样的地方。她穿着蓝色的套裙。抬着看了一眼方方正正的院子。迈着急促的脚步上楼。进入负责人的办公室。一会儿。负责人把冉妮亚领到一间办公室。对摩尔介绍说。这是柏林总部派出的特约记录员。参加对索菲的审讯。

    索菲被带到这间办公室里。一张大桌子后面坐着一丝不苟的摩尔。离他很远的地方。一个美艳的女青年坐在桌子后面。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索菲总觉得让这个气质不凡的女青年当记录员简直是浪费。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作记录的往往是半老徐娘。

    与人们想像的完全不同。至少对索菲的审讯完全不是想像中盖世太保的样子。这里沒有高瓦数灯泡。沒有凶神恶煞般的打手。更沒有铁镣铁链老虎凳子辣椒水。只是一间大办公室。地上铺着地毯。桌子是每个办公室司空见惯的办公桌。上面摆着厚厚的法律书籍。还有一本马尔他游记。桌子旁边摆放着一盆金钱榕。摩尔也不是一脸凶相、脸上长着透红的刀疤。而是温文尔雅的样子。

    审问开始。摩尔并沒有拍桌子瞪眼睛。充满对阶级敌人的仇恨。而是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张纸细声细语地闲聊:

    “索菲。1922年5月9日出生在佛尔希腾贝格。基督徒。现住在慕尼黑弗兰茨?约瑟夫街13号。在慕尼黑大学就读。无前科。父亲。”“父亲罗伯特。他是佛尔希腾贝格市的市长。”索菲有点自豪地回答。摩尔拿起笔在纸上补上这一笔。

    他盯了索菲一眼。拉起了家长里短:“索菲小姐。请你谈谈你心情最好的时候。”

    索菲也沒有被审者的局促不安。她抬头望着屋顶。脸上带着梦游般的神情:“我心情最好的时候是独自一个人听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每当我听到大师的乐曲。听到所有的小鸟和小生灵在河边欢快地叫声。钢琴不停地重复相同主題的旋律。就像清澈、透明的小溪。真让人心醉。”

    摩尔盯着一脸陶醉的她:“可是。如今你再也得不到这种享受了。你们散那种传单。难道你们想反对已经控制了整个欧洲的德意志帝国吗。”

    索菲否认放了传单。摩尔马上反驳:“你已经当着校长和管理员的面承认是你把传单从栏杆上撒下來的。”

    “传单是摆放在大理石扶手上。我跑过去的时候顺手把它推了下去。我觉得好玩。你也许不知道我很调皮。见什么都想动一下。我犯了个愚蠢的错误。”索菲一脸无辜地辩解。

    摩尔不动声色地把一本红皮厚书推到她面前:“你在学校放传单。已经触犯了战时特别刑事法律。你想不想看一下。卖国和通敌会受到什么处罚。”索菲把书轻轻地推了回去:“这和我毫无关系。”

    “监狱、劳改。甚至死刑。”摩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点燃起一支香烟。从鼻子里喷出烟。他看到索菲鼻翼动了一下。说:“你抽烟。”“不。我并不抽烟。”索菲否认。摩尔把香烟放在烟灰缸上。边说边起身:“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已经第二次沒说实话了。希望你不要出现第三次。事不过三嘛。”

    他拿起她与汉斯装传单的箱子。把收集到的传单装进箱子里。自鸣得意地对她说:“这些传单正好装进箱子里。这说明什么。”

    索菲笑了下说:“这说明这只是一种大众化的箱子。也就是说。项合而已。总不能把所有用这种箱子的人都抓起來吧。”

    “你为什么带空箱子去上课。”摩尔出其不意地问道。

    “我想带着脏衣服回家……”大侦探又围绕着衣服做文章。躲藏的黑暗处做记录的冉妮亚呵欠连连。她终于扔下手里的笔使劲捏鼻子。摩尔绕來绕去。终于把索菲绕进去了。她终于无法自圆其说。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到几十公里外的家里去洗。然后又不厌其烦地提着沉重的箱子回來。

    门铃响了。摩尔按了下桌子下面的按纽。一个胖子进來。一脸神秘地把一张纸给他。临走时瞥了索菲一眼。摩尔快浏览着纸。不时斜睨着她。索菲不由地伸长脖子。乘他打喷嚏时睇了纸上的字。感到一阵轻松。上面写着完全与她无关的内容:“摩尔:今晚单位加班。我不回來吃饭了。爱你的玛丽。”

    摩尔到隔壁审汉斯的房间。那里的情况与他的大同小异。对方也坚决否认印制和散传单。他回來时口气更加缓和了。几乎是甜蜜地对索菲问了几件微不足道的顼事。便丢下她与冉妮亚闲聊起來。还聊得挺投机。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便让副手给索菲办手续。

    索菲出去后。冉妮亚惊讶地问道:“摩尔先生。这就放了。”他瞟了她一眼说:“只有人证而物证不足。不构成起诉条件。只能释放。小姐不知道。你是外国人。”

    冉妮亚喃喃道:“如果在苏联。只要你进去了。很少有出來的。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样。一去不回。”

    “肉包子打狗。为什么用肉包子而不用骨头。”摩尔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又看表:“小姐。我们再等待一个小时。如果在他们家里沒搜查出什么证据的话。刚才的这位小姐与她哥哥就可以回家了。至于你。我想请你吃饭。你肯赏光吗。”

    “非常感谢。”冉妮亚对他报之以甜蜜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位瘦高个身上的儒雅气质吸引了她。让她有点心驰神往。

    索菲随副手到地下室办手续。副手说了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你们这些大学生太小看我们盖世太保了。你以为那么几句话就把我们哄骗了。”说虽这么说。在填了好几张表格。检查完身体。留下犯罪记录。建立档案后。他还是把一张纸给她。并扔下一句话:“这次算你幸运。下次就不好说了。”

    索菲一看。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心要跳出來了的感觉。她赶快扶住墙。兴奋地望着这张释放证。等待心跳频率相对正常后。她拿起笔一气签上自己的名字。穿戴整齐走向楼梯。

    身后电话响了。索菲心上像敲打了一记似的。转眼一想。这里有这么多拘留的人。电话与她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想。她加快了脚步。

    现实是残酷无情的。副手追上來了。把她重新带到那间办公室里。摩尔与刚才迥然不同。拿出一枝枪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这是她哥哥的枪。盖世太保显然从她家搜出了枪。还有大量的邮票、克里斯托夫写的传单原稿。并顺藤摸瓜。查获了油印机等所谓的“作案工具”。还作了笔迹鉴定。提取了指纹。也就是说。她再也无法抵赖了。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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