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耽美]永远
《永远》
CH·1
「喂，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好像死了……」
「……瞎说什么呢白痴，睡了多久了？都睡傻了吧。」
「不，才没有…… 只是，那梦真实的就像是现实一样……」
>>>
白敛很喜欢吃pocky，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白敛很喜欢在天台吃pocky，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白敛很喜欢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在天台吃pocky，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白敛最喜欢吃杏仁味的pocky，因为他说那种浓郁的香味入口之后如同巴黎午后小街上飘荡着的香水、常青藤和咖啡混合的感觉，令人欲罢不能。
……喜欢他的人都知道。
——这是学校Secret of Girls又称SOG社团社长亲自编写的校园历届校草攻略手册中关于08届白敛的资料，据说是确认无误的。
——虽然本来这个社团的可信度就并不是特别高。
袁臻‘啪’的一声把书合上，最后吸了吸早已空荡荡的牛奶盒子，连同着手里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书册一同扔进了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
他揉了揉眉心，满眼的疲倦，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碰到了另他自己最为棘手的化学题目。
袁臻低下头，盯着灰色垃圾桶上面的标志看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天空飘过一片云，遮挡住了耀眼的太阳，阴影打在袁臻的衬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灰色之中。
>>>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
讲台上的地中海老师正在一脸激情地用PPT讲解匀变速直线运动和打点计时器的公式和做题步骤，他有些无聊地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着圈，一个套一个，一个比一个大，全都是不圆满的圆，哦，到不如说是一堆残缺的圆。
现在是春末夏初，外面早已没了叫声凄惨的杜鹃，替而代之的则是一群又一群黑色的蝉，闷在树上，一声一声地叫着。
袁臻扭过头，透过窗户向窗外望去，楼下操场上只有一个班在上体育课，估计是被体育老师责罚，正在绕着操场来回跑圈。顶着这个毒太阳，也算是苦了他们。
突然胸腔有些闷，思来想去还是伸出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风从外面涌了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想象中的热浪，而是一阵清爽的清风，就像是他放在浴缸旁那一瓶夏士莲的洋甘菊加冰薄荷的洗发水的味道，一种说不出的混合的感觉。
回过神来，他凑过头去，瞥了一眼自己好同桌的笔记——上面的字迹整整齐齐，干净利索。要不是他曾经在上厕所的时候确认过，他现在说不定就会以为他的同桌就是个女人，毕竟他的长相和性格都有些太——阴柔了。
……一点也不像他之前的同桌。
等等，我为什么又会想起来那一位。
袁臻一边快速地抄着同桌的笔记，一边古怪地想到。
颔首，讲台上原本站立着的老师不知何时早已停下了说话，正在小心翼翼地鼓弄着实验器材上不可或缺的石墨装置，脸色有些焦急，应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好笑。
CH·2
「救命要考试了！化学我还没有复习！」
「……不要指望我会帮你。」
「喂喂你是最棒的了除了你我还能指望谁！拜托……！」
「……想让我帮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家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袁臻一脸血地看向自己家里早已面目全非的客厅，手里还拎着自己还未来及更换的拖鞋。
「不要告诉我……
不要告诉我……
不要告诉我……
……她又来我们家玩了……！」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上楼，心里带着一丝不安和期盼，即使这种期盼在他听见自己房间里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时就早已破灭。
终于，就像是和红军走过了长征五万八千里一样，他沉重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如同壮士赴死一般猛地推开了房门。
下一秒——
一个软绵绵、小巧玲珑的身体就突然扑了过来，似乎是完成了无数次这样的动作般熟练地扑入了袁臻的怀里。
袁臻一脸果然如此，却是不得不搂住了自己怀里的小女孩，生怕她摔着磕着。
「哥哥哥哥~」
「……」
「哥哥~~」
「……」
他弯下腰，无奈地看向还没自己身高一半多的女孩，伸手揉了揉她的小卷发，语气有一丝疲倦。
「可漾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开学了就没时间来玩了吗……？」
「可是可漾想哥哥了，而且每次给姑姑打电话姑姑总说哥哥不在家，所以……」
……我什么时候不在家了，我几天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袁臻暗暗腹诽到，却是将背后的书包摘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青色的盒子，向前递给了女孩。
