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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永远永远不再重来。

    我那天傍晚烧光了油,骑着这台车走遍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条小路。只有在这个我童年生活过的院子里汽车,我才能清晰地感觉到轮胎碾压地面的感觉。

    我在院里叫了份儿简单的外卖,回到家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还有八个小时就要过期的橙汁,就这橙汁把外卖吃完了。我本想打开电视看看,但我发现这个时段所有的台都在播新闻联播。我只好关掉电视,边吃饭边看着楼下练直排轮的小孩儿。我曾经也是那么的快乐,只是我在担心他们,会不会总有一天,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我这样为了曾经的快乐唏嘘感叹。

    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

    晚上我和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老男人在他的办公室谈。其实只要是有一丁点儿社会阅历的人,见到这种人,都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但我这人对黑社会没有那种本能的恐惧。因为我知道他们不管怎样,也就是一群合伙谋生的人,只不过人家谋生的方式是欺骗消费者,他们谋生的方式是欺骗警察。

    老男人自称叫刘伯,他跟我说他找我来,是听说我是当代鲁班,什么机械都能做得出。我说刘伯您过奖了,我能做的机械还只是停留在摩托车的水平,而且不是说您让我做一个会飞的摩托车我也能做出来的。

    刘伯爽朗地笑了一下,端给我一杯茶,说:“没有没有,我们远没有那样的要求。”

    说罢,刘伯取出一张精致的图纸,他欲言又止,我拿起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我看到了几个关键的地方,已经猜到这大概是什么地方了。刘伯说:“我把具体的要求讲给你听一下好吗?”

    我说,您说。

    刘伯说:“我需要一台机器,可以拉动两吨重的汽车。而且它在运行的时候声音要很小,不能超过汽车发动的声音。它不能是两个轮子的,因为我需要它是一个很稳定的结构。你看这里有个大概一点五平方的口子,我们要把它从这个口子放下去。放下去以后,这里有一个只有七十厘米的缝,大概有五米长,要让它能够安全通过。过了这个缝以后,就有一块倾斜四十三度的平面,总共三点五个平方。在这个平面的正前方,有一根足够牢固的铁管和一个滑轮组。最大的问题就是要让这台车安稳地顺着滑轮组上去。这个距离就比较难搞了。”

    “您就准确告诉我,多高。”我平静地说。

    刘伯说:“五米半。”我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图纸。刘伯接着说:“上去之后,有个只有一个平米的平台。我们到时候会派人把平台旁边的电梯打开。我们的人进去后电梯会把他们拉到另一个平台。也就在刚才放他们下去的那个平台的斜下方。这个地方就可以看到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这里面是一台全车身都镶了水晶的奔驰跑车,市价大概八百万元人民币。这时候你那台摩托机器就在奔驰跑车的斜上方两米左右。这时候有个长度大约是七八米的钢铁通道。他们会下去用铁链把奔驰和你们的车栓起来,拖着奔驰通过那个钢铁通道。这时候奔驰有一条很宽的通道,他们就拖着它走就行了。但最麻烦的一个问题就是奔驰的通道比他们的长一些,所以你的机器必须要给它点惯性,让它有足够的力量滑到通道的尽头。如果惯性不够,尽头的升降机就拉不到车,如果惯性大了,车子就直接撞到铁门上。其实装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是到时候可能卖不出个好价钱。奔驰只要进了升降机,升降机就会自动带着车子走。我们的人就要赶紧跳到升降机上面。升降机会把他们带到地下室的一个出口。我们派过去的人里面有一个电信高手,他可以把奔驰的车门打开。现在发动车什么的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我们已经过了高强度声敏探头的区域。本来升降机是把奔驰放在一个平台上的,但我们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个平台上有没有探头或者电子眼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们会在升降机还没有到达这个平台的时候,就先派人在升降机的轨道上卡两个锤子,把升降机截住。这时候升降机就会自动把车子放下来。但这里是一个二十多度的斜坡。这台天杀的奔驰居然是手动挡的,我们需要人把它开动。不过这种斜坡启动应该没什么问题。过了斜坡,我们的车就会把一块板子挨着斜坡放着。他们就直接把车开到我们的板子上。我们边把大车开动,边把板子放下来就好了。”

