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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告白

    李令月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人,睫毛微动。此刻天正黑,月正圆,人正好。

    司马安与她对视,李令月躲闪不及,心想着要避开,眼睛却舍不得挪移。二人像是两尊佛像一动不动,完全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眼中只有彼此。李令月的眼神深邃,司马安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但心中憋着的话不吐不快,便接着道:

    “说实话,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遇上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人。刚来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么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每回都像是中了魔障一般鬼使神差地落在你的手中。初见你的时候,我见识过你的心狠手辣,还记得你在我身上留下的鞭痕么,恐怕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司马安说到这里,嘴角牵起,微微笑着,似乎停留在回忆中的,并不是那些痛苦的事情。

    “那时候我真恨死了你。”

    “那现在呢?”李令月幽幽道,“一定也是恨毒了吧。”

    司马安摇摇头道:“没有恨,对你,我怎么能恨得起来。”

    李令月娇躯一怔。

    “我的世界并非只有黑白对错,就连我自己也称不上一个善良的人。我承认,之前答应呆在你的身边,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另外一部分……”

    “是为了上官婉儿。”李令月眸子一黯道。

    “嗯,”司马安倒也不否认,“她与你不同,你是天之娇女,她只是一个想要在宫内斗争中保存自己性命,守护家人的女子。如果我没有见到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恰巧被我撞见了,我便不得不出手护着一些。”

    李令月轻叹道:“母后何尝不是和你一般的心思。”

    “你母后?”司马安诧异。

    李令月忽而警觉,柔和的面容淡去,代之以慑人的神情,与方才完全不同,攒紧了手,侧开脸瞥着别处,怀着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的心情问:“你说你离不开我——”眸光一扫,睨着那人的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抬眼道,“是何意思?”

    司马安耸肩道:“那要先放开我,我才告诉你。”

    李令月犹豫了一瞬,继而冷着脸对着侍卫道:“松了她,本宫有事要问,你们都退下。”

    侍卫和暗香听到之前两者之间的谈话,早就嗔目结舌,暗香虽然之前已经觅到一丝端倪,但远远没有眼前事实来的震撼。公主和小安子的关系正在朝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发展,如果自己早一步阻止的话,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场面。

    心中虽然如此着想,但李令月的命令无人敢违背,侍卫松了司马安,暗香也一步一回头不舍地离去,他们实际上并未走远,但也留给了司马安和李令月足够的交谈空间。

    李令月见司马安揉着右肩,眉心一蹙道:“你的右肩还未好?”

    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却不想那人动作迅速地将手一绕,轻轻一搂自己的腰身,令李令月措手不及地踉跄入她的怀中。

    李令月想要推开,与她分开一些距离,无奈自己身子病了,又喝多了酒,浑身软软的无丝毫的力气,根本无力抵抗。

    “放开我。”李令月命令道。

    “不放。”司马安执拗回,“你不是要我的答案么,这就是我的答案。”

    李令月不动了。

    司马安松开了她,低着头轻轻抚上她的脸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不走么,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因为舍不得你,我无法离开这里。一旦离开了,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恐怕我永生都无从再见你一面。”

    李令月微微仰头,出神地望着司马安,不躲也不避。

    “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伤疤,却也留下了美好回忆。你煞费苦心地救我出天牢,为我违背了你敬爱的母后,为我纡尊降贵亲自替狄仁杰疗伤,为我调理伤疤,为我躲避御林军而在文武百官之前跳那么丑的舞蹈……”司马安说着说着便笑了,“如果你做了那么多,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意,那么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从我唤你一声李令月开始,便注定了我们的缘分,李令月,不管你因为什么突然要逐我出宫,在你的心里,是有我的,是么?”

    李令月不答。

    司马安以额抵额,鼻尖轻轻地蹭着她的,阖上双眼。

    “是我想错了吗?”

    话还未完,便察觉到一丝温润轻轻地滑过自己的唇,司马安明白那是什么,立即捧住了她的脸,自己则将头侧着,重重地吻上了对方。贪婪地尝着属于她的味道,原来那么冰冷高傲的她还会有如此柔和的一面,像是一团火要将自己燃尽,像是一川水快要将自己淹没。

    舍不得睁开眼,舍不得忘记她的味道,司马安一吻毕,只觉得一股酒味入心。

    “李令月,究竟喝了多少酒,惹得我也快醉了。”

    原本以为她会羞怯,却不想对上的依旧是那一副冷静非常的眸子,司马安只觉得心中有根绷紧的弦咔嚓一声清脆地断了。

    “这样,够了么?”李令月道。

    司马安不敢置信地退后一步,“什么?”

    “本宫问,这样的恩赐够了么,这样的吻,你可满意?”李令月背过身压低声音道,“本宫欠你的都已经清了,往后互不相欠,若错过了今晚出宫,明日必将打入天牢,别妄想本宫会再救你一次。”

    司马安的心瞬间从天堂落入地狱,过大的冲击令她停止了思考,无法思考。

    “这是你心里的话吗?”

    李令月勾了勾嘴角不屑道:“难道你还妄想本宫真的对你动情了?你别忘了,纵然本宫肯不顾身份,但你我皆是女子,如何能够在一起?本宫对你只是新奇好玩,再多也是你有为本宫所用的价值,现在你惹上了麻烦,让你一走了之也算本宫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还想如何?”

