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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心迹

    张娃长长的睫毛抖动,睫毛下眼波流转,悄然睨着司马安道:“她和我,是姐妹。”

    “你是说,她也是张柬之的女儿?”司马安一拍额头道,“那为何她又会变成将军的女儿,而你却流落青楼?”

    “将军是父亲的好友,天儿是父亲和婢女的私生女,自小被寄养在将军家中,故此无人得知她的身世。”张娃道。

    司马安思索了一会儿,握紧了手道:“是你告知她真实的身份的?”

    “是我。”

    “那些文章也都是你替她撰写的?”

    “是。”

    “有几次我经过习艺馆,见到的是你,而不是她?”

    “是。”

    “张娃,你知不知道她原本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因为你的自私,而陷入和你同样的境地。”司马安指责道。

    “若是连父仇都无从得报,她即使活下去又有何意义?”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她的!”司马安压抑住怒火道,“我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但却没有人给她选择的机会,张娃,你太自私了,你的自私会毁了你,也毁了张天,毁了张柬之一生清誉,我没有资格和立场责备你,只希望你往后,好自为之。”

    司马安说着,松开了张娃的手,她看见了她眼中炽热的复仇欲望,就如当初的李师青一般,那是无法浇灭的火,无论过了多久,即使熄灭了,也会死灰复燃。

    转过身想要离开是非之地,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宫内到处是搜寻自己的御林军,狄仁杰还在太医院躺着,李令月大约还在中秋宴上,婉儿或许正在里面考试……

    眼前出现一抹淡色,站的笔直的身体,寒冷的眸光,含怨带怒的神情,侧边投射来的来自大明宫内投射出来的油灯黄色的光,柔和了她平时过于凌厉的锋芒。

    司马安内心由衷地欣喜,刚想向她走去,却只听她不露痕迹道,“和人家说完话了?”李令月视线越过司马安,往她身后望去,张娃还停留在原地,似乎对于李令月的突然出现有些震惊。“不多谈一些?”

    司马安愣了一愣,回道:“你怎么出来了?”

    方才和张娃谈话她听去了多少?

    一边问着一边朝李令月走去,却发觉这位高傲的公主竟然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司马安恍惚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李令月怎么会被迫退,这不可能,于是便又试探着向前,意外而平静地,李令月又往后退了一步。

    “别靠近本宫,”她说,“本宫不希望再见到你。”她瞥开视线。

    “为什么?”司马安问出口,方觉得自己的声音竟微微颤抖着,低哑而难听,像是一只喝了墨水的乌鸦,不光外表黑着,连五脏六腑都黑了。顷刻间,她有一丝惊慌失措,仿佛漂浮在湖面上的枯叶,心思惶惶地,只能随波逐流,不知道何去何从。

    李令月的眼神躲闪,“是你杀了宋昭慧?”

    “连你都怀疑我?”司马安道。

    “你究竟何人?”李令月闷声问。“你不认识皇兄李显,痛打了武三思,还与贺兰敏之有所纠葛,护着上官婉儿,偏帮张柬之的女儿,接近本宫,混迹皇宫中,有什么目的?”

    司马安苦笑道:“不但怀疑我,你还调查我。”

    “本宫不能让身边出现不明不白的人。”李令月道。

    “若我说真话,你会信么?”司马安忽然觉得鼻间酸涩,心如刀割。

    “说来听听。”李令月淡淡道。

    司马安见她如此,苦涩道:“我自一千年后的世界而来,我是未来人,和你们并非一个时代。”

    李令月抿嘴不语,背手在后,只是直直地逼视司马安,那眸子不含一丝温情,像是从不认识司马安一般的冷漠,她又重新摆起了公主架子,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司马安自嘲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既然如此,你要如何处置我?”

    李令月一挥衣袖漠然地背过身留下一语道:“你既已蒙上杀人嫌疑,父皇母后面前本宫再不会护你,所有的事情交给狄仁杰,而你,最好能够就此从宫内消失。”

    “你要杀我?”司马安的心一沉。

    “本宫要你死,你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李令月不屑道,“张娃,听此人语气对你关心的很,若你还有一丝良心便趁夜宴之机带她出宫,否则,本宫便都要了你们的命!”

    司马安并未回头看张娃的反应,眼睛像蒙了雾气一般模糊不清,呆呆地望着李令月,存有一丝的希冀, “你真的想让我走?”

    李令月放缓了脚步,这让司马安心中燃起希望,但她却用冷漠的语调浇灭了这一点火苗。

    “这里容不下你。”

    看着她消失在大明宫内,司马安只觉得脑袋轰然一炸,瞬间空白一片,胸口闷闷地,像是压了千斤的石头。

    这里容不得你……

    是这皇宫容不得我,还是你眼前容不得我。那这一段日子以来你对我的体贴和关心算是什么,屡次护我算是什么,那个吻又算是什么?我在你的心里真的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么,一旦发生了危及你的事情,你便可以毫不留情地抛弃我?

    李令月,你的心到底在何处,为何突然对我这样残忍?