    我听着刘伯在有条不紊地讲着,再看看这张图。我的心情无比平静。刘伯问我:“我能听听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说:“您需要这个车子在那种环境下能够拉动两吨重的汽车,我需要给他装个起码400CC以上的发动机。而且这个发动机只需要有两个档位,一档和二档就可以了。一档就是让车子稍微挪动,二档就可以稍微快速地拉动。我需要的这两个档位在市面上找不到合适大小的齿轮,所以我需要自己去买齿轮,然后自己打磨好。还要换一个合适点的离合片。想让它声音小也不难,我要给它装很多个巨大的排气管,一个连着一个,最后把声音降到最低。而且这个发动机一定要是水冷的。这车只用这一次,所以要给他加最好的机油。机油的钱不能省。至于稳定和通过性的话,这个很简单,给它装两个可以折叠的轮子就行了。在平地的时候把轮子放下来,在过缝隙的时候把轮子收起来。你需要让他可以上到五米半的垂直高度,这个也很简单。只需要在车身上装一个够坚固的大传动齿轮,把这个大齿轮和滑轮组连接起来,用一档巨大的扭力就可以连人带车拉起来了。车的大小就不是问题了,可以坐两个人,而且你说的那些洞之类的都可以很轻松地过去。这些就是我大致的想法,不过实话跟你说吧,这个要真做起来,肯定要比想象的复杂得多。”

    刘伯显然接受不了我这么快的语速,不过他应该对我大致的想法略知一二了。这间办公室的空调簌簌地往我们身上灌着冷气,我看着刘伯笔挺的黑色中山装,我真的担心这些冷气会在他的衣服上结一层霜。

    我看了看手表。明天应该要去上学了。刘伯呆了一会儿,问道:“这个做出来大致要多少钱?”

    我毫不犹豫地说:“五万左右。”

    刘伯没有说话,他顺手拉开了右边的窗帘,示意老冬瓜和其他保镖可以进来了。刘伯要了我的手机号,对我说:“这事儿我会尽快跟你联系的。你放心,我估计你这么聪明的人八成也看出了我们就是道上的人。既然是在道上混的,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我之前对这样小打小闹的团伙还没有多大的不爽。但是我很讨厌他们说这样的话,明知道人家已经知道自己是流氓了,还要再多重复一遍。为的是别人能接受他。其实很多情况都是这样的,本来人家是可以接受你的,你多说几次你是流氓之后别人反而不接受你了。这就跟很多伪正人君子一样,总是要反复地向别人强调自己是君子,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安心了。

    老冬瓜开车把我送回他居住的地方以后,我们一起坐到我的车里聊了会儿。他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儿你要自己考虑清楚。我先声明一下我没有劝你做的意思。只是他们也是几个比较好的哥们儿,你在咱们圈子里已经很有名气了,人家委托我来找你,我也就只能保持没有态度的态度了。这世上太与众不同和特立独行的人总是很难走寻常路的。”

    “我知道。”我此时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我打断了老冬瓜,开启了昨天放在车里没有来得及喝的一瓶可乐。我喝了一口以后,老冬瓜摇下车窗。他见现在的寒风都是往后吹的,就点着了一根烟,默默地吸了几口。一会儿,我回过神来,老冬瓜也把剩下的烟蒂扔掉了。我看到在车顶微弱灯光下他瘦的几乎没有脂肪的脸,和与年龄不符的一条条皱纹。老冬瓜说:“有件事你要知道。我其实并不是道上的,只是跟他们认识而已。”说完老冬瓜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相信他,把头转到了外边。

    其实我和老冬瓜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我和他谈不上任何感情的因素,只是两个相互认识的人。只是我们之间做的事却是要非常默契的朋友甚至是亲人才能做的。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总是我虽然有时对他有些好感,但心里面的一道隔阂始终拒绝把他这种人当我的朋友。老冬瓜微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有个小女儿。”

    我听了这句话,有少许的惊愕。但我这时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只能直直地望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似乎要看出它里面的每一根纤维。老冬瓜说:“以下这句话是我必须要跟你说的。因为你是我遇见的最最特殊的一个人。如果我不告诉你这句话,可能会毁了,或者说误导了你一辈子。”

    我点点头说,嗯。

    他说:“如果我的孩子想做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允许的。”

    我点点头说,嗯。

    老冬瓜就这么走出了车门。在北风凛冽的晚上,我感觉他有些佝偻的身躯就要倒塌在某处。我帮他说完了他在心里还没说的话,我是一个特殊的人,所以他们已经没有把我当个未成年的孩子了。他们已经帮我当成了这个社会上的一员。一个普普通通的公民。

    我挂上一档,车子向前开去。今天晚上我觉得心情异常得平静,平静到脑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思绪,就像有一团什么东西把我之前万千的思绪全度塞住了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从未想过要用什么办法来疏通我的思绪。我只是看着前方一盏一盏的路灯,想着现在离我家还有多远。我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我感觉有踩油门的右脚似乎已经被固定在油门上了。我此时只能想想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些歌曲,想想我曾经缠绕过我心头的一些女孩子。