「诺，哥哥给可漾的礼物，回家再打开看哦，不许现在看，不然哥哥以后就不给可漾惊喜了。」他轻勾唇，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
可漾听此立刻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礼盒，不停点头，「嗯哥哥我会的……！」
「那就好。」
他笑着又揉了揉她发质良好的卷发，有些爱不释手地撤回来，提起书包向书桌走去。
今天的物理作业有些难，他上课又走了神，所以单靠笔记也是补不回来太多的，更何况今天老师就像是抽了风一样一口气留了十几页的练习题，就算他完全掌握了做题方法也不见得就能全做完。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笔，端起手旁边一直放着的柠檬水。
「哥哥！这是谁啊？」
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被惊得呛了一口水，不停地咳嗽起来。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她还没走？而且还是这么久才出一次声……？！
袁臻抽出几张餐巾纸，将桌子上的水擦了又擦，一脸复杂地看向不远处正站在他书柜前的女孩，张了张嘴：
「……咳、可漾，你说谁？」
「唔，就是这张啊…… 这个人长得很帅的说……」
她抬手指了指墙上众多相片中的一张。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凝神一会，才收回视线，却是耸了耸肩，茫然地回答道：「不清楚了，那些都是以前的同班同学，现在早就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了，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男生。」
「可是哥哥你就在旁边啊，而且还跟他肩搭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或许是为了照相好看才这样的吧，我不记得了。」
「喔…… 好吧。」
小堂妹惋惜地叹了口气，又缩回沙发里继续画她的水彩了。
袁臻盯着木质地板看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又拿起笔。看着满篇密密麻麻的符号，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直到一个名字从心灵深处浮现出来，他原本空洞的眼眸才恢复了生机。
墙上刚才可漾指着的照片有些旧了，倒不是因为时代远久，而是因为似乎被水浸泡过一样，所以看起来皱皱巴巴的，难以识别。
——即使这样，他也清楚地分辨出了上面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以及他的名字，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那个名字。
白敛。
以及那场车祸，和他突如其来的死。
CH·3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别这么早下结论。」
「……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
袁臻习惯性地将闹铃摁下去，然后晃晃荡荡地从床上爬起来，向洗手间走去。
啊唔…… 牙膏快没了，下次回来的时候路上顺便买一支吧。
他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将管里最后一点青色的牙膏全部挤到牙刷上，然后沾了一点水，开始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乱的，眼睛底下有着一圈虽然不太明显但也有些突兀的黑色——这是昨天拜小堂妹所赐，每次她以来自己家，自己总会被闹得是坐也不得、站也不得，小时候还会有些不满，久而久之，也就只能认了。
被洗面奶的泡沫遮挡住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极为费劲地才看到手表上显示的日期：五月二十八号。
二十……八吗？
今天……今天应该是……
今天应该是……
哦擦今天不会真的是校园祭布置场地的日期吧！我勒个去……！
快速地将脸上的白色泡沫冲洗干净，还未来及将衣服换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开始不停地震动。他下意识地摁下了接听键，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屏幕显示的人名是‘苦逼男人婆老二秋’。
——他立刻把手机拿开耳边。
果不其然……
「卧槽你这个二货敢不敢再迟到一会啊喂尼玛说好了是七点你看看自己手表显示的是几点你昨天晚上是被人睡了还是被人睡了还是被人睡了才会这么晚才起来啊魂淡……！你现在要是不给老娘赶快死到学校东门来老娘我就不姓张啊二货！！=皿=」
……
我刚才干嘛手贱要去接听这个电话啊喂……！
袁臻愤愤地将电话挂断，一边系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暗暗咬牙。
张芯是学生会的会长，出了名的女强人，也是出了名的男人婆……。
……在她的手下工作是个悲剧。
他下楼，父母早已出了门，桌子上只留着一杯柠檬水和几片还没有抹上黄油的面包。袁臻从里面抽出一片，连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下了肚，顺手再端起一旁早已变得冰凉的柠檬水，润了润嗓子就直接出了门。
骑上自行车，MP3里放的是《不朽》，是盗墓张起灵相关的同人歌曲，忘了是谁推荐给自己的来着，当初还跟那谁一起听呢……
算了算了，现在都忘了。
耳机里富有磁性的男声低唱着，一字一句虽平淡，但却似乎隐含着无限的情感与悲痛。
——是红灯。
他刹住了车，眼眸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卷起一阵阵的灰尘，为这座城市灰暗肮脏的上空又添加了一丝沉闷。
