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禁制
刘岩耐心地盯着二女消失的水面，足足过去半个时辰，才欲起身，哪知四肢僵硬如铁，一时竟起不来，只得强行翻个身仰面躺着，慢慢活动四肢，又过了半天才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水畔，望着水面，良久，喃喃自语道：“不知那水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竟然孕育出如此美丽的人物……”呆望了半晌，摇摇头，除下鞋袜，走到“香酪果”旁，捏着干瘪瘪的果实，苦笑道：“竟然搜刮得这么干净，这香酪果到底有什么功效？《九州风物》没记载，医书上也没听过这种东西……”突然一拍大腿：“是了，莫非吃了那果子，竟能学那人鱼一般在水中出入自如？那可……”说到后面，也觉太过异想天开，自己摇了摇头。
突听“噗嗤！”一声娇笑：“只怕你一入了水学不了鱼儿游，却只能做乌龟爬！”
寂静深夜，忽闻得人语，刘岩还不吓了一跳？继尔听出说话的人是谁，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余又有些忐忑，慢慢转过身来一看，见果然是先前双双遁水而去的龙灵二女，登时“大惊失色”地后退几步，指着二人的鱼尾“失声”道：“你们……你们是人是妖？”
碧如冷笑一声：“装得很像嘛，可惜龙灵小姐早知你埋伏在一边，便假意离去好让你自己现身。看样子，这‘香酪果’果然是你种在这里的咯？”刚才说话的便是这碧如，龙灵则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刘岩，眼神似千年寒霜。
刘岩知道瞒不过，红了脸，老老实实坦白：“两位仙子见笑了，这香酪果确是在下种的。只因自小就听闻人鱼族的传说，好生仰慕。又知人鱼爱采食这香酪果，不巧日前偶然得了几株，于是便种在这江畔，盼着或许会有人鱼来摘采时，能远远瞧上一眼。没想到今日果然天从人愿！”
“胡说！”碧如冷哼一声：“我们人鱼和你们人类从无往来，又哪里来的什么传说？”刘岩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说道：“有果就有因，或许许多年前，人类和人鱼也有过交往，又或许被海上渔民无意中看到人鱼的踪迹，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就成了传说吗？”
大概觉得刘岩说的也不无道理，碧如脸色稍霁：“听说人类素来喜欢以讹传讹，就算有人鱼的传说，那也只是传说而已，你凭什么就相信这世上真有人鱼？”
刘岩笑道：“起初我也以为只是传说，不足为信，但前些日子碰巧得到了这些香酪果时，我就想既然香酪果是真的，会不会人鱼也是真的？所以就种在这里试一试了。”
“试一试？”碧如没好气地瞪着刘岩：“那你为什么不全部种在一处？害我查探了几天，不种在一起也罢了，我前脚查探过，你后面又去种，我说怎地明明是没有了，突然又冒出来几株，原来都是你这小子搞的鬼。哼，幸好被我发现了，否则这些宝贝岂不被你白白浪费掉了？”显然，碧如对于刘岩无心的作弄还是气得不轻。
刘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仙子莫怪，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鱼来，所以只种了三株香酪果，又怕被其他的鱼兽误食了，就分作两处种。后来发现那三株被采了，便将这最后两株种在这里，没有和那几株种一起也是怕被你们怀疑我有什么歹心，唉，没想到还是弄巧成拙。”说完飞快地看了龙灵一眼，见她始终是事不关己一般一言不发，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
碧如听了刘岩的解释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她设身处地一想，自问也想不出比刘岩更好的办法了，转头看龙灵，见她也微微点了一下头，当下对刘岩的印象更是大为改观，原来龙灵有个本事，可以感应到别人的心思，方才她虽然一直没有说话，虽是不愿与生人说话的性情使然，也是有意暗中感应着刘岩所思所想，因而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碧如撇撇嘴唇：“算了，不论如何，我们总算得到了这几株香酪果，论理还应该谢你。”
刘岩问了一个心中想了很久的问题：“这香酪果到底有什么用？”碧如脱口而出：“还不是可以……”
“碧如！”一直冷眼旁观的龙灵突然喝止了碧如，让她生生咽回了到了嘴边的话，这更是大大吊起了刘岩的味口，甚至想着回头再找袁峰要一株香酪果来亲口尝一点。
龙灵清冽的目光落在刘岩身上，终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刘岩只觉心跳忽然快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照实说：“在下刘岩，武济人。”料想仅凭这点信息应不致招来麻烦。
“这香酪果从何得来？”
“在下一位朋友的亲戚家住东海寿阳，无意在海岛上采来这几株香酪果，知我这朋友的母亲爱弄些奇花异草，便送来他家。前些日子我到他府上，一眼认出，便借了来。”
龙灵心念数转：此人竟然仅仅因为一个传说而守在这里几天几夜？可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我二人不得不深入内陆，就算他将香酪果种在此，守上一百年，也未必能等来人鱼，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从小她便听族中长老告之人类如何狡猾多端，如何残忍嗜杀，也见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类，却似乎感觉有失偏颇，像眼前这位青年，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意志坚定，思维缜密，远没有长老形容的那么不堪，这其中若非有什么误会？那这青年说多年前，人、鱼两族有过往来岂不是大有可能？龙灵转头望着江面，陷入沉思。
一直留意她举动的刘岩也顺着龙灵的视线望去：夜已深了，江面出奇地静止，江水轻柔地拥着江堤，发出“咕、咕”的水声，好似响自天边的回音。两个月亮，在夜空和水中交相辉映。龙灵的脸庞净白如玉，美得仿佛出自最甜美的梦中。
见龙灵久久不说话，碧如又向刘岩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人鱼族喜食香酪果？”但不闻回应，刘岩恍如未觉。
龙灵转过头，见那小子正痴痴呆呆看着自己，登时想到长老言辞灼灼的告诫：“人类男子都是贪淫恋色之徒，以你的容貌，必定会对你有所企图。”当即冷哼一声，两道冰冷得有如实质一般的目光射向刘岩。