    到了家里,我喝了点儿酒,倒头便睡。从此以后的几天我上学的时候一直是神魂颠倒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我自然而然就答应了帮刘伯他们去做作案工具。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有些事情其实你在心里边已经有百分之一的想法是接受了的,但你又没办法说服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想法,所以你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所谓在考虑一下。然后你就故意在现实,道德这方面来麻痹自己。最后不知怎么的你就同意了。当你客观上承认你同意的那一霎那,你回过头来看,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同意。但你会觉得总有某个时刻,可以把它慢慢压缩,压缩到一分钟,一秒,十分之一秒等等等等。你告诉自己你就是在那一霎那同意的。当你再想去寻找那一霎那的时候就会因为找不到而心力交瘁。

    几天以后我放学了开车回家,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我接到了刘伯的电话。他还是问我那个简单但重要的问题,如果要把这个东西从头到尾做出来,总共要花费多少钱。我上次粗略地帮他算了一下是五万,这次我给了自己一分钟时间,再好好地想了想。在电话里沉默了一分钟后,我还是告诉刘伯,确实是要五万。我本来以为刘伯是因为这个价格太高了接受不了,但我没想到他还是懂点儿行情的。毕竟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不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他依旧保持着一贯对我的尊重。他对我说,我是相信你的,只要你愿意帮我,你说十万都可以。这样,如果这件事做成了,我就付给你跟成本一样多的钱,五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但前提是做成了。因为就算你真的把车做出来了,我们在行动的过程中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不是我找个理由推掉点儿钱,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风险很大,成了就成了,败了就身无分文。但你在把摩托机器交给我的那一天,我就会付给你两万五,这两万五是一定不会少的。”

    我说:“刘伯,其实钱不是问题。如果我真的想要钱,我也不会跟你合作。这样吧,总之我这个人有些想法你一会儿也理解不了,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再打给你。挂了。”

    今天我的头脑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有点儿发晕。我回到家里,太阳穴的两侧开始剧烈得疼痛起来。这个毛病我从十岁开始就一直有了,只是我觉得它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我也没有太在乎。我在初二的时候看了央视关于一个癌症病人的报道,看的我心惊胆战。央视一些报道栏目就有这样一个本领,在说一些悲惨的故事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会不会在下一秒我就变成故事的主人公。看完以后,我一夜未睡,总在想自己会不会是脑癌。第二天我中午放学以后就开着车跑去对面农村的一个中医院挂了个号儿。医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用脑过度,建议我使用它们的什么什么药品,给我开了将近一千块的单子。我一听说不是脑癌,就立马撕了它的单子,从此就继续用脑过度。但后来我这个小毛病慢慢加重的时候,我就开始自我发觉了一种缓解的方法,就是找个地儿躺着。什么都别想,就是闭着眼睛。一会儿,你就可以把头痛这件事完全忘却了。

    我始终无法客观地定义我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我这个人放荡不羁,但起码的底线就是不能去伤害别人。尽管别人伤害了我之后我可能会用两倍的手段去报复回他。但现在这个世道上很多时候不是伤害或者对错能涵盖得了的。世界上本没有一条尺度来教给我们这些无知草民什么是对错。对错都是掌握在控制这个世界的人的手里的。你们只能任它们摆布,直至你觉得他们真的是对的,你真的是错的。我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情商的问题,我总是很难对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做出判断。我就想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没有一个方向指引着我。我只能任由自己的感觉来做事。只有时间会告诉我一个最终的答案,是对,是错,是聪明,是愚蠢。而时间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年,我只能等待,无能为力。

    对于这件事我唯一能给自己安慰的就是,我做这件事绝对不是为了钱。当我把这个意思传达给刘伯之后,我在想,如果我跟他讲了一百句话,他或许会相信我那九十九句话都是真的,但这一句肯定是假的。我现在生活极其宽裕,说真的不需要为了钱做什么事。我没有父母要赡养,没有一大堆狐朋狗友要打交道,还不需要带女朋友去看电影逛街。我这人对吃住也没什么要求。以我现在的经济条件,我完全可以去所谓的港澳单身公寓住一阵子,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我这样做并不能得到什么,总体来说,我在那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老师从小教育我们时间老人是最公平的,但我始终觉得睡觉这件事是最公平的。因为只要你睡着了,不管你睡在帆船酒店还是天桥底下,不管你是昨天拿了诺贝尔奖还是昨天被女朋友飞了,你们此刻都是一样的。再着说了我们现在还年轻,没必要让人家来帮你打扫卫生。除非你是洁癖。像我这种人住的地方是一个月拖把不会沾一滴水的。但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因为我有能力在这里,如果我真的需要,我可以提起拖把把家里拖得一尘不染。