似乎是受到神灵的召唤一般，他忽然从胸前抬起头，迷茫地在对面街头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直到一个人头的出现，他的目光才渐渐恢复清明，瞳孔却是猛地收缩——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人——
不不不。不对…… 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袁臻摇了摇头，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安慰，可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又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
那人似乎也是受到了感应一般也回过了头，与白敛完全一样的模样另袁臻惊讶不已，而更令他感到惊惧的则是站在那个‘白敛’身边的人影。
——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愣在了那里，连红灯变绿了都没有注意到。
耳边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在整个喧嚣的环境里突兀得很。男声的一呼一吸都变得那么明显，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镜子里面的人哪个才是自己……
最陌生也最熟悉 无法触及的谜底』
那个‘白敛’似乎是看见了自己，抿嘴轻轻一笑，反手却是搂住了他身边的那个……‘袁臻’，和他低头交谈起来。离得太远，袁臻只能看见他和他上扬的嘴角。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那一刹那刺青蔓延在胸膛』
『……就让永恒时间承载你的目光
穿过谎言真相迷雾中回望』
那……是他深爱的人，即使他依旧死亡却依旧深爱的男人。
手机从手里脱落，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袁臻面色苍白，有一滴冷汗从他耳边划过。
CH·4
「这个世界不会有绝对的好人，只会有绝对的坏人。」
「啊噗小敛你怎么说话这么绝对~」
「……你以后就会懂的。」
「喂喂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啊，我上回还梦见你死了然后又复活了呢……！吓死了……」
>>>
天台。
「小敛你今天又吃pocky…… 每天只吃甜品和牛奶会营养不良啊喂！我现在都怀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噗…… Pocky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我能活下来说明我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快来膜拜！」
「……你还是去死一死好了。」
袁臻用筷子比划了两下，试图把对面那人的眼睛戳瞎，然后又夹了一口西兰花，狠狠地嚼了起来。
白敛吸了吸早已变形的牛奶盒子，拿起来又摇了摇，确定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牛奶了之后就把它和吃完的甜品包装放在一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就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对了，政治周考怎么样？听说你们的老师又兴致勃勃地加了一道附加题，说是关于人性的好与坏？」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和练习册，随手翻开几页，虽然嘴上正在问着袁臻问题，眼睛却是不曾离开过书页。
「啊是啊，那个更年期的欧巴桑真是能折腾，我们没被她鼓动死就是谢天谢地了。」袁臻又夹了一块西兰花，吭哧吭哧地嚼了起来，就像一只兔子。
「那种老师很正常…… 嘛，那那道附加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很简单啊，所有事都有两面性。人不可能有绝对的好人，但也不可能有绝对的坏人。良心和残忍总是共存的，他们两者是怎么也分不开的。」
「啧，还真是正规的回答呢……。」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有着一丝复杂。
袁臻把吃完的饭盒盖好，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正规啊……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回答呢？难不成不是这样？」
「喂……」
「白敛——」
「嗯？啊……」
对面端坐着的人似乎是如梦初醒，有些茫然地扭过头，那神情明显是‘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啊’。
他吸了口气。
「我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
「哦这个啊……！」
白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我，我会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觉得的坏人，没有绝对的好人。’」
袁臻咳嗽了几声。
「……咳咳噗，小敛你说话不要这么绝对啊……！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有救了？」
白敛笑而不语，眼神有几分捉摸不透。
袁臻看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得好不自在。
「我说的可是实话哦…… 有时候你反而过于天真了呢，所以才会让人有一种…… 想要r…… 想要教育一番的感觉呢……」