“啊——”刘岩一声惨叫，只觉两肩的琵琶骨如被利箭穿过，巨痛难当，偏偏浑身如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登时额上、背上冷汗直流。
龙灵冷冷道：“管好自己眼睛，不然就做了瞎子好了。”话声一落，刘岩只觉浑身一松，软倒在地。他自嘲的笑笑，爬了起来，低了头，果然不敢再看。
碧如叹气一声道：“刘岩，你听好了，我刚才问你，你怎知我人鱼族喜食香酪果？”
刘岩从怀里摸出一物，丢给碧如，道：“这书上写的。”
碧如接过一看，是一本旧书，封面上书“九州风物”几个字已经磨得模糊不清，若非人鱼长年居于深海，已习惯暗中识物，否则实难看清。又听刘岩道：“第七页。”于是翻至第七页，只见书上写着：“人鱼，半人半鱼之体，身姿摇曳，温柔娉婷。传说族居大海。东海有‘香酪果’，人鱼素爱采食。”文字下方画了一株植物，长着圆圆果实，依稀是那香酪果。碧如看了，又将书交给龙灵。
龙灵仔细地看完，又见前面几页写的是海中的鱼类，所载的鱼类的形态特征，大都属实。她心想：著这书的人类不知是谁，我人鱼知道这些不奇，人类有这等阅历却是惊人，看来人类果然是知道我们人鱼族的。又翻看了后面几页，又是些传说中的地名和上古异兽之类，又想：这些倒不好考证，不知是否虚构来的，人类素来喜欢听信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便随口问道：“此书从何而来？”
刘岩克制自己没有抬起头来：“不知道，在家里旧书里找到的。”
龙灵皱着眉头，看来这书的来历是无从查找了。目光又落到书上，继续翻了几页，忽然“咦？”一声，脸色一变，沉声道：“这凤鸣山你可曾去过？”
刘岩对这本书已经熟记，脱口而出：“是那百目噬魂蛛所在么？没去过，以后或许会去的。”
龙灵看那附图，果然画着一只怪兽，形似蜘蛛，但背上却密密麻麻的长了无数诡异的人眼，只看这粗略的图画便有点勾魂夺魄之意，真不愧“噬魂”之名。一旁的碧如见了那图，也是花容失色，脸色发白，龙灵感应她的心思，低声道：“无须太担心，我们等龙族高手到了再去。”碧如点头不语。龙灵想了想，又向刘岩道：“你可愿将此书出售？”
刘岩笑道：“龙灵小姐想要，就只管拿出吧。”反正书里的内容甚至图画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了，给龙灵也无妨。
龙灵不语，伸手往空中一拈，指间忽然多了一枚珠子，光华夺目，又道：“这个应该值书钱了。”轻轻一掷，珠子就落到刘岩手中，他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别说一本书，买几家书店也够了。本想推拒，忽然转念：“或许再无相见之日，留作纪念也好。”便没再说什么，装进一个小袋里，纳入怀中。
龙灵如水的目光在刘岩脸上飞快一扫，看他贴身收好了珠子，又低垂了眼睑，迟疑了一下，说道：“若非我们此行事关重大，本应让你安然离去……”
刘岩如被淋了一盆冷水，苦笑道：“你要杀了我么？”
龙灵摇摇头：“不会伤你性命，但须给你施加一个禁制，只要你不将今晚之事传出去，两年之后，我再给你解除。”
刘岩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哀伤：“若我有事耽搁了，或者你忘了，我岂不要做个枉死鬼？”
龙灵淡淡道：“若是如此那也是命中注定。”刘岩默然。
龙灵走到刘岩身前，刘岩心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见她始终面沉如水，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心道：“来吧，能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只觉龙灵微微冰凉的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也没觉什么不适，便听龙灵说：“我已在你脑子里种了一缕神念，只要你将今晚之事守口如瓶，自然无恙，否则就会变得意识不清，成为一个白痴。”
刘岩脸色苍白，颓然说道：“两年后，我上哪里找你？”
龙灵道：“到东海骨谷岛，十五月圆之夜，在岛上的山神庙上三炉香，用海神螺向东吹三声，我自会来为你解除禁制，勿误！”
听龙灵说的这般详细，刘岩忽然醒悟：是啊，两年后还能再见到她。颓丧之情便一扫而光，只听龙灵道：“碧如，我们走。”二女再次双双跃入水中，留下刘岩一人呆呆站在江畔，好似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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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如接过一看，是一本旧书，封面上书“九州风物”几个字已经磨得模糊不清，若非人鱼长年居于深海，已习惯暗中识物，否则实难看清。又听刘岩道：“第七页。”于是翻至第七页，只见书上写着：“人鱼，半人半鱼之体，身姿摇曳，温柔娉婷。传说族居大海。东海有‘香酪果’，人鱼素爱采食。”文字下方画了一株植物，长着圆圆果实，依稀是那香酪果。碧如看了，又将书交给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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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灵走到刘岩身前，刘岩心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见她始终面沉如水，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心道：“来吧，能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只觉龙灵微微冰凉的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也没觉什么不适，便听龙灵说：“我已在你脑子里种了一缕神念，只要你将今晚之事守口如瓶，自然无恙，否则就会变得意识不清，成为一个白痴。”
刘岩脸色苍白，颓然说道：“两年后，我上哪里找你？”
龙灵道：“到东海骨谷岛，十五月圆之夜，在岛上的山神庙上三炉香，用海神螺向东吹三声，我自会来为你解除禁制，勿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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