    阖上双眼,耳边传来大明宫内的欢声笑语,司马安在这一片喧嚣之中,莫名地涌上一种不可发泄的情绪,郁结于心,感觉到喉咙间的一阵腥涩,又一阵恶心之下,微倾着身子咳嗽了出来。

    “你咳血了?!”张娃从后头绕到跟前,扶着司马安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道,“我带你出宫!”

    暗香踮着脚急切地望着宫门口,宫门口的官员已经下令散去,只余下里面那些达官显贵们继续觥筹交错,在太平公主那一曲不像样的剑舞之后,并未直接上张娃的西域舞蹈,而是由天后提议,直接进入到了中正考核的安排。

    但太平公主李令月却在此刻不见了踪影。

    李治心中明白武则天的安排,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媚娘,你多虑了。”

    “臣妾只想尽快完成接替,宋昭慧死了,身边办事也没个像样的人,臣妾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实在头疼的很呢。”武则天解释道。

    “这不还有显儿吗,”李治道,“既然累了,便让他去做。”

    “此事不着急,”武则天缓缓道,“等见过了太平带来的人,再商议不迟。”

    话声刚落,阶梯下的红毯上便出现了三个曼妙女子,左边的低眉顺目,恭敬谨慎地望着地面不敢抬头直视,中间的面色平静,眉宇间隐约有侠女气势,右边的那位头更加低,几乎都瞧不见面目。

    武则天的视线停留在最右,又渐渐地扫向了左边。

    “各自报上名来。”

    “习艺馆女倌萧景。”

    “张天。”

    “习艺馆上官婉儿。”

    武则天盯着上官婉儿那处,眉头稍挑道:“那么谁先开始?”

    暗香总算等来了李令月,但一近前,猛然的倒抽一口凉气。她陪伴李令月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到如此差的气色,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全无,就像是冬天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焉了。

    闷不吭声地回到席间,李令月一个踉跄,差点便摔倒在地,扶着矮桌边缘重新端坐好,才稍微喘过一口气。

    暗香看在眼里,纵然知道是要挨骂还是问道,“公主,您到底怎么了?”

    “倒酒。”李令月命令道,等了一会儿见身边的人毫无动静,便握着酒杯一重重一放道,“本宫让你倒酒!”

    萧景的题目是李治所出,李治问的乃是道家内容,萧景得的提示乃是老子的《道德经》,自然对答如流。李治也显得颇为满意,连连微笑点头。

    “那么便轮到臣妾了。”武则天对着李治道,若是说之前的目光还有所掩藏的话,那么此刻放在上官婉儿身上的心便暴露无遗了,“你可准备好了?”

    上官婉儿一愣,感觉天后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但题目不该是李元轨所出的吗,为何天后会……

    “本宫给你的题目是,柏梁诗。”

    婉儿在武则天毫无遮挡的注视下犹豫着是否上前答题,身边的影子迈出一步,站在了前头答道:“请天后赐句。”

    武则天似乎很讶异张天的出列,与李元轨对视了一眼,李元轨显然也是大惑不解,摸着胡须往这边瞧来。

    他明明在武则天选定上官婉儿的情况下指定了“秦王破阵乐”给那位将军之女张天,如今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这中间又出了什么纰漏?

    婉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心中顿时澄明如水。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萧景,她故意交换题目,让她和张天做各自不擅长的事情,以此来获得赞赏和提拔。

    “公主……”暗香轻轻碰了碰趴在桌子上的李令月,小心翼翼道,“公主,身体若不适,便请示天皇天后先行回宫吧。”

    “太平,”李治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担忧道,“你是否身子不舒服,若是如此便早些回去吧?”

    李令月依旧趴着,一动不动,微醺的脸印着些红,长长的睫毛眨动,但睁不开眼睛,无法回应李治的问询。

    “暗香,带公主回寝宫。”武则天命令,“等夜宴结束了,本宫和天皇都会去看她。”

    “暗香遵旨。”

    李令月真的醉的不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颠簸着循着熟悉的路回宫。

    “你为何如此残忍对我?”那人说,颤抖的声音,落寞的神情,像是一利刃一刀一刀割着李令月身上的肉。

    马车戛然而止,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的安静,但这种难得的平静很快被打破,马车的外面有侍卫和人争执的声音,李令月扶着额头,不耐烦地等着。

    “你为何如此残忍对我?”心里的声音又替她问了一遍。

    暗香探进了头,神色慌张地对着李令月道:“公主,不好了。”

    “什么事情?”外面的冷风灌入,令李令月稍微清醒了一些。“有人胆敢拦本宫的马车,依律法拉出去仗杀了便是。”

    “但是公主,她……”

    “罗哩罗嗦什么。”

    “李令月,你当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吗?!”外面的人扯着嗓子喊。

    李令月一听这声音,瞬间呆住,默然地坐了一会儿,猛然起身掀开帘子,俯着身子望向前处,待见到了那张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脸之后,李令月立即跃下马车,背着手冷着声吩咐侍卫道:“放开她。”

    侍卫面面相觑,却丝毫不动。

    李令月疾步上前,站定在司马安面前,咬着牙齿又好气又好笑道:“司马安,本宫让你走,你竟然抗旨,你是当真不想活了吧?”

    “如果你让我走,我就听话地走了,那该有多丢脸。”司马安嬉笑回,“李令月,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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