天台的门敞着，直到良久白敛才在二楼的楼梯口听见从楼顶穿来的暴怒声，还夹杂着一丝……嘛，傲娇？
——「卧槽劳资才不是小孩子啊你再这么说我就把你拖到东京湾里涮死啊涮死啊涮死啊喂混球！！！」
他扑哧一声笑了。
涮死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以前还没有试过呢~ 这一次，就便宜你了~
>>>
是夜。
白敛端起放在手边的一杯柠檬水，眼睛却是凝望着面前发光的电脑屏幕。
很淡很淡的柠檬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味道，可他却异常地喜欢。
这样坚持地喜欢了十几年，啊不，应该是……快一百多年了吧。
他笑容加深了几份，连眉目间都带上了一丝久违的柔和和舒适。
网页上显示的正是百度之后所提供的‘如何将人淹死’的结果，他把网页拉下来，一点一点地看着，每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桌子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
半晌，他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伸了个懒腰将电脑合上，起身向窗边走去。
笑容不变，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几分诡异和恐怖。
白敛在床边蹲下，将床单掀起，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很大的盒子，盒子上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它的主人经常擦拭这件物品，相比也是对其感情十分深厚吧。
他缓缓地将盒子打开，就像是电影里常用的慢动作手法一样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已经变得黝黑的头骨，轻轻抚摸着它，如同对待爱人一般。
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头骨，他将每一个都亲吻了一遍，最后再将它们放回原位，好好保存。
「明天就会多出来一个新成员了呢，可能会不够放了，看来要换一个盒子了……」
「好可惜……」
他咧了咧嘴，试图让平淡的语调带上一丝悲哀之感。
「不过，你的每一世我都珍藏着哦~ 你应该会很高兴吧，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永、远、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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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
「喂，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好像死了……」
「……瞎说什么呢白痴，睡了多久了？都睡傻了吧。」
「不，才没有…… 只是，那梦真实的就像是现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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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敛很喜欢吃pocky，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白敛很喜欢在天台吃pocky，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白敛很喜欢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在天台吃pocky，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白敛最喜欢吃杏仁味的pocky，因为他说那种浓郁的香味入口之后如同巴黎午后小街上飘荡着的香水、常青藤和咖啡混合的感觉，令人欲罢不能。
……喜欢他的人都知道。
——这是学校Secret of Girls又称SOG社团社长亲自编写的校园历届校草攻略手册中关于08届白敛的资料，据说是确认无误的。
——虽然本来这个社团的可信度就并不是特别高。
袁臻‘啪’的一声把书合上，最后吸了吸早已空荡荡的牛奶盒子，连同着手里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书册一同扔进了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
他揉了揉眉心，满眼的疲倦，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碰到了另他自己最为棘手的化学题目。
袁臻低下头，盯着灰色垃圾桶上面的标志看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天空飘过一片云，遮挡住了耀眼的太阳，阴影打在袁臻的衬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灰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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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
讲台上的地中海老师正在一脸激情地用PPT讲解匀变速直线运动和打点计时器的公式和做题步骤，他有些无聊地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着圈，一个套一个，一个比一个大，全都是不圆满的圆，哦，到不如说是一堆残缺的圆。
现在是春末夏初，外面早已没了叫声凄惨的杜鹃，替而代之的则是一群又一群黑色的蝉，闷在树上，一声一声地叫着。