    我宁愿花这些钱去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也没必要把自己关在一个豪宅。当然,如果有人哪天非要请我到这种地方住个几年,我还是会欣然接受的。

    至于我为什么不是为钱,我也不想再跟刘伯去解释了。我觉得有时候语言是很无力的,就算你是个演讲家,跟一个生活在不同环境里的人表达,他照样会误会你。当然事实证明我这个想法在很多人眼里都是错的,因为他们知道了我的想法之后,不但没有觉得有道理,反而觉得我是个表达障碍严重患者,并且在给自己找借口。我从未想过大哲学家想的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但我发现我自己每天都萦绕在这个问题的边缘。人生总有些东西是心底里真正热爱的。不需要别人的赞誉,不需要社会的承认,它们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离你而去,因为它知道在你心里它是最重要的,就好比在它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一样。我总是在构思着各种各样的机械,并且希望自己的水平能够跟上思想。实际上刘伯这个老混混是给了我一个发展自我的机会。我无法抗拒又一个挑战在我手里变成现实的诱惑。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做出更棒的机械,只是苦于现实不会承认这也算是一个正当的“职业”。我有时候觉得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在自己的心里增加能力。回归最原始的想法,我希望我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不是一个风光无限的人。但也许有时候我毕竟还是年幼了,在受到万人唾骂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不怎么样。尽管昨天晚上也许就做了一个美梦。

    我打电话给刘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我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了睡着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后我感觉浑身被冷风穿刺了。我四处寻找热水,但没有找到。最终我还是拿出了一瓶冰凉的啤酒一饮而尽。我跟刘伯说这事儿我答应了。但如果成功了我只收五千块,没有成功我就收两千五。在刘伯刚想开口的时候,我就立马打断说道,我如果收取了你们那么多钱,我就算是你们团伙的人了。我告诉你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永远不想跟你们黑社会有任何一步的靠近。你有权利要求我作为一个朋友帮你。我帮你纯粹是出于我自己的爱好,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你没有权利要求我跟你走近,没有权利玷污我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条汉子。就这么定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老冬瓜帮我推掉了所有的单子。不得不说,在麻痹了感情因素之后,我在制作摩托机器的那段时间里我觉得异常的快乐,每一次成功,甚至每一次失败,我都觉得我的人生在走上坡路。我给我的摩托机器起了个简单的名字,叫熊猫。主要是为了和刘伯他们联系时有个方便点的暗号。我不惜花了重金买了一台本田原装进口的发动机。那段时间钓鱼岛问题水深火热,当时很多买了日本货的人上街都被人用榔头扁。我在联系这件事的时候都给自己去了个叫王强的假名,把机器搬回家的时候都偷偷摸摸地把本田的商标挂掉。我花了很长时间买了很多细长的排气管。我一一给这些排气管的加工,主要的目的说俗点儿就是把声音憋到肚子里。我再耐耐心心地想办法把这些排气管连接起来。接好之后排气管一圈一圈地绕着汽缸,整个汽缸都看不到了。就像树藤绕着树干一样。做车架其实是我最擅长的事儿。我买了最昂贵的含钛的钢材回家焊接。每天都弄得整栋楼吱吱响,为此我还请了居委会的大妈出去大吃了一顿,这个问题才算是解决。不过我这样精工细活地做,车架确实已经很完美了。每个焊接的点都达到了最好的角度。熊猫的轮子也是我亲自挑选的。为了熊猫的通过性,我要把其中的两个轮子安装成折叠轮。这一切都还算是顺利,我给接驳处用了最好的轴承,所以只要扭动一根杆子就可以把轮子折叠起来。其余的就是一些微调的小工作了。本来刘伯给我的期限是十二月七号之前一定要完成。因为这台镶嵌了水晶的奔驰是一个私人举办的车展的展品,车主是一个台湾佬。这台车展出的时间是十二月一号到十二月六号。本来刘伯的意思是十一月底就把车子搞走算了。但后来想了想,觉得在车展后搞走的话动静可能会小一点儿。而且处于道德来说,对车主信誉的损失也会降到最低。按照内部的消息,这台车是十二月十二号就运回台湾的。