    司马安似笑非笑道:“你骗我。”

    李令月被她这种眼神看得一呆,捏紧了手,毅然转身朝着暗香等人处走去,对独自留下的司马安再无一语,不管不顾。

    “李令月!”司马安忽然大喊。

    李令月顿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

    “我在这里等到天明,如果你回心转意,如果你肯接受我,便来找我!”司马安喊出了内心最后一点勇气,呆呆地看着李令月的背影,在心中呐喊道:求你快回头,求你快回来,我怕我余下的勇气,受不住你过于冰冷的心……

    李令月听罢,吸了一口气,望着朝着自己跑来的暗香,眯了眯眼睛。轻轻扶住自己的头,只觉得头疼欲裂,但身体上的痛比不过内心的,自己的心好像被野兽撕咬了一般疼痛,什么心如刀绞,李令月以前嗤之以鼻的用词,竟然生生地印刻在了自己身上。

    “公主……”暗香及时地扶住了李令月。

    “回宫。”李令月道。

    暗香迟疑地看了一眼稍远处的司马安,迟疑道:“公主……小安子他……”

    “放她走才是对她好,本宫屡次护着她,实在是害她。”

    “奴婢知错。”暗香让人驾着马车来,重新扶着李令月上车,李令月原本身子就弱,又受了刚才的刺激,显然已经撑不过去了,内忧外患的刺激之下,一上马车便晕了过去,惊的暗香一阵恍惚,拉开帘子叫嚷道:“快,快去太医院!”

    马车飞快地掠过司马安的眼前,司马安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到最后却只能渐渐地强迫自己停下。望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司马安的眼眶红了。微凉的风袭过,打乱了她的发。

    仰望着天上的满月,司马安口中喃喃念着苏东坡的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李令月,难道真的是我误解了你的心,我守到天明,你肯来么?”

    天不合时宜地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司马安仰着头,感受天地的滋润,忽而想起不久前在烟雨之中迷蒙的单薄的身影,那是在井边的婉儿,她垂着头,或许正为自己的行为而忏悔,但她与其他人比起来,真的是善良了很多。

    一柄暗色的伞遮住了司马安和天空的接触,司马安睁开眼睛,心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张口便道:“婉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身边的人没有答话,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散而来,是陌生的味道。

    司马安略微蹙眉,转过头去瞧,才发觉陪着自己的并非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精致的妆容虽然已经卸去,但依旧难掩其绝色面容,张娃的这张脸,无论摆在何处都会是个祸害,饰上妆容那是妖媚,卸下了却也清新自然,说是仙女下凡亦不为过。

    “我如今才想到,你答应带我出宫是否表明已经放下了仇恨?”司马安道,“你委曲求全跟随了贺兰敏之,怕也是费了心思让他带你来皇宫夜宴,借机献舞好趁机刺杀武则天,一旦成功贺兰敏之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成,他也逃不了。此举可比你暗杀了他来的强。”

    张娃轻蔑一笑,将伞多挪了一分给司马安道,“你总是自以为是,对别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对自己却一无所知。”

    司马安抿了抿嘴,“我可不会自恋到相信你是为了我甘愿放弃你图谋已久的刺杀大计。”

    “若真的是为了你呢?”张娃眉眼一挑,半假半真道。

    “啊?”

    “是你说的一句话,”张娃顿了顿道,“我也该给张天一个机会。”

    “对了,中正如何了?”司马安其实想问婉儿的情况,她半途和张娃分开掉转回头去找李令月,而张娃则回到了大明宫献舞,一定知道那里的情况。

    “天儿没有让我失望,顺利过关。”张娃说起妹妹是一脸的自豪。

    “你也不赖,”司马安道,“能写出令宋昭慧拜服的文章的全天下没有几人。”

    “是么。”张娃眼神一黯,脸上带着一丝忧愁。

    司马安看着动容,她原来是张柬之的女儿,如今家破人亡,只能寄身青楼之中,唯一的期盼便是复仇,如今她暂且断了念想,所期盼的也只有她的妹妹张天了。

    “那……上官婉儿呢?”司马安继续问。

    张娃眼神一扫,一副了然的神情。“上官姑娘的动作虽然生涩,但一曲柔中带刚的秦王破阵乐倒也舞的有声有色,只可惜身份低微,只能留用习艺馆。出乎意料的是天后似乎对其格外眷顾,末了还特意提起了习艺馆将改为内翰林的消息,若真的成了内翰林,上官婉儿可谓一步登天了。”

    “是吗。”司马安微笑,“那是婉儿该得的,这才是开始。”

    张娃悄然睨了她一眼道:“你真的要在这里等到天明,如今这宫内可都是要抓你的人,你不怕被抓到天牢么?”

    “就当是场赌局。”

    “这不会有输赢。”张娃摇了摇头道,“何必要赌?”

    “只要一个结果,”司马安苦笑,“试过了,即使失败日后也绝不会有懊悔今日不去争取的想法。”

    “真是个怪人。”张娃口中道,心里却念她是个痴人。“伞给你,宴席既散,我也要回去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司马安忽然道。

    “嗯?”

    “你当初的确是要杀贺兰敏之的吧,那为何到最后却不下手了?”

    张娃交握在腹前的手动了动,“或许是因为心内还有舍不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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