袁臻扭过头，透过窗户向窗外望去，楼下操场上只有一个班在上体育课，估计是被体育老师责罚，正在绕着操场来回跑圈。顶着这个毒太阳，也算是苦了他们。
突然胸腔有些闷，思来想去还是伸出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风从外面涌了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想象中的热浪，而是一阵清爽的清风，就像是他放在浴缸旁那一瓶夏士莲的洋甘菊加冰薄荷的洗发水的味道，一种说不出的混合的感觉。
回过神来，他凑过头去，瞥了一眼自己好同桌的笔记——上面的字迹整整齐齐，干净利索。要不是他曾经在上厕所的时候确认过，他现在说不定就会以为他的同桌就是个女人，毕竟他的长相和性格都有些太——阴柔了。
……一点也不像他之前的同桌。
等等，我为什么又会想起来那一位。
袁臻一边快速地抄着同桌的笔记，一边古怪地想到。
颔首，讲台上原本站立着的老师不知何时早已停下了说话，正在小心翼翼地鼓弄着实验器材上不可或缺的石墨装置，脸色有些焦急，应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好笑。
CH·2
「救命要考试了！化学我还没有复习！」
「……不要指望我会帮你。」
「喂喂你是最棒的了除了你我还能指望谁！拜托……！」
「……想让我帮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家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袁臻一脸血地看向自己家里早已面目全非的客厅，手里还拎着自己还未来及更换的拖鞋。
「不要告诉我……
不要告诉我……
不要告诉我……
……她又来我们家玩了……！」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上楼，心里带着一丝不安和期盼，即使这种期盼在他听见自己房间里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时就早已破灭。
终于，就像是和红军走过了长征五万八千里一样，他沉重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如同壮士赴死一般猛地推开了房门。
下一秒——
一个软绵绵、小巧玲珑的身体就突然扑了过来，似乎是完成了无数次这样的动作般熟练地扑入了袁臻的怀里。
袁臻一脸果然如此，却是不得不搂住了自己怀里的小女孩，生怕她摔着磕着。
「哥哥哥哥~」
「……」
「哥哥~~」
「……」
他弯下腰，无奈地看向还没自己身高一半多的女孩，伸手揉了揉她的小卷发，语气有一丝疲倦。
「可漾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开学了就没时间来玩了吗……？」
「可是可漾想哥哥了，而且每次给姑姑打电话姑姑总说哥哥不在家，所以……」
……我什么时候不在家了，我几天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袁臻暗暗腹诽到，却是将背后的书包摘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青色的盒子，向前递给了女孩。
「诺，哥哥给可漾的礼物，回家再打开看哦，不许现在看，不然哥哥以后就不给可漾惊喜了。」他轻勾唇，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
可漾听此立刻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礼盒，不停点头，「嗯哥哥我会的……！」
「那就好。」
他笑着又揉了揉她发质良好的卷发，有些爱不释手地撤回来，提起书包向书桌走去。
今天的物理作业有些难，他上课又走了神，所以单靠笔记也是补不回来太多的，更何况今天老师就像是抽了风一样一口气留了十几页的练习题，就算他完全掌握了做题方法也不见得就能全做完。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笔，端起手旁边一直放着的柠檬水。
「哥哥！这是谁啊？」
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被惊得呛了一口水，不停地咳嗽起来。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她还没走？而且还是这么久才出一次声……？！
袁臻抽出几张餐巾纸，将桌子上的水擦了又擦，一脸复杂地看向不远处正站在他书柜前的女孩，张了张嘴：
「……咳、可漾，你说谁？」
「唔，就是这张啊…… 这个人长得很帅的说……」
她抬手指了指墙上众多相片中的一张。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凝神一会，才收回视线，却是耸了耸肩，茫然地回答道：「不清楚了，那些都是以前的同班同学，现在早就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了，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男生。」
「可是哥哥你就在旁边啊，而且还跟他肩搭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或许是为了照相好看才这样的吧，我不记得了。」
「喔…… 好吧。」
小堂妹惋惜地叹了口气，又缩回沙发里继续画她的水彩了。
袁臻盯着木质地板看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又拿起笔。看着满篇密密麻麻的符号，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直到一个名字从心灵深处浮现出来，他原本空洞的眼眸才恢复了生机。
墙上刚才可漾指着的照片有些旧了，倒不是因为时代远久，而是因为似乎被水浸泡过一样，所以看起来皱皱巴巴的，难以识别。