    我制作完熊猫,才刚刚十二月五号。本来原则上来说这台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每个地方都经过了我静细的测算。我的算术能力一流,从来不会出错。但我想想看还有那么久,不如先演习一下看有没有问题。在测算的时候,熊猫一档的扭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劲,五米半的高度随随便便就上去了。但问题就是在上这个距离的时候车子的声音会略略有点儿增大。打个比方,在平时开的时候,这台车的声音就跟半夜里呼吸的声音一样大小,但上去的时候声音就跟打呼噜差不多大。以防万一,我还是反复调和了齿轮和机油纯度,最后把声音讲到最小。

    十二月六号的时候,刘伯亲自坐了台卡车过来,看到熊猫后眼睛都直了。他的助手帮忙把熊猫抬到卡车上,刘伯那时候还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不告诉他不要高兴地太早,这车我就试了几次,也不能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刘伯说他没有高兴,只是惊叹,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人。

    我摘掉帽子,很严肃地对刘伯说:“谢谢。很多人对我说的都是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刘伯把钱给了我之后,我说:“本来跟您说的是五万,但是现在只花了四万九千三,还有七百要还你。”说罢把七章沾了机油的百元大钞给了刘伯。

    刘伯很严肃地对我说:“笑悲,你需要心理的台阶,我也需要。我们干这一行的,诶,失败了就抱怨命运的不公,成功了其实也不安心。我们也会想着这次又伤害了谁谁谁,他会怎样想我。我们也需要行善来弥补良心上的不安。所以这七百块我不能要。”

    我毅然决然地把七百块收到衣服里。我心里说:我太能理解你了。

    我在转身的那一刻,我想这件事情已经正式告一段落了。今天的中午一反秋日的气候,好似夏天般异常得热。我的高领毛衣上都是汗,弄得我浑身很不舒服。我我这七百块打成卷儿塞到排挡杆旁边的储物箱里。我把车腻腻歪歪地停在了楼下,就上楼了。上楼的过程中我眼睁睁地看到了一台大货车的尾巴挂了一下我的车的后视镜。我当时就呐喊:“停车,你给老子停车!”

    但那个货车司机叼着根烟,我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他的柴油机的声音里了。等这个货车开走了,我想去看一下他的车牌,但这些黑包工头从来不给自己的货车上牌。这些车子也不顾死活,横冲直撞,要么撞死骑摩托车的人,要么被开泥头车的人撞死。我想罢了罢了,人家江湖漂都要挨刀,何况是车子。好歹只是点儿皮外伤。我上楼后洗了个澡。洗完澡后我趴在窗口,看到很多车子都从一个工地开出来。我想这里肯定又要建一栋巨无霸别墅了。我真他妈想去看看这些突兀在荒郊野地的家伙里面到底会有怎样的奢华。

    我坐到桌子边,拿起手机看看校讯通,明天又要月考了。我刚想再看一遍核实一下,这台及其耗电的手机突然就黑屏关机了。为了这次能拿个三十分,我拿起无理数就这么看了起来。我这人看书看不懂的时候一做题就懂了。不幸的是做完题之后又什么都不懂了。我看了整整一中午,写满了三四张草稿纸,然后拿出一张模拟测验卷来做,结果还是只得了十多分。我他妈真是佩服我自己。

    快到傍晚的时候,小罗打了个电话给我,约我晚上一起出来。那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后就开着车到处转悠。我直至现在也想不明白我做了件这么大的事儿以后为什么还可以安心玩乐。总之那个晚上,十二月六号的晚上,我过的很开心。在离学校很近的一片草地上,我吻了小罗。这是我对女生的初吻。我在小学的时候,曾经被一个男生强吻过。

    我发现小罗近看真的很漂亮。小罗的漂亮需要一双有耐心的眼睛去看,而她在人海匆匆中从来没有被一个男生这么认真地看过,也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一个男生。我是一个绝对算不上帅气的人,但我的眉宇间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放荡。我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所以小罗看我时那种热切的眼神让我分外疑惑。总之这一切,这短短的几十秒,让我十年后都记忆犹新。

    在这之前,小罗已经成了我的女友。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的屌丝,还会有漂亮女生爱上我。也许就是因为当时我们都只有十六岁。小罗学习成绩好,性格阳光,乖巧听话,是社会各界所预计的将来会大有出息的孩子。而我是一个被社会放弃的人。我亲爸亲妈把我放养,老师觉得我无可救药,同学觉得我性格古怪。我在整整三年里没有和这个班的同学说过一句话。理由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我找不到一个说话的机会。我离群索居,四处惹事,直至惹得我已经没地方放两只脚了我才略有收敛。我学习成绩从来没超过六十分,天天眼神呆滞像一个弱智一样游荡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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