——即使这样，他也清楚地分辨出了上面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以及他的名字，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那个名字。
白敛。
以及那场车祸，和他突如其来的死。
CH·3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别这么早下结论。」
「……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
袁臻习惯性地将闹铃摁下去，然后晃晃荡荡地从床上爬起来，向洗手间走去。
啊唔…… 牙膏快没了，下次回来的时候路上顺便买一支吧。
他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将管里最后一点青色的牙膏全部挤到牙刷上，然后沾了一点水，开始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乱的，眼睛底下有着一圈虽然不太明显但也有些突兀的黑色——这是昨天拜小堂妹所赐，每次她以来自己家，自己总会被闹得是坐也不得、站也不得，小时候还会有些不满，久而久之，也就只能认了。
被洗面奶的泡沫遮挡住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极为费劲地才看到手表上显示的日期：五月二十八号。
二十……八吗？
今天……今天应该是……
今天应该是……
哦擦今天不会真的是校园祭布置场地的日期吧！我勒个去……！
快速地将脸上的白色泡沫冲洗干净，还未来及将衣服换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开始不停地震动。他下意识地摁下了接听键，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屏幕显示的人名是‘苦逼男人婆老二秋’。
——他立刻把手机拿开耳边。
果不其然……
「卧槽你这个二货敢不敢再迟到一会啊喂尼玛说好了是七点你看看自己手表显示的是几点你昨天晚上是被人睡了还是被人睡了还是被人睡了才会这么晚才起来啊魂淡……！你现在要是不给老娘赶快死到学校东门来老娘我就不姓张啊二货！！=皿=」
……
我刚才干嘛手贱要去接听这个电话啊喂……！
袁臻愤愤地将电话挂断，一边系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暗暗咬牙。
张芯是学生会的会长，出了名的女强人，也是出了名的男人婆……。
……在她的手下工作是个悲剧。
他下楼，父母早已出了门，桌子上只留着一杯柠檬水和几片还没有抹上黄油的面包。袁臻从里面抽出一片，连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下了肚，顺手再端起一旁早已变得冰凉的柠檬水，润了润嗓子就直接出了门。
骑上自行车，MP3里放的是《不朽》，是盗墓张起灵相关的同人歌曲，忘了是谁推荐给自己的来着，当初还跟那谁一起听呢……
算了算了，现在都忘了。
耳机里富有磁性的男声低唱着，一字一句虽平淡，但却似乎隐含着无限的情感与悲痛。
——是红灯。
他刹住了车，眼眸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卷起一阵阵的灰尘，为这座城市灰暗肮脏的上空又添加了一丝沉闷。
似乎是受到神灵的召唤一般，他忽然从胸前抬起头，迷茫地在对面街头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直到一个人头的出现，他的目光才渐渐恢复清明，瞳孔却是猛地收缩——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人——
不不不。不对…… 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袁臻摇了摇头，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安慰，可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又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
那人似乎也是受到了感应一般也回过了头，与白敛完全一样的模样另袁臻惊讶不已，而更令他感到惊惧的则是站在那个‘白敛’身边的人影。
——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愣在了那里，连红灯变绿了都没有注意到。
耳边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在整个喧嚣的环境里突兀得很。男声的一呼一吸都变得那么明显，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镜子里面的人哪个才是自己……
最陌生也最熟悉 无法触及的谜底』
那个‘白敛’似乎是看见了自己，抿嘴轻轻一笑，反手却是搂住了他身边的那个……‘袁臻’，和他低头交谈起来。离得太远，袁臻只能看见他和他上扬的嘴角。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那一刹那刺青蔓延在胸膛』
『……就让永恒时间承载你的目光
穿过谎言真相迷雾中回望』
那……是他深爱的人，即使他依旧死亡却依旧深爱的男人。
手机从手里脱落，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袁臻面色苍白，有一滴冷汗从他耳边划过。
CH·4
「这个世界不会有绝对的好人，只会有绝对的坏人。」
「啊噗小敛你怎么说话这么绝对~」
「……你以后就会懂的。」
「喂喂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啊，我上回还梦见你死了然后又复活了呢……！吓死了……」
>>>
天台。
「小敛你今天又吃pocky…… 每天只吃甜品和牛奶会营养不良啊喂！我现在都怀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噗…… Pocky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我能活下来说明我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快来膜拜！」
「……你还是去死一死好了。」
袁臻用筷子比划了两下，试图把对面那人的眼睛戳瞎，然后又夹了一口西兰花，狠狠地嚼了起来。
白敛吸了吸早已变形的牛奶盒子，拿起来又摇了摇，确定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牛奶了之后就把它和吃完的甜品包装放在一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就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对了，政治周考怎么样？听说你们的老师又兴致勃勃地加了一道附加题，说是关于人性的好与坏？」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和练习册，随手翻开几页，虽然嘴上正在问着袁臻问题，眼睛却是不曾离开过书页。
「啊是啊，那个更年期的欧巴桑真是能折腾，我们没被她鼓动死就是谢天谢地了。」袁臻又夹了一块西兰花，吭哧吭哧地嚼了起来，就像一只兔子。
「那种老师很正常…… 嘛，那那道附加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很简单啊，所有事都有两面性。人不可能有绝对的好人，但也不可能有绝对的坏人。良心和残忍总是共存的，他们两者是怎么也分不开的。」
「啧，还真是正规的回答呢……。」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有着一丝复杂。
袁臻把吃完的饭盒盖好，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正规啊……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回答呢？难不成不是这样？」
「喂……」
「白敛——」
「嗯？啊……」
对面端坐着的人似乎是如梦初醒，有些茫然地扭过头，那神情明显是‘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啊’。
他吸了口气。
「我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
「哦这个啊……！」
白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我，我会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觉得的坏人，没有绝对的好人。’」
袁臻咳嗽了几声。
「……咳咳噗，小敛你说话不要这么绝对啊……！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有救了？」
白敛笑而不语，眼神有几分捉摸不透。
袁臻看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得好不自在。
「我说的可是实话哦…… 有时候你反而过于天真了呢，所以才会让人有一种…… 想要r…… 想要教育一番的感觉呢……」
天台的门敞着，直到良久白敛才在二楼的楼梯口听见从楼顶穿来的暴怒声，还夹杂着一丝……嘛，傲娇？
——「卧槽劳资才不是小孩子啊你再这么说我就把你拖到东京湾里涮死啊涮死啊涮死啊喂混球！！！」
他扑哧一声笑了。
涮死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以前还没有试过呢~ 这一次，就便宜你了~
>>>
是夜。
白敛端起放在手边的一杯柠檬水，眼睛却是凝望着面前发光的电脑屏幕。
很淡很淡的柠檬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味道，可他却异常地喜欢。
这样坚持地喜欢了十几年，啊不，应该是……快一百多年了吧。
他笑容加深了几份，连眉目间都带上了一丝久违的柔和和舒适。
网页上显示的正是百度之后所提供的‘如何将人淹死’的结果，他把网页拉下来，一点一点地看着，每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桌子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
半晌，他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伸了个懒腰将电脑合上，起身向窗边走去。
笑容不变，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几分诡异和恐怖。
白敛在床边蹲下，将床单掀起，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很大的盒子，盒子上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它的主人经常擦拭这件物品，相比也是对其感情十分深厚吧。
他缓缓地将盒子打开，就像是电影里常用的慢动作手法一样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已经变得黝黑的头骨，轻轻抚摸着它，如同对待爱人一般。
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头骨，他将每一个都亲吻了一遍，最后再将它们放回原位，好好保存。
「明天就会多出来一个新成员了呢，可能会不够放了，看来要换一个盒子了……」
「好可惜……」
他咧了咧嘴，试图让平淡的语调带上一丝悲哀之感。
「不过，你的每一世我都珍藏着哦~ 你应该会很高兴吧，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永、远、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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